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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狩的文】带我们回锡特卡

2020-10-21 00:16 作者:苟鲑鱼之梦  | 我要投稿

带我去锡特卡

       从一开始人们就料想到了这个结局,但是没有预计它会来得这么快。病毒的起源早已成迷,(过不了审,这句话删了);有人发毒誓说早在去年六月份就在东京的街头看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流浪汉,模样和随后公布的发病症状一模一样;美国的政客污蔑它先从中国内地传播;但随后法国的健康部门发现早在前年的九月份,一份下水道化验报告就指明的病毒的存在。

***

       在早期PICO就建议将它命名成PAX-12,PAX为副黏病毒的缩写,12纯属代表它有12个碱基对。官方采纳了,然后再也没有来得及更改,PICO也没心思关心,因为之后的日子,作为一个传染病防控调查员,她在满世界飞来飞去。

       现在她也在飞机上,从全日空征用过来的一架波音737,当然现在全日空已经不复存在。PICO身子靠在椅子上,随着乱流颠啊颠啊颠。

       “现在还有什么希望嘛”她在心里这么问自己。

确实,所有国界线都已消失,这个小小的病毒掀起的惊涛骇浪,令所有政府机构都无法运转。大崩溃之后的研究力量只够组建一个小小的研究机构——各个部分甚至都没有聚集到一起,得靠从四处搜刮的交通运输资源进行通联,也就是说,今天得飞到珠海拿个样本,明天又从仙台起飞送个报告。

今天见到的人可能在任何地方死掉,明天见到的人可能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落,必须做好下一个人就是自己的准备,或者,是自己所爱的人。

***

       瑞狩第一次见到PICO是在KANK——高强度的作业早已剥夺了城市拥有名字的权利,后期人们只用机场的四字代码代指某个具体的地方。

       他一定是晃了神,因为不知道怎么地他就和PICO撞了一个满怀。PICO手中的保温箱差一点就摔落在地。然后他们抬头相望,四目相对。一句话都没说却面红耳赤。

       “去PASC?”瑞狩问

       “嗯”

       然后他们就真的上了同一架飞机……阴差阳错地,瑞狩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旁边的塞斯纳小飞机,以为这就跟某场饭局之后说“我载你一程”一样是个客套话,但是没想到PICO真的就上去了。而PICO,纯属分不清塞斯纳和湾流而已。

       然后瑞狩凭着从早些时候在微软模拟飞行上学来的小操作,试图发动;PICO,试着悄悄用无线电和原本要上的那架飞机的飞行员联系,顺便在对方发出咆哮咒骂的时候及时把声音掐掉。两人都知道原本他们不该在一起,但是都心照不宣。

       他看到电瓶电量不多,孤注一掷打算再拧一次钥匙;她看到原定的那个湾流飞行员在向他气鼓鼓地走来,垂死挣扎期望瑞狩能带她走。

       奇迹最终还是发生了,在拧了最后一次钥匙之后,终于打着火了。他们本应该注意到一些细节——例如放在全功率位的油门杆,但是没有。所以这架塞斯纳便发了疯一般往前冲。

瑞狩猛蹬舵躲过前面的草坪

       PICO猛拉杆躲过机场的围墙

       瑞狩侧压杆躲过前面早已死去的摩天大楼

       PICO一把抓住瑞狩的腿说:“別蹬方向舵”

       PICO确信自己没有任何飞行经验,并相信在那一刻给出这么关键的专业的意见完完全全是因为旁边的那只猫。

       瑞狩也确信自己没有任何飞行经验,并相信能误打误撞摸到PASC完全是因为旁边狗狗。

***

       直到现在他们依旧相信,那天降落锡特卡完完全全是偶然。

       瑞狩说飞机没有了,但是PICO一眼便这是害羞之下的谎言,因为油量指示表还有一半不到。

       然后他们一起抱腿排排坐在锡特卡,一直看到太阳落过西南方向的冰川。他们挨在一起却发现两人都已经失言,只能看着那曾经有人居住的小木屋,因为没人攀登而重回魅力的雪山。

       他们一同抬头望向天空期望能出现一朵航迹云,回头却意识到世界上95%的人口已经蒸发。

       最后瑞狩指指港口的那艘沉了一般的邮轮说:
       “我曾经从它上面低空略过”

       PICO也接话:

       “塞斯纳两五Tango跑道净空了”她顿了顿,接着换了个声调“好啦,跑道是我们的了”

       (见备注1)

       然后他们抱作一团哭做一团,哭他们的相见恨晚,哭他们的穷途末路。

***

       一离开锡特卡他们便对这个世界重新抱起了怜惜。PICO觉得有必要从此只做瑞狩的小破塞斯纳,去他的波音空客和麦道,还有该死的,总是与凶巴巴的飞行员搭配的湾流喷气机。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塞斯纳可以像个出租车一样的随叫随停。

       瑞狩也一样,虽然这架塞斯纳又小又破,但始终不愿意找更大更好开的飞机。塞斯纳太灵活了,随时低飞给消亡的城市送去最后一瞥,也可以蛮横低在峡谷与山地之间肆意横穿,保证PICO手上的东西即使送达,当然最重要的是——机舱越小,和PICO挨得越紧。

       PICO手上的货物是无关紧要的,PICO是瑞狩的。每当深夜他们所在的研究基地的最后一盏灯——差不多也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盏,熄灭的时候,就是他们溜出去重新成为这个世界最后一份子之时。

       他们在空无一人的碧海湾公园抹黑前行,随时提防对方落入海中,同时又在自己脑海里幻想掉入水中被对方救起的样子,最后双双落入水中;在东京这个即将死去的城市他们溜进沉默了一年多的地下铁,总算还有那么一丝丝电力遗留,上了一辆trta7000,却找不到钥匙,早些年开地铁的梦想只能作罢,他们试图在德国铁路上延续自己的梦想,却在开出站台十几秒后即被安全装置刹停,他们对这套冗杂的装置表示不满所以干脆一把火把那辆天赋442给付之一炬,还一边望着舞动的火焰一边自责——应当给予所有文明事物以全尸,毕竟文明即将不复存在;他们的野性愿望在某个不知名的旅店达到了顶峰,他们决定以最直接最激烈的方式释放欲望,却在解下衣带的那一刻望见了对方的工作牌,他们大哭之后(过不了审)了第一场也是最后一场(过不了审),决定从翌日起重新回到黔驴技穷的拯救世界活动中,至少有事可做,至少无杂念可想,他们再也不想在游荡之中隐隐约约为已走到末路的世界感到悲伤了。

***

所以第二天瑞狩就把那架塞斯纳给丢到某个角落上去了,上了这架曾经隶属于全日空的737。

瑞狩从上机开始就倍感疲惫,把头轻轻靠在PICO的肩膀上沉睡,PICO感受着瑞狩那轻轻的温温的鼻息吹动毛发的瘙痒,轻轻用下巴点了点瑞狩的耳朵。也随瑞狩陷入梦乡。

但是却被瑞狩的异动惊醒。

一条一条的划痕,是瑞狩手抓抓出来的痕迹——剧烈的瘙痒,红疹——皮下出血,咳血——肺部纤维化,滚烫的躯体,失神的眼睛,完完全全符合感染症状,瑞狩已经成为又一个受害者,PICO是下下个——PICO依稀记得自己在梦中舔瑞狩耳朵的动作——那时,PICO以为自己在舔棉花糖,下一瞬,环境破灭,现实如潮水涌来使人窒息。

PICO知道他们两逃不掉,整架飞机上的人都逃不掉。从一开始研究机构就制定了在这种情况下的计划——以最残忍的方式自我毁灭。正常落地,但是所有人都被处决。

绝不要……

她想到了那天下午的锡特卡之旅,既然这是两人的开始,也应该是两人的结束。但是从登机的第一刻起他们就被机长的眼神所震慑,机长没准是以前在空军开战斗机还是什么的,随时准备为命令牺牲自己外加所有人的性命。

尽管如此,劫持掉这架737,避免最悲剧的那个结局也不是没有可能。PICO早在几个月前就构想了这种可能性,冲进驾驶舱,在断路器面板上把发动机灭火电瓶电门给超驰掉,然后握着发动机灭火瓶手柄,借此威胁飞行员——若不按照指令做就拉出灭火手柄,让灭火剂摧毁发动机,当场坠毁,一起死掉。

现在就是这个最终计划实施的最佳——当然也是最后时机。

瑞狩仿佛看穿了PICO的心思,他张了张嘴,病痛和悲伤使得他不能言语。但PICO知道,他说的一定是“带我回锡特卡”。

       那个两人开始的地方。

       PICO朝驾驶舱走去,坚定且沉重,蹬得地板隆隆作响。PICO进了驾驶舱,却发现机长直勾勾地盯着他。

       仿佛一个小孩要糖吃,“带我们回锡特卡”,PICO说,不自觉地抽泣起来。

       机长没有答话,只是低头在飞行管理计算机上按了几个键,飞机立刻开始转向,阳光渐渐撒入机舱驱散绝望。

“得飞快点,这次可没人给你们开机场跑道灯光,飞行员控制灯光系统也不管用了”,机长说。

然后机长出了驾驶舱,向PICO和瑞狩示意整个驾驶舱已经空出给他们,用以进行那偶然悲壮且毫无尊严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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