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语欺（一）【方灿 x 你】
榕城的十月夏日还未消融，南洋杉和梧桐树下仍旧人满为患。三中一晃也开学一个多月了，一个月对于榕城的孩子来讲，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因为榕城生活节奏很慢很慢，感觉一天很长，尤其是在夏日，日光抢走了一天之中的大半。但暑期结束，回到吵吵嚷嚷的学校时，时间又走的飞快。
叶栀杉躲在学校的旧教学楼里，看着操场上的人群，感叹着：真好。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被孤立出来了，其实她并不是被孤立，说是被忽视更准确一点。她想，也许是因为同学们喜欢以偶数结伴同行，而她不幸的成为了那个落单的奇数。或许是她相貌平平又不爱讲话，错过了加入别人队伍的时刻，又或许……
但无论怎样，她觉得自己有着比别人更长的一天，因为独处，她的时间总会是漫长的。
她时常翘课到学校的旧教学楼里，学校在她入学那年新建了三栋教学楼，就在旧的不远处，正好给高中的三个年级，大家再也不用人挤人的分享一栋楼，又因为榕城的人口很少，高中三个年级一共也就不到六百人，搬到新楼之后空间绰绰有余，旧的那栋教学楼便无人问津，像座孤零零的鬼楼，但叶栀杉觉得很合心意，在这栋楼里，她永远不会是多余的那个。
因为人少，榕城的孩子们几乎都互相认识，从小大家都有着相同的家庭环境，上着相同的学校，但叶栀杉是后来才搬过来的，大概是初中的时候。作为沉默的后来人，一开始大家觉得新鲜，会时常找她问榕城之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她便一五一十地回答，久了，大家也都了解后，她好像就被渐渐遗忘了。
高中也许对于榕城其他人是崭新的开始，可以见到初中没见过的学长，不一样的教学楼等等，而对于叶栀杉而言是又三年的透明人时光。
她盯着跑道上手牵手的女孩子们很是羡慕，又看着周围绿莹莹的山峰树木和慢慢下沉的日光，思考着晚上奶奶做了些什么好吃的，思绪越飘越远……
突然的开门声，吓得叶栀杉一个机灵，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退到窗边。开门的男生也惊了一下，但马上开玩笑似地说：“抱歉打扰到你上课了。”说完便自顾自笑了，嘴角旁的梨涡随着笑容的弧度变得显眼起来。
叶栀杉只觉得窘迫，她独享的空间被人发现了。
男孩直径走过来，似乎没在意女孩的沉默，走到刚刚女孩坐过的位子俯下身来，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此刻叶栀杉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男孩边朝桌子里看边回答“漫画。上学期结束之后估计没带走，忘在教室里了。”
找了几张桌子都没看见，男孩自言自语：“怪了，我记得明明放在书桌里了。”挠了挠头，环顾了一下四周，跟女孩对上了目光，“不好意思，还没做自我介绍，方灿，高二四班，理科班。”
“叶栀杉，高一二班。”
“啊我记得你，前两年刚搬到榕城来的那个吧。”
意料之外的记得。叶栀杉又向后退了一点，躲开了方灿的目光说了声“嗯。”
“啊，找到了！”
叶栀杉看着方灿，手里已经拿了一本漫画书。
“又是李旻浩这家伙，明明在他位子里”方灿喃喃自语。抬起头，想起女孩还在面前，尴尬的笑了笑，眼睛成了两条弯弯的线。
“OK，不打扰你上课了。”笑嘻嘻的便走了。
落日余晖跨入陈旧的教室，本来暗淡的的屋子被橘色的光染色。叶栀杉还站在窗边，后背被阳光烤的热热的，连同耳根和脖子，暖暖的。
“真好。”她又感叹，下课铃在16:45响起，榕城的一天又结束了，但对于叶栀杉来讲是不同的一天。
她慢悠悠的从旧教学楼走出来，走廊里只荡着她的脚步声，她回想刚才，方灿下楼，楼里也将他的脚步声传了个遍。
她很早就见过方灿了，是因为他很有名气，从隔壁邻居，学校老师，同班同学…各个地方都听过他的名字，真的很难不认识他。但仔细想来，叶栀杉来榕城的第一天就见过他，在小镇的超市里，
他看着叶栀杉陌生的面孔说：“新来的？”
女孩：“嗯。”
他笑了笑说：“欢迎。”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他是方灿。
旧教学楼的后面就是起起伏伏的小山坡，树阴下开着白色的栀子花，很奇怪，榕城的栀子几个月就开一次，一次能开好几个星期。放学叶栀杉总会从小山坡那里绕回家，她喜欢栀子，喜欢那种安静的白色花香，也因为她的名字里有栀字。她随手捡起路边掉落的栀子，嗅了嗅，脑子里想起来方灿的样子。她很羡慕方灿，被人瞩目，受人欢迎，永远不会被忘记的存在，和她完全相反。
她是缺课也不会被发现的存在，是走在队伍被人忘记的最后一名。是怎样都不会被在乎的人，她谁都不是。
“想被人在意到怎么这样难。”
叶栀杉看着手中的花小声说道。明天，又会是无人在意的一天吧。突然，叶栀杉脚下一顿，她好似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很熟悉，榕城山地很多，时常有老人家会摔倒，自己的爷爷曾不小心摔过，这一次她的心一揪，怕有老人家有危险。她跑过去，越过一个小山坡，隐约看见甩出去的自行车，心里一沉。加快脚步便看见穿着三中校服的人躺在地上。
“是同学？”
她连忙顺着斜坡滑了下去，看清倒在地上的确实是三中的学生。
“喂喂，你还好吗”
将人转过来，“方灿？”
头上磕破了，正冒着血，不知死活。
他冲下山坡摔下来的？住这么久不知道榕城山坡多，不能骑太快？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放在方灿额头上，血不一会就渗了出来，吓得叶栀杉大叫方灿名字，“方灿方灿。”一边叫一边拍打他。
方灿醒来的时候就听见自己耳边尖锐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他名字？好吵。
看见方灿睁眼可算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荒郊野岭，送医来不及不说她也扛不动方灿。
方灿慢慢起身，看见面前坐着的女孩，眼泪汪汪一脸惊恐，一只手还按着他的头。再看了看周围，估计自己是摔飞出被女孩发现了。
“你感觉怎么样啊？”女孩的声音颤颤巍巍，估计是被自己吓得不轻。
方灿接过手帕看着女孩说：“没事。”随后站了起来，扶起自己的自行车。
这就好了？这能站起来居然？留叶栀杉还呆坐在原地。
“谢谢，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叶栀杉一愣 “哈？”
方灿看出女孩一脸疑惑，转过头又看了看前面的路问：“你知道我家……大概在哪里吗？”
落日下的两人，疑惑的看着对方，沉默化作炸弹爆炸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