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天龙 第四章:炎症
老魏打开门,看见平日里经常一起下棋的大李子站在门口,他穿着开线的上衣,破洞的裤子,全身上下拧的最紧的地方估计就是额头上那团疙瘩了。
“咋啦大李子,你今天咋过来的这么早?”因为婴儿还躺在床上,所以老魏没叫大李子进门。
“老魏,我……”大李子吞吞吐吐的看着地面。
老魏见状也没多问,扭头就又进了屋,还顺手把门带上了。老魏门碰的很轻,但还是震的大李子心头一颤,老魏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这个乡下老汉当朋友,说什么兄弟情深,说什么情同手足,都是扯淡!
大李子这么想着,就踉跄着往后退,结果一下踩到了地面的水泥断层,重心一空,直接跪了下来。这时老魏拿着一张十块钱打开了门,正看见大李子双手撑着地挣扎想起来,老魏还以为大李子在给他跪拜,赶忙伸手去服。
“你我兄弟(恩断义绝)……”大李子从牙缝一个一个往外挤着字,因为摔了一跤,有点气息不稳,所以说的很慢,老魏心有灵犀的接到:“你我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大李子听到之后一口浊气憋在胸膛里,脸变的又红又紫,眼看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
老魏对着他瞪大眼睛说到:“这才春天你就要熟透了?。”
大李子喷了一口吐沫星子出来,跟着老魏一起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里,老魏日日给孩子喂奶,擦身子,换尿布,精心照料之下,那娃娃的小脸日渐红润了起来,像两个熟透的小苹果贴在脸蛋上。
第四天早上,老魏照常给他换尿布,揭开裹着他的毯子后却看见两道暗红色的液体淌在孩子肚皮上。老魏用手点了点那痕迹,发现已经干了,他目光顺着那液体的痕迹往上扫去,看到了挂在孩子肚脐上的那根红红的脐带,断口处沾染着潮湿的红棕色。老魏紧张了起来,他洗了一条干毛巾给孩子擦了擦脐带,擦完之后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有新的液体渗出来。

老魏头上冒出了一层汗珠,他拿着毛巾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要带孩子去医院吗?那孩子弃婴的身份会不会暴露,他们会不会把孩子从他身边夺走?他这么想着便紧张了起来,十分钟的功夫往南屋隔壁的厕所跑了三趟。
最后老魏决定自己先去医院问问情况,听了医生的说法再做下一步决定。
下午一点半,老魏第一个站在了中医院挂号处的窗口前,他就那么望着玻璃后那“正在午休”的纸条发呆……过了40多分钟,一个年轻的小大夫才打着还欠拿开那纸条,老魏赶忙凑了上去。
“大夫,大夫,麻烦您给我一个儿科的号。”
窗口里的小姑娘抬头看他一眼“孩子哪不舒服啊?”
这样一句简单的询问让老魏后背呼呼的冒汗:“好像脐带有点感染了。”
小姑娘皱起眉头:“怎么会呢?孩子出生几天了?是在咱医院接生的吗?什么时候出的院?”
在来的路上,老魏是在心里悄悄演练过对医生的问答的,但现在面对这一连串的提问,老魏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他像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一样说出了系统里仅剩的指令:“是村里接生的,现在不舒服了,来市里看看。”
小姑娘没再追问,她接过老魏递给她的钱,草草的写了一张挂号单推了出来。老魏抠起那张单子,连说了好几声谢谢才迈着小碎步像儿科病区跑去。
诊室里,一个带着茶色的眼镜的男大夫坐在椅子上,因为眼镜颜色较深,老魏看不出他是在发呆还是在睡觉。
“哪不舒服啊?孩子呢?”中年大夫率先提问了。
“还在在家里没跟着过来,大夫,我家孩子出生应该有4、5天了,今天脐带好像感染了,有点红肿,还有脓流出来。”老魏太紧张了,他下意识的加了一个绝对不该出现的语气词。
“应该?怎么不把孩子带过来呢?”
“孩子他妈带他从村里来的,今天没安顿好,对,没安顿好就没跟过来。”老魏一点都不会说假话。
“哦?”大夫似乎不太相信,他接着说:“听你描述的症状,应该是脐带发炎了,给你开瓶酒精,你早晚拿棉签给孩子涂两次,不见好转就赶紧带来看。”医生边说着就开好了单子。老魏两只手接过单子,一边道谢一边从诊室里退了出来。
回去之后,老魏发现孩子脐带里渗出的脓更多了,颜色好像也更深了,他紧忙按照大夫交代的给孩子抹了酒精,又擅作主张的在睡前加抹了一次。
那天晚上老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个8、9岁模样的小孩蹲在池子边玩水,池子里有很多红色的金鱼游来游去的,那小孩一见他,便“爷爷,爷爷“”的喊起来,孩子冲他跑过来,没跑两步就被绊倒了,老魏在仔细一看,一条白色的脐带从她红色的小裙子里伸了出来,一直蔓延到池子的水里,池水已经变成了殷红的血水,之前的红金鱼不见了,反而是一群长着尖牙的白鱼正在分食孩子脐带。
老魏想冲过去抱起孩子,可无论他怎么跑那孩子的哭声就是离他越来越远……
老魏醒来时他身边的孩子正哇哇的哭个不停,那哭声跟他梦里一模一样,老魏掀开裹在他身上的被子,发现脐带断面处已经严重化脓并且微微发黑了,甚至还有丝丝腐败的臭味散发出来。他不敢耽搁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孩子裹上之后,老魏趁早把孩子带到了医院,连号都没挂就去了昨天的诊室。他进门的时大夫刚刚穿好白大褂,看见他进来也不意外。
“严重了?”大夫抢在老魏前开了口。
“对对,快救救孩子吧大夫!”老魏这句话说的有点破音。
大夫接过婴儿放到了诊疗台上,他熟练的打开孩子的包裹,一看见脐带就皱起了眉头:“怎么留了这么长,这不发炎才怪呢。”
老魏在一旁看着不敢言语。
大夫瞪他一眼:“孩子的妈妈呢?”
老魏结结巴巴的说到:“昨天……昨天……昨儿,受,受凉了,还在家里休息,没……没……来”
大夫逼着问到:“孩子哪个医院接生的?哪个大夫给接生的?”
老魏稍缓了一口气:“孩子在村里……村里生的,是乡下郎中给接的。”
大夫丝毫不停歇:“你儿媳今年多大,叫什么,哪个村的。”
这些问题老魏真的是一点都没想过,他直接被问的哑口无言。
大夫见老魏不说话了,便把语速放缓说到:“我看你不像坏人,你老实告诉我真实情况,一点都不能隐瞒,不然我马上打电话通知公安局。”
听到大夫这么说,老魏悬着的心放下来一点,他拿出自己的身份证还有事先准备好的参军证明,把捡到孩子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大夫。
听完之后大夫的眼神变的柔和而复杂,他轻轻咬着牙说到:“现在的年轻人,真的太不负责了,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孩子不负责!”他又走去看了看孩子“没什么大事,不过需要留院做治疗观察,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回家。”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真的太感谢了!”老魏的嘴唇轻轻颤抖着。
“别客气,老先生,您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孩子留在身边,未来肯定会有很多困难,包括上户口的问题,您不可能一辈子藏着他。”
“诶”老魏叹一口气“孩子命苦,您说的问题我也想了,再等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了我一定想办法把该解决的问题都解决了。”
大夫看着身板单薄的老魏,眼睛里同时燃着冰与火。
开诊之前,大夫跟老魏简单聊了聊天,他告诉老魏他姓候,已经在中医院儿科干了快20年了,以后如果孩子又有什么不舒服,都可以来找他。随后老魏的孩子第一个接受治疗,侯大夫要对过长的脐带进行切除,然后消毒,这一切都要在手术室里进行。
一听手术,老魏惴惴不安起来。临近手术室之前,老魏问候大夫:“候大夫,不怕您笑话,虽然咱们平时总说发炎,总说炎症,但我真还不太理解炎症是什么意思,是跟上火差不多的意思吗?”
听到老魏这么问,候大夫不由笑了:“老魏,炎症就是我们的身体在反抗外界的入侵,是免疫系统的一种自我防御机制,发炎的时候之所以会难受,就是因为我们的身体变成了战场,细胞在上面打仗,无论我们知道与否,我们的身体都会为保卫健康而战,也就是说,我们眼前的小生命,正在为自己而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