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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仙侠小说《行路难》第十五章 罗什寺

2023-06-21 14:26 作者:邢元婴  | 我要投稿

小二手里端着个铜脸盆刚从伙房门帘后出来,见老板娘在地上四蹄朝天直打滚,接着便是一长串“易易易易易易”的驴叫声,

封居胥从怀里掏出剪刀,握剪刀的手直打颤,缓步朝小二逼近。

哐里哐当,铜盆掉在地上,小二跟封居胥都被吓得不轻。

“秋宝,”吕瑶儿突然唤起了他的小名,“别怕,捅死这个小矬子个儿!”

封居胥听她这么叫自己,如逮到耗子的猫儿被赏了一条小鱼吃,他的手也不抖了,鼻子皱了起来如饿狼发狠时的模样,拿剪子的右手越举越高,剪子锋利的嘴儿鹰隼般盯着小二。

小二直接吓瘫在地上,封居胥扑上去,“你这助纣为虐的败类!”却不慎踩在铜盆洒出的水上,耍杂技般手舞足蹈的滑了两步哐当栽到地上。

小二如果有几分胆量就应该抄起条凳给他一下,可偏偏是个比封居胥还胆小的怂人,他见封居胥摔了个七荤八素,赶忙脚底抹油夺门而逃。

“真是个白痴,”吕瑶儿把他扶起来,“来让我看看伤着没?”

封居胥脸着地,鼻子直流血,脸上七灰八灰的,一副衰相。

吕瑶儿掏出手绢给他擦着鼻血,见他盯着自己看,一把将沾满鼻血的手绢塞他手里,“你自己擦吧,既猥琐又龌龊!”

吕瑶儿捡起地上的铜脸盆,给他打好水,“喂,”她拢了拢发髻,朝脸盆点点头,又看了眼地上的老板娘,“这头驴咋办?”

封居胥边洗脸,边斜眼瞅着地上瑟瑟发抖缩成一团的驴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她现在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活脱儿一牲口,把她跟那些无辜变成驴子的可怜人放在一起,让他们惩罚她吧!”

“这个建议好,”吕瑶儿冷眼看着地上的老板娘,她的驴眼睛因极度恐惧而在眼眶中抖动不已,“易易易易易易”的哀嚎求饶。

封居胥把毛巾往水盆中一丢,撸起袖子想把她给拉起来,怎奈驴子劲儿大,反把他给撂倒了。

“笨啊,”吕瑶儿朝门边一指,“把那些驴从槽里牵出来。”

封居胥一拍脑门,将店门前的驴子全给牵了进来,驴子们一见老板娘瘫在地上,先是纷纷剁蹄庆祝,有一只试探性的走到她身边,起初用蹄子触了触她,见她浑然没有反应,接着照着她屁股上就是一蹄子,她只有求饶的哀嚎声,众驴见状纷纷驴目圆睁,嘶鸣着冲向老板娘,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用牙啃的,用头拱的,用腿踹的,用蹄子剁的,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驴心满意足的摇着尾巴纷纷散去,老板娘驴嘴歪斜,一只眼睛早被踩爆,驴肚子被豁开个大口子,肠子肚子流了一地,外阴被弄得血呼啦几的。

封居胥见她这副惨状,心里有几分不忍,她受到的惩罚是否超过了她所犯下的罪过?

“我们赶紧走吧,”吕瑶儿语气平静,就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别看啦,我早就说过,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变成驴也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封居胥把视线收回,他有点后悔纵容驴子们以暴制暴,听吕瑶儿的意思,她早就料到会出现什么结果,这女人的心实在是太狠了,他拖着步子走向后院窝棚,牵出一匹高头骏马,那马饮了水,吃了苞谷,马鼻子喷着沫打倒他袖子上。

“你骑这一匹吧,”他无精打采的把缰绳递给吕瑶儿,“现在赶路,趁天黑前能进凉州城。”

俩人将老板娘搜刮来的金银细软装进包裹,打点好行李,翻身上马,再次踏上南下的路。

 

“你为什么要选他?”身穿玄衣,衣袖飘扬的神仙问赤松子,他手指敲着八仙桌面,手腕朝古镜一扬,封居胥与吕瑶儿骑着高头骏马在官道上飞驰的画面瞬间熄灭,“此人嫉妒心强,性格软弱,酒色财气他一个不落,自古求仙问道之徒,皆是心境空明澄澈,行事果断坚决,不迷恋人世富贵,视金钱美女如粪土,老弟,我实在不明白你的安排。”

赤松子嘭一声拔开葫芦塞,灌了两口酒,“酒色财气?”他把塞子关牢,“我得仙道久矣,这酒嘛,”他弹了一下酒葫芦,“我还是戒不掉,甚至比朝生暮死的凡人更难戒,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忧思忘不了。”

说到这儿,赤松子眉头紧皱,灌了一大口酒,刚想说话旋即打了个酒嗝,坐他边上的玄衣神仙被那味儿给熏得站了起来,“你就不能少喝点?”

“少喝点?”赤松子摇摇晃晃直起身子,两脚扭着秧歌,身子半倚在墙上,用醉眼打量着他,“我说上仙啊,生为劳役,死为休息,”窗外仙雾缭绕,玄鹤翱翔当空,“我到今天都想不通秦皇汉武为什么费那么大劲都要求一个长生不死,何不饮美酒,被服纨与素呢?等到历尽富贵,油尽灯枯的时候嘎巴一下就死了,岂不痛快?我如今位列仙班,早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想来个一了百了,阎王爷他不答应。”

赤松子说罢长叹一声,低头盯着鞋子,“你问我为什么选这小子?”他打个酒嗝,“我瞎选的。”

“啊?”玄衣神仙莫名其妙,“适才施法令古镜时光倒流,老弟你跟这穷酸秀才从相遇到离去时说的话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啊,说他心地纯正什么的,还施法考验他,你兜这么大圈子是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闲得无聊,我的日子平淡如水,想走进某个人的生活里跟他分享点喜怒哀乐,”赤松子耳朵发烫,他用手抠着耳廓,“封居胥是无甚出奇,胆小好色没出息,还喜欢赌博,怎么看都是个八辈子都翻不了身的小人物。他是该被人瞧不起,酒色财气样样都没落下,说白了就是个窝囊废,名字倒挺响亮,封居胥,封狼居胥,建不世之功,每次叫他名儿,我都想笑。我说我选他是瞎选的,因为他真的太不起眼了,是一只随时都能被碾死的蚂蚁。”

玄衣神仙呵呵笑着拍他肩膀,“你是过得太无聊,找他逗闷子,看他一路出糗闹笑话,被人耻笑嫌弃,对吧?”

赤松子看向窗外,“我可能瞎猫碰到死耗子了。”

“嗯?”

“从敦煌到绍兴,一路山高水长,我先前也试探过一些凡人,他们一咬牙一跺脚也能经受住我的考验,只是可惜,他们有的是胆量扛得住鬼怪的恐吓,却没有勇气走向求仙的旅程,到目前为止,唯有封居胥一往无前,他纵使身上有无数缺点,也是个有缺点的勇士,而苍蝇即使再完美也不过是一只苍蝇。我先前夸他心地纯正那些话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不太坏的人身上,爷爷被杀,除了牲口,但凡有点良心的人都会叫出声吧。可他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要跑去绍兴会稽山,这才是他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先前那些苍蝇听我讲,你们要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目的地,一个个都嗡嗡叫着散去了,这些苍蝇要么家世良好,要么智慧超群,远胜封居胥,可光想着吃一粒仙丹,学几招仙术走走捷径,这样的人有什么意思,他们的生活有何乐趣可言?我才懒得跟他们饶舌,我感兴趣的是他们求仙旅途上的一波三折、上下颠簸而不是他们成仙后的日子,成仙有什么意思,跟我一样整天烂醉如泥消磨时光吗?”

“照你这么说,这小子还真有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意思在,”玄衣神仙一挥袖子,那方古镜又显出了封居胥的身影。

 

黄昏日暮,封居胥与吕瑶儿入了凉州城。

他在入城前勒马远观,当真是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难怪称其为“金关银锁”。

他把路上买的斗笠压得更低了,左右观察有没有张贴捉拿他的榜文,依然是一些江洋大盗,没他什么事儿。

“我不想睡土炕了,”吕瑶儿被颠困了,她咂咂嘴,“全是虱子,咬得我睡不着。”

“我有命案在身,不能太招摇,”尽管没人注意他,他依然压低嗓门说,“咱就找个窝棚凑合凑合吧。”

“要睡你睡,”吕瑶儿把头别过去,“咱能别活得那么糙吗?”

“可是我······”

“可是个屁,”吕瑶儿眉头一拧,“你是在衙门当抄书小吏把脑袋给抄傻了吧?”

封居胥刚要说话,吕瑶儿不耐烦的一摆手,“酒泉驿站旁边就是急递铺,我跟里面的一位铺兵熟识,他给我说,朝廷可能要用兵西北,甘肃首当其冲,西拒准噶尔部与回部,估计省里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别说当兵的,捕快都被抓公差派到乡下征粮了,哪儿还顾得上你。”

她顿了顿,轻蔑地笑笑,“死个驿丞算什么,皇帝老儿要的是江山永固,四夷宾服,”漫不经心的瞟了他一眼,“再说了,就算天下承平无事,你跑得比兔子还快,早都出酒泉,经甘州,入凉州了,这才用了几天,你还真以为那些月底领饷钱的捕快放着舒服日子不过,一路千里追凶把你扭送回去啊。”

话倒是在理,可封居胥听得浑身难受,这女孩儿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刻薄劲儿,他板着脸,任马儿迈着蹄子往前走着。

吕瑶儿冷哼一声,也懒得理他。

马儿在一座寺庙前停下,封居胥翻身下马,抬头一看,是罗什寺。

“看来咱跟此庙有缘,今晚就在这儿借宿吧,”封居胥仰头看着马背上的吕瑶儿。

吕瑶儿实在是累了,“行吧,你说啥就啥吧,有床睡就行。”

封居胥敲响了庙门,一位小沙弥把门打开,“阿弥陀佛,施主。”

封居胥掏出一两银子递与他,“我俩信马由缰,马儿偏偏停在宝寺门口,想是前世与鸠摩罗什大师有缘,今生才能来此静听诸位高僧大德弘法演教,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俩想在贵寺借宿一宿,不知方便否?”

“方便的,二位请随我来。”沙弥收下银两,他话不多,看上去有个十三四岁,走路时一直低头看着脚尖,一弯残月挂在半空,夜色悄磨叽儿把天地万物拉入黑暗之中。

他俩随小沙弥经过牌楼、山门和天王殿,绕过大雄宝殿、华严三圣殿、拜殿和三十六代祖师殿,来到后院厢房,沙弥双手合十朝他们鞠了个躬就走掉了。

“呦呵,这位小师傅比你还冷淡啊,”封居胥调侃道。

吕瑶儿打个哈欠,径直进屋,把封居胥晾在那儿,他尴尬的用手搓着鼻翼,却听到有人在唤他,那声音由远及近,他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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