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滑冰 | 羽生结弦：留在仙台

（记者胡金一  2012年3月21日报道）

羽生结弦一直带着一张照片在身边，那是他在东北大地震的临时避难所拍下的。

一年前的3月11日，仙台一所中学的体育馆里面住着450名无家可归的名灾民，2010年花样滑冰世青赛男子单人滑冠军羽生结弦也在他们当中，父母、姐姐和羽生一家四口临时的“家”不到四平米，每人可以分到一张毯子，一天可以领到一个饭团，这张照片是羽生躺在体育馆的地板上照下的。

一年前，记者曾经在《体育画报》日本地震专题报道《温暖的体育味增汤》的结尾写到这个逃过这场劫难的16岁男孩，而真正再见到他是2011年11月在上海举行的国际滑联花样滑冰大奖赛中国杯上。抱着夺冠的信念来到上海的羽生由于自由滑节目中出现重大失误，最终仅名列第四。而站在领奖台上的，有昔日少年时代的对手来自中国的宋楠，一年前他获得世青赛冠军的时候，宋楠正是银牌的获得者。

“很不甘心，不光是因为输给宋楠，首先这样的表现是我自己不能接受的。这几个月经历了什么，承受着什么，我心里很明白，我不能接受自己只取得这样的成绩。在俄罗斯的比赛，我一定会以高分获得冠军，然后拿到去总决赛的资格。”那个曾经清秀、腼腆的孩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长成了英武的少年，目光坚定、语气沉稳。

地震后九个月，但只要闭上眼睛，那些场景就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什么都做不了，每天就躺在地板上看体育馆的房顶，睡不着，睡着了梦里也在摇晃，因为余震一直在持续，所以我也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清醒的时候，羽生想的都是关于滑冰的事情，因为地震，日常训练的仙台冰场已经停业，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去哪里训练，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训练。“想过就从此不练了，就只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因为会觉得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要继续滑冰的话有点太为自己考虑了。”

随身的Ipod里面还放着他赛季节目的音乐，闭上眼睛，训练的场景和地震时的一切交替在他的眼前浮现。“其实还是想要继续滑冰的，但是这话让我自己主动说出来，我说不出口。那样的情况，我怎么还能任性的只想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

在临时避难所里，大家也在讨论着作为仙台地区的代表，羽生所在的东北高中要不要放弃参加2011年甲子园全国高中棒球联赛，这和羽生的情况有些类似。当生存已经成为问题，体育就变成奢侈的理想。

由于在2010年12月举行的日本全国锦标赛上，羽生最终排名第四，失去了进军世锦赛的机会，所以他的赛季实际上已经结束了。教练阿部奈奈美本想趁着这个漫长的休赛期，稳定一下羽生的四周跳，加强表演方面的训练，但没有冰场，一切都是空谈。由于地震的损坏和灾区严重的断电，冰场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开始营业的。

但很快就有人对这位天才少年伸出了援手，在仙台冰场以前的教练都筑章一郎的帮助下，羽生得到了在横滨冰场训练的机会。“关西大学的教练也邀请我到那边去，但是因为从仙台到关西距离太远了，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去横滨。我小的时候，都筑老师还在仙台，我那时候很怕他，因为他很凶，不过这次过去，他一次都没有骂过我。”

2011年夏天，按照日本滑冰协会计划，羽生应该出国接受跳跃和舞蹈方面的训练，但同时他又接到了日本全国各地慈善义演的邀请，收益都是捐给东北地震灾区的，羽生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理由。5个月之中，他参加了60场演出，这些演出对于羽生来说不仅仅是锻炼了自己的表演能力，也解决了他训练的场地问题。

一个人在外的时候，羽生总是会拿出这张自己拍的照片来看。“这就是我离开时，仙台的样子，那段日子仙台在我的脑海中就一直是这个场景。其实是很愧疚的，明明大家都还在那样的情况下苦苦挣扎，而我却逃走了，逃去避难，逃去滑冰了。只是为了自己想要滑冰的目的而逃走的，这样真的好吗？”

所以，2011年7月，地震后仙台冰场重开，羽生谢绝了都筑教练的挽留，毫不犹豫地选择回到仙台。“那里有我的家人、朋友，还有奈奈美老师。也许出国训练可以让我暂时远离那些伤心的回忆，也能学到很多东西。但是如果我的成长和学习不是在仙台的话，那取得的成绩就没有意义了。”

羽生明白自己肩负了太多仙台的期望，那也是他不想辜负的东西。“如果我去比赛，可能比不好大家也会原谅我的吧？会说是因为受到了地震的影响。但我不想要那样的同情，作为仙台的代表，即使是受灾，我也有作为受灾地区代表的自尊和骄傲。”

2011~2012赛季末，羽生凭借着俄罗斯站的冠军，进入在加拿大举行的国际滑联大奖赛总决赛，最终获得第四名。12月的全日本锦标赛上他获得铜牌，赢得了去世锦赛的宝贵门票，那天他和教练一起流下了眼泪。

今年3月初，羽生为了电视台拍摄地震一周年的纪念节目，再次来到他曾经避难的体育馆，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生活了四天的那块地板。“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感谢我的家人，还有那些支持我的人。在那样的情况下，所有人生活都很艰难了，但他们仍然把我想滑冰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去考虑。因为有他们，所以我现在才能继续滑冰，所以我滑冰也是为了那些支持我的人。”说着话，羽生扭过头去抹眼泪。

“哪怕是再痛苦、再困难的时候，你都不会是一个人。”这是3·11地震让羽生结弦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