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四十一章 上
第四十一章
“他想回家。
和光小区F2-303。”
进了电梯，关宏宇一歪身子就靠在电梯壁上。伤口虽然前一天晚上重新处置得还挺利索，但也只比刚动完手术强上那么一丁点。尽管一般术后医生也都嘱咐让患者活动活动免得伤口粘连，可是他活动得有些大发了，险些连创口都粘合不上。
“您去几楼？”电梯员是个年轻的女孩，看着这俩就跟逃难似的闯进来的男人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友善来，依旧带着职业的微笑客客气气地问道。
关宏宇看着周巡——他他妈哪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啊，还不是周巡这小子跟拎麻袋似的把他给拎出来的，还他妈就跟晚了一秒就吃不到热豆腐了似的紧着劲儿地催。说真的如果此刻的关宏宇能当他自己的话，他一定得好好“夸夸”这傻逼。
“嘿，问你呢，去哪儿吃热豆腐啊？”见到周巡只管忙着上下打量自己和电梯壁，关宏宇没忍住怼了一句。
“吃个屁的豆腐？”周巡这才把检查着关宏宇是否在扶靠电梯把手时不小心留下掌纹指印的目光收到电梯按钮上，“地下二，谢谢。”他说，又琢磨了一下，“要不我抱着你？”他朝关宏宇问，看关宏宇隔着大衣紧握着电梯把手的手指节都发白，他估计是疼得狠了。而凭周巡对关宏宇的认知，那可不是个捱不住痛的主儿，虽然说生死相搏那环境太极端也不好做衡量标准。但一般常人胸口被周巡手持的战术手电来那么一下，早就休克了，但这位还能跟没事儿人似的反击——而且反击的力量一点没减弱，更别提就那么滚下楼梯，连周巡自己都想歇菜了的时候，这位还能蹦起来。当然，那时候周巡也蹦起来了，虽然他的灵魂在哭泣。
这眼见的实例们多少说明关宏宇对疼痛的耐受力远超常人。
如果连他都到了拼尽全力抓握扶手的地步，不是疼得狠了就是体力到了尽头了。
这么一想，周巡稍稍的有点心虚。老关说什么来着？一般情况下他都很过分？没有没有，这肯定是误会。都是那群——这群——造谣传谣的兔崽子们闹的。这种态势可不能任其发展下去。这会影响同志团结的。
考虑到关宏宇伤在腹部，背着难免会压迫到伤口和引流管，大约只有抱着还算是可行。周巡也是勉为其难地递出了橄榄枝。
关宏宇都呆住了。他特别无语地看着周巡，尤其是当他的余光扫到那名电梯员也在以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俩时，他那种无话可说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
第一反应是，我操在个小姑娘面前丢这么大脸今后我还怎么混？
转念一想略有安慰，没事儿，丢的是我哥的脸，还好还好，反正他也不混。
诶？等会儿，我哥为什么不用跟小姑娘混？
突然之间关宏宇意识到一件事——他现在可算明白他哥为什么到现在还是单身了。这他妈肯定是因为周巡在这十五年里——他自己招供的——一直在致力于到处毁他哥的清白啊！
连他妈一个萍水相逢的电梯员都不放过。
而收到那强烈谴责目光的周巡不禁翻了个白眼。
操这货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脾气这么喜怒无常的？这也太难伺候了。
医院的电梯速度都相当平缓，于是电梯员就能在一段比较长的时间里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尴尬的静默。
李磊窝在他长期占据的后座上，一边在混沌的大脑里欣慰地想他们周队终于能把车停在不占用公共资源的地方了——当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周舒桐这种有公德心的人做的好人好事，其实他的周队原本是把车怼在急诊大厅门口的，一边坐着打瞌睡——昨晚几乎没睡，哪怕在检察院门口蹲点等人家开门盖章时也得睁一只眼睛，生怕错过了早上第一位来上班的检察官。
当他在七点三十八时看到一位检察官走进检察院大门时，手里那张写满了签名的纸都快因为紧张攥碎了。
胡立国领着他跑了大半夜，把五名相关检察院与本案有关的工作人员家访了个遍，后两位还是从被窝里揪出来听他解说新证据的。好在胡立国人缘还不算差，他们到底也没挨揍。
大概凌晨一点多时，胡立国接了个电话，就匆匆离开，把剩下的盖章大业留给李磊独立完成。
李磊知道，在八点钟检察院上班时他要是拿不到这枚部门章，他们周队真会吃人。
不过幸运的是，七点四十他就盖好了章，而在八点零五时，就已经通过地铁这种绝对不会堵车的交通工具加跑步赶到了中心医院。
他觉得自己这条命终于保住了。
然后这很有眼力见儿的困意才敢大胆地冒头了。
毕竟前一晚李磊也是作为技术队的主力奋斗在地下制毒工厂取证第一线上，差不多就比周巡多歇了前天一晚上。
哪怕是在室外停了一宿的冰冷车厢里，上下眼皮拥抱在一起的感觉也这么甜美，直到李磊听到车外一声：“哎哎哎，下来，等什么呢？”
他下意识地就从位置上跳起来，头嘭地撞在还不算低的车棚顶后才想起自己虽然在打瞌睡，但现在不是在支队的会议室里。
好像不用怕啊。
“诶，周队。”忙开了车门，李磊蹦下车，“关队是不是没事……关队？”拿着解除羁押说明书后，他心里就踏实了。他们周队肯定能把关队弄出来。但依照他的想法，走的应该是羁押刑警而不是他们周队啊。
他们周队不应该在病床前伺候吗？
就是象小汪那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跪舔姿态。
话说汪苗跟李磊也是脚前脚后进的支队，刚来那会儿可也是个意气风发带着小桀骜不驯的青年。
跟着周巡几年下来，李磊是眼见着汪苗成长成为了……一只拉布拉多。
对，就是那种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导盲犬，还任劳任怨任打任骂，天天除了案子就忙着笑嘻嘻地给他师父擦屁股——他师父骂人他陪笑。
总得让大家心理平衡点儿啊，不然总那么高压谁受得了？不利于提高工作效率啊，这也。
这就类似于内敛专业的关宏峰的徒弟会成长成世故算计的样子一样，虽然表象不同，但实质是相同的。
李磊的这个疑问，在他问了半句之后得到了答案——他发现他们关队就在周巡旁边站着呢。等会儿，小道消息说关队在看守所被军刺捅了？
被军刺捅了的第三天早上就能出院？
李磊大吃了一惊。一边上前搀扶，他的眼睛一边前后左右溜了一圈企图看到个类似轮椅的工具，然而失败了。
“那个，关队您没事儿吧？”凭他对他们关队的熟悉程度，他知道如果他们关队真被军刺捅上是不可能就这么自己溜达出来的——虽然关宏峰本人也不愿意，奈何他的肉体就不像他精神这么强韧，那有什么办法呢？
看来小汪的消息不怎么准啊。李磊在心里暗忖，对了，回头还得找他算这一天一宿替人受过的帐呢。
同时，他小心地帮他们关队半蜷在后座上，结果一眼瞧见瘫倒的关宏宇大衣缝中露出来的引流袋。作物证的他不可能不认识这玩意儿。
李磊一下子就精神了，吓的。
周巡已经坐上了副驾驶，“你开车。”周巡掏出钥匙抛给李磊，后者茫然接过钥匙之后才意识到他们队长居然让他驾车。
“我？”刚刚精神起来，背后又冒出了一层冷汗，李磊求证道。
“你要不担心我把咱仨怼大树上去，我开也成。”周巡白了李磊一眼。
他他妈差不多三天没睡觉了，要是就他自己他倒不介意冒个险。
李磊忙一溜小跑转到了驾驶室，一拧钥匙，启动车子，他又停住了，“周队，往哪儿开啊？”
周巡已经把头靠在副驾驶侧的车窗上了，“打着暖风，”他吩咐道，闭着眼睛，“往高法医家开。那个，先给高法医打个电话，就说关队出院了，她那些同学同行什么的认识哪个黑诊所、社区医院什么的，赶紧给联系一个不用实名就能入院的。麻利儿的。”大概是窗棱硌着不舒服，他换了个角度靠着，两手抱胸。
他说过的，需要高亚楠出场时他一准儿联系她，周巡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真奇怪这么多年了高亚楠怎么就没发现呢？
就到了这一刻，关宏宇才真切地感觉到羁押结束了。
先前在值班室里，他还得全情戒备着钟健代表的专案组会不会又突如其来地弄出什么幺蛾子，而在从值班室到车里的这段路上，他差不多全部精力都用来咬牙跟上周巡的步伐了。
直到这会儿，听周巡说到亚楠——差不多就是把他交给亚楠管理的意思——关宏宇知道自己是真的脱离专案组的控制了。
他可能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就能看到亚楠还有他的小女儿。他还可以在别人没注意到的时候触碰到她们。
用那温暖的触感无声地述说他的抱歉。
就是在他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的那份情感。
他真是特别想做这事儿。
但这并不是他最想立刻去做的，关宏宇知道。
他想回家。
和光小区F2-303。
关宏宇不想住到任何公共场所，那样他哥没法露面。而他觉得自己目前不需要什么医疗护理，如果有必要亚楠在他们停尸房给他把伤口处置了也没问题。但他觉得他此刻特别需要见到他哥，哪怕不说话就看一眼都行。
大上次见面太不愉快，而上次见面太匆忙，关宏宇希望在经历了这么个高潮迭起的羁押之后，能好好地看他哥一眼，用他从来没想明白过的视角，认认真真地看清楚。
但他也明白周巡的安排是充分考虑到安全问题的。周巡甚至都不敢让他实名登记住院，其小心可见一斑。所以他忍了又忍，把回家两个字吞到肚子里。
关宏宇也已经过了可以任性的年纪了。
现在已经自由了所以稍后肯定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他拢了拢大衣，对自己说，你他妈应该有足够的忍耐力，再等上一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