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神眼中·chapter.22：分灵之庭
迎面扑来一股细细的凉风。刚走进这间欧式装潢的会议室，极星就油然而生一股奇怪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没错，就像周围的气压都骤然改变了一样。只是穿过了一扇门，好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会议室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桌，围绕长桌摆放的有约十把椅子，只有三把上坐着人。离门最近的那张椅子上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孩，见到极星便宛如见到亲人一般热切地伸出手欢迎她的到来。 “欢迎，我的孩子。我们等你很久了。” 女孩笑着说。她的声音稚嫩，语气却像个成熟女性一样稳重。女孩身穿紫色的和服，一头乌黑长发倾泻而下，从椅子上一直垂到地板。 在看到这位女孩面容的一瞬间，一股难以名状的怀念之情突然涌上极星的心头。那种感情强烈却并不突兀，而是温柔地包裹住她的心脏。极星无法感知到什么确切的内容，只能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就是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和仿佛来自本能深处被唤起的温暖交织的怀念感。 “来吧，好孩子，快来让妈妈抱抱。” 女孩温柔地催促道，紫色的眼睛笑眯成两弯月牙，左脸颊上还有个小小的单酒窝。 妈妈？这个词落在此刻充斥着怀念感的心头好像河蚌柔软的体内揉进了一粒沙子，名为违和感的异物正强调自己的存在。妈妈，母亲，也就是罗纳德所说的“父母”之一。与全能的神不同，父母是各自手持阴阳两极的生命的创造者，只有二者具在才能诞生新生命。可如果记忆正确的话，自己并没有父母，因为自己是从原初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 胎内。那个沉寂已久却又稳定存在的词语突然在脑海的某一角亮起，胎内，就是原初世界。原初世界就是孕育自己和姐姐的子宫，而子宫的所有者正是母亲。极星突然明白了这个女孩给自己带来的怀念感的来源，是母亲的感觉。是从最开始就陪伴在自己身旁，却因为无处不在而被她忽略了的温柔和保护。父母，母亲，妈妈。陌生和熟悉的词之间终于架起通往现实的桥梁。 那么是这个女孩生出了自己吗？不，虽然“母亲”的感觉是相似的，但并没有直接联系，极星也从她身上感觉不出原初世界的气息。分灵都是从神身上剥离的存在，而且不会撒谎的罗纳德也说过，他们只是被“安排”成为所有人的父母的。 “鸣目，你吓到她了。” 另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打断了极星的思考。与其说是“打断”，不如说是感觉有一股微妙的引力随着这个声音响起把她的思想拉回了现实。说话的是坐在长桌另一端上座的男性，外表年龄大概在三四十岁。他与面前的女孩不同，有一头纯白微卷的头发，束成一束垂在肩膀上。他穿着笔挺的白西装，脸上还别着一副单片眼镜，神情严肃如磐石。 “请坐吧，极星。”男子对极星说道。他的声线平稳，却仿佛一根牵引着极星动作的绳，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去，在一张自动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沏好了热腾腾的红茶。旁边放的是一种做成兔子和花朵模样的可爱点心，造型栩栩如生，让人不忍下口。 极星看了一眼倒映在杯中的自己的影子，又抬起头看向上座的男性——此时她才注意到他旁边还有另一个人，是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西装革履的青年。那个青年坐在那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花瓶，纹丝不动、神情紧绷。青年手里拿着像钢笔一样的东西，面前还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似乎感觉到极星的视线，黑发的青年瞥了她一眼。他的眼睛眼尾上翘、非常好看，不过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迅速回到了那本笔记本上。 “那我们开始吧。”白发的男子发话道，一旁的青年几乎是同时开始往笔记本上写字，看来是担任类似记录员的工作。 “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亚伦·史密斯，目前替代神明暂领世界之主一职。这位是铃屋鸣目，她是我的伙伴。这位记事的是水藤，属于我们的下属。” 极星看了看被称为铃屋鸣目的女孩，后者朝她微微一笑。名为水藤的青年在完成手中的记录后也停下笔向极星点了点头。 “罗纳德那孩子应该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也是这里所有孩子的父母。”鸣目接过话头继续说道，“并且，神的本意是想让水藤担任类似’长兄’的职位的。因此你也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大哥一样。” “为什么神要这样安排呢？”极星终于找到机会问这个问题了。 “很遗憾，即使我们也没法揣测神明大人的本意。”鸣目无奈地笑笑，“神明大人是温柔的神明。因此我们觉得，或许是它知道世界上存在渴望父母亲情的孩子吧。” “会有这样的人吗？”极星把至今为止见过的居民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有联想到类似的人。 “当然，世界是很大的，未来也无限漫长。因此，你不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这样的孩子诞生啊，不是吗？” 极星点点头。鸣目的语气很温和，话里的信息也很容易理解。见极星还没有动桌上的点心，鸣目便伸手把盘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这是妈妈做的，尝尝看好不好吃？” 盘子里的点心太精致了，这才是极星一直不敢动的原因。不过为了不辜负鸣目期待的目光，她还是拿起兔子旁边的花朵咬了一口。柔软的外皮里包裹的是甜蜜的豆沙馅，还有某种淡淡的花香，在口中几乎是轻轻一抿就化了。 “好吃。”极星由衷地赞叹。不过这种点心的甜度的确有点高，因此她喝了几口红茶作陪。 “那就好。”鸣目的笑容似乎比自己吃到还满足，“如果你喜欢的话每天都可以来，妈妈天天都能给你做。——接着说吧。水藤，刚才说到哪了？” “安排父母的用意。”水藤用稍显冷淡的声调回答。 “好的。亚伦君，下一个话题是什么？” “下个话题——不如让我们面前这位小姐来当这次会议的主角吧。我想，你应该也有很多要问的。” 极星点点头，但她还是有点惧怕史密斯那双鹰一样犀利的红宝石色眼瞳。如果自己问的问题惹恼了他们，他们会生气吗？哪怕是父母，是爱的给予者，也会生气的吧？ “你放心，极星。”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史密斯解释道，“我们既然允许你来到这里，自然也就知道之前发生的一切。包括你和柴田他们的对话，大体上的内容我们都知道了。因此你不必顾虑。” 那也就是说，这是一次进一步打探信息的好机会了。哪怕自己再害怕和怀疑，都不得不迎难而上。自己已经克服了曾经没能克服的崩溃，当然不能就此放弃或者留下遗憾。 倒不如说，哪怕再从头来一次极星也无所谓。为了找到姐姐，她什么都会去做。 “首先……我想问一下，刚才您说的’暂领’是什么意思？神不再是世界之主了吗？” “神明大人永远都是世界之主，极星。”史密斯摇晃着手里细长的高脚杯，极星这才注意到他杯子里是深红色的液体，应该是红酒一类的，“我只是暂时替它管理世界罢了。在它休息的这段时间。” “神大人……在休息？” “是的。上次重置世界之后，神明大人就已经很累了。因此它把世界交给我们分灵，自己陷入了长眠，至今都没有醒来。” “原来如此。”极星思索着，那么这也可以解释九尾平时在哪里了，估计是在神的梦中吧。既然神不分昼夜地沉睡，那么梦自然是连续不断的。 “用这种方法，神一定程度防止了外界有害信息的入侵。不过因为能直接与外界接触的只有神，这也导致我们很久没有接受从其他世界来的信息了。”鸣目补充道。 “世界之外是什么样的？” “世界之外还是世界。”史密斯回答道。他变出了一个像投影一样的东西，上面是一个蓝色圆球，“最大的那一层世界是固定的，在那之外就不再有任何东西了。而在最外层的世界之下——”蓝色圆球被切开一部分，露出一个剖面，可以看出里面包裹的是许多大小不一的橙色圆球，“有许多世界。这些世界或大或小，边界清晰或者不清晰。有些世界可能永远不会有关系，但也有一些会相互影响，乃至相互危害。” “所以，这就是疫病的原因？”极星问道。闻言，史密斯和鸣目对视了一眼。 “可以这么说。”最终是史密斯回答的。 “如果我们去到了别的世界会怎么样，会死吗？” “不清楚，毕竟我们也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鸣目回答，“但我们都认为那是很危险的。世界和世界的规则有不同之处，这些不同或多或少。我们作为这个世界的居民，是否能够适应其他世界的规则是个未知数。” “但是……好像别的世界传来的信息都被适应得很好。” 史密斯问：“你是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一开始他板着脸的样子和严肃的口吻让极星以为是生气的质问，吓了一跳，“这个……” “没事的，孩子，别怕。”鸣目连忙安慰她，“爸爸没有生气哦。”边说边温柔地抚摸着极星的背。奇怪的是与这个女孩的接触让人有种奇妙的安心感，仿佛刚才的不安都被某种温柔的东西融化分解了。 “是……因为我看到大家好像都很喜欢外界来的信息。比如森川医生，神无和罗纳德他们。” “外来的信息有各种各样，绝大多数都会经过守门人的筛选。”一旁的水藤突然开口道，一边说一边继续飞快地在笔记本上写字，“我是守门人，还有另一位您应该已经见过了。” “瞳小姐吗？”极星问，鸣目点了点头，摸摸她脑袋：“真聪明。”虽然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极星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女孩眼里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孩。 “在旧世界是没有守门人的。”史密斯补充道，“守门人和杀戮人偶这二者都是神明为了保护现有的世界所创造的新职位。” 极星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了：“那，原来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鸣目露出怀念的笑容：“那是个很美好很和平的世界，像天国一样。大家都很快乐，每天都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不舍与从过去保留到现在的幸福，或许对她来说曾经生活在那个世界中的回忆足够美好吧。 可极星不知怎的想起姐姐忧郁的眼神，既然是那么美好的世界，为什么姐姐会如此痛苦呢？ “能和我说说我姐姐的事吗？” 极星没有先询问他们是否认识姐姐。如果目前为止的情报一切都正确的话，这三位分灵是一定认识姐姐的。 闻言，三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鸣目转向极星，语带歉意地道：“抱歉小极星，能请你出去一下吗？我们要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作者：b站专栏评论区经常无缘无故自己关闭，如果发现请提醒我，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