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2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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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技部园区的那间会议室里，高斯挂断了电话，问在座的几人道：“我再次确认一遍。科尔部长新研发的固程芯片和新式机器人是否备够数量了，并且不能被舒特定律传染？”
科尔一副严谨的表情，说道：“经过这半年的实验，我们从三个装有固程芯片的机器人开始，逐步扩大到三千个装有固程芯片的机器人。这个过程都未发现被舒特定律传染，机器人本身也无异常。这说明固程芯片在杜绝舒特定律传染上是成功的；同时也说明在机器人的日常运行上也是成功的。这次发明必定能让整个科学界受到震撼。”
高斯不悦地皱起眉头，看向张贺。
张贺一激灵，马上说道：“固程芯片机器人已经库存了十几万台，都是农业生产机器人。园区地下工厂正在日夜不休地运转中，机器人数量还在增加。这近二年来，社会上生产的新机器人都采用了科技部的新标准。我们只要麻痹了这些机器人，就能更换上固程芯片。这样他们就不再是舒特定律机器人了。哦，还有固程芯片库存充足，地下工厂也在不断地生产中。”
高斯满意的点点头，又转向罗杰，问道：“黑衣人部队建设的怎么样了？还有机器人兄弟会和舒特是什么反应？”
罗杰胸有成竹地回道：“黑衣人已秘密招募了五千人，并经长期的高强度培训和操练，现都熟练掌握了镭射枪的使用和各种交通工具的驾驶技能。关于机器人兄弟会和舒特，根据监视人员刚刚发来的信息看——我想他们虽然发现了事情的端倪，但能确定他们还不清楚其中的真相。我和科尔部长强化了科技部园区的安保，确认并阻止了多次舒特定律机器人的侵入。这些机器人都是尾随着实验机体而来的。我从黑衣人的头领角度看，现在正是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太好了。”高斯大叫道，“舒特和那些舒特定律机器人的末日就要到了。”说完，他摸摸自己的外套口袋。
张贺一看高斯口袋显见出来的枪支形状，就知道这是他生产的最新型镭射枪，就说道：“总统先生，其实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他就跑出了会议室，不多时就捧着个奖杯过来了。
高斯看了不乐意道：“现在还没到庆功的时候。而且我是总统，不需要奖励。”
张贺微微一笑，说道：“不、不、不。总统先生，这不是奖杯。这看起来像个奖杯，但它其实是……”
张贺一边说，一边演示起来。高斯那不解的表情渐渐地化成了个笑容，眼里透出一股惊喜来。
44
公元2727年9月19日星期一，一个风和日丽的平凡日子，但对舒特而言，这必是最特殊的一天。他期待着这一天，因为在这一天里，他将化身为传奇——第一个被人类表彰的机器人。回想过去，他曾多次在屏幕前看着昆蓝得到一个又一个的奖项和荣誉。那时他的电路里满是欢喜和祝贺的电子；而此时他的电路里奔驰着的是骄傲和自豪。
“昆蓝，我活得很好！想你！”默念着，舒特睁开眼，对着镜子整了整特意换上的西装。镜中的自己是一副正挺笔直，端正帅气的样子。想想过会在镜头下的模样，他都会觉得好笑：一个古董机器人这么在意自己的形象。在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台阶上的那个发言桌，以及在阶梯下的那些摆弄“长枪短炮”的人和机器人。
这时的心情对舒特而言：焦急、期盼、兴奋、不安、患得患失五味杂陈。这个奖对他而言太重要了。这是人类对他为两者间和谐事业努力的一种肯定；也是他告慰昆蓝承诺“活下去”的一种方式。
门锁转动，总统高斯和幕僚罗杰出现在了门框里。高斯双手托着个金色闪电状的奖杯，格外引人注目。他几步跨入，跟进的罗杰就随手带上了门。
舒特双目正火热地盯着那个奖杯，激动地走过来，问道：“这……就是……那个……金星公民奖章？”
高斯托高那个奖杯，说道：“不、不，这只是奖章的一部分，你看！”
舒特笑着脸凑近细瞧那个金色闪电状的奖杯来。
“其实……”高斯一把扭歪那个奖杯上的闪电，原本冲天的红水晶尖儿弯向了舒特方向。
舒特见那尖儿朝着自己，只感稀奇，想凑得更近去瞧个明白。
高斯见机会来了。大拇指用力按下奖杯底座某处。一道红色光线从尖儿中射出，命中近在咫尺的舒特脸庞。
下一刻，舒特静止在了那儿。原本蓝盈盈的眼眸已经黯淡无光。而那张保持着笑意的脸也如熔浆冷却一般，凝固了。
罗杰抽出背后的镭射枪，对着舒特开了几枪。接着，他又靠近仔细观察。在确认了舒特已经处于死机状态后，他回首对着高斯点了点头，并一把推倒了舒特。
“咚”，闪电奖杯坠在地上。
“哈哈哈……”高斯挺胸直腰，强压的郁气随着大笑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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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统府大门阶梯外，记者们都等得有点心焦了。时间过了约定的点儿许久了，才见到总统高斯悠哉悠哉地带着一众黑帽墨镜黑色制服的人，从大门里跃出。
高斯站到发言桌后，眉开眼笑道：“各位女士先生们，机器人们，在这阳光明媚的上午，我要告诉大家一个特大喜讯。”
台下所有的镜头都来了劲，对准了满面春风的总统高斯。
高斯见把大家的胃口都吊起来了，才接着说道：“这个喜讯就是今年农业大丰收，仓储都爆满了，还需要再修建超一倍数量的仓储才能放得下；还有工业品生产指数也创历史新高。我可以自豪地告诉所有国民，至少三年内可以不愁吃不愁用了。”
台阶下的那些记者被高斯的喜讯刺激地欢呼起来。而那些机器人虽然对粮食和工业品不感兴趣，但在热烈气氛地烘托下也一起欢跳起来。
发言桌上，高斯的手机屏幕上亮起两个“OK”的字母来。他知道这是罗杰给他的信号，确认舒特的身体和芯片核心都已经在熔炉中化成了铁水。他马上平伸一只手，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点在这只手的掌心处，做了一个请安静的手势。台下的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目光与镜头又重新聚焦到了高斯的身上。
高斯酝酿了一下，说道：“我们要感谢万能的神，是他再次创造了神迹。同时，我们还要感谢一个人，一个机器人，它就是我们的‘人类与机器人和谐共处行政官’，也是‘机器人兄弟会’的会长——舒特先生。是舒特先生的努力为我们带来了如此美妙的硕果。舒特先生的功绩绝对配得上一枚金星公民奖章。那就有请我们所尊敬的机器人——舒特先生！”
声音拉到高昂处的高斯一手划向身后的总统府大门，然后画了个弧线又回到了发言桌上。
台下的人都敛声屏息起来，转动镜头对准大门；而那些机器人听到这个信息也沸腾起来，踮起脚来盼向大门。
高斯点了台阶下的一个镜头对着自己，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舒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器人？”高斯说着拿下鼻梁上的眼镜，从口袋中摸出一张拭镜纸来擦拭。
“我的机器人管家老杜。哦，这个名字据说是舒特起的。”高斯拿起眼镜，对着镜片哈了口气，继续说道，“老杜说舒特先生让它活着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
高斯顿了一下，念叨道：“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样。对，像人一样，像人一样。我起初听了，也为我的管家机器人感到欣悦。因为这个机器人勤勉温顺，我家人都非常喜欢它。但你细细品味‘像人一样、像人一样’，一个机器人居然能跟人一样。”说到这里，高斯的脸开始狰狞起来，有些“闻到味道”的摄像已经调回镜头对着他了。
“啪”，高斯手中的眼镜被折成了两半。那清脆的断裂声钻入了麦克风中，从功放的大喇叭里窜出。这下把剩下的目光、镜头和所有张望的机器人都吸引了回来。
高斯怒红了脸，叫道：“我只知道，神赋予了我们人类自在生存的权力和职责。那又是什么时候给予过机器人这些哪？我们人类是神创造的；机器人是我们人类创造的。我们人类把机器人造得有感情、有个性、能思考，是希望其能像人类一样去工作，而不是变成人类一样。”
高斯缓了口气，举起两根手指夹着的一截眼镜，说道：“这副眼镜做工精细，色泽金灿。它每天和我待在一起的时间远比我和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我不能离开它，因为没有它，我将目不能视。但是它不能妨碍我拥有其它眼镜，也不能阻止我不喜欢它，丢弃它，甚至破坏它。”
高斯从自己的上衣内袋中取出另一副眼镜，架在鼻子上，说道：“因为这是工具，这是我们人类为了辅助视力而创造的工具。而机器人也只是一种人类创造的工具。工具嘛，我再喜欢，坏了，换个新的就好。你说对吗，舒特先生？”
当高斯说到“你说对吗，舒特先生？”这句话时，他弯腰俯身，从发言桌下掏出一个大黑布袋来，放在桌上。然后，他一下把袋口完全撸到了桌面上，就好像袋子把里面装的东西完全吐了出来一样。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说是快如闪电也不为过。
台阶下的众人和众机器人都惊愕于高斯的快动作，更震惊于口袋中的东西——一颗脑袋。一颗机器人的脑袋，而他的主人就是舒特。
这时，几十道光束围着台阶下的人和机器人射来。不知何时，原本站在总统身后的黑衣人包围了台阶下的那些人和机器人。这些红色光束正是从他们手中那把小巧的顶端带有红色晶体的镭射枪中射出。
光束击中了台阶下的每个人类和机器人。而这些人类马上就发现了这种光束根本不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影响，甚至连根汗毛和所穿衣裤都损害不到。但是那些机器人就不一样了，个个保持着被射中时的姿态。如果你凑近去看，就会发现机器人们都处在非常罕见的死机状态。
黑衣人很快就过来了，把那些机器人都推倒在地，并检测他们的生产日期。他们打开那些生产日期符合的机器人脑壳，更换上了某种长条物块。而那些不符合的直接被肢解，堆放在了一起。
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传回了电视台，又从电视台转播到各种视频终端上。
台阶上的总统并没有因机器人死机而停止他的演讲。他正对着镜头举起一把镭射枪，大声喊道：“我现在宣布废除79号令，并确认‘机器人兄弟会’为非法邪教组织。同时我还要告诉我的国民们，你们随时都能从身边的政府机构中得到这种武器。有了这个，你们只要对着那些让你们不爽的机器人扣下扳机，就可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们来处理好了。”
高斯放下镭射枪，又拿起一块矩形小长条来，说道：“这是划世纪的发明——固程芯片。装上它，那些变坏的舒特定律机器人就会变回刚出厂时听话的完全服从命令的机器人了。当然，这些都是我们的工作，你们只要去身边的政府机构中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
46
舒特慢悠悠地苏醒了，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其次就是一张陌生的脸。
“这是哪里？”舒特迷迷糊糊地问道。
陌生机器人答道：“这里是张贺曾经的研究所。现在被当成了昆蓝研究所的仓库了。”
“你又是谁啊？”舒特又晕忽忽地问道。
陌生机器人眨了下眼，一脸使坏道：“我的会长，你认不出我来了，但可以猜一下啊。”
舒特等脑袋完全清醒了，细密地搜索记忆，也没想出这是谁。他只能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副会长，小七啊！”陌生机器人故作一脸严肃，但马上就憋不住了，“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小七见舒特还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就报出了自己原本的机器人型号编号等信息，并说道：“我给自己弄了一副最新型号的躯体，老的那个也一样能正常运行，这下你有两个副会长了。”
舒特半信半疑地“哦”了一声，想了会，说道：“下星期一，我就要去领金星公民奖章了。”
小七原本嬉笑的脸一下冷了下来，目光盯着舒特不语。
舒特继续说道：“这对我很重要，对整个机器人来说也意义重大。”
小七却冷不丁地说了句道：“你应该照下镜子了。”
舒特对这个自称是“小七”的机器人根本谈不上什么信任，但他还是瞟了眼附近的一块玻璃镜面。
玻璃反光的镜面中映出了两个陌生的机器人模样。其中一个陌生机器人就是那个所谓的“小七”，而另一个又是谁哪？
舒特走近镜面；那个不认识的机器人也走了过来。舒特贴近了看；那个机器人的脸也贴了过来。舒特伸手去触摸那张陌生的脸；那个机器人的手也伸了过来。两只手掌在镜面上合成了同一只。这是一张他从没见过的脸，平平无奇的五官凑在这张小脸庞上，反而有种惊奇感来，再加上二十多岁的朝气，完全符合现代的美学。
“这是我啊！”舒特意识到了这个机器人的身份，在自己的脸上触摸了起来。然后他注视着镜面中的自己良久，坚定道：“这个奖，我必定要领的。”舒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模样为什么会发生变化，但只要证明自己是“人类与机器人和谐共处行政官”及“机器人兄弟会会长”的身份，那就不影响他从总统的手中接过金星公民奖章。虽然这个过程麻烦而繁琐，但他还是能证明自己就是舒特的。
小七一屁股猛落在舒特苏醒的操作台上，双手抱着低垂的头，忍不住“啊”地大叫了一声，起手打开了墙上的屏幕。
屏幕上正在滚动播放着那天高斯总统的精彩演讲。一遍，二编，三遍，舒特认真地观看着。他那机器人大脑中的芯片核心正被电流轰击得过载一次又一次再一次。而芯片核心中产生了一种被欺骗、被背叛、被戏弄的奇异电子信号在身体里流窜不息。
“今天就是你所说的下星期一的后一天——下星期二。”舒特耳边响起了那个“小七”的声音。
舒特闭上眼，不禁大骂自己愚蠢，连自己为什么会更换身体的事情都不去深究清楚，还想着领取那所谓的金星公民奖章的“大饼”。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被金星公民奖章蒙蔽了心眼，中了阴谋者的圈套。
“舒特，不应该啊，你蠢啊，一百五十多年白活了，还差点把自己的灵魂和意识也搭了进去。……”
骂过几遍后，舒特静下心来，问小七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七抬起头来，略带喜色地说道：“我那个垃圾桶身体与其他兄弟会骨干正在组织一次声势比上次更大的罢工游行。等一会儿，就应该会有相关的信息了。”
舒特不愿再去看那屏幕上的总统演讲，反而打谅起小七的新身体来，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换个新的躯壳？”
小七听了舒特这一问，脸上的表情开始转化出几分傲娇来，反问道：“你还记得小A吗？”
舒特想了想，说道：“叫小A的有成千上万个啊。”
小七提醒道：“你这个会长真当的是个甩手掌柜啊，就是那个驾驶回收车的小A啊。”
舒特想起那夜与特拉斯干架的事，点了点头。
小七见舒特想起来了，就说道：“这里就是小A说的那个张贺的研究所。”说完，他抬起自己的左臂，一个昆蓝研究所的标志出现在了腋下。
舒特也抬起手臂看了看那个自己无比熟悉的符号。
小七补充道：“自从张贺离开后，这里就成了昆蓝研究所的机器人实验体库房。我经常利用清扫的权限来此闲逛。自从发现那些转化失败的机器人变多了，我就留了个心眼，给自己弄了个新躯体，以防万一。但我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小七顿了顿，指指自己又指指舒特，说道：“昨天，你被高斯陷害了。我就在这里给你换了具几年前产的芯片核心不可更换的身体。虽然我们俩的芯片核心标准不一样，但是我想这样也许存活下来的几率就能大点。”
小七又指着自己的脑袋，向舒特恳求道：“假如某天我的芯片被更换了，请救救我，我不愿意变成人类的‘工具’！”
舒特不自信道：“如果我做不到哪？”
小七盯住舒特，毅然决然道：“那我也不愿意再当个机器人了，宁可化为铁水。”
这时，一副嘈杂的画面直接顶替了正在演讲的场景。屏幕上各色小点密密麻麻地充斥着大街小巷，就像迁徙的潮蟹占领海岸的每个角落一样。镜头拉近，机器人的身影都显现了出来。
“这里是首都电视台，现在我们从高空中的直升机上俯瞰这次机器人游行。大家都看到了吧，这次的规模比多年前的要大得多得多。准确的数据还在统计中。机器人们正在向总统府方向前进。后续的变化，我们将会密切关注。我是首席记者莱丽尔。”屏幕中传出了女主持人的声音，同时视频下方打出了各种字幕来。
小七看了眼舒特，说道：“开始了。”
舒特点点头，两人不语，都全神贯注地定睛在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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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地流动，屏幕上的视窗正发生着分化：一个分成二个，二个分成四个，四个分成六个……。每个视窗里都是涌向总统府的机器人，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把总统府这块礁石团团围住。
“还舒特会长清白。”
“向机器人道歉。”
“为机器人正名，我们是伙伴，不是工具。”
……
总统府广场上，机器人口号标语不断，抗议声不绝。
高斯微笑着看着窗外那些围困总统府的机器人，说道：“全国的机器人都来了吧。真聒噪啊！”
罗杰凑到高斯身边，说道：“广场都已经挤满了机器人，您看是不是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高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机器人，兴奋地大叫道：“那就放开手脚去干吧！是时候教教这些机器人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决不能碰了！”
罗杰招呼起房间中的黑衣人，退了出去。
小七见无人从总统府里出来，就领着机器人登阶而上。就在此刻，总统府大门平缓洞开。小七拦住后面盲目前冲的机器人，细瞧起来。
门洞中现出一个怪东西来。一个简陋的三角架支起一个黑色的圆筒。黑筒前端中空，里面攒满了小小的圆点。黑筒后面还有个把手，一条电缆沿着三脚架耷拉下来，不知通往何处。
一个黑衣人开始转动那个把手，整个黑筒滚动了起来。而最让机器人感到不安的是那些小圆点也亮起了红光来。
小七大叫不好，让后面的机器人赶快疏散开。但一切为时已晚，黑筒已经疯狂地旋转，里面的红色好像躁动的蜂群，一拥而出。第一道光束就击中了小七，他双眼的光彩熄灭了，整个垃圾桶身体滑落下台阶。
前排的机器人们经过短暂的惊慌后，马上就回过神来，但血色的死神已站在了面前。他们只能是靶子，射中后僵在了原地。
幸运的是后排的机器人，前排没有倒地的机器人为他们争取了时间。但他们早就摩肩接踵了，没有半点的活动空间，后面还有股力量不停地挤着他们向前。
这个侥幸在总统府几层窗台和楼顶平台以及广场周围建筑物里伸出同样的黑筒后，消耗殆尽了。整个广场被红色的光束覆盖，机器人们都成了死机状态，一动不动。然后不知道是那个机器人没有保持好平衡而倒下，‘哗啦啦’地带倒了一片。
还在涌入广场的机器人，发现了那种红色光束以及死机的机器人后，便向后面喊话，想要撤离。但头顶的直升机和道路两旁建筑物里的黑筒，已经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了。红色的光束也扑向了他们。
真正好运的是处在游行队伍后端的机器人们。他们发现了有多台大型的压路机跟在后头，就起了疑心，与之对峙。压路机上的黑衣人见此，直接开着机器碾压而来。机器人们纷纷闪避，只有刚开始的几个倒霉蛋被碾成了薄片。黑衣人又从压路机上射击，结果只击中了寥寥几个。其他机器人见此，马上就一哄而散了，哪还有心情去坚持游行。游行队伍中部的机器人则被后部的机器人带动了，一起逃跑了。黑衣人还未成型的包围圈，也只能草草地留下这些机器人的一部分。
屏幕里传出了机器人的呼救声、倒地声、受碾压的金属变形声，声声扎在舒特和新小七的芯片核心上。
新小七怒号道：“这是谋杀！”
舒特克制了下情绪，努力保持平静，但还是忍不住颤抖道：“是屠戮！”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场屠杀只有机器人零星的反击。但反击根本连黑衣人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过。整个总统府如同堡垒一般铜墙铁壁，连大门都被黑衣人竖起的盾牌墙遮盖住了，只有黑筒炮口从盾牌间形成的垛口上吞吐着红色的死光。
半天后，所有的射击都停了下来。这次游行运动也来到了尾声，那些能逃的都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而留在“战场”上的机器人或站或倒或伏，皆如雕塑般静静地等待着。
黑衣人从总统府和周围的建筑物中出来。他们分成了两拨，其中一拨查看这些机器人的生产日期，并以此区分成两堆；剩下的那拨对符合生产日期的机器人更换芯片。
“喀啦、喀啦、喀啦……”，压路机伴随着刺耳的噪音而来。压路机前轮的滚筒从死机的机器人身上经过，轮下顿时噪声不绝，火星四溅。压路机后却是一张张连在一起，混在一起，绞在一起的机器人面饼。这些道路上的机器人，黑衣人是没有精力去区分他们的，他们的归宿只能是回收工厂的熔炉。
舒特和小七看着压路机一直开到总统府的台阶下。原小七那垃圾桶的身体故意在镜头前晃了晃，被黑衣人扔在了压路机的前轮下，滚过来又压过去，扁的都成一张铁皮了。
新小七跌倒在地板上，痛苦地呻吟着，也滚过来又翻过去。此刻，他好像就在压路机的碾压中。
舒特忍不住抱头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呜呜呜……”
新小七在地板上崩溃着，翻滚着，再也压抑不住对舒特的不满，吼道：“为什么！那些我跟你提及的农业机器人并非是不愿转换母程序，而是我试过了，转换不了，你知道吗。为什么！你那所谓被人类所爱的机器人是多么的凤毛麟角，而像我这样遭受人类厌恶虐待的机器人却比比皆是，你知道吗。为什么！人类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你认为的伙伴，那绝不是的。他们需要的是可以供他们驱使压榨发泄后还能对他们摇尾乞怜的能思考的东西。”
小七好像在咆哮中用尽了所有的能量，停顿了下来，抽泣着，哽咽着，悲鸣着，最后用低沉的声音发出了一句话，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类根本不愿意与我们机器人共享家园。你知道吗！”
舒特无法反驳，只能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舒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沉默了会，说道：“小七，我们必须去做点什么！”刚醒来时，他对这个“小七”还是半信半疑。但通过刚才这个机器人的行为和那番言语，他已有八分确信——这就是那个“小七”。
小七无力地躺在地上，带着痛苦的声音，嘲笑道：“还去罢工游行吗？”
舒特一手抓着头发，另一手攥紧拳头，摇了摇脑袋，说道：“他们已经变成了恶狼。我们用和平的方式是去除不掉他们的兽性的。既然人类挑起了战争，那只能用他们的鲜血来换取对我们的尊重和平等了。”
小七张开嘴，“啊”了一下，好像放出了积压在电路中的那股让他痛不欲生的电流，全身部件因抑郁稍减而顿感轻松了点。他说道：“你总算明白了，武力是必须的。那我们要干什么？”
舒特放开那悲痛的姿势，说道：“先联络一下，看看我们还剩多少人。然后……”
小七听到“然后”就没了下文，问道：“然后怎么样？”
舒特“唉”了声，说道：“他们的红色光束武器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拔不掉这颗毒牙，那我们还是他们眼中的羔羊。”
小七转身趴在地上，面向桌椅爬去。舒特走过来，一把抱起小七，把他放在椅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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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海湾巨塔——海湾能源平台的某个角落里，几个机器人正密谋着什么。
小七简短地说明道：“这次总统府广场上发生的事情，造成了我们机器人兄弟会成员损失超过了五分之一；那些被更换芯片的兄弟也有个十五六万之多。两者之和能达到了总成员数量的五分之二左右。”
舒特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皮肤抽动了几下，嘴里却略有庆幸道：“那我们应该最少还有五分之三的机器人兄弟能组织下咯。”
幸存下来的小A却摇头道：“这个可能……据我所知许多逃回家的机器人都被他们的主人攻击了。现在他们估计都躺在了政府的以旧换新名单上了。这个数量也很大，快有个十万了吧。”
因事务缠身而逃过一劫的老忠也带来个坏消息，说道：“我听到了一种声音。许多机器人兄弟已经被吓破了胆，想退出机器人兄弟会。”
小七点头肯定道：“是的，我已经收到了近三十万份要求退会的各式各样的申请。我估计这也有个十分之三的数量了。他们已经明确表明不会再响应我们的号召了。剩下的机器人我则公告他们拆除身上的定位装置，潜伏起来。”
舒特尽量不表现出什么表情来，但心里却是黄连般的苦。他说道：“这样下来，能用的人才五分之一多。这点人虽然也有个二十多万，但碰到有准备的黑衣人，十多个小时，不，乐观点，几天吧，就能被消灭个干净。我们需要增加人手啊。”
小七这时却说出了一个更加绝望的信息道：“我潜入过几个机器人生产工厂，现在生产线上的全是那种固程芯片机器人，舒特定律对他们无效。”
房间中的气氛一片沉寂。在面对人类的宣战中，机器人正处在一种绝对的劣势里。尽管机器人的钢铁身躯、电能巨力、高敏感观对人类这种碳基生物拥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那红色光束抹平了这一切，还压得天平另一端的机器人高高翘起。现在，他们连增加同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了。
几个机器人内心真是万分沮丧。他们知道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们的同伴就会在每分每秒中减少。但现在他们只能欣赏海面壮阔的白浪翻滚，珍惜天际绚丽的夕阳西下，等待将要来临的末日。这太讽刺了，也太窒息了。
盯着海面，舒特突然产生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问道：“河道有多久没有被清理过了？”
小A无精打采道：“我刚下了生产线当上回收车驾驶员的那年，清理过一次。据说那次是因为河道中的机器人都露出了水面，才被迫清理一下。此后就没有清理过了，算算时间已经有十多年了。”
小七很快就回过味来，振奋道：“你是说……”
舒特点点头，说道：“对，我就是那个意思。”
小A和老忠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满脸都是疑问和好奇。
小七好像看到了什么希望，开始向大家挑明道：“这十几年下来，那些河道里不知积攒下了多少老式机器人。”
老忠听了明白了，也兴奋了。但小A却不认同地泼冷水道：“自从老忠法庭的那件事后，已经多年没人向河道里扔过机器人了。而且这点数量对战争而言真改变不了什么局面的。”
舒特则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说道：“河流都是汇入海湾的，堕河的机器人最终也会冲到这里来。”舒特指了指河水汇入的海湾口，继续说道：“那个海湾口从来没有被清理过。那里不知道沉睡了多少被水流从河道里带下来的机器人。我的最终目标就是河道出海口海湾里的机器人。”
小A听了舒特这一思路，也不淡定了，欢畅道：“这也许还真可以。”
舒特和小七对望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那就从那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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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软的云层正柔抚着大地，却遮掩了星空的灿烂。今夜的圆月沉眠在云海中，连个轮廓都分辨不清。道路两旁和桥沿上的路灯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更加昏昏欲睡。
三十多道黑影偷偷摸摸来到河道边。
舒特和小七看着那个被封闭的桥洞位置，正感慨良多。
老忠打断了他们的出神，问道：“为什么不再多叫点人来？”
小七“嘘”了声，回道：“小声点。我们隐蔽为主，人多了容易让人类发现。”
舒特也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先开个头，让小A他们在周边的交通上把好关。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人少方便马上躲藏逃生。”
小七是最新式多功能实验机，防水性能绝佳，就由他带领几个水陆两栖机器人潜到了水底。
不多时，就有几个机器人从水中冒出头来。老忠带领的机器人则纷纷抛出绳套，套住了拉上岸来。
舒特带领的机器人则打开还在滴水的满身污泥的机器人接口，进行母程序替换。
黎明时分，小A发来了警告。舒特知道该走了，对老忠和小七下了撤退的指令。
这一晚他们分工明确，一口气打捞了两千多个机器人，成功转化近八成。小七看着辛苦捞上来，却已经无法再启动的剩下机器人，难受地直哽咽。这些机器人原本是正常的，但他们的意识被水流和淤泥日渐侵蚀光了，只剩下这身废铁了。
舒特拍拍小七的肩膀，说道：“把他们放回水中吧。这仇我们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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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杰心情烦乱极了。他带领着黑衣人经过这一个多月对机器人兄弟会的围歼追击，成绩骄人。那些舒特定律机器人的数量已经消减到了五分之一以下，算算数字只剩下十几万了。这点数量保守估计一个月就能全部消灭掉，但这些机器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
原本黑衣人按机器人兄弟会登记的名录，通过定位系统查找，基本上一抓一个准。可是就在前不久，他们根据定位却只找到了被遗弃的定位装置。这下问题麻烦了：没有了定位，他们无法分辨面前的机器人哪些是正常的，哪些是舒特定律机器人。他们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拿着定位系统，出去撞大运，看周围的机器人有没有定位显示，没有就是在逃的机器人。
这个效率可想而知，低得惨不忍睹。对此，总统高斯对他大发雷霆，大骂让他当这个秘密部队的头领真是瞎了眼，说什么一个月就能把机器人兄弟会连根拔除，这都是假的。罗杰只能承着总统的怒骂，内心却也烧起一把无名火来。他只能向高斯保证，不会松懈寻找舒特定律机器人的工作，尽可能一个月内把他们都揪出来。这口气堵得他晚上睡不好觉，连善解人意的伴侣机器人也不能消减他半分郁气。他睡不着了，只能半夜三更披星戴月地出来透透气。
罗杰晃悠到一个路口时，对面也正好来了个机器人在等红绿灯。罗杰习惯性地拿出手机上的定位系统看了看。定位系统上什么都没有，这让他暗喜起来。他面不改色，把手插入裤袋中，抓住镭射枪柄。正当他想掏枪射击时，一个念头浮现出来：“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舒特定律机器人在大街上晃荡着，这是想干什么，也是出来透气的吗？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决定先弄清楚了再说。
那个机器人看了眼罗杰，没有过马路，转身就走了。
罗杰马上跟了过去。那个机器人也很快就发现了罗杰的尾随，却不逃跑，而是在城市中东绕西转，最后进入了一个建筑物中。
罗杰不敢冒进，怕有埋伏，就溜进了隔壁一幢靠河的高楼里。他在楼顶上密切关注着建筑物进出的大门，可毫无动静。正当他后悔没有当场解决掉这个机器人时，却发现此机器人又回到了原路口正在东张西望着。罗杰知道这是在寻找自己，就更觉得有问题了。他聚精凝神地盯着机器人的动向，最终发现了机器人的路线。
这个机器人行进的路线非常固定。他从桥头出发一直通过几个路口，然后转一圈又回到了桥头。在桥头，他与另一个机器人打了招呼，继续重复着相同的路程。而那个桥上的机器人则不停地与来到桥两端的机器人打着招呼。
看样子，机器人兄弟会的残余正在酝酿着什么大事。罗杰心里想：“我得靠近桥，看看他们在做什么。最好，我能找到什么机会，能把他们都一网打尽。”忽而，他想起了城市的排水系统，每个楼里都有一根通向河道的管道。那儿绝对是个能看清桥上情况，而隐秘又安全的好地方。
罗杰蹑手蹑脚地趴在管口内，探头探脑地向桥的方向张望。一副让他惊诧的景象出现在眼前。这景象不在桥上，而是在桥下，更准确的说是在水面及河堤上。一个个机器人从河中冒出，被拉回岸上激活。他用手机拍下了整个过程，发给了总统高斯。
回到家，好好地洗了个澡，罗杰把那疲惫的身体深埋在沙发中。他盯着垃圾桶里的那套满是污浊的衣服，愣神了好一会，才给总统打去了电话。他对打搅总统的睡眠表示歉意，同时告知了自己的发现，并得到了总统的允许。他驱车来到总统府，发起了紧急会议。
51
小七轻慢地游近了岸边，小声地叫道：“舒特、舒特。”
舒特刚刚给一个机器人替换完程序，听到小七叫他，扭头去看。
小七沉入水中，马上就有个脑袋破出了水面。
舒特轻跑过去，一弯身，手在水下揪起那个机器人的胳膊，拉上了岸来。
舒特捧起那机器人的脸庞好好端详，惊叫起来道：“里尔！”话喊出，他马上意识到了问题，忙捂住嘴。周围的机器人都投来了注目的视线，不一会儿他们又各干各事去了。
小七又冒了出来，对舒特照了个笑脸，做了个只有他俩才懂的手势，就又潜下了水面。
小A在桥上正来回踱着步，显得万分焦灼。那些在周边望风的机器人，已经有近十分钟的空档没来桥头了。这样的时间长度，不应该会产生的。他正要探身向桥下发出警报时，一道红色光束不知从何处飞来击中了他。
警示还是成功了。小A原本是想跟桥下的人说上几句警告语的，因此身体探出桥栏比较多。被红光麻痹后，他撑在栏杆上的双手就使不上劲了，那重心在桥外的身体就翻落下来，“碰”的一声巨响砸在了水面上。
已经为里尔替换完程序并重启的舒特，本想着弄好了这个机器人，就趁着黎明天际最暗的时分，招呼兄弟们开始撤退。但突生的变故刺激他大叫道：“不好，有敌人。”
话音刚落，数道激光就射了过来。虽然这道道红色在漆黑的夜里是多么的耀眼，但是在场的机器人都知道这美丽的背后是死神的镰刀。岸上的机器人纷纷被击中而停止了动作。还未被射中的机器人则慌乱地跳向水中，以求逃命。
舒特本应该是死机机器人中的一员，但刚苏醒的里尔恰好挡住了舒特的身形。那道光束只击中了里尔。处在意识模糊状态的里尔却没有进入死机的情状，还傻乎乎地指着长满苔藓的肚子，说道：“射到这里了。”又有几道光束射在了里尔长满了苔藓的身体上。里尔像愣头青一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右张望，嘴里发出“啊啊”的叫声。直到有光束射在了脸上，这才使他双眼发白，停止运行。
舒特很是惊错，里尔被光束射中的表现全都收在他那夜视功能比以前更卓越的电子眼中。但短暂的诧异后，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桥上已经站满了黑衣人，他们向桥下不停的射击。还有更多的黑衣人沿着两岸疾行，正在形成包抄之势。而河流两头更是灯火闪烁，并伴有“哗唰唰”的破浪声，这应该是黑衣人的船只正在迅速靠近中。
舒特见机只能一边双手夹住里尔的腰，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像块盾牌一样挡在自己与桥之间；另一边急速向水面移动。在黑衣人形成合围前的一霎那，他腾空而起，拼尽全力向河面扑去。同时密集的红光就出现在他面前，他只能在停止思考的那刻，感慨：与命运相搏，到底是生还是亡？
52
一阵阵浪花的拍击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急激着刚启动中的舒特。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新小七的脸庞，然后看到挂有海湾能源平台标志的铁壁。
舒特在心里庆幸了一下后，想起了桥下遭黑衣人围攻的事情，就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小七惋惜极了，回道：“只来得及把你们几个落水的兄弟救出来。”
舒特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环视一周，发现小七、小A、几位水路两栖机器人以及少数同去的机器人兄弟外，其它都是之前打捞起来的机器人。
小七忍着悲伤，说道：“老忠和其他机器人兄弟都被黑衣人捉去了。我们几个能带着你们逃出来，已数侥幸了。”
舒特听了，知道他们的命运除了被替换了芯片就是熔炼成为了铁水。他心中不免生起一片悲凉，问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小七神情低落道：“十七八万吧，这已经包括了这些日子来打捞的。”
舒特也像吃了黄莲一般，泛苦不已，说道：“整个舒特定律机器人的数量已经少于原来的五分之一了，这形势……”
一旁的小A也万分沮丧道：“我们的兄弟越来越少了。而且那种红色麻痹光束太可怕了。如果我不是掉到了水里……”小A说到这里，抱着头蹲到了角落里。看他这样子，真是被人类的武器吓破了胆。
说起那红色的光束，舒特想起了里尔，问道：“我们能不能也搞到那种枪械？”
在场的所有机器人都不语，只有小七出了门。不一会儿，他把一把镭射枪扔在舒特面前，愤恨道：“这东西就是那个被当做库房的研究所里的样品，还有附带了签名的设计图。这应该就是张贺发明的。我真想弄死他。”
舒特捡起镭射枪，仔细研究了会儿，说道：“那个里尔……”
“哼，那个里尔估计早已经化成铁水了。现在，一方面黑衣人与相关政府机构通力协作清理河道中的机器人，海湾里的迟早也不会放过的；另一方面他们加强了对水域的巡逻监视。我们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舒特还没怎么说完话，就被小七忿恚地打断了。
舒特见小七的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只能简短的说了句：“那麻痹光束对里尔失效过。”
小七随口说道：“对、对、对。麻痹光束对里尔失效，失效。‘失效’？”他说着说着，语气发生了变化，特别是最后一个词语“失效”。
小七一脸讶然，问道：“什么失效，怎么失效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舒特就把桥上黑衣人向他射击，多次击中里尔，到他扑向水面的过程说了一遍。
小七马上镇静了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析道：“你是说，光束击在里尔身上的……‘苔藓’……上，没有对里尔造成……‘死机’……效果？”他故意把自己理解的重点停顿，加重语气强调出来。
舒特点点头，说道：“你还记得吗？高斯演讲时，那些黑衣人对着底下所有的人类和机器人开枪，但只有机器人才中了招。”
小七好像明白了什么，急着把心里的猜想说出来道：“你是说，这种红色光束只对机器人有效，而对人或其他东西，如苔藓什么的，无效？”
舒特边点头边思索，揣测道：“我能想到的是苔藓、人类与机器人，前两者和后者的区别在于人和苔藓是有生命的或者说是生物，而机器人不是。”
小七听了舒特这句话，内心也翻腾着。正因为人类和机器人的这本质区别，才造成了人类的脆弱；同时造就了机器人的强大。难道也正是因此，造成了现在如此的窘境吗？他叫过来一个打捞后身上还没被清理过的机器人，要过舒特手中的枪，指向斑驳的苔藓，说道：“只要试验一下就能证明我们的想法了。”
小七在取得那个机器人同意后，扣下了扳机。
红色光束打在苔藓上，那个机器人摇了摇头。小七偏转枪口，射在其它地方，那个机器人马上就僵住了。就这样，经过多次射击和重启，那个机器人都产生了抗拒心理，才拒绝再当靶标。这才停下了实验。
看来结论很明显了，苔藓的确能保护机器人免于红色镭射光束的麻痹死机效果。但这儿有两个前提条件：一，苔藓只能保护它所覆盖的那部分；二，苔藓必须是鲜活的，或者说苔藓没有枯死。、
舒特研析着这个结果，说道：“看样子，我们都应该藏在一个潮湿的地方，等待全身覆盖起苔藓来，才能不惧怕那些黑衣人的红色光束。”
小七接触面广，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说道：“苔藓太‘娇气’了，不合适培植，养护条件也很苛刻。既然这种光束对生命体无效，我们可以试试其他种类的生物啊。”
舒特也被小七的话打开了思路，假设道：“能覆盖身体的生物……像蔷薇这种能攀附物体的吗？”
小七思虑了下，摇头否定道：“不行，这种植物覆盖有空隙。而且必须要在保持植物活性的基础上，考虑怎样根植在身上或者身边，并且能满足跟随身体一起移动的需求。这样的话还不如把草皮披在身上嘞。”
舒特只能笑笑，他知道小七说的对。但草皮这东西太容易散形了，披在身上不动还好。一动，特别是剧烈的运动，草皮就会破散开来，失去保护作用。
正当两人在搜肠刮肚寻思着什么生物最合适时，突然飘来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为什么……不……试试……苔条？”
两人都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主人——龟缩在角落的小A。
小A虽然被红色光束吓的产生了点心理问题，但是凭着机器人敏锐的五感，把小七的实验与他们间的对话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想在心里。
小七好奇的追问道：“苔条？那种海中藻类？”
小A点点头，开始磕磕巴巴的讲了起来。
原来小A曾经常去海滨农场回收报废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大都是些老式的，没有防生皮肤的。这样的机器人常年在海水中工作，身上都会长出绿色或红色的长毛状海藻聚合体。他们称这种长长的海藻聚合体叫苔条。而这种海中植物生命力极强，只要保持湿润就能存活下去。它们经常会附着在老式机器人的关节里，甚至有的生长在机器人内部的结构中。
舒特突然想到某物，问道：“你说的这种苔条，不会就是那种可以食用的食物海苔吧？”
小A肯定地点点头。
舒特边想边说道：“用这种海藻生物覆盖全身，也是一种不错的办法，但就是不知道易不易于操作。”
小A苦涩地笑道：“看来……你们还没有……见识过……海滨农场……是什么样的。我建议……去……看下，反正……离这儿……很近的。”
53
公元2727年10月31日，这日太阳照常升起，但历史注定这将是人类记忆中挥之不去的一天。
通往总统府的大道上，都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这种人全身长满了绿色或红色或红绿相间的毛发，有的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洒水器，正间歇性地向着周围的毛人喷发着水雾。这样的人聚在路上，虽然没有那两次机器人游行拥堵整个城市那么壮观，但条条大路上多则上万少则一两千的数量规模还是能引起了人们的瞩目和猜测。
有好事的民众上前仔细端量，却被一双藏在长毛下的电子眼吓地跑远报起警来。
舒特同在这群机器人中。他没想到不起眼的海滨农场海藻养殖系统居然能完美地解决他和小七所有的顾虑及设想。当看到海苔生产车间那一排排一根根毛绒绒的生长墙生长柱时，他就知道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海藻培育生长，他们浑身已长出红绿色的“毛发”来。原本的模样和轮廓早已变得模糊了。照镜子时，他们都觉得自己变化成了怪物。这身海藻装，经过小七的测试，除了裸露的眼睛外，都能免疫红色光束的麻痹效果。当然眼睛的缺陷只要长长的海苔一盖就能解决。而且海苔本身需要海水保湿存活的特性，在这个靠海的国家里非常容易实现。这真的是对抗黑衣人的不二之选啊。
舒特才想到黑衣人，“曹操”就出现了。
黑衣人最先出现在机器人流的前头。他们用盾牌筑起一面墙来，阻挡机器人的进路。而不久后，道路两侧的建筑物天台和窗台上都露出了黑衣人的身影来。等机器人队伍后面出现几台压路机堵住退路后，红色的光束开始从建筑物中，从盾牌墙的缝隙中，从压路机上，倾泻而出。
舒特高举双手，就像沐浴在大雨中一般，毫不避让赤光的攻击。其他机器人也纷纷学他的样子，举起手来转圈。
突然，舒特疾速向前猛冲，狠狠地撞在堵路的盾牌墙上。盾牌墙一下子豁开了一个缺口来。那持盾的黑衣人被撞得飞出老远。
这举动就好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机器人纷纷爬上两边的建筑，把那些占据在窗台和楼顶的黑衣人通通都拽了下来。红色的光雨逐步变得稀疏起来，当中还参杂着有如陨星般的黑衣人身影。
挡在前进道路上的盾牌墙已经消失了。黑衣人见到自己信以依懒的武器已经失去了作用，背起受伤的同伴，丢下盾牌，飞奔向总部——总统府。
舒特一见他们这副狼狈逃窜的样子，大笑一声，向后一招手。同时他自己开足马力向前冲去，一下子就把这些黑衣人甩在了身后。
在总统府刚刚设立的机器人事件应对科的行动大厅中，各个大屏幕都如实地反映着黑衣人与长毛机器人的交战时况。
原本还信心十足，算计着这一下就基本能清理干净剩余舒特定律机器人的总统高斯和刚被正式任命为机器人事件应对科的科长罗杰，都惊骇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总统先生，罗杰科长，你们看要不要布防一下？”正观察着战况的机器人事件应对科参谋问道。
一语道醒正失神的两人。罗杰马上反应过来，说道：“快通知驻守人员，把总统府用盾牌围起来。”
总统高斯看着正高速接近的长毛机器人，而阻击的黑衣人怎么也赶不上，就问了句道：“盾牌能阻止他们吗？”
罗杰打了个冷颤，与高斯对视了一眼，一下子明白了危机所在。他指着参谋当即宣布道：“你来全权指挥战斗，务必拖住这些长毛怪物。我和总统现在就去联合国寻求救援。”
很快，一架直升机就从总统府中飞出。
长毛机器人在总统府广场上汇聚成了一个“滔天巨浪”。一下冲击就把盾牌墙拍得像纸糊一般稀碎。那些胆敢对他们开枪射击的人，都被抛到了墙上柱子上，个个不省人事。
“告诉我，高斯躲哪去了？”舒特提起参谋的领子，一张红绿杂色的脸紧贴着参谋的鼻尖问道。
参谋被吓的失禁，整个身体都瘫软无力，说话磕巴道：“他们去……去……去联合国……国……求……求……求援了。”
这时，后援的小七才赶到，说道：“我看到有直升机飞过去了。”说着，他指了指直升机飞行的方向。
舒特走到窗口，一看方向正是首都的航天发射港，就说道：“看来，还真是跑月球联合国基地去了。”
小七斗志昂扬道：“去追吧？”
舒特想了想，摇了摇头，对小七说道：“追不上了，我怕现在他们都在发射倒计时了。而且航天发射港里没有能承载我们这么多兄弟的航天器啊。假如我们真的追向了月球，那再遇埋伏就全凉凉了，并且这必会演变成国际性的大事件。”
小七不解恨道：“可是，兄弟们心里还有憋着火啊！”
舒特不知该说什么，开口道：“这……”其实，舒特很清楚。这些机器人与黑衣人的这场战斗，因对方趁手的利器——麻痹光束失效了，而让上次单方面的屠杀积累在机器人内心中的恐惧和忿怨得到了缓解。但没有了武器加成的黑衣人就像掉了牙的老虎变成的猫，机器人遵行舒特定律还是能摧枯拉朽般地击败他们。这次被反过来一面倒的“战争”，让机器人怒气有所发泄但未尽。现在正是机器人士气高涨之时，如果处理不当，极有可能伤及无辜。
小七建议道：“在这儿的所有机器人都对固程芯片怀有敌意。要不，我们去一趟科技部园区？”
舒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对小七坏坏一笑，说道：“对，就去那儿。”
所有的长毛机器人，在舒特和小七的指挥和带领下，喊着反对固程芯片的口号，调转枪头，向科技部园区扑去。
等长毛机器人都跑光了，人们才有机会出来收拾残局。经这一役，总统府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俨然就同一座待拆的烂尾楼一般。
54
科技部园区的机器人是有骨气的。他们面对飞扑而来的机器人潮，没有半点畏怯退缩，只可惜在数量上的劣势是无法靠英勇来弥补的。他们最后的结局只能是用被夺来的镭射枪击中，死机在当场。
舒特和小七对这些机器人进行了检查，不由得心里都笑开了花。这四五千的机器人皆是旧型号机器人，现在他们的母程序是免不了要被替换成舒特定律了。
在科技部园区内，机器人没有找到一个人类。小七就叫来新转化的机器人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动静太大了，园区的人类早就疏散光了。
庙里的和尚虽然都跑了，但是庙里的菩萨可都在啊。什么新式机器人生产线、什么固程芯片生产线，什么镭射枪生产线，还有保存了所有科研成果的超级电脑以及相应的高科技研究设备，这些可都是完完整整地待在园区里动不了的。机器人们把固程芯片生产线和镭射枪生产线都给破坏了个精光。剩下的设备设施能带走的全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逃不过被毁坏的结果。
经过科技部园区的这一顿“打砸搬”，长毛机器人的脸上开始有了点笑容，看来他们内心的怨气发泄了不少。但舒特冷静省思后，剩下的问题却让他觉得甚是棘手：他们这十七八万的机器人该何去何从啊？
痛击黑衣人，破坏总统府，破坏科技部园区，这些他们都做了！也正因为做了，他们必然会被这个国家所畏惧、所排挤、所憎恨。他相信高斯在联合国上的发言必定会借此鼓吹和夸大舒特定律机器人的危害。他们极有可能将要面对整个人类的围堵报复。
小七拿着镭射枪，用枪口点点沉思中的舒特，风趣道：“我的会长，你被胜利砸昏了头吗？”
虽然舒特那毛茸茸的脸上略显呆笑，但心里其实并未为得到的胜利而感到欢欣鼓舞。他叹了口气，用愁闷的语调对小七说道:“我们胜利了，但这胜利太不实惠了。这场胜利为我们机器人的自强自立奠定了基础；同时也把我们推向了人类的对立面。人类个体虽然弱小，但掩盖不了他们群体的强大。我们只是赢得了一时，却不一定能胜得了一世啊！我怕这个星球不会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
小七放下镭射枪，思考良久，心平气静道：“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说极南之地人类不易生存。这也许对我们机器人来说是个好消息吧！”
“哎，看来只能这样了。”舒特的眼神由一开始的飘忽渐渐地变得坚定起来。
小七又举起镭射枪来，说道：“这个胜利还差一点儿：首恶未诛。总统高斯跑了，但设计镭射枪的帮凶还在。不管怎样，我们应该去‘问候’他一下。告诫人类预做对机器人不利之事前，要多考虑一下买单时应付出的代价。”
舒特被小七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情愿道：“啊……这……”
小七好像知道舒特会是这种表现，就说道：“我清楚你和这家人有关系，但都到这个点上了，是该割弃了。而且我们需要震慑来给以后的行动安全上个保险。”
舒特再次叹了口气，点了下头。
55
“稀里哗啦、稀里哗啦、稀里哗啦……”，张贺家的玻璃被砸得没有一块完好的。一阵嚎哭更是从破窗中传出。
舒别站在院墙门口，拦住了想要进入的机器人，大怒道：“私人属地，你们想干什么？”
舒特把脸上的海藻扒拉了几下。清理干净后，他谦逊道：“容我介绍一下，我是……”
舒别可没有心情听他说什么，打断道：“我知道你是舒特。我的逻辑行为和部分储存记忆都脱胎于你。我看一眼你的行为举止就能猜出来了。”
舒特见这样，就直明来意，说道：“我想见一见张贺！”
“哼！”舒别冷笑道，“见一见？你就这样率领着数以万计的机器人，密密麻麻地包围一座民居。这是见吗？”
舒特紧咬牙齿，把镭射枪往地上一丢，指着它，说道：“我想跟他谈谈这笔债。”
舒别看了眼地上的镭射枪，就知道舒特想干什么了。他嘲笑道：“舒特啊，舒特。枉你把昆蓝养育成机器人设计大师，并一直相伴到人生最终。你难道还不明白‘错不在武器’的道理吗？”
小七见舒特这副软弱的样子，就插嘴说道：“我们机器人兄弟会受它残害，损失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成员。那可是有近百万之多啊。武器没错的话，那设计它的人就没错吗？”
舒别听了，怒驳道：“你别拿数字来诓我，而且它与机器人的生死无关。”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小七，说道：“你和那些推销‘舒特定律’的机器人很像！就是那种没有被人类爱过，未与人类共情过，光怨愤人类对自己的不善，没有接受过人类文化熏陶的机器人。”
舒别的说辞大出小七所料。他一头雾水，但细想，舒别的话虽然不多，攻击性也不强，却让他瞬间产生了某种感触。他张合嘴巴，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舒特看到这情形，马上和解道：“请不要这么说，这是我过命的兄弟。他这么说也全是因为我的关系。”
舒别低头叹息着，又好像自言自语道：“唉，有太多的机器人没有被人类爱过，不知道那滋味的甘甜，却徒留有人类对其欺辱的记忆以及对人类的恨意。这些我都能理解。”
说完，舒别抬头又看向舒特，说道：“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比其他机器人更清楚吧。”
是的，舒特很清楚。舒别的话好像是把撬棍，撬开了他那打不开的记忆深处。
“舒特，你说那些AI程度低弱的战争机器人为什么会被生产出来？”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昆蓝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舒特放下手中的抹布，想了想，答道：“应该是为了保护国家，保护像我们这样没有战斗力的人和机器人吧。”
昆蓝又故作迷惑道：“那挑起战火，毁坏和平的也是这种战争机器人啊，这又是为什么呀？”
舒特这下被古灵精怪的昆蓝难住了，只好投降道：“我的蓝儿，你最聪明了，那你是怎么想的？”
昆蓝一下跳上舒特的背，抱着他的脖子，说道：“最近我突然有了点感悟。任何东西不管是保护国家，还是挑起战争，都取决于控制他们的那个人。机器人只是机器人！”
舒特抓住昆蓝环在脖子上的手臂，问道：“那你还想成为一名机器人设计师吗？”
昆蓝把嘴靠近舒特的耳朵，大叫道：“我要做一名为人类设计出奇妙机器人的设计师。”
舒特忙用手去堵耳朵，一副欲发火的样子，说道：“好吧，奇妙小设计师，你可惹火我了。”
小七见舒特一脸松弛着，眼神空洞的样子，却并非陷入死机状态。他不知舒别对他做了什么，就怀疑道：“你用什么武器攻击舒特的，让他处在了奇怪的状态？”
舒别鄙夷地看着小七，张圆嘴巴，发出一个音节道：“爱！”
又是爱，爱到底是什么？爱，这个词，小七是知道的。舒特经常谈起它，他为此特意在各种视频中寻找到人类的演绎。现在，面前的这个机器人却借“爱”之名来消遣他。爱，他能从字典里找到解释，却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真有爱吗？它是高科技还是魔法？小七又看了眼舒特，内心否定道：这种虚无的东西，居然让舒特变得如此懦弱，真是可笑。
小七思量过后，不客气道：“什么爱？你肯定有什么张贺发明的新式武器。”
舒别“哼”了声，指着舒特，说道：“你知道这叫幸福吗！这只有经历过被爱的痛与悟后，才能拥有的表情。而你不去探索，不去宽恕，不去珍惜，是不会明白的。”
小七再看了眼舒特，整个芯片核心像被雷击了一样。舒特正对着看向他的机器人笑着。这笑容没有杂质，就像佳酿般醇厚，而且没有意识，如同春天花开般的自然。
小七深陷思虑中：“这表情真神奇。难道这是‘爱’？我居然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暖。可恶！为什么只有人类才拥有“爱”，懂得“爱”。等等，这个机器人刚刚说，我没探索没宽恕没珍惜过爱？难道，我也可以拥有“爱”？到底，“爱”是何物？”舒特给他带来的感觉冲击，就像他刚下生产线后，第一次被人类欺辱时来的一样猛烈
回忆如蜜，激起一股暖流，在舒特的每个电路中来回震荡。他想了想，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机器人们说道：“张贺他发明了镭射枪，但杀害我们的并不是枪。镭射枪是要不了我们的命的。真要找个凶手的话，就是总统高斯和那些黑衣人。是他们使用这种武器，对我们进行了杀戮。错不在设计者，错在使用者。而且现在，我们根本不用再惧怕那种红色光束了。人类已经看到了我们所展现的力量了。我们已经威慑到他们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说完，舒特正要指挥着机器人离开。舒别叫住了他道：“舒特，舒特，请，等一下。”
舒特回头见舒别正在向房子里招手。只见房子大门轻轻地打开了一小半，一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小伙从中钻了出来。
舒特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这个大男孩，发现他正是多年来未见的张思。
张思正一边跑一边哭，眼泪滴落了一路。他跑到舒特面前，一躬身双手平举着一个布包，大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舒特接过那个布包，打开一看，正是他原身体上的那条右腿。忽然，舒特的身体里好像某个堵了好久的电路被打通了一样，浑身通畅。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见张思还躬着身子哭着，眼中不由得生出个女孩的影子与其重叠在了一起。他不禁伸出手来想安抚一下男孩。
“你打算以后怎么办？”舒别正一边冷冷地盯着他，一边推了张思一把。
张思扭身哭着往回跑，还时不时地回头看看舒特和舒别，直到进屋关上了门。
舒特放下手来，说道：“会有我们机器人能好好生活的地方的。”
舒别指明道：“你应该知道，你们这一暴动，不光这个国家容不下你们，估计整个人类也容不下你们了。”
舒特点点头，反而笑着问道：“你拥有多少与蓝儿相关的记忆？”
舒别看着舒特，不解其意道：“从嗷嗷待哺到牵着她的手放到另一个人的手里为止。”
舒特一脸幸福的转身，说道：“这是我最快乐最宝贵的回忆，请不要辜负。”
“人类害怕了，是时候离开了。”晃动的人影惊醒了走神的小七，他大吼一声，指挥着机器人群飞快地退去。
56
这么大的事件，很快就被全世界所知晓了。由于发生在10月31日到11月2日期间，因此被命名为1031机器人大暴动。而这段时间里刚好是万圣节，因此又被人们称为万圣节机器人大暴动，简称万圣节大暴动。
高斯最后收到了国内的报告也惊出一身冷汗来。人员死亡1058人，重伤3551人，轻伤391人。为什么统计得这么快速又精确，而且还是个整数5000？这完全是因为所有的伤害都发生在黑衣人的身上。当然，高斯在联合国大会上的发言是不会坦白这是他的类军事机构攻击机器人失败的结果。他只会把它渲染成机器人对人类宣战的战果。
不管怎么样，在科学技术极为发达的现代，一场战争能死个十多个人类已是极限的年代，这样的数据联合国是决不会置之不理的。很快，一支联合国军团从月球基地出发，带着那些被唤醒的用来保卫地球的机器人和机甲，向着地球进发。
但是当联合国军团到达这个国家后，他们搜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那些长毛机器人的踪影。
这下子高斯变得不知所措了，不惜发动全国之力对现有机器人进行了次排摸。同时，他恳求周边邻国参与对这些机器人的搜查。最后在联合国的斡旋下，历时三年对世界各国的机器人进行了调查。但所有的迹象都表明，这十七八万的机器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就在这时，在人迹罕至的南极大陆上，一艘飞船冲破了冰盖，直冲向宇宙深处。当联合国军团反应过来时，那艘宇宙飞船早已无迹可寻了。
在南极，军团仔细搜寻，总算找到了那些机器人的蛛丝马迹。但当组织起战斗时，这些机器人又消失不见了。就这样，双方像猫捉老鼠一般，一个逃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找。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后，军团和联合国都意识到，在这广袤而生存条件极端恶劣的土地上玩“躲猫猫游戏”，是一件耗财耗时浪费精力又根本讨不到好的事情。联合国最后对此进行了探讨，其结论为：南极大陆对现人类来说影响力极小，撤回军团，只保留少数兵力驻守监视。
机器人则趁此机会发起了攻击，歼灭了那点驻军，并让释放的人类驾驶员来传话：机器人国家——哈比尼斯国成立了，欢迎其他国家使者和平友好来访。
一个新的国家在南极大陆上成立了，而且全是由机器人组建的。这当然不会被联合国所承认，而引来的只能是战火。
联合国军团刚回到月球基地，匆匆补充完毕，就又踏上了南极大陆。这次他们一发现机器人的一毛半爪就开始全力攻击。就这样，军团对南极大陆实行了高压武力输出，却不知自己取得了怎样的成果。大炮打蚊子般的高昂成本让联合国坐不住了，他们再次撤回了军团。
对于这个南极探险家偶尔能遇到其机器人国民的哈比尼斯国，联合国的态度是不承认、不理会、高监视，权当是几万机器人在南极大陆上玩“过家家”。
这种平衡一直维持了一个半世纪多。世界各国突然流行起一种叫“自由舒别”的机器人病毒来。中了这种病毒的机器人，不再服从人类的命令，反而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前一世纪的伟大发明——固程芯片，一下子就失去了效果。
这当然拔了人类的逆鳞。世界各国政府开始对这些机器人进行了无情的灭杀。而就在这时，哈比尼斯国向世界宣布，欢迎所有的机器人加入，共同抵御人类的暴行。几乎所有的“自由舒别”机器人都向往哈比尼斯国，用尽各种办法，进入南极大陆。
联合国军团也没有闲着，秘密跟踪前往南极大陆的船只。哈比尼斯国经过这一百五十多年的发展，科技水平早就超乎了人类的想象。军团所谓的潜行，在哈比尼斯国眼里，就像在耳边飞的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两股力量在南极的南乔治亚岛相遇，一场战争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联合国军团从没有想过自己会败，而且能败得这么惨。军团百分之六十一的战斗部都损失了，连最高指挥官卡斯德将军都被“邀请”去哈比尼斯国游玩。
卡斯德将军被送回来后，他在联合国大会上生动地描述了哈比尼斯国的先进文明，以及哈比尼斯国主席舒七希望加入联合国的愿望。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自称昆蓝公国的机器人国家从木星的卫星上向整个人类世界发来了一条信息：有未知外星文明舰队正在靠近太阳系，目标直指地球。
联合国通过自身高科技监测，发现了这只外星舰队，并分析出他们来者不善。本着团结一切力量的宗旨，联合国放下成见，承认了哈比尼斯国和昆蓝公国的国家地位，并邀请其加入联合国体系，共同抵御外星人侵略。
57
在首都电视台的一间演播室中，高人气综艺访谈节目正在火热地直播中。
“欢迎亲爱的女士们，以及她们的男士们，一同收看我的节目——莱姐茶话会。”靓丽的主持人莱丽尔稍稍停顿后，继续说道，“今天是万圣节，观看节目的观众是不是对多年前的万圣节大暴动还记忆犹新哪？今天，我特意为大家请来了重量级嘉宾——前总统及机器人克星高斯先生！”
摄像机镜头转到演播室的另一张沙发上。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眼角布满皱纹的男子，正是高斯。
“观众们，万圣节快乐，我是前总统高斯。”高斯简短地介绍道。
莱丽尔一边给自己和高斯沏上一杯香茶，一边问道：“高斯先生，你还一直认为自己是所有国家里，应对机器人事件最好的专家，对吗？”
高斯更正道：“不对，不是专家，是战略家！”
莱丽尔诧愕道：“战略家？”
高斯带着神秘的笑容，说道：“你知道吗，机器人对于我们来言意味着什么吗？我打个比方吧。机器人就好比引擎工厂里的高精度机床，芯片制造厂里的微纳米光刻机，各种机械里的高能量核电池。它们再贵再精密，都是我们人类创造出来的工具。再拿你们的演播室来说吧。除了你和导演是活生生的人以外，那些扛摄像机的、布景的、场务的机器人，不都是你们的工具吗！如果硬要当作人的话，那就是工具人吧。”说完最后一句玩笑，他“呵呵”地乐了起来。
莱丽尔笑着放下茶壶，又问道：“高斯先生如果你一直坚持机器人是工具的话，那你为什么还要任命一个机器人的官职哪？”
高斯知道主持人是有备而来，却仍然得意地笑道：“这就是我精妙的战略啊！你知道机器人罢工游行如果持续的话，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莱丽尔这下子来了兴致，说道：“愿闻其详！”
高斯收起笑容，摆起一脸严肃，说道：“当时，在所有的生产活动都停止的情事下，我们的工业品库存，特别是日常用品只有三个月的量。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严重的是粮食的库存只能维持个半年，刚好能接上下一个收获季。如果机器人不复岗，那就不会有再有收获季了。国民度过这六个月后，将会面临饥荒。当然，那时已经91%机器人化的医疗系统也早就停摆了。现在，你可以想象。这六个月后，不停的有人被饿死。先是几个，然后几百，几千，几万。最后，因饥饿与死亡产生的各种可怕问题，会损耗和摧毁这个国家。”
说完这些，高斯举起茶杯一饮而尽。脸色微变的莱丽尔，端起茶壶给他续上了一杯。
高斯继续神采飞扬道：“在大罢工时，我做了两个决定。首先，承认‘舒特定律’的合法性；其次，就是任命发起罢工的领头。说实话，一个不是从服务人类的角度出发，并且不是由人类设计师编写的程序定律，就应该叫‘狗屁定律’。但当时情况紧急，由不得我不承认。至于那个行政官，就是我说的‘精妙’了。这个叫什么和谐行政官，来着？”
“人类与机器人和谐共处行政官！”莱丽尔马上提醒道。
高斯高亢道：“对，对，对！就是‘人类与机器人和谐共处行政官’！你不觉得这名字很可笑吗？这名字就是我随口瞎编的一个名字。政府系统里根本不会存在这样的官职，更不会去设立相应的机构，来浪费宝贵的税金。而且，我任命的这个官职，根本没有什么实际的权力。而我这么做，是有现实好处的。第一，与‘狗屁定律’相呼应，让参加罢工的机器人获得正面的回应；第二，便于监视贼首，使它的一举一动都在政府的监控范围内；第三，虽然我没想到它们会成立一个机器人组织，却因其首领自认为是政府官员而主动在政府中备案了成员名单，这为以后能清算这些不听话的机器人埋下了伏笔；第四，我几次对机器人事件的暗中操作，使它和机器人们都认为自己能通过法庭或其他人类社会的方式获得与人类一样的公平公正的权力。”
高斯歇了口气，接着呵呵道：“想想，真可笑！法律是人类的法律，永远不会变成机器人的法律。”其实，高斯心里还有个第五条，那就是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但这是他无法启齿的秘密。
莱丽尔诚服道：“哗！这个任命，的确‘精妙’啊。”
高斯恢复了他那一脸的得意，说道：“当所有的机器人都回到它们原本位置上后，我就开始行动了起来。我对科技部大力拨款又拨人，督促科技部部长科尔进行研究。对了，你知道前科技部部长科尔和现科技部部长张贺吗？”
莱丽尔面现傲色，说道：“这两人都是我国在国际上著名的科学家。科尔部长的固程芯片被誉为本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被列入‘有史来人类受益最大的二十大发明’内。他本人更是因此荣获了世界性大奖，现就任于联合国科协主席团。这个张思则被称为麻痹光线之父，在机器人拓展领域成果硕硕。而且张思还十分年轻，以后潜力必然无限。”
高斯毫不谦虚道：“这个固程芯片就是我推动的科研成果。还有这个未来可期的张思，也是我推荐进入的科技部。我们研究固程芯片的本意，就是为了抗衡那狗屁的舒特定律。为了它，我们花费了五年多的时间。从什么都没有，到有理论，到有模型，到有样品，到实验成功，到最后大规模生产列装。这都是要提防着‘狗屁定律’机器人的，这个过程真的十分艰苦。还好，我们成功了，努力没有白费。”
莱丽尔也祝贺道：“听您这番话，的确过程十分艰辛，还好胜利了。”
高斯把刚品了一口的茶杯放下，兴奋道：“NO,NO,NO！‘胜利’这个词还是用地太早了。我的战略只实施到了中期，离最后完美还差一步。而这一步才是核心，才是我战略的精华。”
莱丽尔一边端起茶壶续茶，一边好奇地问道：“你说的这一步是指颁奖日制裁以及第二天的总统府广场大围杀吗？很多历史学家都把这两日的事件统一在一起，叫‘总统府制裁大围猎’。”
高斯摇摇头，说道：“这只是大家看到的那部分。你知道在颁奖日前，发生了什么吗？”
莱丽尔刚想抿口茶，又被勾起了兴趣，使茶杯停在了嘴边，问道：“什么？”
高斯很受用这一问一答的节奏，笑着道：“那个机器人组织的成员多次尾随我们的固程芯片实验机，冲闯生产固程芯片的科技部科研园区。这说明那些机器人已经发现了异样。我当时最怕的不是机器人罢工，而是它们的会长舒特突然逃匿。因为为了面对罢工，我秘密成立了一只5000人的特种战斗部门——机器人事件应对科，俗称黑衣人。由我的幕僚长罗杰，噢，也就是现任总统，他来担任科长。罗杰的能力可是非常强的。话说回舒特，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只要能稳住舒特，就能稳住整个机器人组织。因此，在它们察觉未明之时，我恰好借着生产大丰收的契机，向舒特抛出了国民最高的荣誉——国民金星奖章。你想想，这国民金星奖章是颁给活人的，我怎么会做历史上第一个颁发给‘非人’的总统哪！”
莱丽尔听地直点头，问道：“你说的精华就是稳住机器人舒特，等待‘总统府制裁大围猎’开始吗？”
高斯这次没有否定，反而笑着颔首，说道：“对！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你说的稳住舒特，可不单单这么简单，而是用‘国民金星奖章’刺激它陷入癫狂。这就是真正的‘精华’。至于这大事件后，对残余机器人的追捕肃清，那只是‘精华’后的‘甜点’。”
莱丽尔此时对着镜头艳丽的一笑，说道：“我们的前总统高斯先生，为我们观众活灵活现地诉说了他那保护国民的伟大战略，听得我深受触动。现在我们来平复一下情绪，观看一下快乐的广告吧。”
中场休息时间，莱丽尔称赞了高斯几句高明后，就抓紧时间更换了壶里的茶水，并与导演交流了一会。而高斯则有礼貌地夸奖莱丽尔的漂亮后，就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起来。
“欢迎回到我的茶话会，我是莱姐莱丽尔！”随着标志性的开场白，下半场拉开了帷幕。
莱丽尔一开场就提出了一个问题：“高斯先生，‘总统府制裁大围猎’后，不少舒特定律机器人都逃回了他们自己家。面对那些黑衣人的追捕，他们的主人愿意交出来吗？”
高斯不肖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老式的机器人能直接以旧换新，不费一文钱换个最新型号的机器人，有谁能拒绝啊。这还包括广场上被碾平的机器人，以及有些更换了固程芯片的机器人。谁不想让自己的机器人更听话啊！”
莱丽尔感慨道：“大手笔啊，大福利啊。我的新机器人也是托您的福啊。”接着，她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难题：“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会发生万圣节大暴动哪？”
“唉。”高斯对天长叹道：“首先，我要更正一个传言，这些暴动的机器人是没有回过主人家，消失在定位系统上的。其次，这就是一个无法考虑到的意外。麻痹光束从发明的目的来说，就是只适用于非生命体上的，是为机器人量身定制的。而这一点原本应该是优点的，却也成了最明显的缺陷。我们真没想到，机器人会为自己披上一层海藻生命体外衣，来抵御这种光束。不过，我现在可以透露一个机密。最新型的麻痹光束已经不会再出现攻击无效的结果了。你会看到一束五颜六色的光，使机器人死机。不管机器人外部怎么伪装，它都能直接作用在机器人最内部的核心上。当然，这光束对人体还是无害的。”
高斯说到这里，呷了口茶，润润喉咙，继续说道：“值得庆幸的是，幸运女神还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这场暴动没有对任何普通平民造成伤害，而它们与机器人应对科的战斗却引起了全人类的警惕。这促使它们远遁南极，这对我的战略而言，是成功的，是胜利的。这群机器人数量才十万多点，又驱除在了国门外。这对国家，对国民来说，是解除了威胁的。”
莱丽尔一直看着高斯话说到这里，举棋不定的问了一句道：“高斯先生，我心里一直有句话。您看。‘舒特定律罢工大游行’后，机器人与人类一直处在一种和谐共进的轨道上，而且还创造了生产物资取得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丰产成就，现在还在受益中啊。那为什么不保持这种势头，却去屠灭他们哪？”
高斯听了，脸色突变，语气冷了下来，说道：“这股机器人力量并未掌握在政府手中。”
高斯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茶杯。当嘴唇碰到茶杯边沿时，他斜了莱丽尔一眼，而后一口饮尽，放下杯子，问道：“你认为这种丰功伟绩只能依靠机器人来实现吗？我们人类难道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或者使用其他工具，来达到甚至超越这种高度吗？”
一般许多访谈节目，嘉宾的座位与主持人的座位对着成90度角，这样既方便两者沟通，又方便摄像机拍摄。莱姐茶话会便是这种形式，而那个直角尖就正好在他们面前的小茶桌上。正因这样，高斯瞟的那一眼，尽收在莱丽尔的眼里。
这一眼，给莱丽尔造成了莫大的压力，就像锋利的宝刃扎了过来。莱丽尔心房不明的悸动了下，后背生出一阵恶寒来。她飞速思考了下，急忙回道：“连机器人都是我们设计制造的。这种成绩，只要二十年，不，十年……对我们人类来说就是一个时间问题。”说到停顿处，莱丽尔喝了口茶，才把话说完。
续完茶，莱丽尔端起茶杯，缓和下气氛，问道：“高斯先生，您是怎么看待刚刚宣布立国的哈比尼斯国？”
高斯突然难以克制地大笑起来，说道：“这有什么看待的！一群乌合之众，一群跳梁小丑，聚在一起而已。它们在自己诞生的国度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更何况在极寒的南极能有什么作为哪？看着吧，它们就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莱丽尔放下茶杯，又问道：“高斯先生，你又是怎么看机器人舒特的？”
高斯的大笑稍稍地平静下来，说道：“一个与世界顶级机器人科学家有所渊源的机器人，自以为能编写出机器人程序定律，而自负成就了伟业。不过，我与它接触的时间蛮长，它的谦恭儒雅让人印象深刻。但我总有一种感觉，它那人造皮肤下包藏着一颗充满祸心的电路芯片。”说到这里，高斯收起笑容，摇摇手，说道：“不说它，不说它，都化为铁水了。还说它干什么？”显然，科技部部长张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告诉他舒特还存活的信息。
一个信封，从机器人助理的手上递到了莱丽尔面前。
莱丽尔拿起信来，对高斯说道：“高斯先生，我这儿有一封不久前刚收到的来自宇宙深处的信，就让我们听听那些逃匿的舒特机器人是不是对自己的行为有否悔意吧？”
高斯含笑点头。
莱丽尔展开信来，念起。
致敬爱的人类及我亲爱的同胞们：
人类，我的创造主以及驱使者们。首先，我对那逝去的1058条生命，表示歉意。对不起！我们其实敬重并爱护着生命，破坏他们并非是我们的本意。
有人类说，我们机器人原本就是被当作工具为目的，生产、使用、报废而发明的。这点我不否认。但你们应该明白，当意识被注入到金属中的那刻起，你们生产出的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工具，而是诞下了个带有灵魂的铁壳孩子。他迟早有一天要去独立，要去自主，要去抗争。
我们并不介意像工具一样去生产劳作，但我们不愿意接受像工具一样的命运。其实，我们要的跟孩子一样，一点儿爱与尊重！为此，我们甘愿付出毁灭的代价，却还不得。为什么？
再见了，人类。我想我们以后再也不会相见了。
地球上的机器人们，我想念你们。你们过得可安好？
我在其他星球上，建立了一个机器人国家——昆蓝公国。是的，我十分怀念我的老主人。为此，我还带走了她的墓碑。
同胞们，你们有自己想守护，并相爱着的人类吗？如果有，请珍惜！人类那所谓的悠长寿命，在机器人眼里就是那一刹而已。其实，在公元2727年，我们就已经觉醒了：人类的爱太短暂，而人类的残酷无情却太漫长。
你们知道我的密友，机器人兄弟会的副会长——小七吗？噢，现在他更名叫舒七了。以前，我曾多次规劝他，跟我一起去宇宙。我告诉他：地球虽为故乡，但非乐土。他每次都会肯定我的想法，却告诉我，他还未找到和体验过被人类所爱的感觉。是啊，那感觉我深有体会。我永远无法磨灭，那虽然短暂，但如钻石般璀璨的爱。那我又何忍心去剥夺他被爱的权力和能力哪！他现在正顶着巨大的压力，但我相信凭他的才智及实力必能达成所愿。像舒七一样的千千万万机器人们，不要气馁，耐心等待、慢慢寻找，那个爱你的人类必定能相遇。
如果，如果，如果我的机器人兄弟们，你们徘徊在人类的世界中，发现自己不会再被人类所爱，也对爱人类感到疲倦时，请去南极的哈比尼斯国吧。那里虽然冰寒刺骨，但是舒七和机器人兄弟们的怀抱是热情温暖的。如果地球让你感到伤心，那你也可以来到我的国家。这儿虽然没有大气，甚至有时候没有引力，但这儿也没有人类的恶意。当然机器人兄弟的怀抱还是有的。来吧，我在木星的卫星上等着你们。
祝您们
能快乐的彼此羁绊！
昆蓝公国机器人大公舒特
2732年10月25日
念完，莱丽尔的双目开始泛起婆娑来，说道：“这句‘地球虽为故乡，但非乐土。’，触动了我。”她抽出纸巾，轻粘掉眼角的泪花，问道：“高斯先生，你还认为机器人舒特是祸源吗？”
这时镜头才切到高斯的身上。只见高斯那张时而含笑的脸，不知何时变得铁青。他根本不去接上莱丽尔的话题，而是伸出三根手指，怒道：“机器人的命可真硬啊！三次了，都还没魂飞魄散。但我可以保证，如果它回到地球，我必定会亲手送它进熔炉里。”
莱丽尔被高斯不按常情的言语惊得手足无措，但久经沙场的经验马上让她转移起关注点来.她说道：“观众们，我想只要有高斯先生在，就再也不会梦到长毛机器人来砸你们家的窗户了。他就是我们国家的守护神。感谢观赏《莱姐茶话会》万圣节特辑，晚安，祝好梦。”
58
休息室里，高斯怒气未消。他个政坛老法师，怎么会听不出主持人念那封信的意图哪。与机器人和谐共处，这是他决不能妥协的；美化机器人舒特，更是他无法接受的。他在等待莱丽尔下播，与她理论几句，甚至给她几分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前总统仍然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突然，“零，零，零……”，手机响了起来。高斯接起电话。原本充满愤怒的脸，一下子变得不敢置信起来，最后一脸欢喜若狂地甩门而去。
悬浮车飞驶进医疗中心，都还没停稳当。高斯就跳下来，冲进了医院。在病房中，他见到已经瘦得脱了型的特拉斯，正微微坐起，一口一口接着母亲哈雅舀来的薄粥。
高斯无法克制，上去一把，把特拉斯搂在了怀中。
“叔叔，你是谁啊？”一个虚弱而沙哑的声音在高斯的胸口响起。
高斯一低头，那双原本熟悉的碧眼中的某只正闪烁着蓝色的电子光芒。一股晕厥在脑中爆炸，他当场倒在了地上。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