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亦山/all郡】采薇（第八章）
*坠崖后正剧向，郡主第一人称视角，伪重生后游历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
*背景简介：郡主落崖，改头换面，更名采薇。
驿站就在城街的尽头，来来往往的马车不知又踏上何处的旅途。
要寄的物品太多，伙计单独为我清了一张桌子出来，拿了一沓单子并笔墨，叫我慢慢填好。写了几张，笔尖起了毛躁，我伸手将它抽掉，甩手时撞到后面的人，连忙转身道歉：“啊抱歉……”
被我戳到的人似乎也在填单，收手微微转身，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没事”。
“楚……”我下意识出声，又连忙捂住嘴转过去。
好险好险，我偷偷回头撇了几眼，楚禺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仍旧专注在手中的寄信单上。几年不见，他原本冷硬的面容愈发棱角分明，肤色较在书院时深了许多，还带上微微晒伤的痕迹，整个人看上去失了少年意气，逐渐显露出沙场将士的肃穆。
我摇了摇头，重新专注于手上的单子，明雍书院一如往常，虽然少了几位师长，但院长、司业、夏先生、封先生等都还在，作为曾经的学子，受他们的教导总要有个交代。
尽管只是一个幽灵的绝笔和信物。
“楚将军，这个月也是一样吗？”我侧耳听到伙计对楚禺问到。
“嗯。”楚禺的回话仿佛凭空砸了颗钉子下来，没有一丝多余，“南塘银沙湖，烧掉。”
“好嘞，明日有去南塘的马车，还是胡明兄弟，您放心！”
楚禺如今行动如风，我还没从听到的话中回过神，就看见他转身后审视的眼神，惊觉自己已经盯着他们的方向许久。他皱起眉头走到我桌前：“你，认识我？”
“楚……楚小将军，”我掐着掌心，装作微微慌乱又害羞的样子，半遮住脸，“我们宴会上见过，小将军可能不记得了。”
“宴会太多，记不清。”他这一张嘴就能噎死人的个性，还真是熟悉。
话题无法继续，楚禺捏了捏剑柄，向我抱了个拳径直离开了。
我长舒一口气，放下举得有点酸的胳膊，几息之间，他的背影已无处可寻，就像陌生人擦肩而过的必然结局。
走出驿站，阳光正好刺眼，餐馆飘出时兴的味道。我随着人群向前走，伞下的阴凉逐渐不够用，还是要找个地方歇脚。抬起视线，锦歌楼就在眼前，我对自己无奈地笑了笑，原想随遇而安，却总是顺着脚步走向命定之地，大概也是一种不甘。
“客官请坐！”刚一踏进楼内，跑堂便迎上来接应。我放下伞看了看周围，原本香靡的锦歌楼少了许多装潢，大厅显得更加空旷。中央戏台说书唱曲的热闹一如往常，我看着月灵儿来回穿梭的身影，小姑娘还是鹅黄水蓝的衣衫，身形如水葱般挺拔，伴着甜甜的笑容，是楼中最沁心的风景。
“月灵妹妹！”一位不算年轻的公子拦下月灵，晃着扇子欲说还休，被身后朋友拍了拍后终于开口：“请问月怜老板在么？”
“姐姐不在，魏公子有何事？”月灵的声音清脆，“月灵可代为转达。”
“唉……月老板已半年不在此处，这……”魏公子似乎颇为沮丧，竟顾不得回月灵的话，兀自叹息起来。我仔细看了看，新制的服饰，名家的字画扇，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这花孔雀般的架势配上颓唐的脸色，十有八九害的是相思病。
月灵歪了歪脑袋，见魏公子没有下一句话说，微微屈身离开了。
我转了转袖子中的瓷瓶。本想当面送出去，如今人不在也没办法了。
“这位妹妹。”
“嗯？”月灵听见我的呼唤，转过身来，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姐姐有什么事？”
“想劳烦你转交此物给老板。”我将瓷瓶递到她手中，莲花样的穗子垂在一边微微晃动着，“另外这个是给你的，一位故人托我送来。”
我将铃兰式样的发钗插入她发间，她如今比我只低半头，发髻也长了不少，是个大姑娘了。
“姐姐……”她拉住我的手，活泼的眼睛垂下去，“她不会回来了吗？”
“……嗯。”我拍了拍她的手，“但她会记得你，记得锦歌楼的大家。”
“月灵明白了。”小姑娘不知何时长出了许多的勇气，再不像以前那样容易慌张，揉了揉眼睛，牵着我向楼上走去，“姐姐跟我来吧~”
“唉？”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难道老板……？”
“怜姐姐可受欢迎了，总不能所有人都见吧？”月灵眨了眨眼睛，贴近我悄悄说到。
我们捂着嘴偷偷地笑，踏着台阶向楼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香味越缠绵。月灵将我引到房前，把瓷瓶重新塞到我手中，“怜姐姐等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不记得上次见她开心是什么时候了……所以，就拜托姐姐你了！”
小姑娘语气坚定，对于她来说，世上还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重到解不开放不下，只要有回音、有结果，明天就一定充满希望。
赤子心肠，何其天真。
我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定。”
“进来吧，门没锁。”轻轻叩了两下后，月怜的声音从房内传来，柔媚婉约不减当年，单一句话，便足以叫人念念不忘。
我推开门，一室馨香得了风扑面而来，但味道清新淡雅，兼有提神醒脑之效，让人只觉得身心宁静、五内通畅。这种香味似乎从未闻过，我暗暗思忖着，但总觉得有些记忆……
“怎么不说话？”榻上斜躺着逗雪貂的美人一开口，我散乱的思绪瞬间回拢，只见一双千娇百媚的眼睛看过来，似喜还嗔，不明心迹。见我不动弹，月怜站起身走过来，小雪貂借软榻之力跳上她的肩头，乌黑的眼睛中透着警惕，“这位妹妹从何处来？”
“我从南塘来，”我咬了咬唇角，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旧时相识云中郡主，如今她……因受嘱托，特带来此物给您。”
“这是……”她接过瓷瓶，拨开瓶盖轻嗅了一下，目光惆怅地望着房梁，“我跟她说过的，寒潭之下木灵毓秀，《大景风物志》中记载的南塘水底仙。”
“正是，郡主不负所托，还请月老板收下。”
“多谢了。”近在身边，我听见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月怜再回眸时对我翩然一笑，重重掩盖下的心思似乎破出了一道窗口，新生的风将她长久以来的风雪从肩上卸下些许，“妹妹初来宣京，可有不便之处？有什么需要的，都可跟我说~”
“多谢月老板好意，只是行程匆忙，我不日就会离开了。今天能面见您，亲手交付此物，已经是喜出望外。”
“真是个知礼的人儿，”月怜轻轻抚了抚我的右脸，“既你与郡主和我有此缘分，日后若遇到难处，可修书锦歌楼，我自会应答。”
“多谢老板。”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等等！”月怜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唤住我，左手一招，雪貂轻盈地向柜上窜去，不多时叼来一个锦囊。月怜将锦囊撑开，一粒一粒的线香躺在里面，味道与屋内别无二致。她将锦囊递予我，“此香是我专为郡主所制，若她还留有衣冠冢……拜托你点在周围，好叫她安睡。”
“……此香，可有名字？”我接过锦囊，柔软的布料下触感颗颗分明。
“此香名唤，通天。”月怜嘴角擎着淡淡的笑容，“锦歌楼取名素来如花似锦，可唯独这份，不能那么小家子气。”
“明白。老板有心，她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这孩子倒会安慰人，明明说的是不可能的事情，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真实呢？”
“……”
“哎呀，不打趣你了～拿着这盏灯，一路顺风。”
我退出房间，贴在门板上，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唤了一句，“月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