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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b 第7章76节「在帝都邂逅」

2023-09-03 23:46 作者:禁书库归档处  | 我要投稿


全速前进!!! @MaryHan52623048

本翻译为日翻。

翻译:橘クマ

校对:橘クマ

润色:Tom111335


本文仅供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转载须经译者授权并标明出处。 

  

    雷姆与那名女性的初次邂逅,是在被软禁的宅邸中散步时所发生的事。

 

    在城郭都市瓜拉尔攻防战期间,为了治疗负伤了的弗洛普・欧克奈尔,与他一同被从都市带走的雷姆——被带往了帝都,处于被软禁在即便是整个帝都当中也可以说是屈指可数的庄严宅邸之中的状态。

 

    只是,虽说是软禁,雷姆身处的情况还是相对自由的。

    既没有被关进狭小的屋子或是牢狱里,也没有遭到过分的暴力或是言的对待。尽管难以说是平安无事,但可以说是十分温和的对待吧。

    不仅食物每餐都有准备,还设置了洗澡的时间。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比在修德拉克之民聚落的生活还要宜居也没错。

    话虽如此,虽说没有被关押着,但并不是说就能够出到宅邸外面去,她的行动被负责警备的士兵——宅邸的主人贝尔斯特兹・冯达尔冯的私兵所监视着,并不能忘掉不自由的程度就是了。

 

    不管怎样,无论自由和不自由间的均衡如何,当前处境都并非雷姆本意。

    当然,肯定会让库娜与荷莉尝到力不从心的感觉吧,普莉希拉会对自己随便地消失掉感到愤慨也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一起踏上旅途,前往东之地的同伴们回来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露伊和米迪娅姆,还有那名叫菜月昴的少年——

 

    “——啊”

 

    听到那样细微的声音时,雷姆正因心中的想法而感到痛苦。

    向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在那座位于宅邸中央的庭园——与其说是为了维持绿意盎然的景观,不如说是为了便于飞龙升降的中庭之中,有个陌生的人影。

    尽管没有和在宅邸工作的士兵与佣人他们全员见过面,但那个人与他们之中的哪一个都不相符是一目了然的。

    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那个人不是用自己的脚走路,而是坐在带车轮的椅子上。

 

    “唔、唔……!”

 

    那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女性,浓郁的棕色卷发在头的左右两侧分成了两部分,长长的睫毛下面蓝瞳左右摇摆不定,她将力气注入纤细的肩部中,使劲向前倾倒身体。

    那双颤抖的手臂全力推着的,正是她所坐着的带车轮的椅子——轮椅的车轮部分。车轮的骨架采用大大的外框,坐着的人可以通过用手转动来向前或向后前进。

    只是,一边的车轮卡在了道路一角的沟里,似乎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

 

    紧紧地咬着纤薄的嘴唇,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拼命尝试转动车轮。

    尽管如此,单靠她那纤细的手臂无法使出必要的力量,车轮只能徒劳地一点点前后前后来回滚动。出声求助的话就会有人赶来吧,可她并没那么做。

    不愿依赖他人。面对这般顽固的态度,雷姆感到了一种亲切感。当然,那是由她的何种心情而来的,雷姆不得而知,但是——

 

    “——我来帮你吧。”

 

    “啊……”

 

    无法放着她不管,雷姆走到嵌入沟中的女人的背下方,从后面向她搭话。

    那位女性惊讶地瞪起双眼、仅将头转向后方面对雷姆的存在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她又马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抿了抿嘴沉默了。

    面对她的这种反应,雷姆再一次感到亲切感的同时,将手放在了她的轮椅靠背上。

    轮椅靠背左右都带有把手,因此站在后面的人能够推动轮椅。雷姆用手推那里,向前使劲。

 

    “一、二——”

 

    用力一推,嘎吱的声响从车轮传出,轮椅从嵌入的沟中脱离了出来。

    轮椅趁着余势继续前进,女人堪堪用手将其停住后,当场转了转轮子,朝着雷姆转过身来。

    然后——

 

    “不要……多管闲事”

 

    向雷姆抛来了相当礼貌的问候。

 

    “——”

 

    雷姆不禁惊讶地眨了眨圆圆的双眼,被她的话吓得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女人也将目光从雷姆身上逃开,抿着嘴唇。

  

    “那种程度,不用你帮忙也没问题的啦。再说了,你这家伙明明也拄着拐杖,搞什么鬼啊? 好、好好管好自己的事先吧。”

 

    “那个……谢谢你的担心”

 

    “才不是担心你!耳朵坏掉了是吗?不是这样的话,那就是脑袋、你那脑袋有问题是吧。”

 

    在被女人结结巴巴地说了那么多后,雷姆才迟钝地察觉到那好像是对自己的挖苦。

    尽管话中带刺,但却隐约夹杂着一种她说不惯这种话的微妙感觉,就挖苦人来说,她还欠缺着伤人的才能。

    老实说,在此前一直与普莉希拉接触的雷姆看来,这就好比是小狗和米泽尔妲之类的人之间压迫力差距。

 

    “赶、赶紧给我消失。我没……没空搭理你”

 

    “没空指的是,你正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任务……!?没、没错哦。我有好好地完成任务。才不像你……”

 

    遭到雷姆的反问,女人神色紧张地回答道。不过,在回答的途中,她皱起细细的双眉,两眼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雷姆。

    接着,轻轻地咬了咬伸到嘴边的右手拇指,问道:

 

    “……生面孔,我没见过你呢。你这家伙,是谁?”

 

    “——我叫雷姆,因为某些缘故,被绑架到了这座宅邸之中”

 

    “绑架……”

 

    “没错。请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面对边咬着指甲边喃喃自语的女人,雷姆打算走近去询问她的名字。

    或许,被她冰冷地拒绝掉的可能性更大吧。

 

    “——卡秋娅。”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卡秋娅如同轻描淡写般似的报上了名来。

    不知她这么做是别有用心,还是说只是单纯地因为正在想事情而反射性地报上了名字,卡秋娅若有所思地继续咬着指甲,

 

    “绑架,就是说你也是人质?”

 

    “人质……真,是这样吗?我不大觉得我作为人质十分合适就是了……”

 

    没错,会因为雷姆的消失而情绪发生强烈动摇的,只有像是昴那样的人吧。

    诚然,想修德拉克的人们和欧克奈尔兄妹同样会担心,普莉希拉也可能会皱皱眉头什么的吧,但这对大局没有影响。

    如果说雷姆的存在会左右大局的话,那也差不多就是昴左右大局的时候了。

    但是——

 

    “对于那个人来说,这种事情。”

 

    雷姆既不认为他能做到,也不觉得他应该做到。

 

    尽管力不能及、受尽不合理的折磨,但却依旧不停地拼命与之抗争的身姿,雷姆在短时间内见到了无数次。他那自己背负起一切、什么事都要自己做的身姿。

    雷姆完全无法忍受这样子。这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或是憎恶他。

    这是……这是为什么呢?目前仍无法将其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是了。

 

    “——”

 

    “……喂,别给我不说话行吗?”

 

    “啊,对不起。稍微想了点事……卡秋娅小姐你,和贝尔斯特兹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被眼神尖锐的卡秋娅叫到,雷姆在为自己的沉默道完歉后问道。

    既然在这座宅邸里,卡秋娅也和贝尔斯特兹有关系这一点肯定没错。只是,很难想象他们之间的关系。

    假如她是像马德林那样的战力,或是一眼看去就是帝国士兵模样的话,那么关系也就很清楚了,但从卡秋娅的外表来看,很难将她与这些联系到一块。

    真要说有什么可以想到的——

 

    “贝尔斯特兹大人的女儿或孙子,之类的?”

 

    “宰相大人的?少来了,你误会了。首先,贝尔斯特兹大人并没有结婚,是不可能有什么家人的哦。而我,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原来是这样吗?那还真是令人意外。”

 

    “意外?”卡秋娅歪过头来,但雷姆连忙摇摇脑袋,打算隐瞒自己内心的真正想法。

    一次,贝尔斯特兹与雷姆面对面,向她说明了自己对皇帝产生叛意的理由——那就是,他对不去生下继承人的皇帝感到了不信任。从支撑着国家的贝尔斯特兹身处的立场来看的话,皇帝此举可以认为是放弃自身职责的不义之举吧。

    他的这个理由,对作为受害一方的雷姆来说,虽然很难产生共情,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对于因为这个理由而掀起叛乱的贝尔斯特兹,他自身却和皇帝一样是孤家寡人这点,总让人感觉有点无法理解。

    当然,她觉得贝尔斯特兹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就是了。

 

    “可是,如果哪个都不是的话,卡秋娅小姐又为何会在这座宅邸里呢?”

 

    “……真是个反应迟钝的女人啊。我啊,才刚问过你‘你也是人质吗’不是吗?”

 

    “——。这么说,卡秋娅小姐也是被当作人质?”

 

    面对雷姆的反问,卡秋娅面露苦涩,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卡秋娅也一样,被作为某人的人质而囚禁在宅邸之中。——对于这个事实,雷姆稍感惊讶的同时,转头环顾宅邸的四周。

 

    这是一座位于帝都之中被宏大、庄严的气息所环绕着的巨大宅邸。

    然而,在那之中,包含雷姆和卡秋娅、以及受了伤的弗洛普在内,一定还有其他数不尽的秘密仍处于沉睡之中吧。

    在与贝尔斯特兹直接对峙过之后,雷姆认识到那个老人是个充满理性与智慧的伟大人物,是阻拦在打算夺回帝位的阿贝尔面前的强大壁垒。

    只是,无论是那杀入水晶宫、直取皇帝首级的叛逆之举也好,还是那拥立伪皇、瞒天过海的阴谋诡计也罢,(为达目的)全都在所不惜的贝尔斯特兹,其恐怖之处,恐怕绝不是仅凭雷姆的想象与推测便可加以衡量的东西。

 

    “卡秋娅小姐被抓作人质,你的家人一定很担心吧。”

 

    “……不好说呢。对那家伙来说,我或许不过是个能够随时替换掉的利用工具。假、假如碍事了的话,就算是立马抛弃掉也不奇怪。”

 

    卡秋娅将视线移开,因为雷姆的话,情不自禁地吐露出了自己的心声。

    然而,即便是没有那种结结巴巴的说话方式,雷姆也是明白的,尽管口出恶言,但那并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对于卡秋娅的这种态度,雷姆心中已有眉目。

 

    “——”

 

    因为这不是别的,正是同雷姆自己一模一样的顽固。

    卡秋娅恶语相向、那般想要让其远离自己的对象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雷姆不得而知。只是,刚刚的那番话,与其说是说给雷姆听的,不如说是为了讲给自己听的。

    那是因为不想对对方抱有过分的期待与信赖而撒的谎。

 

    那是因为不想承认自己是对方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对方是自己心中不可替代的存在而撒的谎。

    那不是别而明明正是为了欺骗『自己』而撒的,自欺欺人的谎。

 

    “卡秋娅小姐,能再和你聊聊吗?”

 

    “什、什么啊……随便干这种事的话,会惹宰相大人……”

 

    “我想应该不会惹他生气的哦。如果他真生气了,你就说这是我强迫你这么做的就好了。”

 

    “实际上,才不是那样……啊,等等!”

 

    无视掉颤抖着双唇、打算拒绝雷姆的卡秋娅,雷姆快速绕到她的身后,将拐杖夹于腋下,悄悄地握住了轮椅的把手。

    雷姆在推轮椅的同时,也能顺便对方的身体当作自身的支撑。这样一来即使没有拐杖也不会摔倒了,这倒是个不错的位置。

 

    “尽、尽干些任性的事……我和你好像才刚——”

 

    “卡秋娅小姐的房间在哪一边呢?我的房间在西边就是了”

 

    “……在正、正对着的东边”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在听到虚弱的卡秋娅传来的回复后,雷姆推着轮椅走了起来。起初卡秋娅还有一丝抗拒,但不久(便放弃了抵抗)将手从车轮上拿开,任由雷姆摆布。

    雷姆有自觉,自己的谈话方式过于强硬了点,但她依然毫不犹豫地向前推着。

 

 

    卡秋娅可能掌握着这座宅邸的重大秘密,和她打好关系说不定能找到打破僵局的方法,像是这之类的算计雷姆没怎么考虑过。

    大概,卡秋娅的存在,对现状的改变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因为雷姆隐约理解到了,将她与卡秋娅的存在作为人质的贝尔斯特兹,他之所以没有家人,是为了让自己没有弱点。

    但即便如此,雷姆仍有几个想要像这样与卡秋娅接近的理由——

 

    “——我啊,有很多必须去了解的事情。”

 

    不能再像这样,被当作人质囚禁起来,只能一味地向认识自己的人们散播不安与担心的种子,这样的自己,这样软弱的自己,一定要做出改变才行。雷姆的心中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与决心。

    因此,尽管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雷姆也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挣扎尝试。

 

    『——无论是谁,都无法逃离自己。勿忘妾身所言,努力精进自身吧。

 

    比起否定无力的自身,还有更应该做的事等着自己去完成。

    没错,为了不再只是原地踏步,得将那人明了的话语付诸实践才行。

  

                △▼△▼△▼△

 

    ——察觉到有人进到了屋子里来,弗洛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

 

    摆脱掉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残留睡意,他的意识回归到了现实之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眼前那洁白无瑕的天花板,他马上便意识到,这里是监禁着自己的宅邸的一个房间。

    果不其然,已经不会再因先前的那件事而感到惊慌失措了。由于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变得手忙脚乱,因此感受到了巨大的痛楚这事,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话虽如此,可要说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的话,却也还是会多少残留着一些违和感。

 

    “像这样几天卧床不起的话,作为一个商人来说实在是令人焦躁不安呐!”

 

    自己可是那种一天的工作和行商计划全都与收入直接相关的商人啊。

    尽管不能说是十分精通商道,但唯有缜密的经商计划才是通往成功的捷径。即便不是为了成功,仅仅是为了挣钱,也同样应该坚持不懈地工作。

    因此,像这样被束缚在床上的生活,与其说是令感到悠闲惬意,不如说正好相反,让的心七上八下地怦怦直跳。

 

    如果知道了自己被囚禁一事,妹妹米迪娅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一想到这,便更加摁耐不住自己内心的焦躁。

    总而言之——

 

    “无法对夫人说让她立刻将我治疗至万全的状态,这可真是让人咬牙切齿呢!”

 

    为了治疗受了伤的弗洛普,雷姆同样沦为囚徒之身被囚于此。

    为了昴,还有担心她的大家,无论如何也要让雷姆平安回去,只是她目前的立场很难说是十分安稳。

    目前,雷姆身为弗洛普的愈者,一旦将他的伤完全治好,在那之后她的立场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总不至于,用完之后便当场将她处理掉吧。尽管弗洛普如此期望,可是——

 

    “我想,可以说这取决于你的想法和心情吧?马德林小姐。”

 

    在按顺序整理过一遍自己的思绪之后,弗洛普将话题抛向了房间的入口处。

    打从一开始,就是因为感觉到了人的气息才醒过来的,尽管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但知道肯定有谁在屋子里,加之一般会来探访弗洛普的对象,只有两个人。

 

    过来进行治疗的雷姆,或是偶尔抛头露面的马德林,只有这两人而已。

    姑且不论在宅邸中意外地十分自由的雷姆,面对马德林,弗洛普还是需要或多或少地打起精神来的。

    毕竟,看着幼小的她臂力却大的惊人,就算只是用指甲,将弗洛普撕碎也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她是高傲的人——该如何应对才是正确的呢?即使是久经世故的弗洛普也同样不知所措。

 

    可是,虽然看不清状况的话很有可能会遭到马德林的大声怒斥,但弗洛普并不想过分地去欺骗她,或是用谎言来愚弄她。

    就算是弗洛普,也并不是一句谎都不撒活到现在的。正是因为缺乏力量,所以自负比帝国的任何人都更加依赖语言的力量。

    即便如此也不愿去哄骗马德林是因为,她真的是十分真心地想念着弗洛普所熟知的那位『家人』。

    尽管这样愚蠢的生存方式,或许会令另一位『家人』感到愕然也说不定,但是,

 

    “没办法,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啊。”

 

    (虽然决定不说谎)但要是让对方觉得自己目中无人的话就完了,一直以来弗洛普都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在宅邸中度过的。

    因此,今天也要对马德林坦诚相待,话虽如此,但又不能让她感到索然寡味,可以说这是一场十分考验说话技巧与说话能力的战斗——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要说为什么的话——

 

    “马德林小姐?你是过来缠着我继续昨天的那个话题的吧。我记得是讲到了卡利尤首次在空中飞翔时,巴尔罗伊所发出的那一句惊叹是什么?这里——

 

    “——真是让人感兴趣的话题啊,但现在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

 

    躺在床上,对着本应在场的对象搭话的弗洛普,在听到了与预想的人不一样的声音后,陷入了沉默。

    原一直以为在口那站着的是马德林,可传来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且,还是弗洛普所听过的某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弗洛普自夸,但只要是听过一次的声音就绝不会忘记。

    即便是从熙熙攘攘的集市另一端所传来的声音,只要是听过一次的,就能清楚区分出这是谁的声音。因此,也同样不会弄错这个声音。

    只是,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声音的弗洛普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毕竟,(且不论对方)至少在弗洛普的心中,和对方的关系与以前相比,发生了激变。

 

    “村长……不,应该称你为皇帝阁下吗?”

 

    “这两个有区别吗?不论哪一个,都是不敬的称呼呢”

 

    轻声向其搭话的同时,弗洛普强行驱使着自己颤抖的手臂和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尽管依旧能感觉到轻微的上身麻木感与肌肉痉挛感,但并非无法忍受。

    这般抬起自己的视线,总算是看到了那伫立于房间口处的身影。

 

    在那站着的,是个目光锐利、黑发下的白皙皮肤皎如日月的青年。

    那以暗红色为基调的装束和修长挺拔的站姿,与自己看见过多次的那个身姿一模一样。不论是神态还是五官,全都似曾相识。

 

    阿贝尔——不,文森特・佛拉基亚。

 

    那正是,作为神圣佛拉基亚帝国的现任皇帝,目前被赶下王座,打算将其夺回的反骨之狼名字。

    被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说自己不敬,弗洛普只好苦笑着低下了头。

 

    “失礼了,那我是不是该重新称呼你呢?不,这样的话措辞也得改过来了呢。怎么办呢,真令人困扰啊。请问您介意让我重头开始再来一遍吗?”

 

    “没必要,又不是说只要重新来过便能抵消掉原有的行为。更重要的是,你是否是有向佛拉基亚皇帝宣誓忠诚、奉献忠义的觉悟的帝国之民?”

 

    “谁知道呢。毕竟是自己所生活着的国家的皇帝,我多少还是心怀着一定的爱国心与感激的念头的哟。自文森特・佛拉基亚阁下治世以来,包含种族间的小摩擦在内的冲突与斗争锐减。对于国家变得更容易生活这点,我还是心怀感激的呢。”

 

    “这话里有话的说法。在余面前,也亏你敢如此玩弄空言啊!”

 

    面对耸了耸瘦削的肩膀,缓缓走来的皇帝。

    弗洛普稍微睁大了双眼,在近距离的观察下,他的身姿显得愈发鲜明。无论怎么看,这身姿都正是弗洛普所认识的那个阿贝尔。

    然而,弗洛普知道,眼前的他并非阿贝尔本人。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扮演的还真是像啊。不过这也难怪,没有这种程度也担当不了替身的重任吧。”

 

    “再这般胡言乱语的话,余就不得不塞上你那嘴了。你之所以会像这样被藏匿在这,不过是因为这是飞龙将』马德林・艾沙尔的期望罢了。不过,在一将的期望和余的心血来潮之间,天平会倾向哪边,很容易就明白吧?

 

    “我会接受你的忠告,谨言慎行的。但我无法保证一定能够做到!毕竟我的心情也是十分复杂的啊!我对你的那张脸可是有着一肚子怨气!”

 

    “——”

 

    面对突然指了过来、这样大声主张的弗洛普,对方沉默了。

    对方——在这种情况下,尽管很难决定该如何称呼这名并非阿贝尔的男子,但为了方便起见,姑且将其称为文森特好了。

    关于这个文森特是假皇帝、企图篡夺帝位之人这件事,是弗洛普所知的事实。但弗洛普并没有纠举弹劾他的理由。

    如果弗洛普与阿贝尔缔结了坚不可摧的友谊,构筑了愿意替他向所有事情发声的关系的话那还好说,可偏偏并非如此。

    不如说,即便是在这层意义上,弗洛普与阿贝尔之间的立场也处于复杂的关系之中。

 

    “真不凑巧,我真正想要抱怨的人,是和你长着同一张脸的另一个家伙。话虽如此,可你扮的真是像呢……我也经常帮老爷的忙去给村长化妆,你的样貌与他那时的素颜完全一模一样”

 

    “——城郭都市的那件事余听说了,你也是那个计划的相关人员吗?一言蔽之,那就是妄图以无聊至极的方式来颠覆皇帝统治的暴举,无可救药的,暴举。”


    “是吗?在我看来,那是个令人高兴的尝试。最重要的是,没有出现牺牲者。”

 

    “不过是结果论而已。

 

    弗洛普面色缓和下来,回想起自己与昴,以及阿贝尔齐心协力制订出的城郭都市的计划。

    尽管那是靠着连弗洛普听了都要大吃一惊的奇思妙想来实行的计划,但却是他至今为止所参与的全部作战计划中最让他开心的一个。

    参加那个作战的全员,一定都由衷地期望着那个作战的成功。

 

    “不管是塔丽塔小姐也好、库娜小姐也好、还是我也好都是这样。——但正是因为这样,我才理解不了啊!”

 

    “——”

 

    “老爷、皇帝阁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被赶下帝位,置身于那种立场呢?”

 

    “更准确地来说的话”,弗洛普在此又补充了一句话,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文森特,表情没有丝毫的动摇,看着这个和皇帝一模一样的篡位者。

 

    “为何,你们不惜动摇坚如磐石般的帝国,也一定要谋反呢?”

 

    “——真是个,能说会道的男人啊”

 

    “这可是行商工具,毕竟我是个商人呢。还有就是我那连我妹妹都赞不绝口的盛世美颜,这也是行商工具。”

 

    “原来如此,那么——”

 

    对弗洛普所说的话,文森特文雅大方地点了点头,但却突然间将手伸向了露齿而笑的弗洛普,抓住了他的脸,将其拉了过来。

 

    身子被迫前倾,伤口疼到无法自拔的弗洛普发出来了“唔咕—”的呻吟声。然而,文森特没有理会他的哀号,近距离瞪着他,

 

    “——就在这里夺走你的这张脸和嘴巴,作为你不敬的赎罪也没问题吧?”

 

    那冰冷地滑入鼓膜的声音,极具威压感,仿佛能从脑袋窜到身体中,把心脏都给冻结住。

 

    对着爱逞口舌之能的弗洛普所说的那句话,充满着难以原谅其对皇帝的不敬这样的想法,尽管冷酷无情,却又夹杂着一丝愤慨。

    弗洛普一边思考着这意味着什么一边还嘴——

 

    “……如果说这意味着让我管好自己的嘴的话,那夺走我的声音才更合理吧?”

 

    再一次,弗洛普做出了似乎会进一步激怒对方的回答,用因被抓着而露出了难看表情的脸重新看向了文森特。

    在听到这个回答的一瞬,文森特黑瞳一眯,在其眼眸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情感,还没来得及显露而出便被一扫而光。

    文森特放开了弗洛普的脸,闭上了一只眼睛。这种观察对手的方式,是他所模仿之人阿贝尔的习惯。

 

    “虽然余向你表明了在余的心血来潮和马德林・艾沙尔的希望之间,哪边更重是一目了然的,但要是我真那么做了的话,它(马德林)难免会造反或产生叛意。你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敢对余摆出这般态度吗?

 

    “诶?啊、啊——原来如此。确实,如果我死了的话马德林小姐一定会很生气的,那对你来说也很麻烦……尽管我没考虑到这一步,但正如你所说。”

 

    “——”

 

    “被囚禁的我,若是不惜性命地想要向皇帝阁下报仇,很有可能会促使马德林小姐反叛的。——但遗憾的是,我现在还做不到。”

 

    听了文森特的话后,弗洛普重新计算了自己性命的价值。

 

    在马德林对自己十分感兴趣的当下,若是自己的性命随随便便地就被夺走了的话,想要再将那如同猛兽般危险的她给驯服,一定会变得困难无比吧。

    要是马德林背弃文森特的话,作为叛乱一方的阿贝尔就会占据上风。

    这样一想,也就能明白文森特怀疑自己是为此而挑衅他的了。

 

    “我听贝尔斯特兹说,你对威胁之类的话不会屈服丝毫,对拼命之类的事也不会犹豫半分。看样子真如他所说,你似乎是个麻烦的灾厄之种。”

 

    “看来我在不知不觉间被迫置身于这样的立场上了啊。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皇帝。我可是相当棘手的哦!”

 

    “余听说有个和你一起被带来的愈者小姑娘也在这。你若是担心她的话,就应该给我谨言慎行,老实待着。”

 

    “这下可无路可走了!”

 

    将雷姆作为挡箭牌,一下子打得弗洛普措手不及。

    然而,这也没办法。因为无论如何也要将雷姆平安送回去不可。

 

    而且——

 

    “到底该怎么做,我自己也还无法决定。”

 

    可以说,弗洛普的立场终究与马德林的没什么两样。

    那样的话,自己是否也应当像马德林那样,加入到她所参与的叛乱之中,策划恶毒的计策来抹杀掉被赶下台的阿贝尔,让他一点点地偿还自身的罪孽呢?

    可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介商人,充其量也就只有被妹妹夸几句长得好看这点长处了。

 

    “就算没有马德林・艾沙尔护着你,贝尔斯特兹也不会伤害你的。认清楚自己的立场,尽量不要生出任何事端,好好地待在这里。”

 

    望着沉默不语的弗洛普,文森特这般放出话来。

    从他的话来看,弗洛普理解到他是打算为这场对话划上终止符了。是判断从自己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还是说这场对话的目的他已经达成了吗?弗洛普这般想着问道——

 

    “假皇帝,你来我这到底所为何事?”

 

    “——”

 

    “虽然对于从来没有谋反过的我来说难以想象,但要是竭尽自己的想象力努力地去想想看的话,也能明白处于皇帝阁下的处境一定非常忙碌吧。本就处于百忙之中,但若是还像皇帝阁下你这样一直引发着内乱的话,那忙碌可谓是无穷无尽了。”

 

    尽管无法说平常的行商就十分轻松,但如果一下子堆积了大量能满足顾客需求的商品的话,那时候的忙碌程度也不是平常能比的。

    假皇帝的立场也是如此,在真正的皇帝仍旧健在的这期间,绝对无法做到安稳无事。

    在这种情况下,文森特特地移步于此的理由是什么?

    难道说——

 

    “那是因为,你想从我这打听皇帝阁下近况如何吗?”

 

    “假使余真的如你戏称的那样是个篡位者好了,可想要从真皇帝身边的家伙那打听他近况如何什么的,这种事实在是恶趣味啊。”

 

    “情报收集十分重要,无论经商还是对战都是这样不是吗?这样一来,我认为想要了解对方的情况这种事并不是恶趣味。”

 

    “——即便如此,也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就算不特地从你这打听那家伙目前如何,余也自会用这双眼睛去确认,并与其交谈的。”

 

    “原来是,这样啊……”

 

    那显然是因为被弗洛普一语道中痛处,迫不得已而做出的借口。

    但弗洛普接受了文森特的这个回答,认为这并不是那种虚伪的发言。

    文森特所说的直接和阿贝尔见面,并与他交谈,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尽管弗洛普只能在心中想象,但无论如何也无法认为他所说的这是谎言。

    虽然也很担心(在他们直接见面的时候)在阿贝尔身边的米迪娅姆、塔丽塔还有昴会怎么样,但继续深究也无法得到答案吧。

 

    至少,在他们直接见面的时候,文森特应该无法把阿贝尔怎么样吧。

    如果他做的到的话,那即便他提早做出胜利宣言也不足为奇。但很难想象他会有特地过来向自己宣告胜利这样的恶趣味,而且隐瞒着这个事实不断与自己谈话这点也同样十分的恶趣味,因此,可以认为这些都不是他到这来的目的。

 

    也就是说,文森特并不是来向弗洛普问话的。

    这样一来,能想到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

 

    “既然没有想问的事的话,就是有想告诉我的事,对吧?”

 

    “尽管贝尔斯特兹评价你的立场是个麻烦,但在余看来,你的存在同样是个麻烦。”

 

    “我可以认为这是在称赞我吗?因为这么想的话我的心态更加积极些,我就姑且这么认为好了。”

 

    弗洛普觉得,正是他的这句话让准备离去的文森特停下了脚步。

 

    “——”

 

    老实说,弗洛普并不清楚让文森特在此停下脚步,对自己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假如文森特的目的得以达成,成功篡夺了帝位,那么阿贝尔不光会从帝国,一定还会从这个世界上被夺走身份吧。

 

    那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他是与自己所重视的家人』巴尔罗伊・特梅格里夫的死相关的人,可看着他被夺走一切,丢掉性命,这真是自己所期望的吗?

 

    “时至今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期望是什么……”

 

    不对,是有过(期望)吗?弗洛普重新思考着。

 

    一点都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期望)。这不是因为别的,正是由于自己在遇到巴尔罗伊他们之前,只想一心守护米迪娅姆,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现在的自己)和那时的自己一样,那么,得到答案的方式也是一样的。

 

    『你们,想怎么选择都可以哦。

 

    弗洛普回想起了那个曾在背后推了自己一把的粗暴声音。

    因此,比起盲目地跟随大流,弗洛普选择在了解更多之后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可以讲给我听听吗?假皇帝。你来,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

 

    阻止了因篡夺帝位而忙碌无比的假皇帝的离去,弗洛普直接向他问到。

    面对这个询问,文森特的嘴角,浮现出了与弗洛普所熟知的那个男人略有不同的扭曲,开口说道。

    那是——

 

    “——关于大灾,它所带来的毁灭之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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