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花教
【尙:拜花邪教】 花生于腐朽,也生于美好。 关于人死后身上长满花这样的事件,在这座城市里并不是一起两起那么少的了。 今天路上的一摊花,昨天又是谁的一道斜影? 但路上的花的存在,不超过五分钟就会被人扫走,基本上不会有居民在这座城里看见一朵花。 晴天是排满高空的,视线里没有一丝云存在。 风同时也是静止,的在烈日的作用下将干燥推上楼顶。 俯瞰整个城市带来的快感是难以言喻的,就像是整个城市都被掌握在你手里一般。 市长眯着眼,慢慢离开落地窗,向身后的人问道:“情况如何?” “行动很顺利。” 警长恭敬的回答,如同一个卑奴。 “行动。” 在距离这座高楼往下几米深,永不见天日的地下,梓传果断的挥了挥手,悄声说道。 仅一息之刻,房门被一脚踹开,连同灰尘一起飞出的还有木屑和子弹。可怜的灰袍人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脑袋开花了。 一间房子里的七个灰袍人在一秒之内全数倒地,毫无应对措施,宛如死神在这一刻,轻轻一挥,便抹去了这几个人在世界上的痕迹。 但目标不在这里。 “这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分据点而已,我估计主教早就跑到其他地方了。” 警长继续汇报着。 市长点点头,眉头稍微皱了皱。 “中心广场那边呢?” 自章率先冲了过去,一记反身飞踢把灰袍人手上的枪踢飞了出去,与此同时他身后传来枪响,发出回应的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最后一个敌人被解决了。 但目标也不在这里。 木架子上那盆花在暖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艳红,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的红光似鲜血将要滴落一般。 “和那边情况一样,说花和一些符号之外一无所获。” 警长低着头慢慢说道。 “行吧。”市长背过手,慢步走回办公椅前,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另外。” 正想着离开办公室,警长又停了下来,不解地望着市长。 “感谢你为这个城市做出的贡献。” 梓传并没有出席警长的葬礼,手上只是拿着一把枪,面无表情的看着。旁边的桌子上是一天前的报纸,头条赫然印着“本市警长在XX行动中光荣牺牲!向英雄敬礼!” 说实话,他还真想不起来这个警长曾对他有过什么恩情了,又或许是不想去想这些昔日往事,只一个劲发呆。 相框里是四个人的合照,其中有三个人穿的是警服,另外一个明显比他们矮半个头,衣着便装。 自章打开了房门,把他手上那把枪收了起来,坐在床边,叹了一口长气。 “别走了我的老路,我已经帮你提交辞职申请了。” 阳光从窗户射入,但只照亮了床边一角。梓传抬起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他。 “辞职意愿,还需参考他本人的想法。”市长望了眼那张辞职申请,从桌子上推了回去,“梓传是个好苗子,行动力强,他领导的二队配合极好。失去这么一个人,对我们部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 落地窗的光线映入办公室,打在市长的背身上,自章看不清他的表情,大概是一种惋惜。 “好吧。”自章拿回辞职申请,缓缓站起。“我会让他来谈谈的。”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又逐渐滑落。 “对了。”市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让他留下来。 “什么事?” 自章回过头,光线再次照亮了他的脸。 市长仍然躲在阴影下,仅仅能看出一个黑色的剪影。 “你之前提过的案件追查,那个凶手已经找到了。” 他愣住了一会儿,立即上前问道:“他现在在哪?” 市场摆摆手:“死了,或者说……变成花了。总之,和我们现在追查的那个组织有关系,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在昨天端掉那两个窝点。” “那我们接下来需要干什么?” 屋子里寂静无声,自章望着梓传,继续说道。 “如果你这次的辞职申请不去亲自确认,那一定会参加到接下来的讨伐行动中。” 他那冷漠许久的脸,竟在此刻露出了一丝丝哀求。 “乖,听我的话,别去参加这次行动。” “算我求你了。” …… 还是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梓传才将那把利剑插入自章的心中: “放心。” “我会活下去的。” 半天后。 比预想的要快上不少,甚至说根本没有预想到——发生的太快了。 一朵花突然从路边的土里长了出来。 Death. 无数朵花简直就像在瞬息之间以令人生畏的速度开满了半座城!藤蔓缠绕着大楼,将玻璃碾得粉碎,在刹那间几乎所有住在高层的人都不受控制的冲了出来,由天而降,形成了巨大的人海瀑布! 一层叠着一层,尸山陡然增加!然而悚人的还是模模糊糊中,山上的第一具尸体,在血色月光的照耀下慢慢爬了起来!脑袋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弹孔里立着一朵烂了一般的大红花,摇摇晃晃地从尸山的顶峰滚了下来,接着又慢慢爬了起来! 第二具,第三具,尸山瞬间化为虚空,取而代之的是身上长着花,长满花的行尸走肉! 一个灰袍人缓缓步入尸体的中心,从一开始有少许空地,直到踏在尸体上行走,他走到了最高的地方,一只脚踩着断裂而开的人头,另一只脚踩着吸着血液的鲜花。 主教将兜帽取下,双手抬起,就像是托起了一片天一般,身边的人,无论是活人,死人,灰袍人,长着花的人,在他手举至最高那刹,如膝盖粉碎般被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压倒!跪在了尸体堆上,一层跪着一层,远远看上去犹古罗马雕塑那般阵震撼人心! 自章惊愕地望着这一切,不过竟很快回过神来,指挥着剩下没死的人群去避难。 人们呐喊着,尖叫着,哀鸣着。所有的声音汇聚成芳花的养料,无限扩张着,直到天空都被一朵长着嘴的花所覆盖。那朵庞然的花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它的影子里。明明它就没有眼睛,却能感觉到它在俯瞰着整座城市。 不知是谁的母亲以一种跪姿保护着在怀里的婴儿,一条巨大的藤蔓由她腹部直穿而出,将婴儿的头直接挤烂!旁边未来的及逃跑的学生被一堵墙压住了腿,由脚根部到大腿根部早已碾为稀泥,痛死过去。而他伸出的手边是被花寄生了的老师,嘴巴正以人类无法做到的角度撑开,下巴的青筋狂跳!那大臂般粗的花茎正从他嘴里钻出,慢慢地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他双眼瞪的老大,直到下巴与头连接的肌肉被强行撑到断裂开来,掉在地上,痛苦的死去。 市长手上捧着一朵小蓝花和小红花,径直走到主教面前,竟没有任何人上前阻拦。所有人都望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望无际的绝望。 他放下两盆花,眯着眼审视着主教。 “想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脑袋开花吗?” 枪从裤袋中被掏出,上面原木的花纹极其艳美,光滑中带着几丝厚重的粗糙。枪的侧边镀上了闪闪发光,雕刻着几朵芳花的白银,与棕色的原木结合将质感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仿佛来自于中世纪贵族中的贵族手中。 没等主教说出一句话,“砰”的一声,子弹从他脑门正中心穿出,弹孔里并没有喷出血浆,而是长出了美丽的鲜花,接着缓缓蔓延至胸膛,长满全身。 “邪教之所以是邪教,当然是因为你们没有得到我们的认可,呵呵呵呵……” 市长轻蔑的望着那片散在地上的花,紧接着一脚踩碎! 【㙤:拜花神教】 “而现在。” 市长望着人群。 “它不再是邪教,而是神教!!” 人群寂然,鸦雀无声。 但在数息之间,所有信徒,长着花的人,都疯了一般狂啸欢呼着!一股热血癫狂的潮流在此刻似乎瞬间就能将整座城市掀翻! “神教!” 众人雀跃欢呼着! “神!教!” 众人同声地撼动着! “ 神 ! 教 ! ” 众人如同入魔了一般,疯狂地传颂着! 片刻之间,整座城市都回响着“神教”的呐喊!人们眼神中不断溢出无穷的狂热! 云层之上,雷声滚滚,仿佛天也在回应着这场恐惧的狂欢。 “我亲爱的孩子们!” “让剩下的人群加入我们!” “让那群异教徒见识一下神明的力量吧!” 话音刚落,人群便冲了出去,四散开来,然而却又不显杂乱,像是某种线在暗中控制着他们一般,驱动着他们前进。 月色洒在大地,染红了天空。 梓传将手捂住身边一个小孩子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透过碎石之间的缝隙,一道又一道人影接连不断地闪过,身上长着花的人正面无表情地四处搜查,宛如一只只孤魂野鬼在人间四处乱逛。 “他们视力不算太好,也不靠嗅觉寻找猎物。” 一位衣着破烂的文化人站在人群中,对自章解释到,他的工作服背后灰迹斑斑,却又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字。 为人民服务。 “你为政府工作几年了?”自章忽然转移了话题,凑近问到。 “两年而已。”小伙子推了推眼镜,叹了口长气,回道:“因为干的都是机密活,所以几个月前提交辞职申请后,就一直被困在那里,好不容易趁这次动乱逃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自章拍了拍他的肩膀,活动了一下筋骨:“剩下的情报好好跟他们汇报,我们这边二队走丢了,需要出去寻找一下。” 小孩子点点头,紧张的望着外面,一声大气也不敢出。 这里老弱病残太多了,梓传一脸凝重的望着身后的人,眉头紧锁。一队的人还没联系上,有战斗力的人不过是几个未成年人和一些还活着的二队成员。 他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家伙。那个人,他什么事都自己上,有事第一个出头,执行任务起来跟不要命一般。如果一队已经开始搜寻其他幸存者,那么他绝对是进度最快的那一个。 也是最容易死的那一个。 死人吊在半空中,望着偌大的废墟,静悄悄的随着风晃动着,毫无生气。 或许是从高楼掉下来时被线缠住了脖子,在变成哪朵花的养料之前率先赶往了天堂。 “我们最保险的做法是先离开这片地狱。” 小伙子向副队长说道。 “撤离是肯定的,但这么多人也需要个撤离的计划。”副队拿出地图,与一旁的老人家一起讨论着。 讨论声到了一定限度又降了下来,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却仍没有一个好听点的结果。 过了一会儿,众人静默下来,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这个避难所处于城市北边,不过却边缘仍有一段距离。而这一段距离,是至少拿几千具尸体才能填平的长度。 残肢遍布在城市各个角落,鸦雀无声。 几句喧哗刺破沉默,回荡在肉堆上,混凝土之前。 “咱教会的旗帜就不应该用这个图案!看上去太没震慑力了!” 市长指着手上纸张里的一个图案,向身边的灰袍人骂道。 矮矮的那个人不敢出声,但另一个高个子回应道:“哪里不好了!花之神,旗子上就该是一朵花,很符合我们教会啊!” “不行不行。”市长在血肉块上来回走动,“年轻人就是不懂。旗子上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代表,我们的荣耀。这种东西内涵要丰富,层次要高,震慑力要强。你想想,军队里哪有拿一朵花作为自己队伍的象征啊,就算有也是玫瑰加骷髅,气势在一场战斗里可是很重要的!” 高个子,原来还有点不服气,但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其实呢。”市长放宽语气,以一种后辈对前辈叮嘱的态度语重心长的说到,“我觉得,四号那个图就很不错,至少气势上面很强,在遇到……” 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镇静中带着点慌张的望向头顶。那朵巨大无比的花此刻正在看着他。 “快!快!”市长立马挥着手臂,“神明大人饿了!快拿点新鲜的养料过来!快点!” 一传十,十传百,几百个人浩浩荡荡的跑了过来,正好听到市长在高声叫道: “血祭!血祭!” 刀光从手腕上轻轻闪过,滴答一声。 一滴血落了下来,夹杂着几丝腥味飘向深渊。 血液汇聚成河,缓缓向肉堆流动着,从上往下看,就如同一朵绽放而开的血花! 藤蔓开始撼动着大地,这个庞然的生物正在进食。 原本稳定的碎石块又再次坍塌,咆哮轰鸣着,一望无际的血色天空,将地上的颜色再度染红! “救救我……” 小孩子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向梓传伸出手,他的头部以下,是已经凹陷进去的肺部和穿了孔的胃肠。 “我还不想死,我还想继续去上学……我想还继续,继续和我的朋友一起玩……” 眼泪源源不断地从他眼角流出,渗入了梓传的衣袖。 他抱着孩子的头,有生以来第二次感受到了全身心的无力感。 “对不起……” 孩子一下子又哭了出来,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一般,嚎啕大哭道:“哇啊啊不要啊……我不想,我不想我睡着后被你们围在一起看着啊!哇呜呜呜……我可不可以找我妈妈陪我睡觉啊哇呜呜……我不要一个人睡啊!我不要啊呜呜呜……” 落石声很快便掩埋了这零星一点哭喊,无情地将最后一声呼唤压了下去。 紧接着这片震动声袭来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耳鸣,完全透不过气。 梓传很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却发现并没有吸到多少,像是吸到一半就再也吸不入那样,难受无比。 震动很快停止了,他撑着身体慢慢靠在地上,心闷地同憋完一口长气一般,剧烈的跳动着。 恶心和头晕随即涌了上来,天旋地转,想停也无法停止。他倒在地上,侧着身干呕了起来。 没有光,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 头顶上还是那朵挂着瘆人微笑的花,与血色的天空结合在一起异常诡异。 还没等梓传缓过神来,一道影子就从暗中飞出,径直掠过他的头顶,将他身后那具长满花的尸体干掉。 自章冲了出来,拎起他的领子就用力踹了一脚,一巴掌直接扇了过去,发出重重的耳光,瞬间把他干蒙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身边的死人越来越多,自章不满的啧了一声,又是拎起他的领子然后推了一下:“快给我走!跑起来!往北边跑!” 梓传一开始还愣了一下,被拍了一下脑袋后才拔腿开跑,同自章一起几个躲闪冲出了死人堆。 “二队其他人呢?” 自章边跑边问到。 “全在刚刚那场地震中走散了。” “噢……”自章眼神黯淡不少,“你赶紧先回去和一队汇合!我去找他们!” “可——” “这是命令!” 自章怒道。 过了一会儿,梓传才拎起胸口前挂着的短距离对讲机。 “是” 跑着跑着,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尸体都似乎不见了,身后完全没有跟上来的迹象。 他摆动的双腿逐渐放慢速度,一丝冷汗随着跑步声的停止而落下,不安涌上心头,心脏的剧烈跳动声没过了耳边的风,又逐渐小声下来。 梓传的内心又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他感觉他必须回去帮自章,如果不回去,他会后悔一辈子。 残月斜照着硕大无比的花朵,隐隐约约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 请尽情后悔吧。 “啊哈!欢迎回来,有一段时间没见你了,最近忙的怎么样?” 市长回头看向被押过来的自章,赶忙上去问好。 无数问题在这一刻冲了上来,但他又梗住了,一下子不知道先问哪个比较好。 他们的脚下全是死人堆积而成的山,吞噬着曾经的繁华。 “我知道你着急去死,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了。” 自章慌忙看向身后,一个灰袍人已经拿着一小瓶汽油和一个打火机递给了市长,而后者正笑眯眯的望着他,却又阴狠无比。 接着市长又抬起身子,把这瓶汽油递回给灰袍:“你们在押他过来之前就没搜过他身吗?怎么搞的啊年轻人,着急送过来也不能大意啊!” 骂完后,他回过身子,慢慢蹲在了自章面前。 “你啊……你这种人为了死而死的人,我见的太多了。” 自章的瞳孔中渐渐失去了光,无神的望着眼前模糊的事与物,所有景象交互重叠,现实落在头上,他却看到了过去的影子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段日子,确实是没有光的。 梓传记得自章在他那个老前辈为他牺牲后的那段时间里,整个人都变了一般。首先是颓废,接着是偷偷地自己一个人撕心肺裂地哭,到后来重新拾起不知从何来的动力,比以前更加卖力的工作,打击罪犯。 那个时候,他很敬佩自章,因为如果是自己面对一个情谊无比深厚的老友为自己而去世的事实,估计早就崩溃了,更不提后面会怎么重新继续坚强地走下去。 “于是你所有的自责,所有的罪恶感,都为了你点明了一条道路,那便是寻死。” 市长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到。 “可惜了,你并不能忍受自己无能地去死,所以将所有心思扑在了工作中最危险的地方……当然啦,没有如愿以偿,反而收获的功劳越来越多,荣誉也越来越高。” 梓传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在低谷期跃出更高的水平?他当时在仰望,在向往,自章的心理素质是自己远远不能触及的,如果可以,他也想成为自章那样的人。 “你就是个懦夫。” 他就是警队里的风向标。 “你就没有资格活下去!就算死了也不配见那些你身边牺牲了的人!” 他成为了警队里的一个传奇,仿佛专门为此而生一般。 “你觉得我说的话有错吗?” 自章跪在市长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于那个老前辈,梓传最后的印象立在了房间里的一张照片上,里面有一个人并没有穿着警服,一只手搭在自章肩上,看起来很自豪。 如果到时候见到自章,责怪自己没有按命令行事,他也还是想继续追随他,去跟着他一起营救二队。 “但是现在!” 市长语调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你人生真正的价值才会体现出来!你人生所有的苦难都会在接下来一刻被清算!做出你的选择吧!加入我们!我们很需要你!” 市长抓住了他的肩膀,振奋的摇了摇。 “听到了吗!你被人需要着!不要死!我需要你!你所有的负罪将不需要再承担!” 自章动了动眼神。 “我们将会以你为荣!” 市长展露出狂热的笑容,极其燥奋地大声说道: “我们需要你!” 我被人需要着,自章心里默默想到。 死人大军慢慢向中心汇聚着,与鲜血组合在一起,如一片汪洋中的鱼群,慢慢开了花。 “ 我 们 需 要 你 !” 他的眼里再有了光,缓缓站起,被市长一把抱住: “好孩子!我们以你为荣!我为你感到骄傲!” 副队长一下子按下了手上那个按钮,在几分钟前,他终于被授权导弹发射! “轰隆隆!” 一星冉冉升起的火光飞到空中,正向着这座城市砸来! 那个穿着工作服的小伙跟着大队伍,看到了那道火星,不禁回头望向这座城市,这座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城市,里面的一草一木,荡着秋千的公园,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落着绿叶的学校,沐浴在阳光中的高楼大厦——都已经说过再见了,他和他身边早已离开城市的普通人们,在逃出来时,就已经对这座城市说过再见了。 “再见。” 副队长闭上眼睛,坦然说到。 自章想起早就吞在肚子里,包着塑料膜的定位器,又想到了他们说过的话。 “那些死人靠的是一种像信息素的东西寻找猎物,但又并不是同一种东西。通俗来讲,你可以理解为情绪。” 小伙子对自章说到。 “当你产生某种情绪时,身上就会散发这些无形的信息素。情绪越强,浓度越高。不过根据研究结果发现,最能吸引死人,吸引花朵牺牲的情绪有两种,一种是代表腐朽的东西,另一种则是对美好的向往。” “你真的决定这么干了吗?” 自章看着小伙子,看着底下的老百姓,看着站在身边的副队长,无数人的眼睛望着他,就像在圣光中被审判一般。 他说出了这十几年来第一句触及心底的真话。 “我其实啊,想死很久了,你们快走吧,不要被我连累了。” 那道火光在梓传的眼里越放越大,他终于看到了站在尸体山上的那个人,那个用心一生去寻死的人。 “还想着你会不会抗命过来,果然和我之前一样,还是来了啊。” 自章头上顶着一朵大红花,平静中带着点苦涩的向他说到。 “放心,我还没死。这朵花还没切断我的传出神经,目前为止我还不是这种植物……这种生物的提线木偶。” 梓传正想开口讲些什么,被自章打断了。 “别急,坐下先。” 他踢了踢肉堆上市长的尸体,示意这个地方还算干净,至少有块布,能坐。 “不久后,这朵花就会切断我的传出神经,用它体内一种奇怪的生物电流控制我的肌肉。那个时候我还会保留一点意识,不过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自章正色道: “梓传,最后的命令,抱着希望活下去。” 梓传正想发问,脚底忽地一滑,整座尸山动了起来,一条巨大的藤蔓从尸体间穿了出来,那朵巨花附身低头,将无数花瓣掩盖在了梓传头上。 “自章!” 自章叹了口气,走上花的头顶。花朵慢慢起身,用藤蔓固定着地面的建筑,抬头望向那道无限放大的火光。 火光中的身影熟悉无比,再回过神时,他才发现他的衣服已经沾上了一大片眼泪。 他的眼眶红成了一片,鼻子一酸,梗咽的哭泣了起来。 老前辈慢慢走了过来,抓住了他伸出的手。 碰到了。 自章的眼泪哗啦啦直往下流,红着眼,激动地叫道: “我终于能来见你了!父亲!” “我的孩子,我真心为你感到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