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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三十八话:宣战布告

2021-12-18 22:03 作者:IcebearSan  | 我要投稿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原文: <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10794861>

第三十八话 宣战布告


行道树叶尖盎然的绿意悄悄褪色的时节到来。我快步走在正午大学前的坡道上,用大到连电话另一端都能听到的声音叹气。


「所以说—,我不是都讲过有在认真了吗」


这是妈妈以近况报告的名目打来的问候电话。因为频率有渐渐升高的迹象,最近与其说是例行公事,简直都能称作每日任务了。一开始我想说是天下父母心就姑且忍耐,但现在这样根本就烦死了。


「因为我就是担心嘛」


「到底有什么好担心的啦?」


「还有什么,当然是在说善人呀」


我不禁停下脚步。虽然由我来说有点怪,但妈妈她明明那么乐观主义,又天然又迟钝,没想到会突然切入核心。这已经超过不可思议,到达不寒而栗的程度了。


「为什么突然提到善……小善?」


「还不是因为大智你最近完全没有提起善人的事」


「诶……」


我哑口无言。太过顾忌反而招来怀疑了吗?很遗憾,之前跟妈妈对话的内容早就被我忘得后悔莫及;我真的完全没提到他吗?虽然是有在避免被她得知丧失记忆这件事没错啦。


「想说很奇怪就跟小由纪聊了一下,我们两个都在猜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喔喔、嗯、这样啊」


我擦去滴下的汗珠,搔着脖子。真不愧是当母亲的人。我停下脚步,瞇眼看着秋日将近却猛烈依旧的日光,移步到附近的吃茶店棚子下躲太阳。看来丧失记忆这点还没曝光。


「嗯什么嗯,你跟善人到底怎么了?」


「没有啊,完全没事啊」


「真的吗?」


「没事、没事啦」


我一个劲地否定。妈妈光是平日就已经够担心了,要是知道我们有事,那肯定傍晚就会飞过来,死活缠着我们不放。就算万一真的出事了,也不想遭这种罪。


「总而言之,你从以前就净给善人添麻烦,有点出息吧」


「……我已经,能靠得住了啦」


「真的是这样吗?」


我被妈妈跟平常一样叮嘱,加强了抓着脖子的力道。就算不被她指谪我也知道,刚才的回答实在太过心虚。


「跟善人在一起都这样了,以后还怎么办?」


「真啰嗦」


「爸爸也很担心唷。明明都已经二十岁了,却连女朋友也没个影」


「就叫你们别管那么多了啦」


我一下火气上来就把电话挂断了。身旁有几位路人诧异地瞥向这边,我只好马上笑着敷衍过去。太糟了,真的。简直像在迁怒父母一样。


……不是「简直像」,实际上就是如此。最近事事不顺:跟妈妈的关系就那个样;研讨的发表就只有我表现不好;出去玩跟社团活动也提不起劲;在此之上,最大的问题——


「……好烫」


我因被照得火热的鼻子皱起眉头,把巨大的身体挤进狭窄的棚子下。我就只有身体特别大,内涵则毫无成长。终于换掉的夏毛,被似有若无的风轻拂着。


「女朋友」。我望着来往的行人,一面反刍这难以理解的词语。我随着呼吸起伏复诵这个词,时而觉得呼吸困难,却依然不停。


但还是什么都想不通。岂止如此,至今为止对这个词抱持着的「一般来说」的笼统幻想,好像都快分崩离析了。


自从小善失去只跟我有关的记忆后,我就不断在思考——自己与生俱来的一切的意义。


悟说过,他是失去了抱有强烈思念的人的记忆。我是很开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毕竟,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了。


――「吶,大智」  (十七话)


……我本该给出答案的;我的回答虽然正直,却不正确。


在我神游期间,脚边的影子缓缓向太阳另一边的步道拉长。「明明都已经二十岁了」——妈妈的牢骚渐渐侵蚀着心胸。我叹着气仰望天空,晴天却蓝得彷佛触手可及。


就像母亲们察觉到的一样,最近我跟小善――也不是说关系恶化了――处得不太好。怎么说呢,有种微妙的距离感。而且恐怕是失去记忆之外的理由。


啊啊,不行了。我再怎么烦恼,事态也不会好转。我粗鲁地把手中发烫的手机连同耳机一起塞进口袋,便听到背后传来门铃声。莫约是吃茶店的门开了,我不假思索地回过头去。


「啊,不好意……」


「……果然」


「咦?」


「大智」


我慌张地抬头,看见了圆眼镜的猫。虽然我对这意料之外的相遇有点困惑,却回想起了跟小善在那天傍晚坐上摩天轮的所见之事。

「那个」


「…………」


「我说」


「欸」


我被小葵强行拉近吃茶店,坐在她对面空着的位子已经几分钟了。就在点单的大份巴菲被送上精致的小桌子,镇坐在一旁时,我依然对小葵的意图摸不着头脑,她便率先开口:


「你跟善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嘿。啊、不是」


「……有事对吧」


我慌张地闭上的嘴,顿时失了力。在她面前,我的虚张声势真的毫无意义。


「果然是这样。我就觉得善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奇怪」


「奇怪是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感觉跟以前一样」


「以前?」


「以前」


我歪着头,把跟自己硕大的手不搭调的汤匙上的鲜奶油送进口中。乍看之下很甜的那个鲜奶油,在舌头上无味地融化开,甚至让人感到一阵苦味残存口中。


她说小善的眼神很奇怪?我记得小善之前,好像已经解除了对小葵的敌意了吧。消失的记忆应该只跟我有关才对啊。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在想你们好不容易进展顺利了说」


「说什么进展顺利啊」


「该不会是,大智你干了什么好事吧?」


「…………」


我咬碎口中的樱桃,顺势闭上嘴。我才没有干出什么事。只是,最近会思考奇妙的问题:这种情况,该不会正是因为我什么都没做才引起的吧?


那个时候就是;那个时候也是;还有那个时候——明明我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在那些机会中,哪怕我只有一次能鼓起勇气,搞不好小善就不至于丧失记忆了。


但另一方面,我对摊牌后的未来有所不安也是事实。给出轻率的答案,无异于将独一无二的挚友的好感跟真诚一脚踢飞——以「我想不通」这种冷漠的言语。


「……你摆着这种表情,就算不想也会被人看出来啊」


小葵数落我一句,喝了口她的冰卡布奇诺。她圆眼镜另一端的双眸,正以无奈的神色盯着我。


「我是不至于问你详细情况啦,但你们要好好相处喔」


「……嘿嘿」


我以干笑应答。实际上,现在的状态的确称不上处得好。最近,小善的样子明显很奇怪:不跟我对上视线、对身体接触也反应过度、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事;这样简直——


……对,简直就跟以前的小善一样。


「大智」


「嘿?」


「巴菲的冰,要化了喔」


「咦……啊,糟糕」


由于我连忙拿起汤匙的反作用力,甜点之城从蓝莓开始陷落。我小心避免踩到,用餐巾纸将其捡起。她在一旁看着我这一连串的举动,突然笑了出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啦」


「哎~还不都是因为大智你做了跟那么久之前一样的事」


「啊……喔喔,那个时候啊」


小葵的台词勾起了我两年前夏天的回忆。傍晚时的吃茶店,我随兴向再会的前女友抛出疑问的那天——


――「我不懂,喜欢,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十一话)


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向任何人提出这个问题了。根本想都没想过那时自己抱持的问题,后患会这么严重。


说起来小善那时也不在啊。仔细一想,或许他不在才好——要是听到我问那种问题,小善一定会很受伤,也不可能会向我坦白心意了。


――「吶,大智」  (十七话)


……总感觉,只有我一个人还留在那天的黄昏之中——自那时起,心底的时间就止步不前。然后一下塞满了各种事情,就快满出来了。


「……真难懂啊」


「咦,什么难懂?」


「我是说喜欢上别人这件事,很难懂」


「…………」


小葵沉默了几秒,把喝空的杯子放回杯碟上。然后她叹了口气,直盯着我。


「……我啊,有交往的对象了」


「嗯嗯,真难……」


「嗯?」


「不对,没什么」


好险。这慢半拍的脑袋每次都害我多说一两句。在春天跟小善一起目击的场景,现在依然深深印在脑海里。但是因为偷窥所以已经知道这点,也不可能告诉她。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我已经不会再握大智你的手了,多半也没法再帮上更多忙了」


「嗯」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猫凛然说道。她直勾勾地看着我的双眼,露出些许微笑。这种状况不知为何让我双颊直发痒,尾巴也自然而然左摇右摆了。


「啊当然,善人也一样喔」


「说的、也是啊」


「幸福」。这过于温柔的声响,令我下意识低头别开视线。她率直的善意,如今像是刚才的生奶油一般。我光是摆出笑容就耗尽心力了。


「巴菲,你不吃了吗?」


「啊……会吃、我会吃」


「…………」


透过圆眼镜,能见到她表情带有静谧的阴霾。我没看她,勺起融化失去风味的巴菲并送入口中。

研讨结束后的研究室中,从大窗户照进的鲜艳橘红很是眩目。我感到莫名惋惜,坐到位子上瞇起眼睛享受余韵。


然而,某人伴随着一声「啊啊累死了」打开电灯,一瞬间抹消了此情此景。我回过神来,悲催地盯着手边资料上教授所写的指谪。


「掰啦,大智」


「偶尔也来酒会露脸啊~」


「对啊,最近要来喔」


同室的大家一下就整理好资料,一个接一个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后离去。大家都很得要领,只需少许劳力便能展现优秀的成果。反观我,今天也被教授和坂东学长各种指谪,资料都满江红了。


「赤木」


我以指谪为重点重新审视数据数十分钟后,脸上绽放着坏笑的白虎踏进了只剩我一人的研究室。他手中抱着好几本一看就很硬核的文献,在我不妙的预感警示前先行整齐摆在桌上。


「来。教授要你读这些」


「咕呜……真的假的」


我也不管是在学长面前,就发出了苦涩的呻吟。这个厚度怎么看,凭我的力量都得花好几年才读得完;甚至都到了能当凶器的等级了。我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


「那个,呃……真的要读这些吗?」


「那当然」


「…………」


「别一脸沮丧嘛,你仔细瞧瞧」


被他这么一说,我定睛一看,每本书的上方都露出了好几张小便条纸。我瞪大眼睛回头看向学长,他便愉快地打了个响指。


「这是给可爱学弟的礼物啦。你就满怀感激收下吧」


「谢、谢谢学长」


「也记得跟教授道谢啊,你看」


突然有什么东西伴随他的声音飞了过来。我马上接下,发现是从教授手中收下好几次了的糖果。当然,是辣椒口味的。


「那个人可是很挂虑你的。不过因为有点笨拙所以很难懂就是了」


「为什么……要特意挂虑我?」


「谁知道。大概是因为你最近表情一直很阴暗的关系吧」


学长突然笑呵呵地揉捏起我的吻部。他的豪爽简直令人羡慕。况且他还很聪明,就跟那位教授一样人不可貌相。


「要是有什么烦恼,就再为时已晚之前快点找人商量吧。你又不是没什么朋友」


「……你说的对」


「好啦,也差不多要到我约会的时间了」


「诶,约会」


「你也去找个好对象怎么样?说不定能够改变现状呢」


「哈哈……我对交女朋友这种事不太——」


在我回话时,学长早就踏出门外了。门自然关上的声音响起,只剩山一般高的数据跟被抽空魂魄的我独处。


我也回去好了,今天感觉好累。我慢条斯理地拿起东西并关掉电灯,刚才的景色却没有重现,独留计算机的信号灯在微暗中发亮。


我走出去把门锁上时,看见了右手边走廊远处坂东学长的硕大背影;好像是在跟谁说话。应该是他刚才说的约会的对象吧。我偷偷窥视,最后学长跟对方一同消失在走廊转角处;侧脸还很开心。


要是我也找个好对象?找了好对象又如何?说到底「好对象」是怎样?这种事要怎么知道啊?双方是否互为对方的好对象,就算长年相处下来也不见得能知道吧。


――「吶,大智」  (十七话)


……我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多想。光是平常用脑就已经有够烂,再减少更多容量就不妙了。


况且,以这种心绪回去,就太对不起小善了。我踏出回家的步伐,却有人从丹山教授的办公室出来。


「啊……」


「你是……好像,是叫赤木吧」


白色羽毛的鹰,正以像是紧盯着我的锐利眼神看着我。是羽柴学长。恐怕由于我们的关系连打过照面都称不上,微妙的沉默流淌而过。虽说直接离开就行了,但因为眼神对上了也不太好。


「那个,您是有事找教授吗?」


「不需要敬语。我是有私事找教授」


「私事?」


「只是有事商量而已」


有事要找我们教授商量这点,说实在让人觉得很奇葩。但也不方便继续问下去——毕竟是私事,更何况学长的态度就像在告诉我说「别多问了」一样。


「嘿欸,是要商量什么事啊学长?」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寒气现身的,是那只不良狼。他脸上贴着一如既往的阴险笑容,窥视着我跟鹰。


「……你难道,是跟踪我过来的?」


「那还用说。特地鬼鬼祟祟跑来找其他科系的教授,已经超越稀奇古怪,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啰」


「尾随别人才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吧」


对于采取恶作剧态度的梓马,学长别过身子,始终没有要奉陪的迹象。总觉得像是以前看过悟应付他的方式一样。


「所以咧?学长你是有什么烦恼呢?」


「…………」


「该不会是那个,跟学长你高中时期的事有什么关系吧?」


「你小子……」


鹰的脸色瞬间暗沉。虽然看上去像是会随时扑袭对方,但他在身体颤动的同时深呼吸,徐徐取回冷静。


「……算了,懒得理你」


「哎呀呀,这样好吗?」


「抱歉了赤木,他就交给你对付吧。我要先走了」


「咦?」


「再看着这只狼,就要浪费难得教授给的建议了」


学长喀哩喀哩地咂着嘴,快步走下身旁的楼梯。看来非常讨厌他。嘛,我也不知为何跟这家伙合不来就是了。


「哎~呀呀,就这么走掉了」


狼遗憾地耸了耸肩。他是否跟平常一样在打些什么算盘,我是完全看不出来。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但我再度踏出回家的步伐时,被表情格外冷彻的梓马挡住去路。


「……干嘛啦?」


「别急着回去嘛,小狗狗。我找你有事」


「哈……找我?」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尾随羽柴学长才来到这的吗?那又为什么找我?莫名其妙。


「梓马君我可是很有规范的,就姑且给你表示一下礼仪吧」


「什么礼仪?」


「不然我也很无趣啊,这样下去就要压倒性胜利了嘛」


「……完全不懂你在说什么」


「善人」


「蛤?」


「那家伙,就由我收下了」


「收……咦、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什么要收下小善的。平常就很莫名其妙的狼,今天更加离谱。要捉弄我也该有个限度。


「……意义不明耶」


「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小鬼头也该明白吧」


「我才不是小鬼……」


我才回嘴,视线内却浮现了狼的奸笑脸。不行,不能被这家伙牵着鼻子走。这种无聊的胡话,还是早点抛开为净。


「说什么收下不收下的,好像把小善他当成物品一样」


「我是为了让小狗狗你也能理解才这样说的啦」


「……小善才不是属于你的」


「现在是这样」


「说到底我才不会……把他交给你这种人,绝对」


「别搞错了小狗狗,那家伙也不是你的东西喔」


「……这」


狼把鼻尖瞬间凑近我的。我感觉要被他的气魄给压倒,不禁把视线从狼身上别开。这时,狼的声音响起:


「嘛,话就说到这。总之这就是来自梓马君的宣战布告啦」


宣战布告。这个单字的登场,让我的头脑终于得以掌握事态;上衣被冷汗浸透;从耳尖到尾巴末端、全身毛发都在昭告危险的预感。


「你就甘心接受吧,小狗狗」


胸口被他轻捶一下,身体轻易踉跄失衡。惯性驱使下,我的体重倒落在身旁交谊区的沙发上。在了无人烟的昏暗走廊上、微弱的电灯下,狼的表情因为逆光而看不清楚。


「掰啦,你就尽管挣扎去吧」


狼满足地哼出鼻音,抛下茫然若失的我离去。我为了说些什么而站起身,喉咙却无法如意动作。


那家伙……是认真的。他是认真要把小善——


不对啊,小善他应该嫌那家伙很烦才是;就算那只狼再怎么巧妙进攻,他也没可能逆来顺受;哪怕出了什么万一。


就是这样,没问题、没问题。再怎么说这都不可能、不可能的。冷静啊我。不可能会被他得逞的。


――「吶,大智」  (十七话)


……不过。不过,要是那个什么万一真的发生了,那我多半没有胜算。连给小善心意的回答都没能准备好的我,怎么也赢不了。。


我失神走在路上,口袋中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拿出来一看,画面上赫然显示着『泰利』的文字。老实说我没有接起来的心情,但也不想被他察觉到什么。我喘了口气,不戴耳机就应答电话。


「啊、喂喂,大智吗」


「……嗯」


「喂,你那绝望的声音是怎样?」


「别在意啦。所以有什么事?」


「啊啊、对了对了。有件好消息告诉你」


「好消息?」


是什么呢?真是突然。「嘿嘿~」的欢笑声轻巧拂过安静的走廊后,泰利以兴奋的语气继续说道:


「去温泉吧、温泉」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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