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官方小说《破败之咒》第九章
第九章
卡玛维亚，阿洛维德拉
“你要离开卡玛维亚？”菜卓斯挥剑的动作一滞，惊道，“现在？合适吗？”
卡莉丝塔见机出手，挥矛疾刺。矛头银光闪动，仿佛长蛇吐芯，却被莱卓斯一一化解。卡莉丝塔向后一退，一面盘旋，一面寻找破绽。
“我不知道。”她坦言道，“但我不可不去。”
现在轮到莱卓斯出手。他虽然体形壮硕，却行动敏捷，有着出人意料的速度和平衡感。他佯攻下盘，待欺近时却撩起一道弧光，直取咽喉。卡莉丝塔向下一缩，飘身闪避，刺向他肋下空当。菜卓斯挥盾格开矛头，又直劈下来。他没有手下留情。若不全力迎击，卡莉丝塔便会大发雷霆。她灵动如舞，闪身避开了这一劈，随后的连击也都一一予以回敬，却也悉数落空。
两人再度分开，各自汗水涔涔，继续盘旋对峙。
莱卓斯问道：“你说不可不去，是为了王后？对陛下的责任？还是为你自己？”
问得好。卡莉丝塔可能不愿承认，但她之所以自告奋勇，很大程度上确实是出于内疚。她只道：“但凡有机会救回王后，无论多么渺茫，我都必须一试。而且，如果此事不成，或许也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莱卓斯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必须去。”
莱卓斯不再勉强她。
之后的训练，两人各怀心事，默不作声。末了，兵刃皆已钝涩不堪，两人也都浑身挂彩，这才开口交谈。
莱卓斯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卡莉丝塔深吸一口气，颇不情愿地说道：“我明早破晓时出发。”莱卓斯浑身一僵。卡莉丝塔望向远方，又道：“陛下命你留守阿洛维德拉。”
“他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有我这号人了？”
“自从你取下桑托拉斯国王的首级。”
莱卓斯似乎另有他想。卡莉丝塔想，这也难怪。她轻叹一声。她也想尽可能让莱卓斯远离宫廷，远离那些毒蛇的巢穴，可佛耶戈执意如此。
莱卓斯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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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丝塔和莱卓斯来到候见厅时，赫卡里姆正与佛耶戈在觐见厅中交谈。厅门大敞，这位铁之团宗师大概没有料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清清楚楚地传到门外二人耳中。
只听赫卡里姆道：“恕我直言，陛下，我……不认为这是明智之举。”佛耶戈依然衣冠不整，只披了件睡袍。他高坐在烁银王座上，心烦意乱地敲着银色扶手。赫卡里姆所站之处离王座只有一阶之遥，而努尼奥则隐匿在侧。
赫卡里姆又道：“这有悖于卡玛维亚建国以来的传统。”他语气谦恭，言辞间却透出恼怒之意。
莱卓斯两眼愣怔。卡莉丝塔从小便熟悉烁银王座。她少时常与佛耶戈一起爬上去，没少为此挨训。她都忘了这个王座有多么令人生畏它高大威严，闪闪发光，主宰了整个空间，让所有踏入觐见厅的人立刻明白座上之人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力。这也正是烁银王座的意义所在。
卡莉丝塔轻声道：“放松。那不过是一大块抛了光的金属，而他只是一个人。”
莱卓斯喻咕道：“说得轻巧——‘只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可以随时将我处死的人，就因为我鞠躬不到位，或者干脆，就因为我吃饭时用错了叉子。”
卡莉丝塔努力克制嘴角的笑意，平静地看着他道：“所以你最好别用错叉子。”
“谁叫他摆那么多把？用得着吗？”
卡莉丝塔注视着莱卓斯，将手放在他的胸口道：“没事的。”莱卓斯道：“我不明白。我应该在队伍当中，跟庶军的兄弟姐妹站在一起。他找我做什么？”
卡莉丝塔叹道：“在亲眼见到你之前，他不希望我向你透露。”她的内心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淡然。佛耶戈状态尚佳时便已难以预测，而他此刻的状态实在不容乐观。睡眠不足、绝望沮丧，加上现下这种孤注一掷的热盼，都让他濒临崩溃。卡莉丝塔惴惴不安。
“一切都会没事的。”这句话既是为了安抚莱卓斯，也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眼前的大个子点了点头，但看上去并未释然。
早先他问过卡莉丝塔：“那我穿什么？”即便在战场上，卡莉丝塔也从未在他眼中见过如此忧虑。“我连一件，呃，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能穿去觐见国君的行头了。”
菜卓斯的局促不安让卡莉丝塔不禁大笑。他洗过澡，剃好发须，在她的一再担保下，穿上了他自己的盔甲，当然也没少给盔甲上好油，将它收拾得一尘不染。
只听赫卡里姆又道：“他是下等人！这样的王命无法服众。”
佛耶戈挥手示意卡莉丝塔和菜卓斯入内，一面道：“服众与否，我并不在乎。我需要一个能够信任的人，一个没有搅在政治权谋当中的人。况且这次暗杀未遂，也有可能是我自己宫廷中人的手笔。我需要一个与所有贵族都毫无瓜葛的人。”
直到卡莉丝塔和菜卓斯已经走到了觐见厅中央，赫卡里姆才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他想到两人一定听到了他方才所言，便很识趣地摆出了尴尬的神情。卡莉丝塔和菜卓斯在通向王座的陛阶前单膝跪地，将手放在地上，垂首示敬。
“行了行了，够了。”佛耶戈一面说，一面示意卡莉丝塔和菜卓斯继续上前，又道，“我不想离开王后身边太久，我们速战速决。带他上前，我想近距离看看。”
卡莉丝塔走上陛阶，在距离王座还有一级台阶时停了下来，侧首道：“赫卡里姆大人。”
赫卡里姆垂首应道：“卡莉丝塔小姐。”
莱卓斯止步于卡莉丝塔的下一级台阶。以他的出身，这便是他所能企及的最高点。
佛耶戈从王座上走下来，与卡莉丝塔和赫卡里姆擦肩而过，开襟睡袍的下摆一路拖在身后。他在莱卓斯身边转来转去，像在评估一头刚刚拔得头筹的公牛。莱卓斯则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视线低垂，毕恭毕敬。
卡莉丝塔与努尼奥对视一眼，老咨议官微微耸了耸肩。
佛耶戈道：“嗯，确实非常魁梧，气质令人生畏，却又看着很恭顺。很好。”
“莱卓斯副将是庶军当中最好的战士。”卡莉丝塔觉得有些恼火，但顾及未婚夫就站在一旁，自己不便发作。“他是我麾下最得力的军官，随我征战多年，一直忠心耿耿。”
“就是他杀了阿格里波斯吗？”佛耶戈又一次站在莱卓斯面前，“那的确了得。桑托拉斯国王的剑术可不简单。”
卡莉丝塔道：“正是。而且这并非他在战场上首次建功。”
“还很忠诚？”
“是的，忠心无比。”卡莉丝塔愠道，“但您可以亲自问他，佛耶戈陛下。他就在您面前。”
佛耶戈挑眉看向赫卡里姆，令卡莉丝塔更为窝火，但她强忍怒气。在此时发作，对谁都没有好处。
佛耶戈对莱卓斯道：“准你平视。”
莱卓斯正迟疑不定，赫卡里姆翻了个白眼道：“吾王有令。抬头。”莱卓斯缓缓抬起视线，似乎担心这道命令是个陷阱。他虽然站在比国王低两级台阶的地方，目光却与他持平。
佛耶戈轻声问道：“你是否忠诚，莱卓斯副将？”
“是，陛下。”莱卓斯应道，声音低沉而洪亮，“我的生命属于陛下。”佛耶戈与他对视片刻，随后向卡莉丝塔点头道：“我喜欢他。”说罢又转向莱卓斯道：“现命你为新任御前侍卫。”
菜卓斯眼神一晃，惊道：“国……国王陛下？”
佛耶戈的语气仿佛在同一个三岁小孩交流，又道：“我发现我需要一个新的御前侍卫，就由你来担任。”
莱卓斯瞠目结舌，充满疑惑地瞥了一眼卡莉丝塔。她微微颔首表示肯定。
莱卓斯道：“荣幸之至，国王陛下！”
赫卡里姆仍在嘟囔：“我无意冒犯副将，但他实在是出身低微，陛下。按照惯例，御前侍卫当由骑士团成员充任。即便抛开惯例，也必须由贵族充任。国法如此。”
佛耶戈重新坐回王座，一面说道：“但我是国王。我可以修改国法，不是吗？努尼奥，不行吗？”
老咨议官叹了口气道：“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这些规定是可以改，但需要时间，还必须……遵守一些章程。”
“可我不想再花时间了。如果再次发生暗杀怎么办？我需要他立刻开始保护我们。”
努尼奥提出：“依臣之见，还有一个办法。”
“快说。”
努尼奥道：“假如他是个贵族，陛下便可立即任命。那么……就封他为贵族吧。”
佛耶戈道：“我们竟可以这样？”
努尼奥道：“是您可以，国王陛下。近来数月，有几位贵族相继离世，他们没有血缘近亲，留下了几座庄园，闲置无主。照此情形，这些土地和头衔都归为烁银王座所有，陛下有权将其分配给新的主人。只要给莱卓斯副将一座庄园和一个头衔，他就会成为一名贵族。”
佛耶戈道：“哈！如此简单。”
努尼奥道：“确实如此简单。臣可以即刻命人备好文书。”
“就这么办。”
努尼奥又道：“臣提议潘瑟斯，国王陛下。南海岸线上一座朴实的庄园，葡萄园不错，酿得一些好酒。至于头衔……准男爵足矣。当然，他还需要一个更恰当的军衔才能担任御前侍卫。臣提议，大帅。”
佛耶戈试着念道：“莱卓斯大帅。嗯，甚好。潘瑟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转向莱卓斯道：“我想你应该不会反对？”
莱卓斯仍在瞠目结舌。方才的瞬息之间，他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勉力答道：“我……不反对。”
佛耶戈挥手道：“努尼奥，此事由你去办。现在，我必须回到王后身边。”
国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众人皆单膝跪地，垂首示敬。在侍卫的簇拥之下，佛耶戈大步离开。
他走后，众人起身，卡莉丝塔伸手将年事已高的咨议官搀扶起来。众人一言不发，默默走出觀见厅。莱卓斯仍然有些愣神，赫卡里姆则一脸愁容。努尼奥离去时嘴里嘀咕着要去解决文书的事，留下卡莉丝塔、莱卓斯和赫卡里姆站在候见厅，颇为尴尬。
赫卡里姆率先打破沉默，说道：“看来，我该道声贺了，大帅。”他又露出迷人的微笑，假面鲜亮如初。莱卓斯反射性地垂下视线。赫卡里妈举起一根手指摆了摆道：“不敢当。你已荣升贵族，只需向国王陛下鞠躬。”
莱卓斯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睛。卡莉丝塔笑道：“大帅。”说罢，微微欠身致意。
莱卓斯道：“这……还要一阵子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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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莉丝塔彻夜辗转反侧。她读伊苏尔德的日记直到深夜，睡下之后又反复惊醒，总担心天已大亮，自己错过了发船时间。她感到五脏六腑中翻搅不已，怎么也摆脱不了疑虑——寻找福光岛实在是愚蠢之至，不可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还总是忍不住回想起，赫卡里姆对莱卓斯陡然升迁的强烈不满。而一想到这儿，她的思绪便又转到莱卓斯身上，脏腑中又是一阵翻搅……
卡莉丝塔将衾单甩到一边，双腿摆向床沿。夜间仍有暑气、她的窗户敞着，淡淡的月光洒入房中。她从小到大都住在这个房间，不过她现在已经很少睡在宫里，而是常年奔波于征旅途中，在营帐里的行军床上歇息。她的铠甲和头盔挂在房间另一侧的支架上，长矛和短剑则在身侧。她反复收拾了十几次的行囊就放在铠甲支架下。
她叹了口气，从床上起身。此刻的一身及地睡袍可谓难得的奢侈，因为在野外，她总是身穿铠甲入眠。她伸了个懒腰，向阳台走去。脚下的石板清凉舒爽。她推开门，走入黑暗之中。
她的房间高踞王宫上层，下方便是高耸的崖壁，海浪不住地击碎在礁岩上。此时距黎明还有几个小时，她闭上双眼，聆听海浪的拍岸声，在海风中深深呼吸，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卡莉丝塔，她皱起眉。谁会在此时找她？她悄声回到房中，从剑鞘中拔出了短剑。敲门声再次传来，沉静而又执拗卡莉丝塔一只手握着短剑，一只手缓缓将门打开。
一个头戴兜帽的高大身影站在门外，虽然看不清那人容貌，但莉丝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莱卓斯？”那人急忙把脸别开。卡莉丝塔翻了个白眼，愠道：“趁人还没发现，赶紧进来。”
说着，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入房中。她迅速环顾周围，确定四下无人，才把门关上。她在菜卓斯身边转来转去，而他则戳在那里，依然刻意把脸撇到一边。”你来这儿做什么？”
“你能不能……先把剑收起来？”
卡莉丝塔低头瞥了一眼手中的短剑，调侃道：“我也说不好，大帅。可能还会用到。”声音中带着笑意。
莱卓斯正视她道：“卡莉丝塔，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你知道的。”
现在轮到卡莉丝塔躲开视线了。她感觉自己脸上泛起红晕，便转过身去还剑入鞘，一面道：“我知道你不会的。”她背对着菜卓斯，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仍在自己身上。“只不过是个蹩脚的玩笑。”
菜卓斯道：“我想在你出发前见见你。”
卡莉丝塔的心怦怦作响，五脏六腑又开始翻搅。她深吸一口气，试图恢复镇定，却并不奏效。她转过身来，抬头看向莱卓斯。她的眼神中透出防备，但同时还有另一种更为深沉的东西，她一直以来都试图掩藏的东西。莱卓斯靠得很近，她甚至闻得到他的气息，混杂着释制的皮甲、上过油的兵刃，还有汗水的味道。这味道如此熟悉， 令她安心，可现下竟出现在她房中，又让她……不知所措。
然而，她不想他离开。
“我有东西给你。”莱卓斯从颈间取下一条精致的链子，银色的吊坠上刻有两株玫瑰，茎叶交缠，如同一对缠绵的恋人。
卡莉丝塔轻叹道：“太美了。”她正要伸手去拿，却又将手缩了回来。如此珍宝，想必价值不菲。如今莱卓斯坐拥土地庄园与贵族头衔，家财可观，但他也绝不可能在得知此事后的数小时内便买下它。对出身低微的士卒而言，就算是副将，也要花费积攒多年的微薄俸禄，才能买下这样的项链。“莱卓斯——”
莱卓斯道：“我并不奢望什么。但是这个，要么现在给你，要么扔下码头。”
卡莉丝塔一时哽结，感到内心深处无数思绪在纠杂翻腾。最后，责任战胜了一切。她只道：“我不能收。”
莱卓斯隐忍地点点头。卡莉丝塔的整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攫住，用力拧绞。眼前的壮汉用满是疤痕的大手将精致的吊坠握进拳中，让它消失不见。“看来还是去码头好。”他喃喃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卡莉丝塔道：“不，该抱歉的人是我。订婚的事——”
菜卓斯低声道：“你不需要解释什么，更不需要向我解释。”卡莉丝塔面无表情，但她感到内心正在崩溃。
莱卓斯又道：“你是一位拥有王室血统的公主。但你跟我一样，是责任的奴仆。你大概更甚于我。没关系。我是个军人。我明白责任是什么。”他想笑，却是满面酸楚。“既然你天一亮就启航，倒是省得我们明天训练时感到尴尬。”
菜卓斯似乎还有话说，却欲言又止，转身离开。卡莉丝塔悄然紧随，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
莱卓斯在门口回望一眼，嘶声道：“一路小心，卡莉丝塔。此刻，此生，我的心与你同在。”
然后他转身离去。
只留卡莉丝塔孤身一人。
当出身低微的副将从卡莉丝塔房中走出时，赫卡里姆正站在走廊暗处眯着眼窥视。那壮汉将兜帽拉起，遮住剃净过后露出旧疤的头。消失在黑暗中。
赫卡里姆暗暗攥起了拳头。
福光岛，海力亚
厄洛克·葛瑞尔正在细细钻研面前的书册，眼中燃着炽热的光芒。那是一本古籍，书页破损，笔墨褪色，但大部分仍清晰可读。葛瑞尔用死去大师的钥匙打开了一间库房，发现了这本古籍。不，葛瑞尔纠正自己——这把钥匙属于他。
他舔了舔嘴唇，翻到下一页，随后两眼睁大。那是一份精准详尽的图稿，画的是位于海力亚地底深处的一间大厅，巨型水池坐镇当中，另有通向水池的台阶。图稿周围潦草地记着尺寸、测量和算式葛瑞尔意识到这是一幅尚未建成的建筑图稿。
他快速浏览了之后的几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面精心绘制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乃至一旁的耳室，从几何形柱子，到天花板上构成完美比例图案的精美拱石。书中还有关于照明方案的详解，以及将大厅底下的天然泉水引入中央水池的计算结果。
葛瑞尔喃喃道：“生命之水。”传闻都是真的。
大师们手中掌握着永生的秘密……可他们一直秘而不宜。苦涩和愤怒在葛瑞尔体内翻涌，让他越发坚定了目标。他有资格享有这些泉水，而他也会设法得到它。
（第一部分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