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小说《第十三军团》翻译【第六章 提丰一号星】


+++丰收行动完成。准备开始新日行动+++
+++不能再拖延了。新日必须提前开始,否则一切都将毁灭+++
和其他最后机会者去过的地方相比,提丰一号星看上去挺文明的,尤其是在它已经被一场艰苦的内战摧残两年之久后更是如此。在许多太空港之中的一座着陆之后,一队政委押着我们穿过繁忙的街道,这里人来人往,完全不像是在两百公里内有战事的样子。但是,还是有些痕迹证明一切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舒适。每个街角都安装着防空警报——安在六米高杆子顶上的巨型喇叭——还有指向最近庇护所的标识。法务部在街上巡逻,咄咄逼人地在黑皮衣外穿着银色盔甲,手里拿着电击锤和防暴盾。
我们穿过一条宽阔的大道,两边的商店全都窗门紧闭。这里的人并不多,在秋日的寒风下裹着棕色的外套和宽边帽,脖子上围着色彩鲜艳的围巾。城市上空笼罩着一股雾霾,悬在两边矮小的建筑头顶,和云混合在一起让所有东西看起来都是灰蒙蒙的。涂着蓝金色的奇美拉被两辆轰鸣的征服者坦克带领着穿过街道,马车和汽车纷纷靠边让它们通过。在一座地下的整备区域,我们登上一辆为长距离运兵所设计的巨大八轮摆渡车,我们十二个人散了开来,不知道该坐三百个座位里的哪几个。上校和驾驶员一起坐到了前面,很仔细地无视着我们。
“让我想起了学院的郊游,”弗兰克开了个玩笑。“坐到主角在的后座去!”
就这么办吧。我从来没受过这种教育。我是被一个大家庭养大的,有十几个兄弟姐妹,我记事的第一段记忆就是在用生锈的凿子和锤子刨废品,想要找到钢铁。摆渡车发动起来,电引擎的运转声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脑后。林斯格和伽柏也坐了过来,我们开心地随意舒展身体,每个人都占了三个位子。
“这倒算是贵宾待遇了,欸?”林斯格说,看向暗色玻璃外向后退去的低矮建筑。外面下起了一阵小雨,让玻璃粘上了水滴。“这可比我习惯的还高级。”
“他想看住我们,”我给他指出。“在我们去过的地方里,这个地方是最容易溜号的。提丰一号星上住着上十亿人;一个人可以很轻松地在这里消失,然后永远不再出现。”
“嘿!”伽柏急迫地从走道另一边轻声喊了一声。“这里的台阶下面有个紧急出口!”
我们围过去看了看。是真的,在四级台阶下有一道小门。
“锁起来了吧?”弗兰克用我现在习以为常的沙哑声音问。我试着扭了一下门把,它微微动了一下。我回头看向其他人开心地咧开嘴。伽柏看了看周围的座位,然后又蹲了下来。
“没人在注意我们,”他笑着说,眼神已经跃跃欲试。“我也不觉得会有人想我们。”
“我们的速度也不快,”林斯格说,指了指外面向后退开的模糊灰影。
“妈的,”弗兰克咳了一声,狂喜地搓着手。“身上多几个淤青活着也不坏!”
我轮流看向他们每一个人,他们也都迎上了我的眼睛,想要看透我的想法。他们知道我以前对逃跑的处理方法,我也一直在告诉他们别做傻事。我觉得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地想过逃跑,可能是因为我内心中的一部分是同意上校的。可能我是辜负了帝皇给予我的机会,违背了我的誓言。我从没有想要这么做,这点千真万确,我是以最纯正的本意加入军队的,尽管当时我也想不择手段地离开奥林帕斯。但俗话也说,通往混沌的道路就是用纯正的意愿铺就的。不过又说回来,帝皇想从我这里得到多少鲜血?帝国卫队的传统就是服役最多十年后就能退役,可能可以回家或者加入探索舰队帮帝皇发现新世界。其中一大半的人都活不过五年。我已经拼尽了全力,见识过了无数惨死的男男女女,已经有三年了。难道我打的仗还不够吗?我觉得我打够了。我觉得我已经得到了我的最后机会。上校不会让我们活下来的;他想让我们全都死光,这我可以确定。我会让帝皇在我去世之后审判我,希望这不会来得太早。
“妈的,干吧!”我沙哑地说了一声,然后完全拧开了把手。紧急出口大大打开,飞驰的道路出现在我面前。在摆渡车的前面什么地方响起了响声。门上一定有警报。我深吸一口气后脚朝下跳了出去。落在地上,我的惯性让我不停地滚动,撞到了一颗路边的石头上才停下来。我朝路前方看去,其他人也跟着我跳了下来,撞在地上。我跳起来跑向他们。
“我们成功了!”林斯格喊道,眼里满是喜悦。人行道上只有几个行人,都穿着高领的雨衣。几个人看了过来。“谢法没有时间让那玩意儿掉头来抓我们的。”
但就在这时刹车的啸叫声响了起来,一辆黑色的装甲车在我们面前停下,顶上的双联自动炮指着我们。一个人从车后门跳出来,手里拿着爆弹手枪,身上穿着政委的制服。他的脸板着,消瘦的嘴拧成了一个笑。
“继续跑啊,”他在走过来的时候对我们喊道,爆弹手枪毫不摇晃地举在面前。“这会让我的工作好办很多的。”
我们全都一动不动。十个穿着黑衣的士兵从装甲车里涌出来,制服外面套着厚重的甲壳胸甲,脸藏在黑色的目镜后。政委厅的部队几秒钟就把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我们短暂的自由结束了。我深吸一口气,我喜欢烟雾缭绕的空气,细雨打在仰着的脸上的感觉。我不想让这些感觉轻易消散。我不敢相信上校竟然又抓到我们了。我看向那些人,那些指着我们的激光卡宾枪粗大的枪口,不知道还能不能活过这次。我们四个都是强悍的战士。这些人都是喜欢欺负人的混蛋,习惯了士兵害怕他们。但我能微微看见他们头盔里黑色目镜后阴沉的表情,我知道他们不会有任何犹豫的。政委说对了——他们巴不得我们做点什么,让他们能有开火的理由。
“谢法竟然还派人跟着我们,”伽柏在我们被押上装甲车时哀嚎道。我们必须挤在他们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政委朝我靠了过来,用手指捏住我的脸颊把我的脸转了过去。
“我相信谢法上校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到你,”政委露出一个残忍的笑。“非常的高兴。”
我走过泥地,雨水从头盔上淌下,我这时意识到提丰一号星可能没有想象中这么好。摆渡车在离前线大约十六千米的地方把我们扔了下来,或者说是他们认为的前线,然后让我们走完剩下的路程。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年了,在上次对叛军堡垒失败的进攻之后,两边都在科里塔南的城墙外几公里的地方挖了战壕,想要把另一边炸服。
我们旁边还有一队莫迪安铁卫军,穿着那些精致的蓝色制服想要让自己看起来精神抖擞。不过溅起的泥点子让这效果有些难看,他们的帽檐也在雨水下开始变软,难看地垂到鼻子前面。他们在之前的八公里连一眼都没看我们。上校在凯尔叫他们玩具兵和军官的宠物想要激怒他们的时候都没阻止他。
他现在的注意好像很涣散,我是说上校。弗兰克和我已经讨论出这就是我们准备了至少一年以上的事情。他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为了做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这点我们都能确定,但还没能确定具体是什么事。十二个最后机会者在一场两边都已经死了大约五十万人的战争里肯定起不到什么作用。
“小心!”林斯格叫到,然后我的耳朵听到了男爵刚才听见的东西——一架飞机引擎俯冲的尖啸。我们散开,躲到全是水的坑洞里和石头后,看向空中攻击的迹象。我震惊地看着莫迪安人继续整齐地前进,然后我意识到如果没有军官下令,他们就绝对不会散开队形。我看到他们有一片人被打倒在地,随后重炮的响声传来。我抬头看到一架敌机掠过,机翼上闪着四个光点,每一个都是一挺轻型自动炮在喷吐死亡。莫迪安人要不犹豫地继续向前,飞机又绕了回来准备再次攻击。炮声再次响起,二十几个莫迪安人,整整两排士兵都被打成了碎片。
“卧倒,你们这群傻瓜!”伽柏喊道,这是我第一次听他骂脏话。但是莫迪安人还是没有注意他,飞机又开始了一轮攻击,子弹溅起烂泥和水花,不停逼近前进的士兵。它飞过莫迪安人,这时我惊恐地意识到它是冲着我们来的。在我能做出反应之前我感觉到什么东西撞到了我的额头,把我向后甩到水坑里不能动弹。
“妈的,有人倒地!凯奇倒下了!中尉倒地了!”我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喊,应该是波立维茨的梅尔米甸口音。好多人冲到我周围,让我身上溅到了更多水,但我只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不能动弹。一天里出现两次机会一定是帝皇开恩。
我感觉到有人擦掉我额头上的血,听到他的叫骂——是林斯格。他抓住我的手臂,我则试着尽可能地保持麻木。他把我的手臂叠在胸前,另一个人把我的头盔罩在了脸上。
“上校说我们必须继续前进,”我听见伽柏沙哑地喊着,听声音好像是咽下了一声啜泣。多愁善感的傻子,我想。林斯格消失了,另一个影子落在了我眼前。
“我将至死为他而战,”克罗宁说。“而他也将于来世继续侍奉帝皇。”
我一直等到很久都没听见声音之后才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周围一个人也看不见。雨还在下,但我脱下身上的防弹衣和外套,把一个死在几米外的莫迪安人的制服扒了下来。它并不完全合身,但也凑合。我把帽子扣到头上,想要找到往哪里走。
然后我看到了弗兰克半埋在他躲藏的掩体边缘的一片残骸里。他挂在弹坑的边缘,一只手向外伸着。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三个飞机打出的洞,嘴里流出的一股血证明子弹打穿了他已经过度疲劳的肺。我停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弗兰克真的死了。他从始至终都看上去是不会被杀死的。但最后他的结局却是这样,被一次随便的叛军扫射给打死了。没有什么英雄壮举,没有什么英勇就义,就是天上落下几颗子弹就完了。这种死法比他死了这件事让我更加悲伤。他没有机会,被飞机扫射杀死算什么最后机会。不过,我还是希望这种死亡算数,他的灵魂已经安全地到达了帝皇身边。波立维茨和凯尔瘫倒在另一个水坑里,离我倒下的地方不远。他们被雨水和血水沾湿的袖子紧紧贴在手臂上。波立维茨的半边脸被炸飞了,碎开的牙齿在暴露出的头骨上向我咧着。我一开始看不出来凯尔是哪里中弹的,把他翻了过来,看到他的防弹衣背后有四个洞,就在脊柱底部的位置。他们两个看起来都死的很快,我猜至少这算是件好事吧。
我把弗兰克和其他人的事情推到脑后,把注意集中到自己的生存上,开始寻找我们应该前进的方向。雨水冲走了所有痕迹,我也几乎能在每个方向看到灯光,所以根本没法分辨哪边是后方哪边是前线。想着还是动起来比较好,我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起来。
我已经在夜晚越加黑暗的街道上走了一个小时,这时听见了附近有声音。我脸朝下躺到地上保持不动,竖着耳朵听着谈话的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就在我左手边前面一点的位置。我小心地抬起头看了过去。没错,我能看到一点微光,应该是火炉还是什么类似的东西。我匍匐着往前爬了过去,在离开10米的时候看出了几个人坐在一个微微发光的便携火炉周围模糊的身影。
“帝皇在上啊,这雨,”其中一个骂着。“真希望这次可恶的巡逻直接结束。”
“别在管天气了,还有两天我们就走完了,”另一个声音宽慰道。“然后我们就能回老科里休息了。”
“对,让我们三班倒四班准没问题,”另一个人哼着说。他们的对话在我的潜意识把注意拉到一个重要问题时消散开来。“回老科里,”这是他们中的一个说的。他们说的一定是科里塔南,被围攻的要塞。这就是说他们是叛军!而我现在就穿着一身莫迪安铁卫军,也就是忠诚者的制服躺在他们几米开外!他妈的,我费了这么大劲从自己那边的前线逃出来,完全没意识到又跑进了叛军的哨站里。我他妈的是怎么做到的?
我正要重新爬走的时候,又一句话让我更加不安了。
“我希望雷诺夫的特种兵按时到这儿,”一个叛军说。“只要我们能把东翼打通了,我们就能告诉他们怎么穿过叛徒的防线回去。”
“对,如果这弱点直接通到他们的火炮阵线,雷诺夫手下那群小伙子可有的玩喽,”另一个笑着说。
他们一定是一支巡逻队,还找到了我们围城的一处薄弱点。如果他们能突破,天晓得那些特种兵能做什么?我爬到一颗被炸烂的树桩下更黑的地方思考起来。我不是什么英雄,所有人都会这么说,但如果这些叛军的任务成功,这会对帝国的战线造成多少伤害?太奇怪了,如果是上校命令我做些什么,我会尽可能地摆脱出去。但现在我独自一人了,我开始想我是不是能歼灭这支小队。毕竟我当初加入帝国卫队就是为了保护帝皇的疆域,尽管我这几年走上了几条歧途,那都一直会是我发过的誓。如果我听到了叛军能对围城造成重大伤害和害死几千人的计划却不阻止,那便是可恶的背叛。我拔出了腰带上挂着的莫迪安军刀蹲了起来。
我往右边绕了一下,一直到我再次看到哨兵位置上的微光为止。我小心谨慎地把一只脚迈到另一只脚前面,慢慢地朝他们靠近,尽可能地不发出任何声音。我让呼吸尽可能地微弱,尽管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听到我胸口里如雷般的心跳。一步接着一步,我靠得越来越近。在将近全黑的环境里,我只能微微看出他们两人的身影。离我比较近的那个身形健硕,另一个则完全看不出来。我意识到如果继续靠近的话他们可能会看到我的脸,随手抓起一把泥巴抹在手和脸上。那个肥仔好像在打盹,我能听见他规律,深沉的呼吸声,我又绕了一下,让另外一个人离我最近。我压下一阵突然出现的恐惧,然后往前冲去,用左手捂住他的嘴巴,刀尖也在同时捅进他的喉咙。他痉挛了一会儿,我感觉着他温暖的血涌到我的手指上,把他还在颤抖的尸体放倒在地上。
往另一个人的地方瞥一眼,他连动都没动。我跨过去蹲到他面前。把刀横在他的气管上,然后轻轻地往他的鼻子上吹了几口气。他的眼皮慢慢打开,眼睛闪动片刻,随后才聚焦在我身上,惊恐地大大睁开。
“敢说一个字,”我轻声威胁道,“脑袋搬家。”
他别扭地点了一下头,肥肥的脸颊上面的眼睛往下转动,想要去看横在喉咙上的刀。
“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我对他说,用刀子稍微划开一点他喉咙上的皮,让他的注意保持在我身上。“你要快速安静地如实回答我。”
他又点了一下头,喉咙后面发出了一种惊慌的嘎吱声。
“你们附近有多少人?”我问,完全靠在他的身上,好让自己听清最小声的耳语。
“有一个小队……十二个人,”他全身颤抖地说。
“另外十个在哪里?”我说。
“那个方向五十米,”他慢慢举起一只手指向右边。我注意到他的整只手臂都在抖动。
“谢谢你,”我笑着对他说,他放松下来。我的手腕快速扭了一下切开他的脖子,血从动脉里喷出来。他往后倒去,举着的手臂软在地上。
和我想的一样,小队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在睡觉,说着梦话,可能是梦到了自己在家里和妻小朋友在一起。有些人可能会说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切开他们的喉咙太残忍,但我不在乎。如果这些混蛋没有背弃帝皇,我根本不会在这个天晓得离我的出生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浑身都是雨水和鲜血。光是想到他们背叛了自己许下的誓言就让我反胃。他们这是罪有应得,我也乐意做下手的人。他们是敌人,这就够了。很快我就小心地走到了这些睡在防水睡袋的人中间,把刀子刺进肋骨之间,切开喉咙。就在我把刀尖刺进第九个人的眼睛的时候,左边的一阵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
“什么情况?”什么人睡意昏沉地说。慢慢地坐了起来。我在心里暗骂一声朝他扑过去,但还是不够快。他往左边滚开抓住放在泥地里的激光枪。我侧身躲过飞来的光束,在他举枪再次瞄准的时候抬脚把枪管提到踢到一边。他想要用枪把我砸倒,但我的脚步太快了,如跳舞般躲过他笨拙的动作,同时朝他脸上踢了一脚。我扑到他的身上,他扔下机关枪用双手捏住我的右手腕,把刀子从自己的脸上推开。
我直接朝他的喉咙来了一拳,中指的指节微微往外伸了一点砸到了他的气管。他发出一声干咳,手上的力微微变弱了一些。我挣脱开握刀的手往喉咙扎去,但旁边挥来的一只手臂把攻击打开了一些,刀锋划过他的半边脸,切开他的脸颊和一片耳朵。在他还没有喘过气尖叫的时候我又刺出一刀,插进了他左边太阳穴上薄薄的头骨,直接刺进了大脑。他在神经系统的刺激下疯狂地扭动了一瞬,然后不动了。
我往周围看看,确保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些,在死掉叛军的睡袋上把刀子擦干净,捡起泥里的激光枪,用他们的提丰制服把上面的泥给擦干净。我为什么不拿一把莫迪安的激光枪呢。一定是当时我太想跑了。
“好了,”我调整着自己的装备,“现在往哪儿走?”
我看向四周,正在聚集的雨云在我来的方向裂开一片。在点点星光下我能看到在移动的灯光,一上一下,很明显是车在跑。好吧,有车的地方,一定有出战区的路。我把刀插回刀鞘里,跑了起来。
试过和死亡赛跑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战壕离我有七十步,但在六十步里狙击手就能瞄准我,我会被打个对穿。我的速度一直很快,但我以前的中士一直说,人不管怎么样都跑不过命运。
离安全只有五十步,第一颗子弹从我的耳边飞过。四十步,我把激光枪扔到了地上。它们虽然很轻,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还是会妨碍我的摆臂。如果我现在跑的太慢,有把枪可帮不上什么忙。
三十步,有人呼叫了迫击炮,一下子爆炸就开始掀起水花和烂泥,把我溅的全身都是。幸运的是我有在左右躲闪,现在只有运气能让他们打中我了,修正迫击炮可没这么快。天上传出一声惊雷,脚下的大地都颤抖起来,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太棒了,能让狙击手看到我的光线真是我现在最需要的了。
什么东西,比子弹更大的东西,飞过我身旁,炸开一片废墟。真是棒极了!还剩二十步,竟然有聪明蛋拿了榴弹发射器。离生十五步,离死只要五步,现在肯定没人赌我活啦!
一团电浆从我旁边呼啸而过,在一辆废弃的黎曼努斯的装甲上炸开,差点没把我亮瞎。我还剩八步,这时候什么东西打到了我左边的肩膀。直觉让我往前扑倒。卧槽!我到战壕里了!卧槽槽!我头朝下砸到了泥里,我能发誓我听到我的肩膀断了的声音,我撞到了比预期还要深两米的地上。
一群人围了过来,沾着雨水的脸好奇地看着坐在战壕尽头烂泥里的我。我听到有人喊了句命令,人群立刻散开,露出一个二十出头的人,穿着莫迪安中尉的制服。他胸口的名牌上写着马蒂尼。提丰一号星上一定有至少六个世界来的军团,但我偏偏就得落在一个全是莫迪安人的战壕里!而且我还穿着一身偷来的莫迪安制服,情况不妙。
马蒂尼保持着距离,我也不能怪他。我的脸上全是烂泥和血,而他视若珍宝的莫迪安制服现在看起来比工程师穿的破布还糟。
“士兵立正!”中尉喊道。
我忧郁地看了他一眼,扶着一根战壕的支撑柱站了起来躲着雨。马蒂尼又奇怪地看了一次我的脸。
我突然想大喊。嘿,我知道我看起来那么漂亮,但你也有点礼貌好不好!他的眼睛在我额头上的弹痕上停了一会儿,提醒了我必须把那里洗干净避免感染。
“说出你的姓名!”马蒂尼吼到。他的声音很明显是在虚张声势。
我想要略微站直成阅兵时的站姿,但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恶心。我已经整整一天半没有睡觉,更别提吃东西了。
“凯奇,”我还是说了出来,忍住了一阵眩晕。
“你这是什么情况?”莫迪安人质问道。“一点都不成样子!我不知道你排里的纪律是怎么维持的,但在我这儿我希望每个士兵都能达到军团的要求。把自己弄干净!而且你要叫我‘长官’,不然我就以不服从让你受鞭刑。听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我喊道。你肯定不会想知道我的军团是怎么维持纪律的,中尉,我想着,如果他之前的三年是和我一起过的,这种一板一眼的态度能让他死十次以上了。
这个没事就爱显摆的中尉真让我不爽。不过,这也得怪我自己。我知道这些可恶的莫迪安人是多么喜欢让自己看起来漂漂亮亮的。我应该挑个和我的身材更接近的尸体扒衣服,而不是见到第一个就下手。不过至少,我活着到战壕了,我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成功了。
突然,我闻到了独特的枪油的气味,听到保险被打开的咔哒声,感到一个冰冷的枪口按在了我的后脖子上。我慢慢转过去,看到了一个大到能用来建房子的下巴。我略过脸往上看到了政委的军帽上印着的金鹰。妈的,这个人看起来和上校一样狠!
“凯奇?你的名牌上写着‘赫南戴尔’。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做什么?”政委的声音很低沉,就和所有政委的声音一样。他们是怎么练出这种声音的,靠嚼刀片吗?我不敢相信我连这个死人的名字都没看就穿了他的衣服!妈的,不好!
“是凯奇中尉,长官!我正在执行特种任务,那种秘密的行动,”我当场编起来。
“我可不知道这片区域里有什么特种部队,”他回答,很明显没有被说动。
“无意冒犯,长官,但这就对了,”我告诉他,想着一般的士兵该有什么反应。“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在的话就不算秘密行动了。”
我也没说谎。你可比我的部队特殊不了多少。
“谁是你的指挥官?”他问。
“抱歉,但我不能对我部队外的任何人透露这种信息,长官,”我告诉他。对,这是句谎话,但他一定知道上校的事。
“在你的故事得到高层指挥确认之前,你要受到武装人员的看守,”政委说道。“马蒂尼中尉,让五个人看住这个犯人。如果他敢做任何事情,哪怕是往战壕外面瞄一眼,就把他给毙了!”
中尉开始叫人来监视我,政委走向了我在等待风暴掩护我冲刺时发现的指挥地堡。中尉也不见了,命令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我的身边只留下了五个不知所措站着的蠢蛋。
我重新瘫坐到战壕的地上,无视周围的烂泥和秽物。我这时才第一次检查起自己的肩膀。只是个擦伤:子弹在左肩膀上留下了一个大约拇指长的伤痕。把伤口撑开是真他妈的疼,但我能感觉到它没有脱臼,只是有点扭伤。我从藏在左靴子里的求生包里拿出针和线开始缝伤口,咬着牙忍着疼痛。
我的看守好像非常惊讶,我这才注意到在跳进战壕后脑子里觉得不对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这些士兵很年轻。我是说真的很年轻;他们有些人看上去只有十六岁,就算是长得最成熟的那个也最多二十岁。一群新兵蛋子,第一次上战场。我注意到左手边有个手包,袋子里有金色的包装纸。我用头往那里点了一下,问起了那个最年轻的士兵。
“那是吃的吗?”我问,尽管已经知道了答案。“看起来就是。你们这里还能吃饱吗?妈的,你们肯定不知道我连吃到一口东西都得靠运气。我能来点儿吗?”
新兵紧张地看了一下他的战友,然后捡起手包拿出一个罐头。他扭了一下把它打开把里面的硬饼干递给了我。
“快点儿吃,”他说。“雨水很快就会把它弄潮,那样太难吃了。”他的声音尖锐颤抖,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和战壕外面。我笑了起来。
“你是想说‘赶在那个混蛋中尉或者那个蠢货政委回来之前吃完’对吧?”我模仿着他的声音,让其他人没有忍住地笑了出来。
年轻的士兵安静地走回小队坐到战壕的另一边,他的激光枪架在腿间。那个年纪最大的开口了,他的声音略微坚定一点,有力一点儿。
“私底下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真是特种部队吗?这感觉怎么样?”他睁着好奇的眼睛问。
我盯着他小小的棕眼睛在雨水里闪闪发光。雨水从他的脸颊上流下,让我想起了自己有多渴。但我不敢相信这从天上落下来的东西能喝。“你给我罐水润润嗓子,我就全都告诉你,”我提议道。水壶几乎是立刻就到了我的手里,我笨笨地笑着让冰凉的液体流下干涸的喉咙。我没把水壶还回去,反而是把盖子翻上插进了身旁的泥里。
“哦,没错,小伙子们,我可是非常特别,”我笑着说。“我不知道你们这群新兵蛋子有没有听说过我们,但现在听好了。我,是个最后机会者。”
和我想的一样,我的这句话只换来了茫然的不理解。这些新人对他们排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我马上就要给他们开开眼了。“你们的中尉,他很注重纪律,对不对?”同意的点头。“我猜他给每种违规都事无巨细地准备了惩罚。鞭刑,绑柱子,枪决和其他各种。他没和你们说过流放吗?没有?好吧,那就和劳改营差不多。你被送到一个刑事犯星球任自己烂掉。就有这么一个刑事犯星球,它没有名字,在南边的什么地方。我就被送到了那里。”
一个消瘦的,长着滑稽的大眼睛的看守开口问到。“你做了什么?”
“这故事可就长了,”我说,把背靠在战壕的墙壁上,让自己更舒服一些。“我的排当时正在一个叫斯提吉斯的地方做守卫,就在奥菲利亚附近。那任务很简单,只需要看着群农民在地里忙活,保证他们不出什么事儿就行。在这种情况下,你得自个儿找乐子,明白吗?”
又是茫然的注视。算了。
“好吧,”我继续说了下去,“在斯提吉斯上有这么个比赛,叫命运之路。它就和你们在训练时跑过上千次的障碍赛跑差不多。就是条件要苛刻不少。记清楚了,那比赛可不轻松。每个月里最勇敢的当地人都会报名参加比赛。你得游过一个烧着开水的坑,躲过地缝,尖刺陷阱,更别提在比赛的最后一段还能攻击其他参赛者,刺激吧?总之,在看了几个月以后,我的中士,他开始用这比赛凑赌局。毕竟,参赛者需要在很早以前就宣布自己要参赛,那他就可以从他们以前在当地的声望推断出谁最有可能赢。我是说,那些混蛋们猛的不行,但有些就纯粹是头铁,懂我意思吧?”
这次有几下点头。诶呦妈呀……
“我们一开始赌口粮之类的东西,”我说,开始重复我在路途中讲过二十几次的故事。“但这种玩法在几次之后就没劲儿了。然后我们就开始赌更有价值的东西,当地的工艺品。比如金项链啦,宝石这种东西。我们只需要给他们一点口粮,他们甚至能把自己的女儿送给我们,真是太棒了。好了,说起年轻的姑娘,我当时看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小东西。”我笑着回忆起来。“中士也对她挺上心的,我们不想争,但我们也都不太喜欢分享,懂我意思吧,所以我们就在下一次的命运之路上赌和她第一次的权力。我赢了,但中士没有善罢甘休。胖子总是这样,而他在那种简单的生活和免费的口粮里被喂得肥胖无比。总之,他有天把我约出去,威胁着除非我把姑娘给他,他就要向中尉报告我犯了些他编出来的罪。于是,我拔出刀,就地把那个肥猪给片儿了。当然,他们在我们说一句话之前就把我给送走,我就这样到了那个劳改营上。”
他们张大嘴巴的惊讶样子真是太好笑了。其中一个念了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继续盯着我,好像我多长了一颗头似的。
然后那个年纪大的说了句,“你为了一个女人杀了你的中士?”
“没错,而且我最后也没能得到她不是么?”我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把头歪向一边听着战壕外面的声音。“你们最好移到战壕的这边来。”
他们看着我,大眼睛皱着眉,年纪大的半张着嘴,其他人并没有认真听到这句话。
“快过来!妈的!”我喊道,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做出真的军官那种把戏。
我声音里的权威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跳到我这一边坐到泥里。爆炸声快速接近过来,突然整个战壕都被一大股弹片覆盖。红色的火焰在各处炸开,电浆炮弹把新兵坐着的另一侧战壕变成了融化的地狱。
真是群笨蛋,难道没人教过他们在炮击中要躲在战壕里靠向炮火的一侧吗?而且他们也一定没听见代表着改变准心的枪声暂停,或者是第一枚炮弹飞来的破空声。帝皇之血啊,我要是没有暴脾气一定能做个特别棒的教官!
尽管这听上去很奇怪,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如雷鸣般响亮的轰炸声就弱化成了背景的噪音,人也能忽略脚下震动的大地。大眼睛又开始说话了,他立起领子挡住被一阵风吹来的雨水。
“如果你应该在那个罪犯的星球,你又怎么会在这里?”他问。这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合理的问题。“你是逃跑了吗?”
“我要是真逃了,你觉得我还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吗?”我回了他一个酸楚的表情。“我可不会这么想!但我确实试过一次。你们得明白这个星球可不像船上的那种监狱。那里只有几个守卫,待在中心平原上的一座很大的高塔里。除了这些,你就被一脚踢到废土上,没人记得你。我是说真的!那地方就和所有其他世界一样,有国家啊领主啊这种东西。最横的混蛋们能爬到高位,弱者就只会被扔到一边被杀掉。如果你够强,就能活下来,如果你做不到……”我没把话说完。
“总而言之,我加入了这个叫塔格尔的家伙,”我对他们说。那是我希望从没见到的许多人中的一个。“他是个从卡塔昌来的大家伙,真亏他在那种地方能长到那种尺寸。他好像是因为他的连长叫错他的名字还是什么类似的蠢事就往友军身上开炮。当时他正在和山谷另一边的人打仗,那对面的还一直酿着很好的酒呢。总之,我好像是故意带着塔格尔的人冲进了一场埋伏,但在我能跑到对面去之前他们就开始追杀我了。那星球是很大,但在你被那种红脸大汗到处追着跑的时候,这地方就不是这么好待了,明白我意思吧?”
“总之,每隔几个月就会有补给的穿梭机来。我藏起来等到了它应该到的时候然后摸了过去。我很耐心地躲了好几天。然后穿梭机到了,就和我想的一样。我偷偷溜到了离基地特别近的地方,那里面的人都很兴奋能见到访客。大门打开把新一批倒霉蛋儿扔进来。我趁乱弄死了个守卫抢了他的衣服,在门关上的时候混了进去,然后就往穿梭机去了。就在我走到起落架的时候,尸体被发现了,警报被拉响了。”
他们的眼睛就像是狙击手的准心一样盯着我,仔细听着每一个字。我真的这么会讲故事吗?
“所以呢,为了逃跑我又砍死了几个混蛋,最后总算是跑上了飞机。就在舱门快要关上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想都没想就把沾满血的刀子刺进了那人的肩膀里。他就这么扛住了这一下,你们敢相信吗?手臂上被单分子刀片刺穿了,这家伙就只往后退了一步。我抬头去看他的脸,这个狠角色长的真是壮,那里有双冰蓝色的眼睛在盯着我,直接冷到心窝子里。他反手打了我一下,之后我才知道这下打碎了我的下巴,就被打倒了。我的肚子上又挨了一脚,后脑勺还被手枪屁股给砸了一下。我最后听到的是那家伙的笑声。他竟然在笑!我还听见他说了一句我永远也忘不掉的话。”
他们的眼睛里闪着疑问,我继续说了下去。
“他说‘就是我要的人渣!’”这就是我,永远都是上校的人渣。
科里塔南的轰炸离开了,向其他的倒霉蛋倾泻死亡去了,虽然我也没在意过他们就是了。给我饼干的那个小子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是谁?他是怎么把你弄到这儿的?”
“那是上校,”我满怀敬意地说。“上校谢法。最后机会者的指挥官。”
大眼睛问了下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最后机会者是谁?”
“第十三刑罚军团,”我郑重地向他们介绍。“当然了,这种军团远远不止十三个,事实上建立过的有好几百个,但我们总是被叫做第十三军团,因为我们的坏运气。”
大眼睛看起来有很多问题。他脱下帽子把帽檐上的水甩进战壕里,露出他短短的金发。那头上全都是这个被帝皇唾弃的世界上到处都有的脏污泥土。
“什么坏运气?”他问。
“那个上校在指挥我们就是最大的不幸,”我笑了一下。“我们干的都是那些最艰难的任务。自杀式攻击,担任后卫,完全没希望的那种。你随便说个你能想到的最可怕的情况,我可以和你用一周的口粮打赌上校曾经经历过那些。而且他还活了下来。我们在第一轮齐射下死掉了一百多个人,而他就连个擦伤都没有。连他妈的擦伤都没有!”
一个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人张开他的那张小嘴问了个我很久都没听到了的合理问题。“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我知道我们还没多少经验,但我也清楚这不是什么自杀式任务。我是说,我们才刚到这儿;干嘛要费劲组建一支军团之后就直接把它浪费掉?”
“你觉得这不是自杀式行动吗?”我抬起眉毛反问他。“你们见过西边往天上飞的光吗?”几个人点头。“那不只是光。他们在派人把这片战区的人撤离出去。轨道上现在停着二三十艘运兵船,都等着离开。我猜他们是想从太空里把一切抹平——病毒炸弹,重力引擎或者其他这种东西。科里塔南已经没用了。叛军的防守太严密了。在过去的一年半里已经进行了三十八次进攻,全都一无所获。他们已经在撤退了,猜猜看被留下来守前线的是谁……”
“但我们在前线后,那你在这儿做什么?”小嘴巴指出。
远处传来一阵嗡嗡声,越来越响。新兵躲进掩体里,但我知道来的是什么,看向了战壕外面欣赏起来。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巨大的嚎叫,一队掠夺者飞了过去。雷鹰战斗机也在其中担任护卫。在其他人愚蠢地躲着的时候,我看到一道火线延伸到了敌人的位置。我们的炮兵开始了反轰炸,来袭的炮火突然停了。然后掠夺者的攻击击中了,炸弹掀起一大股烟尘,炫目的激光炮打穿敌人的堡垒引爆了他们的弹药库。对地面的攻击在瞬间结束,飞机把燃烧的废墟抛在身后冲进了风暴里。
“嘿,小伙子们!”我对他们喊道。“过来看看,你们好一阵子都看不到这些喽!”
新兵们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疑惑地看着我。
“轰炸,空袭——接下来就是轨道轰炸了。”我告诉他们。我已经见过五六次了,标准的帝国战法。“那些叛军今晚可要热闹了!”
就在我说完话以后,云层一下子展开,片刻后一大团能量落向科里塔南。聚变鱼雷砸进堡垒的城墙,如热油一样烧焦了斑驳的金属。更多的几次攻击从天上落下,更多的炮弹在爆炸前埋进泥里冒出大股的蒸汽,科里塔南的墙上又泼上了更多的融化金属,像岩浆一样流淌起来。
然后叛军的防空炮开火了,巨大的炮塔指向天空,激光束打进了大气。射击又持续了一分钟,热量让堡垒上空的云层尽数蒸发。轨道里的船一定退开了,天上已经没有更多的死亡落下了。
半分钟后整个战壕响起了警报。小饼干抬起头,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颤抖起来。“那是准备的信号。接下来就是出击了,”他告诉我。
这是我的大好机会。在进攻的混乱里,我能很容易地从战壕的另一边出去逃跑。尽管和他们的相处让人印象深刻,我连半分钟都不想再和这群新兵待在一起了。
“祝你们好运,但我还有件事没和你们讲,”我笑道,但他们看起来没有冷静下来。算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脸色难看的政委转过战壕的弯走过来,甲虫般的眼睛盯着我。“在我们前进的时候把这个囚犯带着。要是敢放了他,你们所有人都是抗命!”
妈的!不过,命令是一回事儿,实行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然后攻击信号响了起来。我被第一个推了出去,看来我的新朋友至少学会了一件事儿。我开始跑过开阔的死亡地带往下一条战壕冲去。那个我之前堪堪躲过的敌方狙击手又有机会打我了。大眼睛喊了一声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中了一枪,脊髓液和血全都溅在了我偷来的制服上。我捡起他的激光枪往狙击手可能的位置扫了一梭子。没有子弹再打出来了。
然后什么东西抓住了我的腿。我低头看到了那个蛮横的政委跪在地上吐着血,已经崩溃了。他用那双坚定的眼睛看着我轻声说了句,“在你死之前做点好事儿吧,你这个叛徒!”
我想都没想转过激光枪满足了他的愿望。致命的光芒让他永远安静了下来。我的心真是变软了。我以前从没麻烦过自己给别人补枪,尤其是在这么危险的情况里。
政委也死了,我逃跑的机会到了。我只需要回头往我来的地方跑就行了。我不觉得叛军会有空朝一个往反方向跑的人开枪。但然后我注意到了什么东西,可能是敌人,在前方右边的地方投下一道影子。可恶的狙击手今晚一定乐坏了。就在我观察的时候一颗子弹擦过我的衣服——可能我把逃走想的太简单了。左边有一座废弃的农庄,我往那里跑去。因为遭遇了狙击火力,有些新兵整排脸朝下躺在泥里,不知道是在躲着还是死了。其他人还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个我不认识的人挡在了我面前,他的眼睛随着越来越多的新兵被躲在暗处的敌人击倒越来越绝望。我朝他的脸上打出一拳,他蹒跚着往旁边倒开,胸口被一颗本应打中我的子弹击碎。几个心跳之后我就翻过了农场的墙,跪在了某种动物棚屋里。
好了,现在我从那群没救的人中间逃出来了,该实行我自己的逃跑计划了。但然后我的周围响起靴子的踏地声,整个排都跟着我进到了掩体里,没有按着计划继续往前面的战壕冲锋!我还得说,那估计也是一场他们永远无法完成的路程。
其中一个小年轻士兵抓住我的衣领朝我的耳边喊道。“好想法,长官!如果你没把我们带到这里的话我们就全完了!”
他妈的!“带到这里?”我几乎是在尖叫。“我他妈的才没把你们带到这里,笨蛋!妈的,你们这群新兵蛋子和电灯泡似的杵在我旁边当目标,存心想害死我是吧!给我走开,别逼我扒了你们的皮!”
狙击手现在把他们的高能步枪瞄到了这里,碎石到处飞溅。算了,在这群蠢蛋还在的时候我还不如好好利用他们。塔格尔曾经说过,挂在脚上的铅球也能用来砸人脑袋。事实上,这好像是那个肌肉长到脑袋里的家伙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所以我想他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重新考虑起现在的问题,我在雨中指向狙击手藏着的高地。
“压制火力往那边!”我吼道。
在运兵船上好几个月的训练让这个排不加思考立刻行动起来。我周围的人举起激光枪,一大股光束冲过黑暗。我找到一块太阳能热水器破碎的外壳,拿来挡住从墙上剥落下来的石块。这群小伙子不知道,穿梭机可不会一直等着我,而且我一点儿也不想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别人。
剩下的小队也喊着来集合了,两个士兵手上拿着榴弹发射器。他们开始调整瞄具找到正确的抛物线,但这时掩体后的狙击手得到了增援,火力更多了。我抢来一把发射器,装上一颗穿甲弹打了出去。三具尸体被爆炸掀到空中,我疯狂地大笑起来,还注意到其他人也在和我一起笑。我把发射器重新扔给士兵,拔出右靴子里藏着的刀冲了过去。已经不远了。
我跳过一堆尸体,排里剩下的人在我左右冲上了高地。被突然的进攻震撼的叛徒很快就被激光枪齐射和刺刀给打死了。我自己宰了两个猪头叛军。然后只需要跑个一分半就能到前面的战壕了。在其他人开跑的时候我转过身往后方的阵线跑,那里现在应该已经空了。我在右手边看到了那个混蛋中尉。他也看到了我。但在他能说话之前,他和他的指挥组被一阵齐射打成了一片血雾。我看到一道影子移到左边,切断了我通往穿梭机的路——至少现在是这样。
我又冲回前面的战壕,中士开始喊起了名字。很多名字都没有人回答,我猜测他们大约损失了四分之三的人。剩下的人在叛军反攻之后也都该死了,而我要保证自己不会落到这种下场。突然,我发现所有人都在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看在帝皇的份儿上,你们看什么看?”我对他们吼道。看守我那几个人里面最大的那个人说话了。
“马蒂尼中尉死了!指挥组全死了!”他说,尖锐的声音惊恐地颤抖着。
“所以呢?”我问。
“你也知道卡迪滋政委的情况了!”他回答。
“对,所以呢?”我又问了一次。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些话。我不敢相信,但我感觉有坏事要发生了。
“在另一个指挥组来之前我们只能待在这里,”他解释道。“没人指挥我们。额,除了你。你说过你是个中尉。”
“对,一个妈的刑罚军团的中尉!”我哼道。“这什么都不算。”
“你都把我们带到这里了,”又一个讨厌的声音说,他的脸上全是雨和血,嘴唇裂开淤着青。
“听着,无意冒犯,但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们这样没脑子的新兵蛋子拖我的后腿,”我对他们解释道。“是我把自己带到这里的。你们都只是跟着而已。那些星舰上有一个我的位子,我一定要坐上去。明白了吗?”
“但你不能就这么扔下我们!”后面有个人喊道。
他们眼睛里可怜的悲哀实在是太难堪了。我没有任何可能会接下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任务。我开始翻找他们扔在战壕里的包裹想要找点口粮。我感觉到地面传来一阵微微的颤抖,抬头看去。我看到黑暗中有动向,而变向的风吹来了油烟的味道。在下着雨的黑夜里我微微看出了一辆叛军的惩罚者坦克的剪影在往这里开来。它的方向说明车里的人还没发现我们,但只要他们绕过我们右边的一段废墟,我们就死球了。不妙,非常的不妙。
“听好了!”我喊起来。“我不是在指挥你们!你们怎么样全凭自己的运气!这点我们先说好,但现在外面有辆惩罚者坦克,要是它发现我那门大炮肯定会把我打成碎片。”
我现在真的在绞尽脑汁。可能他们能给我制造让我逃跑的机会。我已经靠着自己生存了好几年,现在也不会轻易放弃。活着是我的爱好,而现在我还是很喜欢这件事儿。
“仔细照我说的做,我可能还可以全身而退,”我对他们说,脑子在全速运转。
他们认真地听着,期待地看着我说明计划。我确保他们都明白了之后就让他们出发了。惩罚者坦克继续往前,炮塔上的灯被打开了。坦克的车体被雨水捶打,光线里的水滴一刻不停。妈的!我没想到这点!不过,现在也太迟了,计划已经开始,现在叫喊就是自寻死路。我示意我的一群人躲地更低,其他人也在陆续就位。我一直看着惩罚者坦克开过一堆骨头,压碎矮墙,它沉重的履带在泥里压下深深的辙印。探照灯左右摇晃,但我们现在已经位于它的后面,车长也没有在检查所有方位。如果他发现我们,那个炮塔就会转过来,不管多慢,然后一枚巨大的惩罚者炮弹就要落到我头上喽!
突然探照灯转到了我这里,扫过地面照亮成堆的尸体,有我们的也有敌人的。它继续转动,我发现自己屏住了呼吸,但就在它要照到我脸上的片刻前它转回了对面的方向。我顺着光线看去——坦克离我蹲着的地方大概四十步远——另一队攻击组僵硬地站着。我想大叫“快跑,别傻站着!”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如果我发出声音的话就和他们一样死定了。我也说过,我还远远没有准备好去死呢。
和我预料的一样,炮塔慢慢转动,巨大到能让一个人爬进去的惩罚者加农炮往上略微抬起。伴随着一股火焰和烟雾,坦克开火了。片刻之后探照灯的光就被炮弹爆炸的火光掩盖了。我期待着看到尸体被抛到空中,但这不太可能,惩罚者的炮弹基本上不会留下能抛到空中的残骸。火焰渐渐熄灭,探照灯左右转动,车上的重爆弹开火了。在探照灯的光下那些幸存者被打飞起来,爆弹轻松地击碎脆弱如纸的肉体。
该办正事了。我举起拳头示意冲锋。我们安静地跑向坦克,没有战吼,没有喊叫,安安静静的。不过,第一个人还是在离坦克二十步的时候被侧边的枪手发现了,重喷火器开动了起来。一股地狱般的火焰喷了出来,快速地把人烧成了焦炭,平息了他们的尖叫。
探照灯转到了我们的方向,但我举起激光枪跑起来,往那个大灯上打出两枪把它打碎了。我在躲到坦克后方的时候听到一声微弱的警报。履带开始疯狂转动,司机想要把车转过来使用上面的武器。
在那些巨大的钢制履带靠近到我都能碰到它们的时候,我跳了起来抓住了引擎盖上的扶手。我爬上去把它扯开,露出充满油污,轰隆作响的引擎。其他的人也开始爬了上来,用激光枪攻击引擎,我则在同时跳向了炮台。
指挥官震惊的表情让我发笑,同时用枪托砸到他的脸颊,弄断了他的脖子。我朝着舱门里打了四五枪后跳了进去。车组人员惊恐地看着我:全身都是血和泥的我看起来一定像是什么来吞吃他们心脏的可怕异形。我也是这么做的。我的刀子撕开了他们。我一直以自己的刀战技巧引以为豪,整场战斗在几个呼吸间就结束了。
突然有人从舱门外喊着让我出去。
我满意地在战壕里看着炸弹引爆,把坦克变成一大堆歪曲的金属废墟。好了,现在道路打开了,该往那些出发港走了。我转过身想要穿过无人区,一个人抓住了我的肩膀。是个我不认识的人,脸上有着一道长长的伤口,左边的身体和腿都在一次和重喷火器的近距离接触中被熏黑了。
“你不能走,凯奇——我是说,长官!”他恳求道。“我们需要你,你也需要我们!”
“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我几乎是崩溃地大叫起来。“听着,我要回去了。要是你们还有笨蛋要跟着我,我就要开始开枪了。我不需要你们,你们都是负担。明白了吗?”
安静。我觉得他们有几个人要开始哭了,他们的嘴唇颤抖地太厉害了。但是很可惜,这对凯奇不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我转身开始爬上战壕的后墙,往我们这边的战线去。什么人说,“要搭把手吗,士兵?”
我想都没想就抓住了伸出的手,被强壮的手臂拉出了战壕。我跪在泥地里,整根脊梁骨在脑子理清情况的时候恐惧地刺痛起来。我抬起头。盯着我的是两团冰冷的深坑,让我的灵魂都如入冰窟。上校站在这里,爆弹手枪径直指着我的额头!
“可耻的逃兵!”他吼道。“你浪费了你的最后机会。是时候为你的罪付出代价了!”
但然后他移开了视线,我迷糊的大脑突然认出了一阵电池上膛的咔哒声。我回头看到那个排里面所有可怜的傻瓜都用自己的武器指着上校,激光枪,电浆枪,甚至还有一把榴弹发射器全都组成了一道枪炮之墙。我压下歇斯底里的大笑。他们有些人在恐惧地颤抖;其他人无比坚定一动不动。他们每个人都用着一种狠劲儿盯着上校。这让人感到可怕,就像是家畜突然露出了獠牙。小饼干用话语对上了上校的怒火。
“抱——抱歉,长官,但凯奇不该受到这样的待遇,”他对谢法说。“要是您开枪,我们也会的。”
“没错,长官,”一个人符合起来,他的激光枪挂在一根血肉模糊的手臂上。“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死光了。我们不会让您杀了他!”
他们现在全都集中精神了。他们的枪没有颤抖,我也能看到他们的眼中闪着嗜血的欲望。肾上腺素正在全速分泌,他们现在冲动地可以杀死任何人。我以前听人把这种情况叫做被胜利冲昏头脑。上校也看出来了。他好像扎了根,把那双冰冷的眼睛移到了他们身上。他们每个人都面对了上校最可怕的凝视,但没有一个人退缩,有点意思!不过,上校还是上校,他狞笑起来。
“这个一无是处的人渣废物不值得你们这样,”他对他们喊道。“我建议你们把弹药用在更有用的地方。”
没有人动,那抹笑不见了。“很好。这场闹剧应该结束了,士兵,”上校几乎是在咬着每一个字。
举着的枪和刚才一样坚定。
上校的声音轻下来变成一阵耳语,带着我们最后机会者都害怕的残暴音调。“这是个命令。放下。你们的武器。”
还是没有人动。
“那就这样吧,”他终于说。“你们很快都会是我的人了。”
又是几次长长的深呼吸后第一个人才抬起他的枪,被上校真诚的表情说服了。至于说我,我还是觉得他会打烂我的脑袋。
“给我站起来,凯奇!”上校喊道。我慢慢地站起来,连吸气都不敢。“现在就给我把这件制服给脱了——你没资格穿着它!”
在我脱衣服的时候,谢法上校把我转了过去,让我看着科里塔南,叛军的心脏。就算是在叛徒背叛帝皇之前,这座堡垒都号称永不陷落。城墙一道接着一道高高地建到山上,炮塔闪着光,正在轰炸我们西方几千里的一个地点。探照灯在要塞前的开阔地上晃动,照亮成排的铁丝网,电浆和破片雷区,反坦克壕沟,死亡陷阱,圈套和其他各种防守武器。就在我看着的时候,一扇巨大的铁门打开,四辆黎曼努斯从横在酸性护城河上的桥上开出,往南方而去。
“现在要做什么,长官?”我安静地问。
上校指向内部的堡垒,对着我的耳边轻声说道。
“这就是现在要做的事情,凯奇。我们要去的就是那里。”
妈的。


男人急促的呼吸在两边全是结着霜的管道的走廊里回荡,他呼出的气在面前凝成一团白雾。头顶上一条孤零零的黄色灯条照出了他刚刚剪短头发的脸,在上面染上一层难看的颜色。他紧张地往后望去,双手支着膝盖弯腰喘着气。远处阴影的动静引起他的注意,他咬紧牙关又跑了起来,从蓝色外套的内袋里拿出一把伐木手枪。重物撞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跟在他的身后,同时还伴随着一种像是腐败的皮革拖在管道上的声音。
“帝皇之血啊,猎人变成了猎物,”他嘶嘶地说,再次往后看去。
光条下出现一阵动作,一团黑紫色的东西往他冲了过去。他举起手枪扣动扳机,枪口的火焰在狭窄的走廊里明亮炫目,子弹的响声传了出去。那道阴影用超自然的速度躲向一边,骨色的爪子埋进生锈的金属里。管道鸣响着刮擦金属的声音,怪物又开始冲刺,在墙上也畅行无阻。
那人又开始冲刺,手和脚疯狂地甩动。他的眼睛不停观察着墙壁和天花板,近乎绝望地寻求着任何能帮助他逃生的机会。他又跑了三十米,这时在右边出现了一个开口。他跳了进去,看到了锁定按钮,一拳砸了上去。防爆门快速地降了下来,但一秒钟后它才降下一半的时候,追捕他的非人猎手从下面滑了过来。它在他身边完全站了起来,那双黑色的古怪眼睛残暴地看着他。
他胡乱地朝着怪兽开了几枪,同时滑到地上又重新钻回了门的另一面。半秒之后门轰地一声合上,把他和可怕的捕食者隔了开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的他还能听见强有力的肢体敲打防爆门的声音,时不时被长长的爪子抓挠金属的声音打断。无效攻击的声音在几秒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渐渐远去的爪子的咔哒声。
“帝皇在上,我会抓到你的,”他对着门的另一边歪起嘴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