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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人

2020-07-15 15:04 作者:KILLERJACK4  | 我要投稿


我朋友的工作因为近况停滞了下来,因而我从他那里多听了点故事。作为一个朋友,他是一个很可靠的人,但作为讲故事的人,他往往夸张乃至胡编乱造。在确定没有触及任何个人隐私的前提下,我试图将那个故事整理成文字。


    我朋友住在某小型小区里,整个小区的配置都称得上优秀,走出他所住的大楼,转头就能看到出口。至于物业,虽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但不至于影响到他的生活。


    我朋友的工作还算赚钱,但总是起早贪黑。小区里少有像他一样的单身年轻人,多是带着孩子的已婚夫妇和老年人,他没事的时候也不与他们交流,他所住的大楼一层只有两户。他之前的邻居是一户带着孙子的老头老太,在孩子上大学后就搬走了,这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毕竟他几乎没机会也没意向去接触他们。自此之后很长时间,隔壁都没有人入住。


    故事开始于前两年他从外地出差回来,发现隔壁竟然有了新人。他倒没见到他邻居本人,而是发现隔壁门口多出了鞋架。他只记得那上面放着一双带油污的运动鞋,他工作很忙,从没有和邻居碰上面,只是鞋架上的鞋总是变,有时候是运动鞋,有时候则是皮鞋,有时候则是女性的高跟鞋。不止是鞋子的样式,连鞋子的尺寸和价位也经常变化。他也曾经想过这会不会是一个喜欢偷窃他人鞋子的怪人,但是小区内没有任何类似事件发生,他觉得为了问这种问题敲开陌生人的门,实在是尴尬。


    他与邻人第一次见面是雨夜,那天正好遇上罕见的暴雨,他手上抱着三个快递箱走出电梯间,箱子遮住了他的视角,直到他感受到一阵冲击才意识到自己撞上了什么,箱子咕噜咕噜地摔落到了地上。


    “然后,发生了奇怪的事情。”这是我朋友的原话。他清楚地听到箱子掉落到地上发出的响声,也依稀看到地上箱子的轮廓。但是他弯下身想要捡起盒子的时候,发现那三个盒子叠在一起,整齐地放在地面上——是的,本应该在他怀中的那个盒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地面上。


    他抬起头,看到了他的邻居:那是一具被严严实实地裹在黄色雨披下的身体。我朋友说他楼道里的照明很昏暗,所以他没法辨认出邻居的性别,体态乃至身高,连邻居的面目都隐藏在雨衣帽檐的阴影之下。黄色雨披上的雨滴在可见的灯光下滑落,那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他也没说话。那个人轻轻地拉开大门,没有任何开锁的动作——似乎连一点力气都没用。头也没回地走入那阴暗的房间,然后用雨衣下的某个身体部位关上了门——也是毫无声响。只留着我的朋友一个人站在原地,愣着。


    他似乎还提到另一点,那就是虽然那个人的雨披上满是雨滴,无论是他的衣服还是快递箱都没有任何痕迹(他自称是直接从车库上楼的,所以没有淋到雨)。也就是说,那个人应该是以某种方式,在保证不让雨披上的雨滴弄湿箱子的前提下,在我朋友眼前拿起扶正倒在地上的两个箱子,在不被本人意识到的情况下拿走我朋友手上的箱子,然后再整整齐齐地将这三个箱子叠好,然后直起身子像没事一样走进自己的家门。


    这一切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了,连我朋友这种金钱至上的利己主义者都忍不住调查了一番。他克服自己的胆怯问了可以接触到的小区住户,没有一个人见过那邻居的真面目,那个人似乎比所有人起得都要早,又比所有人回家都要晚,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活习惯,他的工作情况,他的饮食,他的财产,一切都好似一个谜。他也询问过前一任不靠谱的物业,只是说他每一次的物业费都会按时缴纳,这在一个用手机就能完成支付的年代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当问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对方就以所谓的“隐私保密”将他打发了回去。


    那人虽然不符合常理,但还算是通情达理。一个似有似无的木头人,总好过一个喋喋不休的伪君子。我朋友这样想着,也就是这么过去了。


    直到前一段时间,自己的家门被穿着蓝色制服的两人敲开,才知道发生了那件事情。因为很多细节可能触及底线,故而在此隐去绝大多数细节。


    这大概说是他邻居公司的某个人接到那个人的聊天消息,教他来自己的家谈论项目。等到他到时,发现那人家门敞开着,他顺势走入,整个屋子没有一点动静,他一个个房间寻找,知道发现床上铺着一件衬衣,鼓鼓囊囊得掩盖着什么,他随手抽起拿衣服,一堆白色的骨头就哗啦啦倒在床上,吓得他晕厥了过去,等醒来后才颤颤巍巍地打了电话。


    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据说这个人一直在某个外企工作,在疫情之前虽然谋得一个职位,但并不显眼。直到疫情发生,公司的主心骨或是被困海外,或是失去消息,或是早就去世,这个人才赶马上任,由于那个人一直只有小职位,几乎所有的上司都不知道其名字。少有的知道底细的前职员在这个风头下辞职或者失去联系。这个人的工作几乎不接触实质资产,几乎全部是线上完成。其风格追求效率,要么就是表格文档要么就是文字,也无法通过语音或视频知会其性别。我朋友小区内外的摄像头从来没有拍摄到这个人的身影,这个人也从来不拿快递或者叫外卖一类的可以泄露自己真容的事情。我很疑惑,为什么不直接查找那家公司的档案库呢,直到我朋友给我看了一则被淹没在各种有关疫情的国际新闻之中的一条短讯:某某企业的大楼半夜突然起火,其中的所有电子档案与纸质档案几乎毁于一旦,就在火灾发生的20分钟后,当地下起了一场没来由的大雨。


    至于那些骨头,我朋友坦言他所知道的不多。但是据他的说法,他猜想,那可能是一些动物骨头,还有男性与女性的人骨,至于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我无从加以进一步推测了。


    读者如果读这则故事,大概会觉得逻辑不通,细节模糊。在我朋友反复强调保密的重重制约下,我只能大概总结出这样一个故事。


    我朋友一直很可靠,所以我不敢在他眼前质疑这个故事。但我也总是因此担心受怕:这样的一个人——很可疑的说法,一个无法确定其人生态度,其生活习惯,其爱好兴趣,乃至有头有脸的我们都无法知道其体态,性别乃至面貌的存在,最终这样不知生死地消失在我们身边的某一处。


    Ta到底是谁呢?我能想到无数擦肩而过的,乃至每天遇到,却从不正视他们脸的那些人,他们在想些什么,最终有什么目的呢?一想到这里,我又因此夜不能寝,终于化为这篇三流的怪谈,应该至少能让我今夜入眠了。


    2020.7.13书生企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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