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魔幻拿铁

校对：Lrc

升天

缺席的父亲

新的冠军

                                                                              

日光之墙   赫利俄斯区   四月十五号

                                                                              

      一个身穿破烂盔甲的人在墙脚边蜷动着。身为数以千计的伤者中的一员，他在战斗的余波中都没有被任何一方注意到。

      詹多·斯科莱沃克就要死了。那次跌落把他从一块混凝土上摔了下来，将他的背摔的四分五裂。他依然能够移动他的手臂，但肩膀以下的所有部分都仿佛是用黏土雕刻而成的一般。

      他的战甲反应堆的嗡嗡声已经停止了。盔甲的系统已不再有动力，大部分陶钢外壳都被洞开。斯科莱沃克几乎看不到他的衣领和肩甲。仿佛生来就是为了衬托天空一般，城墙高耸在他的头顶之上，由轨道轰炸绘制成的活生生的艺术在神盾上面不停地变换着模式。他的头盔在一块石头上责备地看着他，因为他撞到墙上时它被扯下来了。它曾试图笔直落地，只是，它似乎在用破裂的玻璃眼睛寂静地谴责他。

      血灌进了斯科莱沃克的嘴里。他轻轻地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这是一种用一百把精神利刃痛苦地刺伤他器官的动作。血流得比他吐的还快。

      他呻吟着。即使他的其他伤口没有先害死他，他也会被自己所剩无几的血液呛死。

      詹多·斯科莱沃克并不想死。“恶魔，”他低语着，“恶魔！”

      他轻轻地拍了拍左右两侧的地面。令人惊讶的是，他的手碰到了他熟悉的亚空间之刃。虽然紧握它让他付出了巨大的痛苦，但他还是成功将武器放置到了胸口上，武器在胸口与他的盔甲不时磕碰出声。

      “恶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又吐了一口唾沫。血顺着他的喉咙不停地往下流。

      剑颤抖着。

      “你与我同在！”他咕哝着松了一口气。

      斯科莱沃克的微笑很快就变成了一种沮丧的神情，因为这块金属从颤抖变成了抖动，如此明显以至于它在他的盔甲上叮当作响。这把剑刃开始嘶嘶作响，沸腾着化为黑烟，向燃烧的天空飘散

      “不！”他说。不！恶魔，等等！不要抛弃我！。

      武器蒸发为一无所有后，咔嗒咔嗒的声音消失了，斯科莱沃克呆望着他的空手。

      “我不想死！”他虚弱地说着。他为自己感到极度遗憾。“我还没准备好！恶魔！恶魔……”

      “我尚未抛弃你，詹多·斯科莱沃克。尚未抛弃。”

      沉重的脚步向他拖了过来。斯科莱沃克转过头去。他所看到的一切让他如释重负。

      这只恶魔已经完全成形，坚实地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一个骨瘦如柴，皮肤上长满了肿瘤的东西。它的头长得有点像马，身体的后面和脸的侧面都长着眼睛。然而，其牙齿则是属于掠食性动物的：前排锋利饱满的犬齿整齐地置列在一起，就像泰拉野猪的利刃般的獠牙一般。头上长着四个比角更高贵的短小存在。斯克里沃克注意到，它的耳朵非常小巧，十分精致。

      它离得越来越近了。

      “离我远点！”斯科莱沃克气喘吁吁，突然害怕起来。

      饥肠辘辘的肚腩挂在其瘦弱的胸腔上。它的腿向外弯曲，一瘸一拐地走着。它的胳膊太长了，歪歪扭扭的手指上满是疣。它拖着畸形的脚，慢慢地靠近斯科莱沃克，仿佛是害羞，不确定如何迎接一个潜在的伴侣，但斯科莱沃克甚至可以从他有限的视野下看到它感受到了如斯之胜利。

      “别害怕。我即是你的剑。我是你的恶魔。我们之前在索萨，你与我已经谈过了。我们都对彼此很重要。”

      “我不认识你！”

      “我有很多形态，许多名字。你很了解我，而且一直都很了解我，就如同你很快将会看到的一样。我们之间领域的隔阂被打破了。我可以在这里，是多亏了你我之间的联系。而我族群的其他个体很快就会赶来，但不是为了你。我是第一个，而你是我的。”它停在斯科莱沃克的一边，抬头看着正在持续的战斗。“很快，可憎者就会陨落，这个存在的领域就会变成我们的领域一样。”

      它低下头，用棕色的大眼睛盯着斯科莱沃克，这眼睛在另一种生物身上也许很漂亮，但在它那蠢笨的脸上却看起来令人生厌。浓稠、透明的液体从它们中流下来，顺着它长长的嘴滴下来，覆盖着它的牙齿。

      “我比较好奇的是，我们该怎么处理你呢？”

      无生者跪在他身上，用一只打结的手搭在斯科莱沃克破碎的盔甲上。它的手指沾了他的血。“你为什么把我留在墙上？”斯科莱沃克说道。

      “因为我能，”它说道。它的声音含糊而费力。“因为你需要一个教训。我使你强大，斯科莱沃克，你以为这力量是你自己的。你是个叛徒和杀人犯。冷酷和略微的狡猾是你唯一的天赋，你却把我的天赋误认为是你的。”它窃笑道。“你能想象吗，纹面伯爵居然认为自己能和圣血天使的第一连长相提并论吗？真是无价的谬误。”

      “我杀了沈领主，”斯科莱沃克低声说。

      “是我杀了沈领主，”恶魔反驳道，“而不是你。你真是无与伦比的傲慢，”它满意地说。“是一个适合我的羁绊之魂。我们会有大把这样的时间的，你和我。”

      “我是午夜领主的连长。”

      “你是，你当然是，”恶魔一边拍着他一边说。“但你以你的方式欺骗了你的指挥组。你从来没有耐心或训练来正确地掌握‘可憎者’赋予给你那凡人之躯的礼物。你不是一名战士，斯科莱沃克。你从来都不是。你是个寄生虫。你是个流氓政客。你狡猾，而且虚伪。仅此而已。”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斯科莱沃克说。他的生命正在消逝，不久之前，他几乎坦然欢迎了死亡。

      “你有选择的余地，”它津津有味地说。“你可以现在就死在这里，你的灵魂也会逃到亚空间里，然而在那儿我住在那里的亲族会把它撕成碎片。”

      “另一个呢？”他的眼睛非常沉重，血流进了他的肺里。

      无生者靠得更近了，并用难闻的气息在他的耳边低语着。

      “你可以全心全意地把自己奉献于我，毫无保留且毫无疑虑地，而我会把你接纳。你将成为我的一部分，而我也将成为你的一部分。我们将永远生活在一起，自由地跨越物质与非物质的王国。我们将给这个物质领域带来足以伤害星辰之光辉的痛苦。”

      “否则我就会死吗？”他说道。

      “你付出的将远超过死亡。你将不再会死。”

      “那么是的，”斯科莱沃克说。“是的！除了死亡什么都行！”

      “任何么？”恶魔低语道。

      “是的！”斯科莱沃克说。恐惧给他带来了最后的活力。他抬起头来。“任何。”

      “那就说出来吧，”无生者低沉地咆哮着说。它薄薄的嘴唇近得足以亲吻。眼睛里的液体滴落在斯科拉瓦克的脸上。

      “我向你承诺！我将会是你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对吧？对吧？求你了，别让我死！”

      恶魔咯咯地笑了。“我选你选的太对了。是的，这些话就足够了。这是你的第一堂课——言语的形式不重要，只有它们的真诚重要，而我则看到了你，詹多·斯科莱沃克在你生命中的第一次，是真诚的。”

      “我是！我是！”

      一条长长的、带着臭味的，泛着绿毛和溃疡的舌头从恶魔的嘴唇间滑了出来，然后粗暴地伸进了斯科莱沃克的嘴里。它滑进了他的喉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粗，往下坠入他身体内部，挡住了他呼吸用的空气，让他窒息。恶魔的嘴张得越来越宽。在其余的部分变的干瘪了的时候，舌头却变的越发粗壮，这生物就通过长舌进入了这位午夜领主之中。斯科莱沃克目瞪口呆，吓得睁大了眼睛。

      “我有没有提到过，”恶魔的声音在他脑内回响，因为这意识也是它的了，“为了让你正确地散播痛苦，你就必须学会什么是痛苦。现在，我将把你带到亚空间之中，在那里你将被折磨六百六十六年，并且在这六百六十六年中你将品味到极度痛苦的深渊。这是一份绝佳的礼物。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经受住那等待着你的痛苦，我的朋友、我的灵魂伴侣、我的‘纹面伯爵’，但是你会……你将成为痛苦的专家。”

      斯科拉沃克的眼睛肿大了起来。这个恶魔在他体内滑动，撕扯着它空荡的皮囊。斯科里沃克的血肉发出了暗紫色的，亮到无法直视的光。当光线熄灭时，他的盔甲空无一物，但恶魔并未食言。纹面伯爵并未死亡。在亚空间的深处，詹多·斯科莱沃克开始尖叫起来。

                                                                              

 亚空间

                                                                              

      荷鲁斯从一片烟缈和血雾中凝聚，从一个存在跨步到另一个存在，就像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一样。

      他停下来审视周围的环境。

      他来到泰拉不久，父亲就带他去了一个地方。在尚新的宫殿的一座圆形大厅，其柱廊侧面通过闪烁的大气护盾以免受喜马拉奇雅寒流的影响。顶层的房间简单而豪华。虽无任何铺张，但一切都是按照最高标准和用最好的材料制成的。地板是黑白大理石交叉排列而成，与房间的圆形相吻合的，菱形石板的弯曲边缘变得越来越细，直到他们到达房间的中央，在那里它们变成了被锁在几何牢笼里的镶嵌物。在最中心是一个古老的符号，一个圆圈被一条弧线分隔为黑白两种带着尾部的形状，一个黑色的小点置于白色之中，反之亦然。帝皇告诉他这个符号代表平衡。

      他当时所处的地方是那房间的回溯。他看到了它曾经的样子，也看到了它会变得如何，它的能量护盾消弭，窗帘被撕碎，地板破裂开来。圆形大厅提供了整个宫殿的全景，现在它展现成了一番火景。携着余烬的热浪充斥在各柱之间。荷鲁斯赞许地望着。

      “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父亲”他说。帝皇并没有露面。荷鲁斯感觉到自己周围都是祂的存在，但没有发生任何联络。祂一直藏在暗处。

      在这场表演中，战帅扬起了眉毛。他感到了四神的惊恐，但他并不过分担心。他父亲从不喜欢直截了当地给予答案。他的目光浏览着房间，触及到了一摞软垫，在那儿，他和帝皇相谈甚久，一直到当天夜晚，然后是当时间允许时在他们共享晚宴的桌子上。帝皇总是忙于祂伟大的工作——“祂的弥天大谎”，荷鲁斯这样想——但是当这一切初起的时候，祂与荷鲁斯一起共度的时间比祂与任何其他人共度的时间都要长。

      这一切曾经对他很重要。事实上，这是如此的毫无意义。那满是谎言来满足一位暴君虚荣心的日子，这使他异常难过，多么的浪费。

      在房间的一边是一张古代的弑君棋台。一条卷曲的腿支撑着这张圆桌，它的表面镶嵌着木制的方格，以构成棋盘。木头太老了，以至于它的白色部分变得暗淡，黑色部分发黄了，几乎变成了棕色。棋盘上摆有一场厮杀过半的残局。奶黄色的象牙棋子在防守，他们的一半棋子已经离开了游戏的表面。一整支近乎华丽的乌黑棋子摆在他们面前进行对抗。在他们仆人的头顶，黑王和白王彼此直视。荷鲁斯低头看了看，这攻击有着很大的缺陷；这防御则有许多漏洞。桌板上落满了灰尘和碎片。灰烬从外面的火焰中飘到桌面上。当这些灰垢中的一片落于王旁边时，他看见那枚棋子置落在一滩鲜血之中。

      他对这个标志性的现象明显地摇了摇头。

      他站了起来，一时兴起地抓起一枚棋子，把它移到了一个白色领域的区块里。

      底座轻敲着古老的木头，柔和地收尾。

      “我已经测试过你的城墙了，父亲。我的军队随时准备发动进攻。你为什么还要反抗？你能看到结局的，我知道你能。你的抵抗是毫无意义的。你诅咒了人类。放开他们吧，让我拯救他们。”

      没有回应。

      荷鲁斯从棋局后退开。

      “该你出手了，父亲。”他平静地说道。

                                                                              

复仇之魂号   泰拉近地轨道   四月十五日

                                                                              

      在荷鲁斯无名的圣所里，空气十分污浊，阿巴顿在那里照看着他的父亲。

      和往常一样，拉亚克和他的无舌仆人也跟着他到了那里，没有给他片刻的安宁。

      “他花了太多时间在冥想上，”第一连长说道。

      荷鲁斯睁大了眼睛，盯着虚无。他张大了嘴，看上去要么是个低能儿，要么是个死人。阿巴顿很高兴没有其他人看到这个样子的战帅。他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场景，但他依然忍不住去看。

      “你觉得安格隆是如何漫步在泰拉上的？”拉亚克温和地说。“他不会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亚空间子嗣。帝皇的伟力在日益减弱，因为荷鲁斯在亚空间中与他对抗。如果没有你父亲对泰拉据点发起的这些攻击，我们的盟友将永远无法突破。”

      阿巴顿说：“艾瑞巴斯本可以为自己赢得这些胜利。”

      “我不是艾瑞巴斯，”拉亚克说道。“这位第一使徒先是侍奉他自己，随即取悦于诸神。这就是战帅驱逐他的原因。最终，他和洛嘉皆不够虔诚。”

      “你呢，拉亚克？你信仰依旧吗？他轻蔑地说，使徒旋即发出一阵愤怒的热浪。“我只侍奉诸神，”拉亚克说道，“在永恒面前，凡人的力量又有何用？”

      阿巴顿凝视着战帅。

      “这份代价太过高昂。我们可以在没有‘无生者’的情况下干掉帝皇。我不喜欢这些巫术之旅对我父亲的所作所为，我认为你也有责任。”

      “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改变战帅的道路为时晚矣，”拉亚克说道。“交易已经达成。恶魔军团静候着将其伟力加于尔等之身。再也没有后路了。”

      “我们本可以毁灭这个世界。”

      “那你就输了。皇帝并非凡庸之敌，”拉亚克说。“夷灭他的身体，他会依然苟活。他必须面对面地被摧毁，从身体到灵魂。”

      阿巴顿说：“那我们就应该自己试试看。如果荷鲁斯继续袭扰伪帝，他就会置自己于风险之中。不要低估帝皇的力量，拉亚克。我并没有。你的主子们呢？”

      拉亚克没有回答阿巴顿的问题。“我们奋斗的这一切所受压力不小，”他说。他们必须尽快完成，否则战争就将失败。”

      阿巴顿看着蒙面的牧师。“比如？基里曼不是我一合之敌，我将毁灭他。我要把这些忠诚子嗣都毁掉。这些原体。他们是那么的软弱。”

      拉亚克的六只眼睛闪闪发光。“难道你认为基里曼的推进是我们时间上唯一的限制吗？”

      “拉亚克，我不喜欢你。你很有用，荷鲁斯已经下令不让你受到伤害，但我不需要任何理由忽视你享受的这些保护。”

      “无论你威胁与否，我会说出我需要说出的。我侍奉诸神。我的性命一文不值。”

      阿巴顿的拳头攥了起来。“如果你这么忠诚，那我敢说，我们很快就能看到诸神对你的疼爱了。”

      “你已经看到了，”拉亚克稳稳地说。“你能感觉到。荷鲁斯正走向失败。他虽然强到无法击败，但他也许会懦弱到不可能取得胜利。诸神赐给他巨大的能力，但神之恩惠却是伴随着巨大的代价。”

      “说清楚点，”阿巴顿说道。

      “荷鲁斯的灵魂充斥着神圣的伟力，但它正在燃烧。他的存在虽然强大，但却是有限的。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他都并非不可战胜。如果我们耽搁太久，他就会被他现在操纵的力量所吞噬。”

      阿巴顿不想承认这一点。他不能，但看着他父亲那张茫然的脸，他知道，拉亚克说的是对的。

      “他还有多长时间？”

      “也许足够长，”拉亚克说。“他的意志很强大。”

      “但如果它不够强大呢？如果他现在失败了，如果在任务完成前他的灵魂燃烧殆尽，将会发生什么？”

      “那么，我的大人，发生的将会是过去一直发生的事。”拉亚克看着阿巴顿。“另一个混沌冠军就会崛起。”

《迷失之人与受诅咒者》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