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旧迹

梅雨季，小镇总是漫着白却轻许的云雾，是雨和云所带来微小水珠的原因，也是外来者归乡所带来的风尘和他们的脚步一样，再次折返到这里的原因。人们从雾中归往故乡。雾中的小镇便有了烟火，有了意义。 小镇确实很小，但小镇有三个名字。小镇也不是什么淡雅素丽的江南水城，而是坐落在群山脚下以依山居烟火旁的边城。每次到了四月时，这朦胧的雾雨就会包容着小镇。人们就会在这朦胧的雾气中，推开起雾的眼镜，咬开带水的早餐。 所以就像千万年前注定的一样，我再一次回到了这里。云与雾用对每个旅者一样的，用潮湿而夹杂着香樟味的树味空气，迎接着我，温柔的刷去我衣服上的外乡尘土。欢迎。我似乎听到云与雾这样说。我松下干燥的车把手，想起如雾般的朦胧回忆。 雾总是能给小镇带来色彩。处在雾中，便要专注的盯着前方，如果一不留神，小巷中就要冲出一个孩子冷不丁的撞你一下。专注的盯着前方走。走着走着，感觉学校就到了。平日学校都是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一起雾，就像是一个和蔼的长辈过来接你。你怎么了？认识路吗？我带你走吧。怀着这样被自然所铭记的心情，自然会以不一样的情感开启一天。就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仍然会望向窗外已飘散的雾，然后沉眠。 雾带来的同样是热气腾腾和朦胧的食物。长大之后，我总是不止一次的好奇，穿越畏途巉岩的祖辈，为何会在这样笼罩着云雾的小城选择着喜阳耐旱的小麦。这样被雾所笼罩的小城中，小麦所制成的面粉，所做的主食却送入各百姓的家中。江河对此失去了掌控力，于是面粉便重新塑造的小城的风土，在婉约的料理制作中，融入了一丝生猛的豪放。 没有上海生煎包的温和和柔情，小镇的煎包是充满了快意的。你可能会被他的外表所困惑住，但就像鲁智深一样，你会为他的胆大心细而折服。配上一定要喝的豆浆，感叹人间的烟火气。煎包并不是躺在高级饭店供外地人所食的食品，他一视同仁，拥有着江湖义气，支援着每个饥饿的胃。 拌面热气腾腾，没有花生酱，有的是酱油，猪油，肉末和菜屑。酸甜的味道，刺激着每个人的舌尖。路过的赶脚的吃上一碗，一天的生活就是酸甜味的。小镇也同样在内化料理，扁肉即是其中之一。肉皮薄不过五页纸，肉多不过一个大拇指，却装了满满一碗，随着酸咸的汤冲入口鼻。这是劳动人民最亲切的友人们，也是无数人暗藏的心头好。 雾带来的是感觉，雨带来的是感情。古朴的小镇儿时汽车稀少，马路上人行居多。一下雨路上各伞一起绽放，撑着伞在雨中前进，望着那祖辈留下来的斜角屋顶，感觉回到了昨日盛清的模样。雨也会成为各家联系的奇迹，我家衣服没收，我顺便帮你收了；我装水的水缸没搬出来，我已经帮你推出来了，互帮互助的乡土社会，就这样连结着人味。 下雨了，放学了，孩子们爱玩的心却依旧挡不住。雨大了就在走廊里踢球，玩抓人游戏，雨小了就冒着感冒的风险和被爸妈骂的风险在操场上到处奔跑；玩累了就借着躲雨的借口去谁人的家里玩，今天去你家，明天去他家，借着这样的机会吞下他人用不同灶台和大锅所煮出来的米饭。民声百味，早已在儿时就品尝完毕。喝下一碗热气腾腾的家做汤，凭着汤的暖气躲着雨回家去，回到家里，听着细细的水珠落地声，写完作业。听着雨进入睡眠。我想那梦中应该不只有铁马冰河，还有有着少年曾有的狂妄和天真的理想。 这安静的雨，远处树叶被风摇落的声音，手接着雨滴的滴答声，河流奔放不息的水声，声音和迷胧的雾构成了一幅山水画，为小镇而留白，是小镇的一笔写意。这是自然的杰作吗？我不禁朦胧的询问。 千百年来，这样的雾时不时的拜访人类，在阴雨天笼罩一切，太阳出来了，消失无踪。无人会记得这样的雾，而雾却无声而温柔的呵护着人们。那样的雾只有寄情于山水，回眸记录群山的画家可以懂得罢。但没有人会记起这小镇的雾，雾意味着迷茫，不安和猜疑。前没有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但雾却相笑无言，只是抚摸着孩子们稚嫩的脸蛋，望着孩子们好奇的眼神，无影无踪的消失，连一句怨言都不留。 一阵热热的雾从口中吐出，风吹起了我的衣摆。中午的太阳马上出来了，雾也正如同我朦胧的过去和回忆，在慢慢的消失。抓住不知何时落满了水珠的车把手，我仍要上路。我要去群山的墓地，那里面是再一次被落叶所遗忘的，祖先的墓碑。我最后回望了一眼雾中的小镇。 这雾中的小镇，待我转过头后似乎就要飘散。而等我再次回头时，小镇依旧静静屹立着，好像千万年前就存在着一样。这朦胧的雾，让我不禁怀疑这趟回乡之旅是不是一场清醒的幻抑或是幻梦构造的现实。我呼着一口夹杂着外向气息的浑浊气体，骑上车，从雾中消失。只留下从衣服上抹下的外乡尘土。 等到墓碑上的青苔消失时，雾再也就不会出现，我也会回到外乡呼吸干燥的空气，远远望着雾中的小镇。而青苔又出现时，人们就会和雾一起归来，等到那时，雾中的小镇便有了烟火，有了意义。 （完） 后记：不知道写的是散文还是小说，这就像是雾一般模糊不清的或去或者是未来。但物总会使看不见的东西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眼前。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