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公谈苑》宋 杨亿口述 黄鉴记录（九）
西域僧 大中祥符初年，有位西域来的僧人叫觉称，他被安排住在传法院，觉称年纪刚到四十岁，精通四十多本佛教的经典和论典。 丁谓与他见面后，非常赞赏觉称的聪敏，便派翻译将觉称带到我住的地方，我设茶果招待。 我问他来历，译者翻译他的话说“刚来到这个国家，看见有人屠杀猪羊，并将肉挂在市场上卖，感觉非常不舒服，发现你们这地方的人有些凶恶。往西有个国土，那儿的国人不吃肉。” 我于是问他“能不能居住在我国？”觉称说“我要去五台山见文殊，之后就会回国。”看来觉称是要回到自己的国家，不打算在我国住下。 觉称向我索要纸张，然后拿竹子当笔，横写了一段梵文，我请净公翻译，梵文说“稽首摧伏诸魔力，我智者本名觉称，出家至今十九腊，渠胝偈句义能说。”后来有作了《圣德颂》，文笔很好。 皇上问他有什么需要，他只要求一件全襕袈裟，还有一金刚坐而已，皇上下诏让尚方（指制造帝王所用器物的官署）依觉称的要求制造出来给他。 觉称说自己是酤兰左国人，剎帝利种姓，也是位画家，他在译堂的北边墙壁画了一幅释迦牟尼壁画，画风与我国完全不同。 云豁入定 吉州西峯宝龙院有位僧人叫云豁，经常入定，一入定大约要一年才出定。 大中祥符三年，皇上派赵履信将云豁带到京都，并将他安置在北御园的房舍中住下，云豁一进屋便将房门紧闭入定，一个月后才出定。 他苦苦求皇上让他回去，最后皇上只好厚赐云豁，并让他回去。 郭忠恕 郭忠恕，字恕先，以字行于世。他能写文章，精通史书。周广顺中，是《周易》博士，后被贬干州司户。期满后，便辞官。 郭忠恕经常在岐、雍、宋、洛之间游历，喜欢喝酒，遇到人不管对方身份贵或贱，开口就叫对方为猫。要是遇到好山好水，他便绝食几天。恕先能在夏天的太阳下暴晒，身子不出一滴汗；冬天呢，他凿开河冰跳到里面洗澡，洗澡时周边的冰会溶解裂开。 太宗召他来京都，授国子监主簿，可恕先整天在大街上喝酒，喝高了就谤讟（怨恨毁谤。见《左传·昭公元年》：“民无谤讟，诸侯无怨。”）时政。太宗很生气，将他打了一顿，发配登州。 官吏押解恕先来到齐州临邑，他对押解他的官吏说“我要死了”说完便挖掘土地，自己挖了个能容下身子的窟窿，然后躺下死去。就这样他把自己葬在道路左侧，几天后，有人来挖尸体，准备将恕先尸体移到别处埋葬，可是土里面空无尸体，原来是蝉脱壳计。 赵抱一 秦州人赵抱一，有回在田间放牛，一天晚上，有人敲他家门让抱一跟着，那人手拿一把杖在前面带路，杖的一端有如烟的气体冒出，气体非常香，闻着使人心情愉悦。 那人带着抱一来到一山崖最高处，崖上有几个人在那儿弹奏音乐开宴会喝酒，抱一很害怕。 有会巡经过崖下，听到音乐声，以为是强盗在这儿聚会，便招呼民众沿着石梯上山，一行人到山崖顶，只见到抱一一个人，人们带他带下山，从那时开始抱一不用吃饭。 大中祥符四年抱一被皇上召到京师，他的模样依然是个小孩，皇上下诏赐名为道士。 黑杀将军 开宝中，有位神降在终南道士张守真身上，神说“我是天上来的神，叫黑杀将军，与玄武、天蓬等在天上并列为三大将军。” 此神说人祸福很灵验，只要守真斋戒后请此神，神必定会降临，来的时候有风，风声如婴儿发出的声音。只有张守真能知道神在讲什么。 太祖不豫（指帝王有病），派使者召张守真到京师，并让守真住在建隆观，命令他降神。神说“天上的宫殿已经建造完成，锁已经开了，晋王有仁心。”神话说完话就走了，之后无论怎么请都不再来降神了。太祖认为张守真是妖怪，要诛杀他的那天太祖晏驾（指皇帝死去）。 太宗即位，在山阴建了座宫殿，准备为黑杀将军塑像，但不知黑杀将军长什么样子？于是请神降临，神说“塑成人的形状，两眼怒目圆睁，披着头发，骑在龙上，一手拿剑，另一手指头指着一颗星星。”太宗依神的话塑造了黑杀将军像。 太平兴国六年，宫殿建造完成，皇上封神为翊圣将军，每年的春天、秋天，太宗皆会派中使到殿祭祀祈祷，并立碑介绍。 守真不时会到京师，每次来皇上都会亲自召见。至道三年春，太宗人不舒服，召来守真，令他降神，守真屡次请神，神都不降临，只好回家，刚到家守真便死去。 几天后，皇上晏驾，这事太奇怪了。 王处讷 洛阳王处讷，年轻时有位老头来他家，拿洛河的石头煮成面让他吃下。 后来又梦见有个人手持巨鉴（巨大镜子），镜子中满满的星星闪耀，这人剖开王处讷的肚子，把巨鉴放到里面，醒来后处讷便通晓星历之学，并能理解其中的奥妙。 他在太原遇到汉祖，建国后被任命为尚书博士，管理司天监。 周祖与处讷交情很好，周祖带兵进攻皇宫时，找各种机会接近王处讷，最终喜得王处讷帮忙。二人有次讨论刘氏为何在位那么短时，处讷说“汉氏按理应该能历数悠远，可惜他登基后，为复仇杀了人也杀了很多夷族，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结怨天下，所以才社稷不得长久。”周祖听了蹶然叹息。 当时周祖的军队正在围攻苏逢吉、刘铢第，本来准备天一亮攻入城中杀戮，周祖急忙下令停止原本的计划。后来苏逢吉自缢而死，周祖杀了刘铢第，放了其他人。 建国初王处讷任司农少卿，管理司天监。王处讷的儿子叫熙元，现在任司天少监。 陈洪进 陈洪进与张汉恩是刘从効的左右将，有一位从福州来的沙门行云，举止就像个疯狂的人；陈洪进对这僧人很尊重，按礼节供养他，行云对洪进说“今年你会成为山河的主人，我暂且回长乐，秋天后再来。”行云说这话时是建隆二年。 春天，刘从効死去，他的儿子绍錤按规矩继承了职务，到了秋天，洪进诬陷绍錤勾结越人，将绍錤拿下押解金陵，汉恩为了给自己留后路，甘当副使。由于汉恩年纪大个性懦弱，其实就是洪进在掌权。 此时行云依约到来。他对洪进说“凡是今世的果报都是前世所定，要是人有一千钱的俸禄，尚且千万不可贪心图多，何况是将相之位，怎么可以利用武力夺取呢？现在留下来跟你的这些人都是你不信任的人，而且你前前后后也杀了不少人，王还未死，怎么能想篡夺君位呢？你就这样安心坦然任运，以后自然能子孙蕃盛得个善终。不要整日活在怀疑中而杀人，招来不善的报应，不得善终。” 洪进后来废了汉恩，将他幽禁在别墅中，陈洪进的儿子都来劝他不能如此，但没得到允许，汉恩也因此得以善终。 行云秃首不穿僧人的衣服，穿紫皂揆衫，束条悬银鱼腰带，在州署住了十余年。有次他忽然对人说“陈氏有五侯的气象，五年后，有千万军队前歌后舞 喜而不怒进入此城市，不知是什么缘故？”并恳求离开州署到外面去住。 洪进的次子是文颢，管理漳州，即将回去时，行云说“我来不及见他”说完便沐浴右胁而逝。他死前吩咐馆人说“我死三天后，你们才能收敛入棺。”第二天，文颢到来，伤心大哭，行云忽然坐了起来，拉着文颢的手谈话到晚上，后才真正入灭。 泉州人很怀疑行云说的话，认为泉州 漳州只有二州怎么可能容得下五候，应当攻取汀建才是。后来洪进到朝廷，献上自己的土地，改去镇守徐州，文显任通州团练使，文颢、文顗、文顼三人任诸州刺史，果然是五侯。 当时朝廷大军入城，人们以垂橐（垂着空袋子）作笳鼓演奏音乐，真如行云说的那样。 陈洪进一生很听行云的话，在泉州十六年，未曾妄杀过一人，即便犯下极刑如果情理上说得过去的，也会饶他不死。 升元寺石记 江南即将亡国的数年前，在修缮升元寺殿的时候，掘出一块石碑，仔细看碑上有一首诗。说“莫问江南事，江南事可凭；抱鸡升宝位，趁犬出金陵。子建居南极，安仁秉夜灯；东邻娇小女，骑虎踏河冰。” 王师在甲戌年渡江攻取江南，后主李昪是丁酉年出生。攻取江南的大将是曹彬，在城南安营扎寨，是指子建。当时副将是潘美，军队攻陷城市后，潘美害怕城内有埋伏，下令让士兵纵火烧城，这是安仁。钱俶在戊寅年进京都，献出浙右。 秦淮石志 江南保大中，在疏通秦淮时，得到块石碑。按照上面所刻的字，能看清的有“大宋干德四年”六个字。其他的字都因为磨灭而无法识别。 皇上命令诸儒校验，后来得到的结论是辅公祏反江东时的年号。后来太祖登基，国号为宋，改元为干德，江左从此开始衰弱。这难道不是老天先以符谶的方式，警告他们威灵将及吗？ 千叶牡丹 淳化中，李司空昉家中的花园一株栽种一年的千叶牡丹开了五朵花，花特别的鲜艳，李公特意为此办酒席，召朋呼友来观赏。 那天过后，丙岁内，家中老小死了五人，这是地反物（意即一切反常的事物,就是隐藏灾祸的根源所在。）的一个事例。 蜀中桃符 辛寅逊是伪蜀孟昶的学士，王师决定要讨伐伪蜀之前，除岁的那天，孟昶命令学士每人作两句诗，写在桃符上。寅逊题说“新年纳余庆，佳节契长春。”第二年蜀国灭亡。吕余庆任参知政事管理益州。太祖诞辰日叫长春节，寅逊归顺朝廷，任太子中允，对天子迷恋游猎，不务政事，予以规讽，得到皇上的褒奖。 陈昭遇 岭南人陈昭遇是位医生，他随刘鋹归降朝廷。后来任翰林医官，能治愈多种疾病，世人称他为神医。 陈昭遇从不读医书，问他医学知识，他无法回答，昭遇曾经对亲友说“我刚来京都时，以军医的身份到部队，那时我每天要看一百多病号。我发现大家都是因为风劳冷气生病，然后我根据病人老、幼、虚、实，遵古代留下来的方子煎汤剂让他们服用，没有不被治愈，说实在我根本不会什么寻脉诀。” 庄周说过所谓的悬解，以及董遇认为将书读一百遍自然能了解此书在讲什么道理，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