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风暴汇聚》第一章
第一章
卡尔·弗兰茨皇帝在高大的镀金落地镜前站了一会儿。侍从们在身后忙忙碌碌,但他不予理会。除非得到召唤,否则谁也不敢打扰他。 皇帝全副武装。沉重的钢铁甲胄与护手以金线点缀,护腿上则错综复杂地雕刻着西格玛圣言的段落。钢铁护符挂在他的脖子上,前臂上的护具以最纤细的秘银编制而成。他的肩上披着一件厚重的斗篷,以最稀有的貂皮妆点着。头发用蜂蜡梳理过,上面戴着月桂花冠。战锤盖尔·玛拉兹挂在他附有皮革的重甲上。手套与护手都是用最柔软的皮革制作而成,其上覆盖着钢板。精致的黄金铆钉在晨光中烨烨生辉,他佩戴的众多勋章和徽章上镶金带银,在走动时闪着光。他身处的房间更是富丽堂皇,装饰着五彩缤纷的玻璃和擦得锃亮的深色木头家具。 尽管穿着如此华丽,但卡尔·弗兰茨却深感沉重,感觉身体被挂在身上的金属、皮革和织物拖向地面。他沉着脸看着自己的倒影。他感觉自己苍老、疲惫而恼火。 “我宁愿要一身真正的盔甲,”他自言自语道。“可以在战场上穿的那种。只有傻瓜和白痴才会被黄金打动。但这个展示是必要的。是礼仪的要求。”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面对他的副官。 “行了。我们得马上开始。宣布我的到场。” 副官鞠了个躬,匆匆走开了。其他侍从们纷纷各就各位。他们现在很高兴。卡尔·弗朗茨知道,他们讨厌皇帝偏离既定的仪式或惯例。一想到这皇帝礼服下可能是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和他们一样生活和呼吸的人,他们就会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他们更愿意将他视为现世的人神,帝国及其诸多领土的化身。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卡尔·弗兰茨想。如果能意识到他面对无止尽的权争、不断作出选择时心怀的犹疑,那他们恐怕没法好好为他服务。他知道,自己需要在任何时候都展示出强大领袖的形象,作为对抗一切仇敌的捍卫者。当他不能再如此的那一天到来时,他祈祷自己战死沙场后,下一位继任者能有相匹配的勇气。如果帝国陷入困境,哪怕只是片刻,仇敌的恶意将会无情地压向国境,寻找漏洞并加以利用。他们已经兵临城下,口中诉说着疯狂与仇恨,不断冲击枕戈待旦的防线。 没人比卡尔·弗兰茨更了解这一点,因为他已领导这人类最伟大的国度如此多年。有人称之为旧世界最伟大的政治家。还有的人,他知道其中很多人的名字,说他是叛徒,懦夫,甚至更糟。尽管瑞克禁卫一直陪伴在身边,战斗牧师们每时每刻都为他祈祷,但他从不安全。黑暗之神,只有堕落者和异教徒才会说出祂们名讳的恐怖之神,愿意牺牲一千名被选者,只为了看到他的国度被推翻,他的灵魂被剥夺。只有信仰和坚忍方可与祂们对抗。这斗争永无止境。 他跟在副官身后,沿着亮堂的长廊缓慢而坚定地行进。在走动时,身上厚重的盔甲几乎悄无声息。人类与矮人工匠的合作创作了这完美的盔甲,每一个关节、每一道钢板的弧度都完美地贴合在一起,并无一丝瑕疵。当他大步行走时,唯有手杖落在坚硬地板上的铿锵声回荡在走廊中。巨大的门扉出现在他面前。门板用厚重的青铜与钢铁铸成,镶嵌在一英尺厚的实心橡木框架中。很少有人知晓这门扉的起源,它们古老的历史更是鲜为人知。据说,其中的金属来自西格玛统领下的酋长与军阀们的盾牌,正是他们组成了帝国初立的第一支军队。卡尔·弗兰茨站在门前,微微低头。他可以看到门内的喧闹在平息。紧握着盖尔·玛拉兹,他开始向西格玛祈祷。然后他示意侍从打开大门。 “到时候了,”他喊道。 紧张的仆从们躲在走廊阴影中,拉动粗壮的绳子,大门轰然开启。不等大门完全打开,卡尔·弗兰茨便大步迈进房间。空气中突然充斥着金属的碰撞声,三十多位顾问、议员、总管、选帝侯、主教、牧师以及其他诸多权力人士推开座椅站了起来。大多数人都穿着与卡尔·弗兰茨类似的浮夸而不实用的盔甲。有些选帝侯戴着头盔和颈圈,头上顶着大得可笑的羽毛。当房间里的人摆出适当的恭敬姿势时,动作的嘈杂声传到了高高的拱形天花板上,那精制的木制屋顶上镶嵌着纪念帝国各个伟大战役的盾牌。卡尔·弗兰茨头也不抬地从他们下面走过。他认识他们所有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向自己的位置。侍从如老鼠般高效地将青铜镶嵌的王座拉到议事厅的大圆桌前,站在他身后举起斗篷,准备以合适的方式披在他肩上。卡尔·弗兰茨掩饰着对这种表演的厌恶,将盖尔·玛拉兹放在擦得锃亮的木桌上,发出铿锵的回响,他环顾房间,然后坐了下来。伴随着一阵骚动,其他人也纷纷如此,仆人们离开房间,关上了青铜大门。 在一如既往的盛况和喧嚣中,帝国议会正式开始。 “诸位大人,”卡尔·弗兰茨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在空间中回荡。“感谢你们应召前来参加本次会议。我知道诸位都在忙于备战,不便随意前来。但某些事务迫在眉睫。我不会再寒暄来浪费时间。海尔伯格元帅,请告诉我们你对最新战局的评估。” 桌子那头的人站了起来。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是谁:库尔特·海尔伯格,瑞克禁卫骑士团的大元帅,整个帝国最强的战士之一。身穿的仪式盔甲并不能掩盖他手臂与脖子上缠绕的重重绷带。就在几天前,他还在东方与一支庞大的混沌军队作战,身上还带着战争的痕迹。尽管带着伤,但他仍骄傲的扬着他那对巨大的胡须,没有显露出半点不适。 “陛下,”海尔伯格说着,他的声音粗糙得像瑞克河底挖出的沙砾。“我太老了,也没什么艺术天赋,没法描绘出什么美好未来。东方几乎失去了希望。奥斯特领和奥斯塔马克已经被敌人占领。我受命去抵御的混沌战帮被阻挡了,但我军死伤惨重。我们沿着塔拉贝克领边境建立的防线仍然稳固,但敌人至今尚未投入全力进攻它。去年肆虐于这片土地的瘟疫使每一次战役都变得艰难和困苦。无论何时打算作战,我们都不得不应对其他地区因瘟疫引起的叛乱。我麾下的部队已经筋疲力尽,接近哗变了。没必要粉饰。我想其他人的部队也是如此。我们知道混沌军队的主力尚未抵达帝国的心脏地带。等它们到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您可以期望我们奋战到最后一息,但这是否足够......唉,时间和西格玛会告诉我们的。” 大主教沃克玛佝偻着的身躯发出一声嗤笑。他是强大的西格玛教会的领袖,其身上的创伤正是多年服务的勋章。 “一个人怎么能在皇帝面前说出这种话后还苟活着?”他不满道。“哪里有软弱,哪里就需要净化!你对部下的仁慈,对他们软弱的宽容是出了名的。必须剔除动摇者,以坚定余者的意志。我无法忍受这种懦弱的言论。让我的二十个圣殿骑士(猎巫人)加入你的军队,这样你的人就能真正坚持到最后一刻!” 老人一口气说完。他们正是为对抗混沌之长久苦痛与坚定信念而生。周边有几个人赞许地看向沃克玛。有的人同情地注视着。海尔伯格本人则不动声色,面无表情。 “你的圣殿骑士只会削减我军队的数量,”大元帅低沉道。“把你的屠夫们留在阿尔道夫追杀老太婆吧,我们需要帝国的正派人来捍卫领土。” 沃克玛瞪起眼作为回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卡尔·弗兰茨带甲的拳头便重重锤在桌上。 “够了!”他不耐烦道。“我没有要求大元帅针对士气问题作讨论。事实是无可争辩的。我们失去了奥斯特领,瘟疫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们的人民正在丧失信心。形式对我们不利,而且我们知道更糟的还在后头。剩下的问题很简单:我们该怎么办?” 第三个人影微微前倾。他的脸被带着奇异笑容的金属面具覆盖。他正是拜尔沙泽·盖尔特,魔法学院的首席大导师。没人知道是怎样的可怖伤害令他将自己包裹在黄金中,但人们从未见过他离开那覆盖全身的金属外壳。 “虽然似乎不言而喻,但我还是要说,”法师说道,他的声音微弱而单薄。“瘟疫和入侵是同一种思想、同一种智慧的产物。这不是普通的掠夺者入侵,而是一场跨越整个北部边境的协同攻势。我们这些熟悉毁灭力量的人知道什么是幕后主使。唯一能对抗这一敌人的力量便是魔法。钢铁是不够的。海尔伯格大元帅告诉我们他的部下已经快要哗变了。这也难怪——我们英勇士兵们所见的景象不该被任何凡人目睹。如果学院的工作没有受到帝国法令与条令如此难以忍受的限制,那么......” “那么你的巫师和修补匠们就会胡作非为,把事情搞得比现在糟糕一倍。”一个新的声音讥笑道。 汉斯·贝勒,一位来自奥斯特领的将军,他曾在帝国东部潮湿的田野上参加过漫长的后卫战斗,毫不掩饰地盯着法师。 “我看你瞧不起法师们的忠诚服务,”盖尔特冷冷道。“真是奇特。” 盖尔特的面容一如既往地让人捉摸不透,但从平静的语气中感受不到他那传说中的暴脾气。贝勒是个身材魁梧、忧郁的人,双肩束着乌黑的头发,他恶狠狠地瞥了对方一眼。 “所有有尊严的人都会绕开巫师的道路,”他说,用了这个贬义的词来形容混乱仪式的实践者。“当我们站在奥斯特马克的战场上,我们同胞的鲜血与战场上无尽的污垢混杂成齐膝深时,我们面对的是什么?魔法。天空被它点燃。对于这种邪恶的堕落,唯一的解药就是剑和大炮。即使是最强大的术士也不能在舌头被割掉后传播他邪恶的咒语,而一发铅弹也能打倒最胡言乱语的邪教徒。” 盖尔特又一次一反常态地无动于衷。他把金色的双手放在一起,没有表情的头颅微微偏向一边。 “一个有趣的观点,”他说。“你显然没多少时间参加我们的活动。但我们的技能可能会让你大吃一惊。例如,你可能没有意识到,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混沌的污染是显而易见的,哪怕是在它最卑微的仆人身上。黑魔法的臭味没那么容易抹去,当其他普通人无法察觉时,混沌的影响对法师来说洞若观火。你该小心点的,将军。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扪心自问,为何自己会被邀请和一帮身份远超自己的人一起参加议会。答案可能不是你喜欢的。” 卡尔·弗兰茨坐在桌子的另一头,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当法师与将军面对面时,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听到这番指认,贝勒的脸涨得通红,他气得发抖,站了起来。 “以西格玛的名义,”他喊道,伸手去够自己的插在鞘里的剑。“如果不是在皇帝面前,我......” “你要做什么?”首席大导师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玩味地看着这位激动的将军。“攻击学院的首席大导师?你在拔出剑之前就死了。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决定?” 贝勒气得满脸通红,犹豫地站了一会儿,才把手从剑柄上挪开。盖尔特保持镇静,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将军。贝勒环顾四周,显得有些犹豫不决,然后他看向端坐在桌前的皇帝。 “陛下,”他说着,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我在您的宫殿中被指控背叛。您什么也不说吗?” 卡尔·弗兰茨感觉手心有些发热。这比预期的早。他从眼角看到盖尔特正认真注视着自己。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周围人惊愕的表情。 “你应该听听大导师的话,将军,”卡尔·弗兰茨不慌不忙地说。“你没有想过为什么会邀请你这样的将军到这里来吗?或者为什么你的同僚们都不在场?如果你有点脑子的话,就会保持沉默。事实上,你这种榜样比我想象中的更早。” 贝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慌张地朝四周张望。他的额头渗出汗来,尴尬地从桌边退开。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主君?”他结结巴巴道,表情愤怒而狐疑。“有人诬告了我什么?这太疯狂了!谎言!你手下有人要害我!” 听了这话,盖尔特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聚集在他身边的贵族们不安地踌躇。有些人把手按在武器上,但没有人蠢到在皇帝允许前拔出来。首席大导师往后一甩长袍,金色的双手紧握法杖。 “确实有,贝勒。我希望你衰弱。我希望你死在这个房间的地上,因为你是叛徒。” 说到这里,他挥舞法杖大略画了个圆,一道炽烈的能量穿过房间,飞向正在后退的贝勒。对于盖尔特的力量来说,这只是个戏法,但它仍足够在盔甲上开个洞,将一个人打倒。当那团炽热的力量向将军涌来时,他拼命地想躲开它,但动作太慢了。他猛地撞在远处的石墙上,瘫倒在地上,目光呆滞。 “退后!”桌旁的选帝侯们慢慢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奇异的景象时,皇帝大喊道。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卡尔·弗兰茨便大步走向仰卧的贝勒。将军一动不动。也许他已经死了。皇帝感到心中闪过一丝疑虑。难道他弄错了?他察觉到盖尔特也来到自己身边,二人注视着面前软榻的尸体。 “也许我们错了,”首席大导师轻描淡写道。 但紧接着,贝勒的脸颊又抽动起来。他的双眼猛地睁开。四肢开始行动,他艰难地爬了起来。他开始猛烈地颤抖,嘴巴张得大大的。 “如果可以的话,陛下,”盖尔特又一次举起法杖,冷漠道。“我现在就干掉他。我们的怀疑是......” 但他的声音被一声异常的嚎叫打断了。贝勒开始狂乱地抽搐,扑向金属法师。盖尔特措手不及,被撞倒在地,他的法杖在地板上滑动。卡尔·弗兰茨紧握盖尔·玛拉兹,走上前去。他能听到身后拔剑的声音。全副武装的人冲上前来。 贝勒正在被改造。一团脉动的能量开始在他周围凝聚。他的四肢更加疯狂地摆动着,他向后扑到墙上,疯狂地喘着气。突然,一簇触须从他的胸膛冲出,鲜血溅满了石头。一阵咯咯的尖叫爆发了,但很快就消失了,因为贝勒的头已经被他自己的脖子缠住了。他的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了,有的地方被吸收了,有的地方又长出了可怕的新东西。变形的速度是可怕的,很快,各种各样的尖刺、叶状体、舌头甚至翅膀在汉斯·贝勒,或者曾经是汉斯·贝勒的人痛苦的表皮上构成和重组。一团无定形的肉、骨和筋向上竖立,越来越大。奇怪的颜色和粘稠的物质在快速异变的皮肤表面下跳动。在这团胶状的东西中间,张开了一个巨大的嘴,上面满是凶狠的牙齿。一条布满尖刺的紫色舌头伸出,向聚集在它周围的人闪烁着光芒。 卡尔·弗兰茨无动于衷地看着这变化的过程。盖尔·玛拉兹在他手中举重若轻。其上铭刻的符文闪烁着微弱而暗淡的光芒,正如同每次战斗即将来临时一般。 “可憎!”卡尔·弗兰茨冷喝道,话语里夹杂着冰冷的愤怒。 在他身侧,盖尔特爬了起来,拿起他的法杖。在皇帝两侧,其他议员们已经拔出刀剑,准备就绪。他们都是战士,在与混沌的血战中浸淫多年。 卡尔·弗兰茨大步向前,随意地将战锤在身侧挥舞,感受着武器的质量与力量。那个曾经是贝勒的东西透过十多只转动着的、鼓涨着的眼睛看见他走近,向他尖叫起来。混沌卵的呼吸是恶臭的,夹杂着死亡和黑暗魔法的恶臭。卡尔·弗兰茨毫不犹豫地将盖尔·玛拉兹划出一个巨大的圆弧,把神圣的战锤猛地砸向那肮脏的、不定形的肉体。那东西又尖叫了一声,从它肉质的身体中央伸出了许多扭动的触手,许多触手上都有刺或钩子。一些缠绕在皇帝的手臂上,一些从精致的板甲上弹回来,没有造成伤害。 议员们迅速投入战斗。海尔伯格扑向怪物,他的长剑闪闪发光。但即使是他的怒吼也被沃克玛的声音所淹没,沃克玛满怀着着他的使命所带来的正义愤怒,大声呼喊着净化的祷文。顾不上其他人,卡尔·弗兰茨侧过身,用盔甲的重量加重盖尔·玛拉兹的打击。战锤一次又一次地落下,破开大块魔力血肉,将眼睛砸成一团,把松弛的、扭曲的骨头和肌腱变成一堆不断缩小的血腥和黏液。皇帝向前走去,格开了混沌之卵残余的反击,发挥着手中战锤的共振,感受着这一强大战争兵器与符文魔法的结合,穿透了围绕并滋养着他面前混沌卵的闪烁的黑魔法光环。 它的形状变得越来越模糊,血液和其他液体大量地流出。尖叫声变得更像嚎叫了,那怪物的许多张着合着的嘴巴耷拉下来,互相撕扯着。海尔伯格和其他人意识到了终结,便退后了。杀戮的荣誉属于皇帝。 卡尔·弗兰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挥出最后一击。盖尔·玛拉兹继续在他的手中和谐地共振,仿佛吸收并呼应着在房间里旋转的强大魔力。然而,最后的颤抖震动了他面前流血的、毁坏了的躯体。那松弛的皮肤和角囊颤抖着,迅速缩回来。这时传来了嘎吱嘎声,一张张大的新嘴巴在颤抖的躯体上张开了。这个新的孔里没有牙齿、倒刺或刺,而是一个弯曲的脖子,上面挂着一个看起来像鸟的扭曲头颅。它披着亮蓝色的羽毛,眼睛是深而明亮的黄色。 废了点劲,它才张开弯曲的嘴,一个刺耳的声音冒了出来。那声音有点像贝勒,但扭曲和膨胀地可怕。无论将军的声带还剩下多少,都一定是支离破碎的。 “干得漂亮,西格玛之子,”刺耳声传来。“很高兴我主能看到有意思的新把戏。趁你还可以时尽情享受吧,因为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谜语都会让祂更加强大。如果你愿意的话,就相信你已经赢得胜利吧——你会为自己的短视承受永恒的折磨。” 卡尔·弗朗茨没有意识到尖叫的独白,他把锤子在头上挥舞两圈,然后用尽全力朝那张丑陋的脸砸去。随着一道金光的闪烁,巨兽被击得摇摇晃晃,摇晃而虚弱地想重新站起来,然后瘫倒在石头地板上,精疲力竭。又是几次打击,那颤抖的东西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浓浆,在光滑的石板上缓缓渗出五颜六色的液体。恶臭令人作呕。 卡尔·弗兰茨吃力地喘气,站在被击垮的混沌卵旁。在残留的血肉中,贝勒的几个可辨认的特征还依稀可见。这里一根手指,那里一颗牙齿。除此之外,别无幸存。卡尔·弗兰茨突然感到怒火中烧。他早已知晓贝勒的背叛,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把他吸引到这里来的,可是这种亵渎的行为还是使他怒不可遏。既然复仇已经实现,他的使命感被一种强烈的被背叛怒火所取代。 他转身看向其他人,脸上还带着阴沉与愤怒。 “看看这些投向毁灭力量之人的命运吧!”他吼道。 所有的礼节和规则都被抛诸脑后。他愤怒地颤抖,双眼中闪烁着黑色的怒火。 “看看这个!”皇帝低沉道。“只要我还握着持锤者的武器,只要我的手臂还有力量,这就是那些拒绝神圣西格玛之光而投向虚假先知者的命运。绝不怜悯,绝不仁慈!等待叛徒的唯有净化之火!” 听到这里,盖尔特走上前来。尽管脸上没法露出表情,但步伐显露了他的厌恶。他高举法杖,金色的光芒闪烁。能量射流击中混沌卵残破的外壳,灿烂的火焰跃动。火焰迅速燃起,很快,那具漏液的腐烂尸体便燃烧起来。它的毁灭散发出恶臭。盖尔特并未退缩,他维持着魔法。残骸焦黑、变脆,直至化为灰烬。 卡尔·弗兰茨默默看着这一切。随着混沌卵的消失,他的呼吸恢复了正常。他的愤怒被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其余的议会成员在皇帝和摇摇欲坠的混沌卵残骸之间显得犹豫不决。这些人都在战场上见过奇异而可怕的事物,但在皇宫中心发生这样的事情很难让人接受。他们渐渐地恢复了镇静,默默地回到座位上。他的工作完成了,盖尔特再次回到了他的位置上。仆人们从阴影中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清理残骸。尸体的残余部分将在宫廷牧师的监视下处理掉。卡尔·弗朗茨有些满意地知道,即使议会继续召开会议,猎巫人也会冲进贝勒的房子。他的家人必须拿出非常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自己是无辜的,否则他们的死亡将是漫长而艰难的。 “诸位大人,”卡尔·弗兰茨说着,挨个看向每个议员。“贝勒的背叛是我们都知道的,他今天早晨的到来也并非偶然。但我并非在装腔作势。在之前的每次会议上,我们都陷入争吵之中。西格玛教会诘难瑞克禁卫。诸骑士团对我的工程师们吹毛求疵。南方各省的选帝侯都不在乎北方行省的需求,而且每个人都不信任魔法学院。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当我们争吵不休时,大地却在燃烧。就在我与你们对话的此时,帝国的勇士们正在为保家卫国而牺牲。至少他们有权要求我们安坐在远离危险的帝国中心的诸位,去理解威胁,并共同努力应对它。各位大人,请不要误会。我对我子民们的死亡感到遗憾,因为帝国的每一个男男女女对我来说都像我的孩子一般。但如果任何人胆敢在我击退入侵而来的战帮时拖后腿,那他必定遭受与贝勒相同的命运。即使是在阿尔道夫,也存在着背叛和异议。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的话带来了沉默。每一位成员都把脸朝向他,聚精会神地听着。也许贝勒总算发挥了点作用。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为狮鹫军团制定的计划,”皇帝继续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从自己的麾下抽调人手加入了这个组织。但数量还是太少。你们知道我的意图:将帝国的每个成员团结为一个整体,一股拥有各种技能和天赋人士组成的永不腐朽的力量。如果我们继续分裂,那么黑暗势力的设计就已经完成了一半。西格玛赐予他的子嗣们各种各样的技艺。只有把它们汇聚在一起,我们才能完全明白神的旨意。我们知道敌人已经组建了一支类似的部队,目前只知道它的名字叫神鸦战帮。它的目的未知,但威胁显而易见。大人们,我敦促你们赶快行动起来,派遣你们最好的部队加入军团。这一切都是必要的。我们必须终结分裂。你们同意吗?” 选帝侯与其他贵族们,有些还未从刚才贝勒与黑暗之神契约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纷纷点头同意。有些人看起来甚至是认真的。 盖尔特是唯一发言的人。 “各个学院已经为狮鹫军团提供了许多帝国最优秀的法师。我将和我的同僚们谈谈,确保完成更多工作。如果混沌战帮们都能抛开分歧,联合起来对抗我们,那我们也必须如此。” 皇帝向金属法师微微颔首表示感谢。盖尔特是个老狐狸。就像议会的很多其他成员一样,只是由于时局的紧迫,他们之间才没有尽情勾心斗角。但至少就目前而言,他似乎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很好,”皇帝简短道。“这项议题到此为止。我期待在适当的时候收到你们所有人的名单。但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必须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战争的方略上。我希望不要再争辩谁更适合统帅防御。我们必须考虑下一次攻势的地点,并做好准备。在阿尔道夫,这里已经离前线不远了。我们的资源很贫乏。它们应该部署在哪里?” 回到熟悉的战争计划领域,选帝侯和元帅们摆脱了他们异乎寻常的沉默,开始认真地讨论起来。他们介绍了计划,把一张张羊皮纸推到光滑的木桌上,讨论着后勤和器械要求。卡尔·弗兰茨靠在椅背上,让讨论自然进行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游离到右边高高的窗户外。在他视线的边缘,外面狭窄的院子里升起了一团浓浓的黑烟。烧焦的怪物残骸被进一步焚烧。有一会儿,他发现自己被那细细的、扭曲的烟线吸引住了。那曾经是一个人,一个为他而战的男人。还有多少人像贝勒一样,等待着走向黑暗? 皇帝摇了摇头。投机毫无意义。他将注意力转回到面前的辩论上,又开始了听取计划与无情驳斥的无聊工作。在最后,他知道,能依靠的仅有信仰与警惕。考虑到帝国面临的攻势之巨,他们对这两者的需求也是海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