利维坦(Leviathan)第八章
达马里斯跟着治安官乌尔尊穿过广场，进入了萨拉克斯迷宫般泥泞狭窄的街道。已经快到中午了，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这个城市变得更加拥挤了,一直都有来自萨姆省和其他地方的市民来到这里。她看到的每个人都显得又害怕又疲惫，有些人身上还带着可怕的伤口。他们挤在雕像的底座上，挤在寺庙的门口，手里紧握着勉强带来的几件随身物品。孩子们带着敬畏的表情看着高耸的古典建筑，而他们的父母则在哭泣或盯着地面。随着每个家庭的到来，达马里斯的愤怒与日俱增。卡斯塔蒙对总督撒了谎，她很确定所有关于异形的讨论都是无稽之谈。她和几十个难民谈过，没有一个人听说过或见过恐怖的异形。人们不是在逃离异形，而是在逃离叛乱和内战。她的人民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已经被剥夺了信仰、文化和家园。第二马库拉格,这是士兵们现在给雷基姆起的名字。极限战士把自己描绘成救世主，但他们其实是帝国体制的建设者,以高耸的傲慢粉碎一切当地的历史。
乌尔尊在一座建筑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达马里斯，抓住了她的双手。他的黑眼圈闪烁着激情。“那个……”他低声说。“我给你看这样的东西……我是希望……但我相信你会想知道真相的。”我想，如果不是我太自大的话，那您肯定希望从我这里听到，而不是……而不是从另一个人……而不是一个——”
“乌尔尊。她轻轻地把胳膊从他手里松开。“到底有什么事?”
他舔舔嘴唇，焦急地环顾四周，然后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领着她往前走。
他们转过拐角，离开封闭的街道，走近城墙时，达马里斯停下了。在墙的底部，一队星界军后勤部的士兵正在用机器挖地，把液态的混凝土倒进挖开的地里。就在几个小时前，堡垒的这一部分还长满了神圣的植物和洞穴。在他们开始建造堡垒之前，这是少数几个被外来者允许保留的地方之一。这是奥勒斯·纳霍尔的最后痕迹，他曾经统治着这片海岸的神殿,这是她的族人的命脉。
达马里斯奔向负责的军官。“停下来!”她叫道。植物和洞穴几乎消失了;其中有几个已经被夷为平地，里面填满了混凝土。她试图把一个士兵从他的机器旁拉开。
“领事!”军官警告说。“我们还有工作要做。”
她紧紧抓住剑柄，怒视着他。有那么一刻，她真的考虑过使用武器。她认出了那个军官,他出生在离萨拉克斯不远的地方。“你怎么能这么做?”她怒吼地说。“这片土地是神圣的,这是我们仅剩下的一切了。”
军官同情地看着她，但摇了摇头。 “堡垒需要加固，这个洞穴直接通向外部的隧道,必须要填平”
她感到头晕目眩,外来者食言了。
“世事无常”她抓住的那个士兵说，听起来很生气。 “星际战士说这段城墙没有得到适当的防御,他们命令我们去填洞。”
“你在背叛你的过去!”她啐了一口，指着他。“你在背叛你的信仰。”
“真正的信仰只有一种,而这就是祭拜帝皇的一种方式。”士兵继续干活，他的眼神越来越坚定。
后勤部军官的同情心很快就消失了,他阴沉地看着她。“我们不能活在过去，领事。我们必须适应,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这是帝皇的旨意,极限战士是他创造的,按照他自己的样式创造的,是他派他们来保护我们的。”
“保护我们吗?”她盯着正在凝固的钢筋混凝土，感到麻木，被自己的无能为力吓坏了。洞穴已经消失了一半。奥勒斯·纳霍尔的遗迹也是如此。“卡斯塔蒙中尉并不是神,”她怒视着军官“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是一个分离主义者。这是事实,他只是个士兵，不是神明。几个世纪以来，并不是他在保护我们，是我们自己在保护自己。”
当人们认出达马里斯时，人群开始聚集起来。有她认识的人，也有刚从海边来的人，困惑或恐惧地盯着她。
“随便问问一个卡迪安人吧，”士兵咆哮道。“现在到处都是战争,邪教在整个银河系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他们想要摧毁帝国，杀死帝皇。整个整个的行星都消失在尘埃中甚至一整只舰队都会消失。这已经不仅仅是前线和遥远战争的问题了。卡迪安人告诉我异教徒越来越接近圣都防线了。”
军官注意到人群正在聚集，他紧紧抓住手枪的把手。 “领事。你必须让我们继续工作。”
达马里斯想在他面前嚎叫，但又有什么用呢?士兵们都带着和军官一样严厉的表情看着她。她只会出洋相。也许还会失去领事的职位。
她从他身边退了回去，摇了摇头。
“我明白。”乌尔尊说。“这真是个损失,我一生都在那些洞穴里祈祷，就像你一样。”
“主要不是洞穴,而是他们。”她向士兵们做了个手势。“他们甚至不会想到去质疑外来者,他们以为只要听从卡斯塔蒙的命令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看看他们,我了解这些人,他们曾经是我的人民,他们曾经相信这里还有整个森林是神圣的。但他们现在都忘了。“总得有人告诉他们真相”她嘟囔着，这时他们离开了士兵们，回到了一排排的生活舱。
乌尔尊舔了舔嘴唇。“谁?告诉谁真相?”
"人们需要看到他们对极限战士的看法是多么错误,卡斯塔蒙就是个骗子，他控制不了局面。每个人都认为外来者不会犯错，但如果这是真的，你怎么解释这一切?”她向每条大街上拥挤的难民挥手。“外来者挤压了萨拉米斯巢都的产量，直到人们奋起抗议。现在赛瑞克总督派了卡迪安坦克去镇压任何敢抱怨的人,卡斯塔蒙也派了极限战士去谢尔利布城做同样的事情。这些都不是掌权者应该做的事。但是没有人看到它,因为他们很确定极限战士永远不会失败。他们太盲目了，他们会因为卡斯塔蒙中尉的命令就把自己的历史夷为平地。她在一条街顶上停了下来，靠在一堵墙上。“我真希望我能把这些展示给人们看。”
乌尔尊在她身边来回踱步，搓着双手，扫视着街道。“如果有办法呢?””
她盯着他。
他噘着嘴，看着地面，还在搓着双手。他向四周看了看，以确保没有人听得见。“你想让人们看到他其实并不完美?他也会犯错吗?”
“没错。”
他睁大了眼睛。“我们应该私下谈谈。”
乌尔尊的房间是非常干净的,白色的石墙上排列着书柜，里面装满了排列整齐的卷轴——自从外来者到来后，这些法令、法案和法规大多已经过时了，但乌尔尊仍然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它们，把它们当作他地位来源的象征。达马里斯以前也来过这个房间，觉得它有点令人不安。除了法律文件，他还整理了该地区几乎所有人的档案,他把了解别人的事当作自己的使命。他曾经向她吹嘘过，他可以告诉她任何她需要知道的关于她的公民的事情。
他把她领进一间小休息室,一张矮桌子周围摆着一圈靠垫，桌子上放着一只酒杯和几个杯子。房间里只有一扇大窗户，窗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的声音渗进了房间。他示意她坐下，但她仍然站着。“你有什么想法?”
他抱歉地笑了笑，从她身边冲过去，小心地把门关上。然后，他关上窗户的百叶窗，在墙上敲了一个流光，房间里充满了金色的光线。他叹了口气，揉了揉下巴，绕着圈子走着，似乎既兴奋又害怕。“你说卡斯塔蒙已经重新部署了他的一些人。”
"是的,他叫他们格鲁斯小队。更多的极限战士，就像驻扎在这里的那样。”
乌尔尊继续踱步，但现在他摆出一副精明的表情，说话时举起一根手指。“你说过卡斯塔蒙要派这个格鲁斯小队去谢尔利布城镇压暴乱和抢劫。”
“据说。那又怎样?”
“嗯……”乌尔尊给了她一个阴谋的微笑。“如果格鲁斯小队从来没有到达过谢尔利布城怎么样?你觉得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额，情况肯定会越来越糟。大家都说，那里现在已经是无政府状态了。
乌尔尊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那这对卡斯塔蒙中尉和极限战士会有什么影响?”
“他们会显得很蠢。”
“也许甚至会让大家觉得他们无能?”
“我想是的。”
“也许会是不诚实和不可靠的吗?”
“是的，但那不会发生，对吗?”达马里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不再和一个普通男人在一起。当乌尔尊围着她转时，她想起了一只啮齿动物，准备扑向腐肉去撕咬。但她也迫切地想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格鲁斯小队将抵达谢尔利布市,他们一定会剿灭叛乱。”
“如果他们接到不同的命令怎么办?如果他们不是被派往谢尔利布市，而是接到命令，被派往杜拉港呢?这在他们看来是合乎逻辑的,毕竟，那里也有麻烦。”乌尔尊阴沉的说道
她皱起了眉头。 “那卡斯塔蒙也会看起来像个傻瓜,谢尔利布市将陷入一片混乱。格鲁斯小队会被困在港口的麻烦中。”她终于接受了让她坐下的提议，重重地摔在一个靠垫上，被谈话包含的重量压得粉碎。“你是说你能做到吗?你是说你可以给卡斯塔蒙的军队发送假命令吗?”
他扬起眉毛。“如果我的领事愿意的话，是的。我的日常工作是把他们的通讯设备连接到行星网络上。在这个过程中，我会了解到他们的一些加密代码。我完全有能力给格鲁斯中士传个信。它的美妙之处在于，没有人能追踪到我们的信息。这个过程将由一个单一功能的沉思者来完成，一旦完成，我就会轻易地清除相关的记忆。”
他微微颤抖着，似乎对他们讨论的大胆程度感到兴奋，但达马里斯突然感到一丝气愤——对卡斯塔蒙强迫她考虑这种卑鄙的手段感到愤怒。但如果成功了，她可能最终会向人们展示卡斯塔蒙是一个多么大的骗子。她摇了摇头。“不过，我不想给他们造成任何严重伤害。”
乌尔尊挥挥手。“从长远来看，这对局势不会有什么改变。当卡斯塔蒙发现这个问题后，他肯定会决定把格鲁斯小队重新派往什么地方。但是，在短期内，他肯定会显得不称职或不诚实，而且会显得他没有能力处理这种问题,这会严重打击人们对他的信心。他皱起眉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不正好有机会动摇人们对星际战士的信心吗?我敢肯定，这个就够了。经过此事人们就会重新开始听你的领导。”
当她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从山洞里捡来的一片枯叶时,她用拳头把它捏碎了。“是的。这就是我想要的。”
乌尔尊闭上眼睛，开始低声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