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其一：星龙塔的会议
参考资料：
《Scars》
《人类之主》
《昨日之影》
《海尔斯瑞奇》
《瓦尔多：帝国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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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龙塔的会议
昨日之影
鸦龙
星龙之塔并非只是龙族统帅部的指代。在远离大陆的内海，天穹与碧涛交界的地方升起一道通天的光柱，而那白光升起的地方即是龙族的圣地所在。六根晶莹而锋利的礁石刺出海面，使传说中的高塔如同悬浮在巨龙掌心一般。
塔尖绽放出的光华直刺霄汉，如同炬火一样，能看到天空的地方就一定可以看见，然而这道奇异的白光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甚至会吸收光亮，如果没有额外光源，高塔之下永远会是一片黑暗。拘束着白光的装置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反重力悬台。九个主要的球体漂浮其上，环绕着塔尖转动，大小不一，色彩各异，数十个更小的球体，即由深色玄武岩制成的卫星，围绕着它们公转，就好像这高塔的塔顶是太阳系的核心。
往下，是一个天文台。环形阳台向夜空敞开，当巨大的水晶球以椭圆形的轨道绕着塔尖飘浮时，会透过彩色玻璃窗在房间内投射出阴影。
天文台已经很久没有正常使用了，古老的黄铜望远镜、太阳系仪和星座仪杂乱地摆放在角落里，灰尘有一指宽那么厚，书柜上着锁，橱窗玻璃却是一尘不染，书架也很整洁。它的圆顶铺着马赛克瓷砖，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房间铺着黑白交错的大理石地板，墙壁镶着褪了色的金边。二十根柱子支撑着上面的圆顶，每根柱子上都有用黄金雕刻的符文，有些被清楚地照亮了：一只猛禽、一道天雷、一个狼头，一滴被风格化的翅膀所覆盖的血液，其他的则暂时被黑暗遮掩了。很难看出这些设计有什么意义，或许是占星符号，或许是来自一个被遗忘的时代的神秘文化。在天文台顶端有片烛光照不到的阴影，那里很久以前有一张脸，但细节已无法辨认，它坐在黑暗中，无声地凝视着下面的地板。
房间中央，龙族的将军们围坐在一张石头圆桌旁，巨大的身躯被华丽的盔甲包裹着。他们对于大多数龙来说只存在于传说中——十二个灵魂并肩而立，决定着整个族群的命运。所有的决议都会从此地传遍这个世界，或者被永远密封，不见天日。
神秘的装置在弯曲的穹顶上闪闪发光，并随着光影的柔和变化而移动。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咀嚼那道通讯所传递的意思，以及刚刚从迷雾森林发送来的报告里的信息。
终于，其中之一打破了平静。他的身形高挑而修长，紫金相间的盔甲在风格上与其他同伴有着明显的差别，坚固却轻巧，装饰也更为华贵，他的背后伸展出一对洁白的翅膀，脑后饰有同样洁白的羽毛，在紫色和金色的装裱下格外明艳。
但是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刻薄：
“龙王？我以为他们都已经死透了。”
“处女星龙，请对大人的亲卫放尊重点！”
斥责他的那位身着白色铠甲，边缘点缀着红色的盘肠结和火焰符号，肩甲上有一道赤色的闪电图案。皮毛、金属和绳结组成的饰物挂在他身上，彰显出一个草原猎手不羁的风范。他的下半身接受过改造，使他拥有了骏马一样的四蹄，如同古老传说中走出来的半人马。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啧啧……射手，我没有不敬的意思，但是实在，不说些什么真的不爽快。”
射手星龙皱眉，轻轻拍开在自己身边晃悠的、如镰刀一样带有锋刃的尾钩。天蝎星龙想说什么他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别扭的家伙……他瞥了眼那身缠绕着裂纹一般的闪电纹路的深蓝色盔甲——几乎被各种形状的刀片或其它扭曲金属覆盖了——还有头盔两侧猩红的蝠翼，最终没有说话。在最早的时候他或许会嘲讽地说，诺斯特姆的幽灵在这可怜虫身上投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是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祝福也好，诅咒也罢，每个人的出身都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们错过太多了，太多了。在我们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缺席了。”声音雄浑，但是难掩其中苦涩。接话者身形高大，盔甲红黑相间，脑后饰有长鬃状的甲片，前臂侧面伸出夸张的刀刃，粗壮的锁链缠绕其上，令人印象深刻。
“不要这么说，狮子，不要忘记他们是为了什么而离开的，不要忘记他们的牺牲，不要质疑拯救了军团的英魂，那时所有人都身不由己。”似劝诫，似安慰，说话的星龙头盔上有一对盘曲的羊角，面容坚毅而温和。他的双臂上各有一面圆形的坚盾，盾徽是握紧的铁拳和罗马数字“Ⅶ”，金色战甲看起来和它周围的石雕一样坚固，甚至让人觉得它的主人可也如雕像一样，是放在高台上供人景仰的存在。
“我从未质疑他们的奉献，但是现在，允许我质疑他们的忠诚。”
当天秤星龙的声音悠悠响起，所有星龙都会不安地挪动一下身体。他的头顶像翼骑兵一样耸立起两只翅膀状盔饰，盔甲的颜色是一种深沉的墨绿色。他总是在盔甲外面套一件厚厚的斗篷，遮住了盔甲上大多数花纹，兜帽却从不见他戴过，布料在摇曳的微光中静静地搭在肩甲上。
“我倒是感觉这群孩子挺有趣的。”
双子星龙有两颗头颅，两张面孔几乎一模一样，说话的时候是双重声线。诡异的蛇形纹身一直从修长的脖颈延伸到眼角，多头蛇怪扭曲虬结的身躯在盔甲下隐隐绰绰。他那青蓝色的盔甲不像其他人一样有太多人文的符号，而是布满鳞片，仿佛青色的巨蟒盘踞在他的装甲上。他来自最危险系数最高的军团，曾经一度没有谁愿意将后背暴露在他的面前，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依然掌握着那种令人生畏的力量，但他本身并不在其中。
“但是他们能带来什么好处？”处女星龙立刻回驳，“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那群无敌的小金人了！”
“唔，确实。连昔日的龙王都变成宝贝龙了，如此脆弱，不堪一击。大人可不需要一群连自保都做不到的弱者作为护卫。”附和他的那位装甲最接近他们原来的的样貌，钢铁黑色，缀以银灰色齿轮状边纹。考虑到他的出身，他这一身可谓到极致朴素——没有任何旁出斜枝，除了他初来乍到时执意保留下来的金属脑壳。
“哦，所以你们是担心他们会压在我们头上？”射手星龙露出了嘲讽的神色，“确实呢，我差一点忘了——”
“射手星龙，处女星龙，够了。暂时的虚弱决定不了什么，我们应该担心的难道不是他们带来的变数吗？”
双鱼星龙在他们争吵起来之前插入其间，及时将局面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群青色的装甲昏暗的光线下是泛着浅浅红光的深蓝，鱼、天鹰、月桂冠、葡萄藤叶的银雕栩栩如生，U形标徽在他胸前白的明显。
“让我看来，这群小鬼就是徒增变数而已。”处女星龙悻悻地回怼一句。
“龙不殁于无名之辈，何况龙王。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会回归的，虽然我们从未预期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回到我们中间，也一度做好了永远失去他们的准备。”弯刀似的刃杖轻敲桌面。双方都不得不将准备好的言语吞了下去，将视线投向那个金红色的身影。向来如此，只要摩羯星龙主发话了那么所有争执必须立刻停止。“现在，既然他们的回归已经成为了事实，我希望大家讨论的是该以怎样的态度对待他们，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争吵上。相信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看法，现在，让我知道你们的看法。天秤，开始。”
“我需要知道他们忠诚与否，在此之前一些考验是必要的。”
“杀了他们。”
“帮助他们变强，让他们加入我们。”
“只要他们不会构成威胁，随意。”
“我不喜欢他们，让他们滚。”
“杀了他们，或者让他们离开。”
“如果他们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不反对他们加入。”
“毕竟曾经是大人的龙卫，我相信他们的潜力，虽然有些冒险，但我们应该试试。”
“值得争取，但是变数不可忽视。”
摩羯微微颔首。
“巨蟹，不错的总结。该你了，金牛，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听你的。”
“很好。双子，你依然不做评价？”
两张面孔同时咧开嘴，向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那么——”
“我反对！”处女星龙愤然起身。
“处女星龙！立刻停止你的胡闹！不要让嫉妒左右了你的头脑！”双鱼星龙厉声喝止。背后，尾鳍稍显紧张地甩动。再差一点，会议的主持者就要亲自出面制止了，学者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平息的。
“嫉妒？他们？我？”处女星龙怒极反笑，“你们这么觉得？难道是因为——”
“哦不！不要扯上我们的父亲，算我求求你了。”摩羯身边那个体型高壮的汉子哀哀地求饶。所有人往他那看了一眼，又立刻挪开了视线。
“告诉我你的理由。告诉我他们可能带来的威胁。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不能留下他们。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你将因为扰乱会议秩序受到惩罚。”
摩羯星龙严厉地看向处女星龙。大多数时候他表现得像一个学者：平和克制、谦逊有礼。他确实是一个学者，但是没有人会忽视他那一身醒目而又肃杀的金红色铠甲和那柄弯刀似的刃杖，这个温文尔雅的学者同时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战士。尽管他的盔饰已异化成金红环纹的羊角，仍然不难看出他的出身，那个作战勇猛的巫师军团。肩甲上由“M”字母为主体的纹章则在无言中宣示这位老兵悠久的履历和不容挑战的威严。
“此外，我不希望你将弱小和不确定性再次作为借口。”
“那么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正是我要重申的地方。”
在众人视线带来的压迫感下，身披紫金华装的凤凰之子变得睿智而锐利，一个曾经的外交官，重回他熟悉战场。
“在这个世界，弱小是原罪，不必多言。诚然，我们告诫我们的士兵众生平等，我们禁止他们对其他种族轻慢相待。但同时我们也明确地告诉他们，这种‘平等’不属于我们的军团。我们给他们的训练中每一步在都贯彻这一理念：强者生，弱者死，优胜劣汰。历经数年残酷训练的士兵可能立刻就折损在他的第一场实战中，最终走出生死场的十不存一。其他人必须从头开始，过往一切一笔勾销。军团老兵亦是如此。哪怕是我们星龙不幸遇难，在我们的功绩足以让我们取回昔日荣耀之前，我们也必须遵守军团的法则，并无特权可言。”
他稍作停顿，环视周围听众的眼睛。
“那么告诉我，我们如何‘争取’他们？通过‘帮助他们变强’吗？那么这是否是对军团法则的一种破坏？”
众人对他的辞令或褒或贬，都没有做声。射手星龙欲出言反驳，但还是忍住了。狮子星龙把头低垂。
“另外，变数，呵呵。”他轻笑几声，“按照之前的决断，无非是那么几种：他们变强了，他们加入了我们；他们没变强，也没加入我们；他们没变强，但是加入了我们；他们变强了，却没加入我们。”
“前两条似乎并不坏，第三条在某些人看来也不是‘那么’糟糕，值得担心的是最后一点，是吗？”
“我们难道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巨蟹星龙提出质疑。
“哦是的，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想想吧，我的血亲们，相信你们都听过雷电军团的故事。想想吧，我的兄弟们，我们那些金光闪闪的表亲是如何看待我们的。那些伪装成文明的暴力，那些金色的恶魔，他们永远都在警惕我们，警惕所有为了帝国出生入死的将士，若他们从未将抵在我们后心的枪口移开，我们又如何能将信任托付给他们？不要忘记那天，是谁率先将武器对准了我们！不要忘记那场战争中，是谁造成了我们最初的一批伤亡！不要忘记，我们陷于现在这悲哀的处境，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分明是十一军团的蠢货们干的好事！处女星龙，你别平空污人清白！”天秤星龙打断了他的慷慨激昂。
“他们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吗？告诉我，‘我们的’和‘其他的’究竟有什么区别？他们难道不是同一种东西吗？”处女星龙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东西属于他们自己？他们被埋葬在黄金铸成的棺椁里，操控凶器的指令甚至从未出自他们本心。是的，那天龙语者的确没有向我们开火——仅仅因为他们认为我们依然忠诚。可是⋯⋯如果他们认为我们背叛了呢？或是得到了别的命令？难道他们动手时会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吗？就我所知，军团血亲之间的争斗甚至不留情面，何况那些高高在上的金色杀手？他们是眼线，是内应，是刺在军团中的钉子！我们既已摆脱桎梏，又何苦让这钉子重新扎破我们的血肉！”
“你又何苦为难几个孩子。”双鱼星龙轻轻叹息。
“他们记得那些事情吗。”
“无知者无罪论吗？真是老生常谈。我很不喜欢。”尾钩在巨蟹星龙厚重的铠甲上弹了又弹。巨蟹星龙用他的动力钳拍下了天蝎的，后者看了眼那个狰狞的骷髅图案，默默收手。
“如果他们要恢复曾经的荣耀，那么注定会想起当年的事情。他们的传承并不是像我们一样写在基因里的，刻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就是冻在冰川的匕首，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为其所伤。”水瓶星龙冷冷地说道，“如果他们记得，那我们最好一开始就杀了他们。无论最初是否被准许，现在我们已经远远越过了那条线。”
“谋杀大人的亲卫可是重罪。”
“他们从来不是大人的亲卫。他们从来不是我们中的一部分。你应该知道大人的兄弟们有多烦这群随身的黄金挂坠。”
“处女星龙，我注意到你至始至终针对的是那几个孩子，完全没有提到那几只宝贝龙。”刃杖轻敲桌面，似乎是为了表示某种意向和评价。
“那正是我的意思。”处女星龙向众人抬起双手，示意自己讲话结束。
“杀死那几个孩子，让宝贝龙加入正常训练的队列。”狮子星龙沉声道，“是可以接受的做法。”
“我也觉得行，但是如果那几只宝贝龙不同意…⋯”天蝎星龙发出了阴森的笑声。
“杀而无恨，戮而不焦，屠而有节。”射手星龙只是微微一笑，然而带着讽刺的意味，“有长进啊处女，或许我应该称赞你的慈悲？”处女星龙翻了他一个白眼。
“子园会怎么看待这个决定？”双子星龙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
“她是我们的人。”
天蝎星龙用他的长尾巴敲了一下双子星龙。他们中间的那位及时用宽大的身躯将二者分开。
“那么现在，有人要更改原先的决定吗？”
刃杖微微举起，询问之后便是最终的决断。
“我依然坚持我的决定。”白羊星龙平静地说。
狮子星龙轻轻抬手。
其余人默不作声。
“如果那样，或许我会选择支持射手。”
双子星龙摇晃着两颗脑袋，自己和自己相视一笑。
摩羯星龙轻皱眉。身边金牛星龙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他，他示意对方保持沉默。
“你们不觉得现在做决定为时过早了吗？”
天秤星龙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昔日半神，今日凡人。”他悠然扫视过众人，“凡人是如此羸弱，杀死他们很容易，如果你们决意如此，我现在就可以用时空镜把他们丢进虚空之海。”
“但是啊，想让他们复活可就难了。”
然后他仰头看向房间圆顶的黑暗。
“最终的决定权不在我们手里。”
全体静默。
射手星龙嘴角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转瞬即逝。
刃杖清点桌面。
所有星龙同时起立。
“我们需要对闯入者进行追踪并获取更为详尽的信息，让他们处于我们的监视和控制下，以便得到许肯后立刻行动，将不稳定因素消灭。”
“同时命令并监督各防线加强守备，警惕外来者对我们的布防带来的威胁，尤其是龙海王城和玄之迷宫。接下来星龙将加入巡行，所以这可能是大人归来前最后一次满员的会议了。”
“此外，双子星龙。”摩羯星龙顿了一顿，“你已经不是九头蛇了，懂？”
双子星龙耸了耸肩，然后和其他人一起用拳头轻触胸口表示领命。
“散会。”
石桌上刻有星象符号的水晶标志熄灭了光亮。
星龙之塔四面环海，并且时刻处于重武器攻击平台的环卫下，想要迅速离开只有通过传送。处于礼貌考虑，星龙们通常不会在会场使用传送装置。按星象分的六条楼梯呈环形盘绕在塔周，通往楼下一层的阅览室。
“射手，此次巡行允许我先行一步。”狮子星龙的语气透出哀伤，让走在他前方的射手星龙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狮子长鬃一般艳丽的盔饰不复昔日光彩，臂刃也显得黯淡，这个素来开朗的竞技场常胜冠军表现出的消沉让猎手诧异。
“巴帝圣岛？”
“是的。我想去看看……至少是他待的最多的地方。”
“他会回来的。”他们并肩而行。
“70年了，接近一个普通凡人的一生。”
“龙不殁于无名之辈。”射手星龙将手抚上狮子星龙的肩膀，“我们会等待他的回归。”
“能伤到龙的只有龙……”狮子星龙摇了摇脑袋，表情有些痛苦，仿佛有钉子扎进了他的头颅，“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最近我总是有不祥的预感。”
“是什么，兄弟，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不安？”
“我看见了他的回归，我看见了他的战斗，我看见了他的陨落，又一次。”
“你，做梦了？”触电一样，射手星龙将手抽回，停在他们之间。真是不可思议，这片天地与世隔绝，思维的浪潮为堤岸所阻，无法再拍击他们的意识了。他们很早就不能做梦了，就算是天生敏感的他也不能了，那种天赋不存在于这里。
“我不知道，我，不能确定，那种感觉，非常陌生。”
“你刚才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告诉摩羯？”射手星龙抓住他的手，就要拽着他返回天文台，“他应该还没走，现在说不迟！”
“不，射手，我认为那只是我的幻觉。上次我在空斗之城参加格斗比赛的过程中被安卡锤了脑袋。我猜是后遗症罢了，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劳烦他。”
射手星龙严肃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确定？”
“确定。”
“好吧。只是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参加任务。我记得留驻巴帝圣岛的希哈热情并且好客，你可以去他哪里修整一段时间。我向摩羯知会一声，你的任务我帮你顶着。”
“……谢谢”
狮子星龙挤出一句感谢，然后立刻传送走了。
射手星龙望了望黑暗的天空。天堑无涯，黎明尚早。这个世界依然存在昼夜交替，但是看不见日月星辰的运转。他早已习惯。
在那障壁之后⋯⋯
星河尽烬，战火未熄。
他摇摇头，将这不祥的预感驱出脑袋，然后启动了传送阵。
其它几个旋梯也闪动了传送的光芒，只不过由于白羊留驻星龙之塔，而巨蟹跟随水象前往龙海王城，属于金象的通道空无一人。
“处处，你不走？”
“我留一会儿。你先去陪子园看书，我会来替你，然后你去玄之迷宫帮天秤。”
“好。”
水瓶星龙沿着石梯一直往下走去。阅览室就在楼下，这个距离不需要传送。
现在偌大的会场只有三位星龙了，烛光摇曳，阴影憧憧，更多细节显露出来。他们被无价的卷轴和其他遗物所包围，从远古时代的化石、天落的陨石，到泥塑、木雕、陶瓷、石质的碎片，静静地陈列在为展览而设计的微型静滞力场中。那些失落的、兴起的、尚未出现的文明的符号环绕着他们。还有一些完全不符合他们体型的手枪、步枪和刀剑，铸成各种风格，出自不同年代，都已裹上了时间带来的锈蚀——这里的收藏包罗万象，两个世界的历史彼此重合。
“我们在等什么？”
金牛星龙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盔甲狰狞而厚重，一部分被漆成了黄色，一些地方则因为战斗剐蹭露出了原本的灰色，头顶伸出公牛的犄角，仿若古代神话中的食人牛怪米诺陶若斯。他肩甲上的标徽一侧是一个抽象化的金色太阳，另一侧是一本燃烧着火焰的书。摩羯瞥了一眼那个纹章。可惜了，明明是读书人，却总被当成吃书的妖怪，只能怪他自己太憨。不过考虑到他刚来的时候只剩下小半个脑子了，这也并不奇怪。
处女星龙无声地笑了一下。金牛自觉失言，立刻闭嘴，乖乖站直。
“处女星龙，你今天的状态不正常。现在这里没有其他人，如果你有什么疑虑，直接告诉我。”
“我做梦了。”
“不是个好的预兆。看来幽冥之界的局势不容乐观。现在来说说你的梦境吧。你梦见了他们的归来。”
“是。”
“你梦见了我们的死亡。”
“是。”
“他们阻止了大人的复活。”
“不是。”
“其他关键词？”
“火焰。从地狱燃起的火焰。”
“有意思。”摩羯星龙若有所思，“十二星龙和六星龙卫，以命换命？”
“不亏。”
但是不可接受。军团会为此元气大伤。地狱的邪灵将趁虚而入，将他们的心血付之一炬。
“棘手。”
如果是代表他们将堕入地狱并转而与军团为敌，那么就不难理解处女星龙为何动了杀心。
金牛星龙紧张地看着沉默相对的两位，小心谨慎地分析从他们的对话里散落的零碎信息。
“他来了。”
诶？
他立即收回意识，睁大眼睛观望，接照以往的经验，那位通常会出现在——
他看见了。悄无声息地，无数带翼飞影从圆顶上的那片阴影里降落，在他们面前聚集成团，一开始如同烟雾，随后渐渐浓重，显现出一个身披装甲的内核。做工精良的战甲通体漆黑，披着黑色鸦羽编织的袍子，一双修长的利爪附着在金属拳套上，背后是一对钢铁飞翼，形同渡鸦的翅膀，双眸漆黑如夜，黑盔下的面容却苍白如雪。
“向你致敬，鸦龙大人。”
星龙们双手在胸前交叠，用古老的礼节向军团的实际支配者、龙之帝皇在尘世行走的代言、伟大暗影之子致意。
“向你们致敬，星辰的君主们。”
鸦龙用相同的礼节回应他们。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因为在幽冥之界无数场战役中无数次高呼命令与战吼而变得粗糙。
“战况凶险，影龙之城处境维艰。裂隙在扩大，相信你们已经察觉。”
摩羯星龙颔首：“是的，我们中的敏感者被迫接受了禁忌之语。”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处女星龙，“我的守护灵也在躁动不安。”
“命运的天平不向我们倾斜。我们需要一个突破口。”
“你已听闻他们的归来？”
“我正为此而来。”鸦龙的话语沙哑而平静，“大人为此将我传唤。”
“圣意何为？”却是处女星龙急迫地询问。
鸦龙嘿然，走到露天的环形阳台上，望向阴沉而又高远的天空。海风裹挟着夜气飒飒作响，拂动他肩上的羽披。
“他说，水到渠成。”长久的沉默后，他沙哑地回答，“无论我们手握如何强大的毁灭力量，我们终究只是凡人，看不穿自己的命运。但是大人不一样。在我们只能看到一滴水珠、一朵浪花的时候，他能看到整条河流。”
“夏虫如何语冰？”
质问，或者更像自嘲。
“无论如何，我不允许七十年前的那场灾难重演。”
脑海中浮现出的炼狱般的场面让金牛星龙的拳头捏紧了。在那场战争中他们失去了巴尔达伦，自此巴帝圣岛再无圣龙守卫。
“此事，我必躬亲而为。”
鸦龙的身形在夜幕下崩解，碎裂成无数带翼飞影。如他来时一样，无声的鸦群如同沉默的风暴向远方的大陆席卷而去。
“鸦龙大人，等一下！”在另外两位星龙差异的目光中，金牛星龙越众而出，挽留似的向群鸦投下的暗影伸手，“请告诉我们，大人究竟说了什么？”
他不指望得到回复。连他也为自己这大胆的冒犯行为惊诧。
然而如鸦群的尖啸，夹杂着仿佛羽翼拍打的声音，龙语清晰地传入三位星龙的脑海。
【⋯⋯明焰利刃，兄弟相残。天崩恶痕，邪怨倾泻。应得之物，魔眼眈视。星辰之桥，贼首横越。猩红之业，叛者将成。圣境之上，天命已定⋯⋯】
火焰。从地狱燃起的火焰。
如果这就是我们不可回避的命运，那么未来也过于残酷。一种凉意渗透进他的脊髓，让他不由得哆嗦。
恐惧，他知道那是恐惧，一种他早已经遗忘也不应该再重新获得的情感。
他在恐惧中失神，直到摩羯星龙将他唤醒。他眨眨眼睛，处女星龙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金牛，我需要你去一趟巴帝圣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