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官方小说】【死亡守望短篇】戴罪之身/Brother to Dishonour

作者:David Guymer
*本文收录于文集《死亡守望:漫长守夜》(Deathwatch: The Long Vigil) ,原作品版权归Games Workshop所有
*原标题不知道怎么直译,所以结合文章内容稍微调整了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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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摩托已经在以最快的速度行驶。树木从他身旁掠过——灰色、棕色和绿色交错,形成一条不间断的走廊。树枝在盔甲上折断。巨大的轮胎撕裂了细枝和地面堆积的腐草。砾石在他面甲的透明陶钢上跳动。他的头盔上显示着一个个闪烁的图标,它们的警报声被引擎的轰鸣所吞没。他没有理会它们,只凭借本能闪避和转弯。
雷特克(Rethek)眨眼关闭了浮在上方的危险规避示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栅格地图。
Acrymorse是一个林业世界。地图上成片的十字是它的森林,蜿蜒曲折的棋盘格是它的山脉和丘陵。一枚枚孤立的天鹰标示出伐木营地,以及那些沿遥远海岸线而建的孤立的锯木、包装和处理站在方格中的位置。
这里不见什么好路,就连野径都没有。尽管呈现出一派田园牧歌的景象,Acrymorse仍是一个人工世界,与任何巢都世界或钷素卫星一样,被人类的恶习、需求和战争所束缚。一个闪烁的小点划过东北方象限,在他的定位符文前移动了一个像素。
雷特克皱了皱眉。他的速度还远远不够快。
伴随着饱受折磨的机器发出的粗野嚎叫,一辆绿皮摩托在树墙之间转过了来。这台异形载具车身低矮,没有悬挂系统,布满钉刺的前轮咄咄逼人地凸向鞍座前方,下面是一对细长的钢叉。打孔的排气管垂直地矗立在鞍座两侧,从中喷涌出的黑色烟雾紧跟在飞驰的车辆后,就像坦克头车天线上飘扬的幡旗。那辆摩托的座位是如此之低,以至于它的非人类乘员几乎是在土路上滑行。兽人的庞大身躯填满了座位,就像一团绿色油灰被强行塞进一个与其体积不相称的狭窄空间。肌肉发达的长臂伸了出来,用巨大的拳头握紧方向柱,指节上刻有字形纹身。一条印有粗糙的骷髅头与交叉骨图案的红色头巾包裹着它的头部。绳结像马尾辫一样在它身后甩动。兽人将嘴唇咧过黄牙,以暴徒的方式模仿敬礼冲对方点了点头。
兽人正沉醉其中。
它的快乐让雷特克感到恶心。
绿皮仍然咧嘴笑着,从鞍座上的枪套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它看起来就像是用建材块雕刻而成的。尽管外形粗陋,它射出的铅弹和任何保养妥当的帝国产伐木枪(subber)一样有效。
雷特克转动车头,掠过一排高耸的树木。这些成熟木材由林业部(Departmento Aboribus)的专家们在帝国破碎前栽下,如今正被兽人欢快但有失准头的火力撕成树液和碎片。雷特克冒险松开了一边车把,伸手从磁锁中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把守望者式样(Guardian)的爆弹手枪,一件华丽的陶钢和钢铁制品,独一无二——兽人的武器被糟蹋得多厉害,它就有多金贵。仿生手的瞄准很稳,仿佛雷特克和他的目标正置身于射击场上。
他开始还击。
当两辆摩托平行行驶时,跳弹在它们身上留下了斑驳刻痕。但雷特克的盔甲更厚。他的目标也更明确。
他了解这种异形。
一枚爆弹精准地穿透了兽人载具的侧翼。爆炸撕碎了近侧的钢叉,车轮飞进了森林。叉子剩下的部分直接扎进地面,成为这个每小时两百英里的弹射器的支点。
绿皮咆哮着从鞍座上摔下,身体撞上了离它的摩托约一码远的粗壮树干。
雷特克收起手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眼前的小路上。
他身后的树木咔嚓作响,开始轰然倒塌。那只兽人几乎可以肯定还活着。雷特克的基因使他具有坚忍不拔的美德,足以支撑他在死亡守望度过三百余年艰苦的服役岁月,而他也已经多次见识过绿皮的顽强。他们几乎和他一样难以杀死。但在今天,这不是他要关心的问题。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头盔显示器上的栅格地图。这已经成为一种强迫症。一个弱点。这也是他的基因所致。
就在他的载具发出雷鸣般声响的同时,又有两辆阿斯塔特修会的摩托掠过树丛,从侧面向他驶来。
他的左边是阿斯莫达尔(Asmodael)。暗黑天使高傲而疏离,其肃杀更甚于雷特克评判自己时所用的标准,骨色的长袍在死亡守望的制式黑甲上飘扬。
他的右边是白色疤痕的杰代(Jeddai)。这位战士曾带着战团送来的一支攻击型摩托车队和“钦吉斯之鹫”(The Vulture of Chinngis)的名号抵达尤利西斯要塞(Fort Ulysses)。雷特克不知道这个称号是用怎样的成就赢来的。他推测这是为了表彰杰代在驾驭摩托、速攻艇和炮艇方面的高超技术,不过他同时认为,这也可能和那名白疤战士总爱捅咕别人觉得最好放着不管的东西有关。根据杰代的喜好,他骑车时不戴头盔,凶猛的逆风拍平了他的脸颊,也凸显了他的五官,使那双绿眼睛凝成尖锐的、如同透镜的裂缝。几乎有三英尺长的发髻如游龙般在他身后舞动。
第四辆摩托悄无声息地落在他们后方。雷特克战术地图上浮现的符文告诉了他这一点。即使正骑在一辆咆哮的星际战士摩托的背上,来自猛禽的卡维斯(Khavis)也无法被目击耳闻。他的这项天赋几近超乎自然。
死亡守望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团,这些战士也不是雷特克的兄弟。他们之间的联结只是效率和局势所致。如果雷特克的原体还在世,他一定会认同这一点。他们身处此地,是因为他们懂驾驶。他们接受他的统领,是因为他与绿皮异形战斗的时间比他们三个加起来还长。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因素了。
“我们已经连续追击了半天,”阿斯莫达尔的声音在杀戮小队的Vox频道中响起,“我们的摩托需要休整,以便维护和祈祷。”
“你觉得兽人会休息吗?”雷特克说。
“如果他知道自己领先了我们多远,他就会这么做。”杰代用口音浓重的哥特语说道。
“他的领先优势每个小时都在增长,”阿斯莫达尔说,“虽然体积很大,但异形的指挥车确实要比我们的摩托快得多。”
杰代小声嘀咕着,但没有争辩。他拍了拍摩托的前罩,仿佛在安抚它被冒犯的灵魂。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必须追上他,”'雷特克说,“技头(Mekboss)Spanna Ardtoof是个疯狂的天才,是他攒起了兽人的这一场Waaagh!。”
雷特克可以通过Vox听到阿斯莫达尔不悦的嘁声。
“绿皮的语言倒是说得挺顺口。你身上的罪孽难道还不够多吗?”
“我有责任了解这些。”
“而你们的血系向来尽职尽责。”杰代补充道。
雷特克没有被秃鹫的挑衅激怒。
“在劫掠过巴塔鲁斯(Batarus)的内务部首都基地后,技头已经和他的战帮分开了。他想找到一条穿过大森林的捷径,把大部队运到萨加塔(Sargatha)的海港。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击败他,并在战争真正开始前解放这个世界。要不是莱瑞尔兄弟(Lyrell)豁出性命在兽人的战车上安装了鸟卜仪定位器,我们压根得不到这个机会。”
“兄弟……”杰代冷笑着,但没再说什么。
“我们应该回到巴塔鲁斯,等待‘索萨之魂’(Spirit of Sotha)的到来。”阿斯莫达尔说。
“我们的命令有变化吗?”雷特克问。
“考虑到城市的Vox天线所受的破坏,我们正处在信号区外,还受到了……”暗黑天使犹豫了一下,为使用绿皮语言中的词汇感到不适。“……技头的信号干扰。你也知道。 ”
“没这必要。”杰代说。“我们都知道它会送来什么命令。”
“我不会妄自猜测自己的命令,”雷特克说,“你呢?”
白疤战士沉默了好一会儿。
“不。”
“那就继续行动。我仍是你们的守望连长,而我们收到的命令是用我所掌握的一切工具来骚扰和攻击这个兽人。”
“你以为还能有什么摩托快的足以摆脱(outrun)你们的耻辱吗?”杰代说。
他总是要用最糟糕的字眼激出冲突的第一滴血。没等雷特克反驳,他们身后的林木就发生了爆炸。
一辆重型兽人卡车如推土机一般轧过树丛。它的整个车头都被一个带刺的金属滚筒占据,滚筒所过之处,森林被夷为平地。它足有两层楼高,完全封闭,外头铆接着装甲板,上面装饰着狰狞的锯齿状图案。一对喷气涡轮机似乎是从被击落的掠夺者上抢来的,用螺栓固定在车顶。火焰从劣质材料拼成的助推器中喷涌而出,驱动着这台破破烂烂的卡车以无可匹敌的速度追赶星际战士的摩托。
尽管阿斯莫达尔傲慢自负,但他在这件事上的判断并没有错。技头和他的造物跑得太快了。
在雷特克的战术记录仪视野之外,卡维斯已悄无声息地脱离队伍,驱车掠向兽人车辆的后方。猛禽用装在前罩上的双联爆弹枪瞄准了卡车顶上的涡轮机。随意拼凑的装甲板上火花四溅,但引擎仍在继续运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一个体型同星际战士相仿、全副武装的兽人从卡车圆顶的舱门里冒了出来。这头野兽光着膀子,通身交缠的绷带下肌肉虬结。它咬着一根肥大的雪茄,紧握着扣在支架上的重型伐木枪的操纵杆,把它扭向雷特克。
它开了火。
星际战士们在树丛中穿梭,忽左忽右,相互交错。雷特克的驾驶才能来之不易,他的基因在这方面没帮上什么忙。这份才能来自数十年的练习和无止境的重复操作,并通过得到改造强化的大脑的纯粹思考能力,以及仿生手术对其反应时间的缩短而得到进一步增强。
阿斯莫达尔和杰代则是凭借惊人的本能驾驶着载具。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这是雷特克所做不到的。如果一个战士更一板一眼地或更彻底地领受过他原体的教诲,他可能会发现其中的缺点,并加以纠正。但雷特克太老了。他已经见识过太多这样的情形。他曾因战术上的必要性和各方阿斯塔特修士并肩作战,如今已不再会被自己先天的神经质所困扰。尽管路线不一,他们终会殊途同归。他们在方法论上的重叠是有意为之,也蕴藏着相当的破坏力。是经验教会了他这个真理。一切已经过万年的锻造,一切都如帝皇所愿——从祂最初的设计便可见一斑。
那架重型伐木枪只能撕咬着星际战士们摩托的尾气和辙痕,兽人为此吼叫起来。它用拳头猛击卡车的装甲顶部,以浑浊的喉音咆哮不止。
“快散架吧!”雷特克吼道。
卡车的助推器烧得滚烫。将它们固定在车顶的螺栓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有那么一瞬间,雷特克希望看到它们发生故障,希望看到万机之神的源力将涡轮机撕开,但兽人的工程技术往往比外表看上去更有韧性。
突如其来的加速使卡车向前冲去。阿斯莫达尔和杰代一左一右脱离了追击。
雷特克猛踩油门,这匹骄傲的骏马随即报以热情的咆哮和进一步加大的推力。金属尖刺仿佛要毁灭一切的轰鸣声滚滚而来 。雷特克在鞍座上转过身,用手枪发起反击。爆弹在驾驶员视野周围爆炸,弹片在前滚筒旋转的尖刺间叮当作响。
然后,他调整了准星,枪口稍微上移,将一发爆弹送进了兽人射手的额头。质量反应弹在兽人的头骨内引爆,将车顶盖内侧和旋转枪盾炸得血肉模糊。
在死亡的痉挛中,这具无头尸体紧紧握住了射击扳机,雷特克立即转向躲开了暴风骤雨般泼洒的子弹。在十二秒的连射之后,武器卡壳了。一秒过后——死亡的兽人仍攥着扳机——它爆炸了。顶盖从卡车上方飞了出去。子弹像鞭炮一样噼啪作响,爆炸顺着重型伐木枪的供弹装置蔓延到了中央弹仓。卡车内传出一连串咒骂,车辆开始失控滑行。它的前滚筒与雷特克擦肩而过——就差几寸。
他猛地转了回去,与急速行驶的卡车并驾齐驱。杰代也采取了相同的行动。白疤以微弱的优势胜过了他,在卡车侧面拍上热熔炸弹的软泥,又带着庆祝的欢呼疾驰而去。超高能量微波的爆发摧毁了卡车的内里,车内所有乘员都被瞬间烤熟。相比之下,它最后的毁灭就显得格外平淡无奇了。它像头醉酒的蚁牛一样停了下来,助推器被破坏殆尽,滚筒卡在一棵特别粗壮的树下。
杀戮小队呼啸而过,将这具钢铁残骸抛在身后。
“我们必须返回,”阿斯莫达尔紧接着前面的话题,就像刚才的插曲并未发生。“我们没法逮住那个技头。如果非要耽搁时间,把他派来追击的每一个爪牙都干掉,那么机会就变得更加渺茫了。”
雷特克的视线再次转向面甲内的栅格地图。它的半透明性让他甚是恼火,那明灭不定的模样突然成了一种冒犯。愤怒的气息在他头盔内循环的空气中嘶嘶作响。他希望东北象限的那个红色小点能随他的愿安分下来,但它仍然那么顽固。那处标记又往远离雷特克的方向移动了一位。
他承认:“我们追不上他们。”
“所以我们该回去了。”
“但我们将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
对着眼前浮动的地图,雷特克眨眼选定了一条新路线。系统随即将它发送给杀戮小队的其他成员。
“说真的,你是想坑死我们吗,”杰代说,“要不干脆杀掉我们算了?”
“这不可能,”阿斯莫达尔在频道中的语调比白疤的更有分寸。“以我们拦截异形所需的速度,我们无法达成这个目标。”
作为回答,雷特克的摩托咆哮着转了一个直角弯。他的膝关节几乎触地,轮胎上厚厚的橡胶纹路将剜起的泥土像葡萄弹一样喷开。
三秒钟后,他的杀戮小队就跟上了去。
摩托咆哮着。被牵引的轮胎呜叫不止。车辆借着爪牙般凸起的胎纹向上攀,嚼碎的砂砾从挡泥板下喷出。前轮突然侧转,后轮便马上紧咬住地面。本能、洞察力和被强化的认知把眼前的陡坡变成了一片坚实的土地,就像寻常的道路一样适用于他的追击。摩托斜着前进了大约一码,又再次陷入困境。
星际战士的摩托是坚固耐用的越野载具。它们可以蹚水过河,可以冲破混凝土路障,即使在最恶劣的行星环境中也畅通无阻。它们的轮胎由实心橡胶制成,它们的装甲护罩厚度超过半英寸。简单的事故根本无法破坏它们。经过精心的设计,它们的引擎可以由距离最近的技术军士在数千里甚至是光年以外拆解并重组(?)。它们所需的维护,也不过是一次祈祷和偶尔的燃料补充。
即便如此,斜坡对他们来说仍是一种挑战。
在他们当中,只有卡维斯能从容应对这种地形。纵使阿斯莫达尔不乏本能和天赋,杰代向来尖刻而机智,二人如今也只能咬紧牙关、眯起眼睛、屏气凝神,用每一种感官搜寻可行的路径,并默默敦促他们的坐骑继续攀登。
“升到山顶前,坡度就会放缓,”雷特克大喊。有Vox系统在此,他本无需放声喊话,但身体里洋溢的紧张感还是让他这么做了。“再走半英里就到了。”
“如果我们步行过去,应该能到得更快。”阿斯莫达尔应道。
“那你又想怎么下去呢,暗黑天使?”杰代插话。“难道你会飞不成?”
“先盯紧你前面的路,”雷特克说,“我们已经走过一半了。”
他的目光又一次投向地图。他无法阻止自己视线的游走。一种执念。现在图像更加清晰了,特征也变得鲜明,地形之间的界限更加确切。之前是森林的缘故——植被折射了鸟卜仪的反馈信号,这使得他很难确定自己的扫描结果。而到了这个高度,情况就好些了。
“我们就快到了。”
从他们上方的某处响起了沉闷的枪声。
没有本地生物因这声枪响而受惊,鸣枪的结果也显得无法跟它的动机相称。星际战士们对此不屑一顾。为了保卫主要的港口设施,位于腹地的前哨站已人去楼空,因此这些地区已经被屁精侵占。用星界军的话说,那就是一群逃兵和懦夫,在它们更大只的同胞寻求战争的荣耀时,它们只会去掠夺无人值守的站点。但正与绿皮的其他行径相同,这不过是一种兽人式的战争之法,一切都由本能驱动。兽人最终必会被赶出Acrymorse,像雷特克这样的战士将确保这一点,尽管他们无疑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有这么多绿皮出现在如此偏远的哨站,现在看来也许只是个麻烦,但到了彻底消灭敌人的作战阶段,它们将成为战术和后勤方面的噩梦。
只有一方需要逃跑。
只有一方需要苟活和繁衍。
然而,尽管他们身材矮小,天性懦弱,屁精仍然是绿皮。但凡那些腐败的绿色心脏中浮起过一丝能够全身而退的侥幸念头,它们就会忍不住对路过的星际战士蒙上几枪。
“有谁标记了它的位置吗?”阿斯莫达尔问。
“没有。”卡维斯说。
这就是他几个小时以来的唯一发言,之后便是一以贯之的沉默。他们都知道,如果连猛禽都做不到的话,也就不用指望其他人了。
又一枪击中了阿斯莫达尔的后罩。暗黑天使咒骂起来。
“别管它,”雷特克说,“它们的武器口径太小了。”
“说得倒轻巧,受委屈的又不是你的车。”
“在某些世界,被屁精打中会被认为是一种好兆头。”杰代说道。
“够了,”雷特克说,“再拼最后这一下!”
他的摩托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轮胎撕碎松软的泥土,狂暴地刨出了一段树根。后轮紧咬土地,推着沉重的车身向上爬。获得牵引力的前轮将摩托的其余部分拽了起来。感觉到从松土到裸岩的路况变化,兴奋之情在雷特克的心中跳动。前方的地面逐渐平缓,砂砾和碎石让位于崎岖不平但可以立足的岩石。眼前稀稀拉拉地长着些自生的树木,营养不良的树苗紧贴着岩石,这些岩石上的裂缝或隘口让里面的一小撮土壤躲过了风雨。
他的头盔显示屏上闪烁着各种信息:风速上升、温度下降、空气稀薄。尽管MK7 Aquila装甲的密封性和半钢化的面部阻隔了直接的知觉,他也几乎能感觉到高山上呼啸的大风。他抬起了头。
这是他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天空。太阳照耀着大地;它看上去又小又白,明亮异常。
他深呼吸了一下。
杰代猛地抬起摩托,像头发狂的公鹿一样在崭新的地形上滑行。这里仍然是山地——高高的峭壁、陡峭的隘口、更高的山峰投下的阴影以及犬牙差互的黑冰将它分割成了若干片,但与上山时相比,这已经算是条通途。
一百码之后,阿斯莫达尔的摩托吭哧吭哧地响了起来。当星际战士踩下油门时,摩托的运转和咆哮声此起彼伏,覆盖装甲的汽缸在努力保持速度的同时剧烈抖动。
“我们遇上问题了。”他说。
“你的速度正在往下掉。”
“最后那枪肯定打坏了什么东西。”
“你把什么都归结于屁精的枪法。”
“它们只需要走一次运。”
“我们不能放慢速度。要想在目标绕过山脉时拦住他,就不能慢。”
“那就别管我。”
“不。”
暗黑天使吼道:“如果你觉得任务最重要,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牺牲我。可你却对着我虚张声势。你分明在闪烁其词。如果你的动机只是不想在索萨之魂到达时出现在巴塔鲁斯,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回头了。不然就把我留在这里,因为我正在拖累你们。”
一时间,雷特克震惊得无法回答。
“我……”他摇了摇头。“如果兽人暴君的死亡要以这种牺牲为代价,那么,是的,我会做出这种决定。但还没到那个时候。”
“守望连长,”Vox里传来卡维斯的声音,他的身影已不在其他战士的视野之中,“其他目标。西面。”
雷特克转过身,越过他的左肩甲望去——蓝色肩甲上,深红色的利爪遍布着凹陷与划痕——只见一架兽人死升机(deff kopta)爬上了高山树丛的林线。
这架粗糙的飞行器就是个装有旋翼和尾翼的大桶。它乍一看就像某种高空坠物,只是勉强能飞起来,因为如此简陋的造物肯定无法靠自身的动能对抗重力。里面那位疯狂的乘员穿着沾满油污的绒衫,戴着飞行帽和护目镜,手上是一双巨大的无指手套,正对着面前的一系列桨叶和操纵杆大吼大叫。
“一定是其中一个兽人向Ardtoof告知了我们的存在。”
“你太抬举绿皮了。”阿斯莫达尔说。
“而你太看不起他们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被分配到我的手下。”
飞行器向前倾斜。在它身后,一个由五台呼啸的载具组成的小队在山顶盘旋。
当第一台死升机越过山脊开火时,雷特克的摩托尖啸着转向躲避,发出的声音就像在摇晃一整罐钉子。挂在死升机头部的伐木枪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它们的弹药并不复杂,没有微型火箭弹、穿甲精金弹头或针对兽人的质量反应起爆装置,但枪管中喷出的大量铁块、铜块和铅块足以给身着格拉维斯型(Gravis)Mk X重甲的战士造成麻烦。
呼啸的子弹如犁地一般耙过岩石,将它们化作砾石,砾石则被炸成了更小的碎片。当两辆摩托绕着死升机的火力弧线回转滑行时,这些碎石便以微小的冲击力喷溅到它们身上。飞行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们头顶飞过,它的仰角太大,固定在摩托前方的双联爆弹枪无法瞄准。雷特克转而用他的爆弹手枪快速打了三枪。爆弹在飞行器机身的基本焊接处炸开,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我们跑不过兽人的死升机,”阿斯莫达尔倾斜着车身,竭力对抗每一条运动规律,以求摆脱眼下的困境。“让我留下。证明我是带着荣誉倒下的,我会在这里拖住这些绿皮。”
“不。”
雷特克和阿斯莫达尔低头伏在他们的坐骑上,以摩托前罩为掩护,躲避那些从头顶喷过的简陋子弹。
另一架死升机嗡嗡作响地飞过,主旋翼在破碎的地面上投下了模糊的狰狞阴影。还有两架分别向左右两边驶出,轻松超过了正在地面艰难行进的摩托。
"向我靠拢。"雷特克说。
星际战士依言将车转了过去,直到两辆摩托并排飞驰。两台引擎一同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子弹在他们的车身装甲和整流罩上跳动。
“抓住我的车把。”
“你想干什么?”
“照我说的做。”
阿斯莫达尔伸出左手,握住了雷特克的右车把。雷特克将靴子从磁化脚踏板上解锁。他把左膝抬到 Mk VII的铰接关节允许的高度,靴根踏上鞍座,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外一荡,将自己抛过两辆摩托之间三英尺的距离,熟练地落在阿斯莫达尔的座位上。另一辆摩托在双倍体重的压力下开始挣扎着打滑,阿斯莫达尔连忙稳住它。他仅用左手就同时控制住了雷特克的载具。
“泰拉在上,这究竟——”
“交换位置,兄弟。”
“我们正在以每小时两百英里的速度前进,”他屈身躲了一下,一颗子弹刚砸在他的引擎盖上。“而且仍处于火力之下。”
“跳。”
阿斯莫达尔低声赌了个咒,纵身一跃把自己甩了过去。尽管有不少缺点,这位基梅里亚的浪子毕竟是个天生的骑手。他握住正在急转弯的摩托的两边车把,回头看了一眼。
“能给我争取五分钟时间吗?”雷特克问。
“你要多少就有多少。”阿斯莫达尔回答。有那么一瞬间,雷特克从暗黑天使的话语中感受到了里面蕴含的钦佩之意。
阿斯莫达尔控制摩托向左一偏,举起手枪朝空中射击,准确无误地将追击的死升机集群吸引到了他这边。
雷特克把驾驶交给了他的增强义体系统,随即俯身贴近这台“借”来的摩托。不同于圣典团内基本上是批量生产的硬件,死亡守望的载具各有特征,每一台都来自不同的军械库,通常只与一名战士绑定。阿斯莫达尔的坐骑在外表上与他自己的相似,但也有不同之处——它更轻,没有雷特克的引擎改装和上层装甲,转向系统也比较飘。阿斯莫达尔是一个反应更敏捷的骑手,他的风格要求能更轻快地转弯。
他伸出一只手臂,探向摩托穿孔的侧翼。
参差起伏的地面隆隆作响,离他的面甲不过几英寸,在这种速度下就像金刚砂锯一样致命。旋转的轮胎所产生的热量和噪音足以为炮艇的虚空盾提供动力。
借由金属与金属之间的接触,他检查了车体的损坏情况。可以摸出一个弹孔光滑的轮廓。阿斯莫达尔很不走运,这一枪正好击中了在之前的交战中装甲受损的地方。雷特克收回手指,发现上面满是油渍。他暗自咒骂起来。这一枪还穿透了储钷罐的装甲外壳,燃料正在向外流淌。他直起身,开始检查油表。自他转过头去检查损坏情况之后,指针已经跌了整整四分之一圈。
随着一声更响亮的咒骂,他重重地敲了敲仪表盘。
“我修不好它,”他对着Vox大喊。“这部摩托几分钟内就会漏完燃料。”
“下坡处有一个伐木站,”卡维斯说道,“覆盖的树丛应该会迫使兽人飞行器降落,为我们争取到维修的时间。你能撑到那里吗?”
雷特克在显示屏上回顾了地图中突出的标识。
“那就得哄一哄它了。不过,可以。是的,我能开到那里。”
星际战士的摩托停了下来,轮胎嘶吼着将泥沙喷溅开,沉重的轮胎碾过混杂着除草剂的碎石。
这处伐木站是典型的帝国设计,偏僻而落后:一个带屋顶的前院,里面散落着垃圾和早期拓荒者留下的绿色草茬。中央庭院两侧是大棚式建筑。森林正处于开垦的中期阶段,空气中残留的抗植物药品的化学气味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绿皮占领时散发出的野兽气息。大部分建筑都被指定为仓库。站点的日常运作基本实现了自动化——约十人的编制就足以监督从事大部分劳动的工业级机仆。
至少这些机仆仍尽职尽责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即使是对一个习惯于帝国机械规模的强化战士来说,这些伐木机仆也令人生畏。他们体型巨大,投下的剪影有的还保持人样,有的已脱离人形,这取决于光线的变化。有些人类的身躯和天王星级重型拖拉机连在了一起。枯萎的肉体像稻草人一样,悬挂在帝国骑士般大小的起重机臂的摇篮上,四肢在第一个关节处切断,里面塞满了纤维束。其他“人”死气沉沉地站在前院周围,保持着他们被遗弃时的状态,深陷于脑死亡者的无梦之眠。经由粗暴的人为改造,他们被钢板、肌肉移植和荷尔蒙膨化至此,其肌肉体格和野蛮的打击力已接近星际战士的水平。
取代他们双手的是巨大的链锯拳,其长度是身穿狂怒型(Furor-pattern)终结者甲的死亡守望战士可能挥舞的任何武器的三倍。锯齿因粗枝大叶的伐木工作而变钝。其中一些带着损伤——某些人或某些东西曾试图将链锯自其外壳中取出,但以失败告终。青苔在他们的身躯上蔓延,但未见在前院其他地方出现的粗陋涂鸦。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迟钝的头脑空空如也,心脏每隔一分钟左右跳动一次,好像还在等待一个指令。任何指令。
杰代把他的摩托靠在一处建筑体边上。他翻开鞍座,从储物箱里取出一把阿特菲克斯型(Artifex-pattern)爆弹枪,把它挂在胸前。卡维斯加大油门,在大院外围绕了一圈,然后从相反的方向驶回。阿斯莫达尔在停车前让摩托滑行了一阵,从侧翼的缝隙中抽出一把短刀,与他的爆弹手枪搭配。
雷特克检查了摩托的燃料表。他拍了拍气喘吁吁的坐骑的引擎盖。
“干得不错。”
他用靴尖轻点停车柱,然后下了车。雷特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换上一个新弹匣,又把爆弹手枪装回大腿处的磁吸枪套,做好了准备。当白疤战士朝他走来时,他转向了杰代。
“叫上阿斯莫达尔,对建筑物进行清查。杀死所有藏匿于此的屁精。如果发现任何燃料,记得带过来。”
“是,连长。”
点头之间,这条指令便传达给了阿斯莫达尔。两名战士错身向大院两端走去。雷特克蹲在摩托旁,只听见杰代踢开了一扇轻合金门。
爆弹在金属棚内轰鸣。尖嗓子的异形高叫着死去。
雷特克无视了它们。
他把手伸向装备背带,解下一个喷雾器。他把喷嘴按在侧翼的弹孔上,扣动了扳机。密封胶涌进摩托车的内部,有效修补了储钷罐上隐藏的损伤。他拔出喷雾器,将它松松地扣在皮套上。然后,他用一根空气管将溢出的燃油和剥落的陶钢从外部的弹孔中吹了出来。这根管子也被收了起来。他拔出一对卡尺量了量,又从一卷磁力胶带上剪下两段,在弹孔上交叉。最后,他在上面喷洒了大量密封剂,直至其凝固。
在他完成这项工作时,卡维斯穿过前院走了过来。他的黑色胸甲前挂着一把精巧的赫什型(Hesh-pattern)爆弹枪,枪上改装了热瞄准镜和消音器。
“那些飞行器,”他用他一贯的简洁方式说道,并朝他们来时的方向点了点头。“森林会把它们逼下来。半英里。西边。一路都是下坡,树木稀疏。兽人步行到这里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我们就快点。”
雷特克抬起鞍座,从储物箱里抽出一根长长的橡胶管。他将其中一端插进燃料入口,另一头递给了卡维斯。
“白疤不会找到那些绿皮剩下的钷素。”
“我知道。”雷特克说。“把这个拿到伐木机仆那边。”他指了指提前拖到旁边的机仆,它的肢体处接着电锯。“前臂的格子里应该有一个释放装置。”
“我看到了。”
“打开它。”
猛禽照做了。一个小挡板在机仆带着铁鞘的前臂上向后弹开。外部的黄黑危险条纹在里面被涂成了黑色。低级钷的油腻气味猛烈刺激着星际战士敏锐的嗅觉。但众所周知,星际战士的摩托并不在意这个。
卡维斯发出短促而揶揄的笑声。
而雷特克只是说:“我了解绿皮。”
猛禽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颗子弹就射穿了他身后的混凝岩柱。第一声枪响过后,是震耳欲聋的吼叫。
与其说是战吼,还不如说是某种进化了的武器。如同格罗克斯公牛的尖叫和蛇的剧毒。这样的吼叫如果只是从一个孤零零的兽人的胸腔深处发出,它或许令人恐惧;如果发声者数量甚众,其恐怖程度则将放大千倍。即使一名星际战士也能理解这一点,尽管他所觉知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与之形似的不安。一种掠食者面对同类时的戒心——四肢更粗壮、咬合力更强的掠食者“同类”。
“Waaaaaaggh!”它们从树丛间鱼贯而出。比起枪支,它们更偏向于用斧头。
卡维斯条件反射地向他们全面开火。一个兽人胸口中了十余发子弹才倒下。更多的身影从林间扑了过来。猛禽调整了目标,再次开火,密集的连射枪火照亮了他的喙状头盔。影子断断续续地扫过前院的顶棚。
“那条管子!”雷特克叫道。
卡维斯一边单手射击,一边将钷管滑进机仆的链锯燃料储液罐。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管口滑落,在他能将其兜回入口之前就洒在了地上。
“掩护我。”雷特克说。
“要多久?”
“一分钟。也许是两分钟。”
“就这么定了。”
卡维斯侧过身,慢慢向混凝岩柱的掩体走去,一边走一边从胸前开枪射击。兽人的子弹敲在他经过的混凝岩上。它们撞击着金属,细小的弹片和二次跳弹将空气搅扰得躁动不安。说到火器,兽人只欣赏三样东西:尺寸、音量和射速。
卡维斯的爆弹枪以怒吼作答。当连续的爆炸将兽人的胸膛炸开时,他瞄准的目标发出了更大的咆哮声。兽人踉踉跄跄地前进,当它举起斧头时,炸烂的内脏就贴在它的胸口和大腿上。
雷特克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手头的东西,一边拔出他的爆弹手枪。爆弹干净利落地打掉了兽人的脑袋。这堆残缺不全的绿色肌肉和脏器最终倒在了离卡维斯的靴子只有一码远的地方。
猛禽咕哝了一声。
“不客气。”雷特克说着,继续将钷素的涓涓细流注入摩托的储液罐。
又一阵爆弹的枪声在远处响起。与卡维斯的相比,这种枪声更低沉。阿特菲克斯型。是杰代。
一个绑着绷带的兽人冲向卡维斯。尽管它的腰带上塞满了武器,但现在它只是挥舞着自己紧握的拳头。卡维斯走到柱子后面,打算绕圈包抄过去。
兽人没有上当。它一头扎向立柱,撞出一片混凝岩的粉末。卡维斯举起枪,一发子弹打穿了兽人的胸膛,而一身灰尘的巨人像它撞上柱子时一样撞向星际战士。
雷特克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回他没法帮他。
在潺潺的液流声中,钷管渐渐空了。他将守望者爆弹枪交给加装的附肢,从摩托后站起身,一边由义体半独立地从身侧开火,一边走到伐木机仆前,启动了第二只手臂的释放挡板,将管子转接到新的储液罐上。爆弹手枪又转到了另一只手上。他回到摩托车边,继续射击。大规模的质量反应爆炸震住了狡猾的兽人,让它们等到雷特克转身才发起冲锋。绿色的身影来自四面八方,而不仅仅是西面,数目远多于他预期会面对的半打沮丧的死升机飞行员。枪弹漫天飞舞,所到之处一片狼藉。金属、灰烬、尘土、火烟。空气令人头晕目眩。
他原以为会有更多的时间。
雷特克把爆弹手枪塞回磁吸套筒,蹲下身来,用进液管重复抽真空的技巧,直到管子里再次流出红色的液体。
“阿斯莫达尔。”他一边对着Vox说话,一边把管子塞回摩托的储液罐。完成这项工作后,他站了起来,再次拔出武器。这回他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手枪。
凭着超级沉思者一般的精确性,他开始射击。一发发子弹穿过兽人的皮肉,在里面的软组织中爆炸。很少是一枪致命。这是故意的。也没有哪个战士能熟练到一枪撂倒冲锋的兽人。相反,他提供的是他能做到的最有效的致残打击——将暴怒的兽人打倒在地的无价瞬间,这能够节省时间、弹药,也许还有生命。
阿斯莫达尔从仓库里冲了出来,在穿越火线时一边挥舞着格斗刀,一边用爆弹手枪进行短点射。
“骑上你的坐骑。”雷特克说。
阿斯莫达尔低下头,然后把腿迈过鞍座,将剑收回鞘中。
暗黑天使打开了油门。摩托车发动起来,后轮在碎石上凿出刺耳的声音。点火声引起了一个兽人的注意,它大吼一声,将两把斧头砸在一块以示挑衅。就在这时,阿斯莫达尔急速行驶的摩托把它撞倒在地,碾了过去。
雷特克骑上自己的摩托,发动引擎,把它拖到40度左右。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魁梧的兽人,它是如此巨大,大到可以安放起地质学的概念。它将身下的一名星际战士重重地砸进了地面,动作时肌肉群就像山岳一样在它背上起伏。雷特克激活了装在摩托引擎盖上的爆弹枪。他永远不会承认这份依恋的存在 ,但他确实想念自己的坐骑。他想念它的火力。
双联爆弹枪的怒火缠绕着兽人的上半身,在它的躯干上打出了数个拳头大小的洞。兽人最终颤抖着死去。
一脸茫然的卡维斯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还活着,但这只是因为他是一名星际战士,而星际战士几乎不可能被杀死。他的头盔破了,鲜血和颅汁渗过由骨头、破裂的陶钢和硬脑膜混杂而成的“劣质纱布”。他的胸甲在一侧皱缩,几乎可以肯定被压碎了一叶肺,呼吸时发出的气音在杀戮小队的频道内回荡。尽管如此,他还是爬上了自己的摩托,向雷特克点头致谢。
尽管别人看不见,雷特克还是露出了微笑。
杰代从门廊棚屋中的一个临时火力点里冲了出来,一边从髋侧射击,一边全速跃上鞍座。在他射击的兽人意识到他的行动之前,引擎已经运转起来。轮胎橡胶啃咬着碎石,白疤在阿斯莫达尔的车后咆哮着,令击中它后罩的子弹都显得分外缓慢。
雷特克无视了所有这些动静,紧跟着打开了油门。
原铸牧师布鲁图斯·加尔沃(Brutus Galvo)走下了暗鸦黑星炮艇“索萨之魂”的坡道。脚底这些金属材料是为那些基因改造的“早期成果”准备的,而他的格拉维斯MK X盔甲显然比他们的装备更沉重,金属坡道也在他的踩踏下稍微弯曲。如虚空般漆黑的战甲比他倾向于为自己选择的类型更精致,但哥特式的浮夸也是这个时代的弊病。一圈金色的光环高高矗立在黑色陶钢盔甲的颈后,照亮了他阴沉的面容。他的右肩上以皇室蓝印着“马库拉格之极”的纹章。
尽管如此,除了这个名字,他从未算作一名极限战士。而在他心中,那是一段已被遗忘的遥远的青涩记忆。他是直接从基里曼的未计之子(Unnumbered Sons)中的兄弟会借调来的,远离了不屈远征最后的荣光,转而到死亡守望为帝国摄政服务。
在万年的忠诚服务间,这样的失望可能会让那些凡夫俗子心生怨恨。但布鲁图斯不是这种人。过去这十五年里,在守望要塞尤利西斯,他不苟言笑的面容上不曾流露出一丝忧虑,这位领导者也赢得了广泛的敬重。在死亡守望,所有的兄弟会都是流动的,所有的战士都平等地面临着与自己出生地、文化、时间的分离——每个人都是被责任收养的孤儿。
而布鲁图斯也毫无保留地投入到他的责任之中。
他两步就跨到了坡道脚下。巴塔鲁斯破碎的城市景观在360度的视野中肆意铺展开来。城墙被推倒,建筑被夷为平地。即使在城市被洗劫两周后,雄伟的档案馆Apex Administrata——曾经坚不可摧的堡垒——仍在继续燃烧。
兽人头脑简单,但学得很快。它们已经发现,牛皮纸、纸莎草纸和磁性存储带的燃烧效果确实非常好。
城市的其余部分也已是断壁残垣,并被抹上了令人反感的绿皮风格的涂鸦。然而,尽管遭到了全面的破坏,它原本有序的轮廓却仍然非常完整——原有建筑的界限棱角分明,四通八达的道路线条清晰。
典型的兽人做派,布鲁图斯不屑地想。充满破坏性,但还没有完整地摧毁。
它们做得马马虎虎。这项工作完成得很仓促,它的主导者急于继续前进,想在新地盘造成更大的破坏。人类会回来的。这座城市将被重建并重新强化。它骨子里的固执将造就异形的末日。
他环顾四周。
在兽人肆虐之后,他竟成了12英里范围内最高的人造“建筑”,四面望去,视线均无遮无拦。他比他基因上的尊长——(普通)星际战士们——高了两英尺,就像一座活生生的山耸立在前来着陆区确认他身份信息的内政部专员面前。
这些凡人在他面前畏缩着。纯粹的非人存在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问候语从脑海中抹去,几千年来,这些问候语几乎从未修改过。
“守望连长提摩尔·雷特克在哪?”他问道。
“不、不在这里,大人。”
“是否有按照我的命令联系上他?”
“请原谅我们,大人。我们的信号发射台在城市沦陷时损坏了。他不在我们信号区内——又进入了兽人信号干扰的范围——已经一天多了。”
“他去哪里了?”
“在追击兽人的战争酋长,大人。”
布鲁图斯面无表情地点头。他没有微笑。他可能曾经笑过,作为一个在马库拉格麦格纳城(Magna Macragge Civitas)的大理石柱廊间快乐长大的孩子笑过。一想到在这黑暗愚昧的时代做出如此行为,他就怒不可遏。这是对曾给那个孩子带来欢乐的辉煌的侮辱。
“哪条路?”他又问。
专员指了指远处群山间的峭壁。
他一言不发地转过身,重新登上了索萨之魂的斜坡。
“我的鸟卜仪正在接收一个强大的空中信号,”阿斯莫达尔说。尽管距离不到一码,他还是继续使用Vox发声。在没有森林阻隔的开阔道路上,他们坐骑的噪音大得不可思议。“拦截方位,来自西边。”
“是索萨之魂,”雷特克回道,“我的系统五分钟前探测到了她。”
“他们尝试联系了吗?”
“难说。”
“那么我们就该等他们这么做。”
“回头?”杰代大喊。“现在?”
“我们继续。”雷特克说。“杀死军阀将挫败他们对北方的攻势,并为我们的兄弟报仇。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敌人从我的手中溜走。”
他们所走的道路蜿蜒曲折,但路面平整,直到最近还在维护。左边是一座陡峭的悬崖。峭壁紧挨着峭壁,崖下和崖外是一望无际、整齐划一的森林。右边是林木更稀疏的小径,他们就是从这条小径下山的。
雷特克的计划是在兽人技头绕过山体时拦截他们,这本来是行得通的,但在伐木站的耽搁让他们付出了代价。技头和他的车队已经在前面不到一英里的地方通过。如果不是他们自己的摩托发出的噪音太大,雷特克几乎肯定能从这里听到兽人的引擎声。Ardtoof的改造车辆速度很快,车队本身是以最慢的车速前进的,而雷特克知道,他可以诱使它们进一步放慢速度。
雷特克举起他的爆弹手枪,往空中放了几枪,并指示他的队员们也这么做。几分钟内,他们顶着武器开火的浓烟如雷霆般滚滚向前,杰代一路大喊大叫,活像个追逐火车的亡命之徒。
这还不足以说服前方所有的兽人都转过身来战斗,甚至可能连Ardtoof自己都做不到,但这已经足够了。一旦有人提出战斗,很少有兽人能够拒绝。
这个计划也不是没有弊端:技头现在可以确信自己正遭受攻击。
“最后一次武器检查,”雷特克说,“将所有武器装弹。”
Vox频道里传来了更换弹夹时发出的“嗒嗒”声。星际战士们用覆盖铠甲的手指划过手雷带,强化肌肉记忆以提升战斗效率,将装好弹的手枪重新上膛,然后俯身检查他们车前盖上的爆弹枪。所有这些都是在他们的战车冲向战场的同时完成的。
雷特克注视着卡维斯。
猛禽的侧脸覆盖着头盔破裂后形成的血痂。凝固的血液和破碎的陶钢结成了疙瘩,让他看起来更像是某种从海底捞起的生物,而不是帝皇的战士。一只眼睛嵌在四英寸厚的痂皮组织中,因正在发挥作用的Sus-an脑膜而显得昏沉呆滞。生理学上的自律调节系统一直稳定地监测着战士的生命体征,而且显然已判断出他的伤情超出了自身的修复能力。他的身体做好了进入保护性休眠的准备,但他正在用意志抵抗这一机制。
他是在为这次任务而抵抗。雷特克在心里纠正自己。他是为了雷特克而抵抗。
卡维斯短暂地摸索了一下他武器的弹夹。这个弹夹很大,是给穿着终结者装甲的战士使用的。他把它塞回原位,只比其他兄弟晚了几秒钟就完成了检查。
“我看到他们了。”杰代叫道。
白疤有着遗传自基因之父的锐利眼神。他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道路——现在他们的猎物就在眼前,这点燃了他心中的嗜血欲望,也让他们之前的分歧被忘得一干二净。
摩托驶过弯道,只见一辆隆隆作响的战车跃入眼帘。与其说它是一辆车,倒不如说它更像一座堡垒——30英尺长,25英尺宽,其尺寸几乎达到了官方划分的超重型车的标准。十六个巨大的车轮每个都比人展开的双臂还要宽,轮胎则比手掌还要厚。它装在一个低矮的车厢上。每当路面稍有倾斜,底部就会喷出火花,这让车上的所有家伙都兴奋不已。它在身后道路上留下的烧痕就像条形码一样清晰。战车高耸的两侧环绕着饰有符文和图腾的齿状垛口,兽人在上面挥舞着斧头大声叫喊。另一些人则握紧装在支架上的武器,在它们同伴的怂恿下,兴奋地朝四面八方开火。在车辆的中心,三座矩形塔楼竞相争高。这些塔楼拥有更重型的武器,由纪律性更强的兽人把守。
在最高的塔楼上站着他们的头领。
那是个野兽般雄壮的巨人,身披铠甲,像疯狗一样狂吠不止。他的下颚被生锈的钢铁取代,而作为材料来源的弯曲的锯子也正是他名字的由来。一对红宝石仿生义眼在他野兽般的脸盘上熠熠生辉。他的背甲上用铁链和铆钉固定着一个动力装置,它曾经属于一名阿斯塔特修士的盔甲。
正是这一点让雷特克真正意识到了这个兽人的体型。他的大小几乎是动力装置本应服侍的战士的两倍。技头对它的运行做了“改进”,在帝国技术的基础上加装了皮带和烟囱,并把它涂成了红色。当他对着手下的小弟们吼叫时,它跟着喷出了一个烟圈。一大群屁精号手和舞旗者鹦鹉学舌地重复着它们老大的命令。一个尤其狂热的屁精爬上了塔楼的垛口,挥舞起一面巨大的红旗,上面印着兽人的个人标志。
Spanna Ardtoof。
在传达指令的沸腾喧闹后,一辆先前隐藏起来的卡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战车后面。它的底盘晃得很厉害,敞开的后车厢里装满了叫嚣着的兽人战士。他们身上的盔甲杂乱无章,但每一个都是肌肉虬结的野蛮人,配备了适合近身战斗的装备。雷特克猜测,它们应该是Ardtoof的私人随从——那些家伙体型太大、性情凶残,除非直接待在它们老大的视线范围内,否则恐怕无法控制。这会增加接近Ardtoof的难度,但这样一来,雷特克也就可以一并消灭所有强大到有可能接替他的兽人。
在卡车后部一个介于传统炮塔和笼子之间的东西里,装着一个抽到短签的兽人。它顶着车身的剧烈摇晃,将一个威力巨大的鱼叉发射器搬到了合适的位置。在人类眼中,这是一种非常规武器,目的是捕捉敌方车辆,然后将其拖到自己的车上。它被固定在卡车后部的一个双脚架上,其威胁仅限于直接向车辆后部进行相对狭窄的弧面射击。
在正式制定攻击计划之前,雷特克对他的数据进行了补充。
“请原谅我的怀疑。”阿斯莫达尔说。
“没什么好原谅的。”雷特克咕哝道。“怀疑是合乎逻辑的。如果我们立场相反,我也会怀疑你。”
“就是这样,”阿斯莫达尔平静地说,“当你的兄弟背叛的消息传来时……我很生气,不是因为他们的堕落。我生气是因为如果邪恶能降临在他们身上,那么它也会降临在我自己的兄弟身上。也许有一天我会见证这种事情的发生。谁知道裂隙另一边的世界陷入了怎样的疯狂?如果我们和他们在一起,而不是在这里,堕落的会是我们吗?抑或是我们仍能够证明自己的坚贞忠诚?还是说,我们也许本可以拯救他们?”
“这都是假设。我们的忠诚将在战斗中得到证明。”雷特克说。“杰代,阿斯莫达尔,向右走。”
“是,连长。”
“是,连长!”
“卡维斯,跟着我。”
在轮胎的尖叫声中,摩托阵型一分为二。
雷特克的摩托随着他增大的油门轰鸣起来,加速冲向卡车。当双方之间的距离拉近时,炮塔里的兽人显得越来越大,它不停晃动身子,用鱼叉发射器猥琐地比划。
突然,雷特克向左猛冲。卡维斯在他身后闪过。
兽人沮丧地吼叫着。雷特克回头看了看。当星际战士一闪而过时,挤在卡车里的兽人几乎要暴动了。阿斯莫达尔和杰代用他们的手枪开了火。沮丧的绿皮只能用污言秽语和威胁的手势还击。
司机是个肌肉发达的大块头,穿着一件破皮大衣。它发出一声怒吼,向左猛打方向盘。卡车猛地一歪,以几英寸之差从卡维斯身侧擦过,险些就翻下了悬崖。后轮在虚空中打转,挤在后面的兽人发出了渴望刺激的狂吼。司机咬紧牙关鼓捣了几个挡位,又继续驾驶卡车在猛禽身后狂奔。
在铆钉爆裂的尖锐噪音中,炮塔里的兽人从双脚架上卸下了鱼叉发射器。它挥舞发射器瞄准卡维斯,然后开了火。
鱼叉跃过急转弯的卡车,牵扯着链条发出金属的呼啸。在鱼叉将猛禽的摩托劈成两半的瞬间,感觉到自己正中目标的兽人吼叫着猛锤空气。卡维斯飞过他的整流罩护盾,翻滚着落到地上;他的摩托的残骸被十尺长的钢铁扎进了路面。
“卡维斯!”阿斯莫达尔叫道。
“我们会用一场胜利来纪念他。”杰代说。
“索萨之魂已经不远了。他们会确保将卡维斯的基因种子妥善地送回他的世界。”
当卡车碾过铁链时,兽人枪手得意的叫喊声戛然而止。铁链绷得紧紧的,把炮塔从后面扯下,直接拽到了拥挤的车厢上,战士们纷纷从侧面翻了下来。卡车在轧过炮塔时剧烈颠簸,车轮漫无目的地转动了几秒钟,最终侧翻在地。车身滑行一段距离后,司机才爬了出来。兽人站在被破坏的车辆旁,朝退却的星际战士开枪射击。
雷特克转过车头,离开了这片战场。
战车已隐约可见。
技头Ardtoof勃然大怒,拿起一门装在支架上的爆裂加农炮——他的动力爪显示出惊人的灵活性——倾泻出一阵猛烈的火力风暴。雷特克一个急转弯躲开。子弹追逐着他的身影。
“靠近点,”他在频道里说道,“进入他们的火力范围。”
当他冲到近前时,各种小型座驾纷纷散开,兽人和屁精使用大量手持武器向他开火。技头的战车比护卫车更大,装备也更精良。这完全是另一种考验。子弹打在雷特克的摩托和装甲上,相当一部分穿透了车体。他的面甲显示屏上,一个人形的线框闪烁不止,装甲面板从绿色变成琥珀色,再变成红色。机体的疼痛也发挥了类似的作用,粗制滥造的兽人弹药正威胁着他的装甲,对肉身造成了伤害。三个世纪的骑战经验本应迫使他条件反射地躲到摩托升起的整流罩后,但恰恰相反,他用自己的身躯拦下了不少攻击,相信这身盔甲和巨大的身形能为摩托多遮挡片刻。
他关掉了协奏般不断响起的警报,转而打开与阿斯莫达尔的语音链接。
“你的摩托状况如何?”
“你的修理仍然管用。她还在战斗中。”
“炸掉那些车轮,我的兄弟们。把这个庞然大物赶出公路。”
雷特克从腰带中取出一枚穿甲手雷,与隆隆驶来的战车并驾齐驱。他等了一会儿,手雷在他手中等待引爆;巨轮的轰鸣盖过了他头盔里开到最大的降噪减震器,几乎让他失聪。然后,他把手雷扔到了战车的装甲裙板下。一秒后响起了内爆的嘶声。
离他最近的车轮碎裂了。两边的车轮像纸箱一样倒扣下来。底盘上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爆裂,制动液和粗制钷素就像从软管里喷出来一样四处飞溅。在对面的侧翼,阿斯莫达尔和杰代的炸弹也造成了类似的破坏。
战车开始在路面蛇行,尾部受前半部分的速度影响逐渐向前探。雷特克自嘲地笑了笑:当战车的质量和动力到达临界点时,欧姆尼赛亚的宇宙法则(Universal Laws)竟被如此完美地呈现出来。随着车轮与滑行方向趋于平行,战车翻了过来。这辆车太过庞大,已无法再有什么奇迹发生。
就像一艘虚空飞船进入了重力正常的大气层,战车突然发现自身的重量要起作用了。它底下的路面变成了一个大坑。武器硬点断裂,装甲板坍塌,残骸尖啸着冲向更远的道路,撞毁了垛口、塔楼和火炮,在地面留下了数十条青黑色的痕迹。
星际战士的摩托滑行一段后停了下来,眼看着战车颤抖着抵达命运的终点。杰代发出了“呼”的庆祝声。
雷特克正准备命令他们全部掉头,一声金属摩擦的惨叫又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道路上。当技头Spanna Ardtoof从战车里爬出来的时候,一片车辆残骸滚到了一边,分量相当于三辆星际战士的摩托。
他的盔甲破烂不堪。他的一个排气管弯了,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冒着烟,让他顶着本就烦躁的脸又是一阵咳嗽。他的脸颊被划伤了。一边镜片也出现了故障。仿生下巴凹了进去。一根折断的旗杆插进了他的后颈,深度约两英尺,但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
兽人发出一声咆哮,蹒跚地走向他们。雷特克将这声怒吼看作是它对星际战士武器装备的英勇灵魂的侮辱。
“开火!”雷特克下令。
三辆摩托车各自用双联爆弹枪开火。炮弹在兽人的盔甲上擦出火花。与此同时,这头巨大的绿皮就这么穿过弹雨,口中喃喃自语、抱怨不停,就像是在外面淋了雨,搞得他现在靴子都湿了一样。他加快速度,慢慢启动了某种内置的发电机,随即在他身上形成了一个嗡嗡作响的动力场。
雷特克拔出枪,与摩托的火力合为一处。
“倒车。”
他们缓缓后退,一边保持距离,一边将爆弹射向技头。炮火时断时续,要击穿对方的装甲难上加难。他继续向前冲。兽人保持着原有机体模样的上半张脸皱了起来,可能是在咧嘴笑。他又捏了捏自己的动力爪。是兽人的手势语。
雷特克皱了皱眉,然后刹住了车。阿斯莫达尔和杰代往回退了几码远,才意识到他停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阿斯莫达尔问。
“是时候停下来了。”
技头每逼近一步,他的身形都变得更加庞大。兽人盔甲上动力装置发出的抖动声震得雷特克牙疼,扎进头骨的三颗服役钉也在颤抖。就连他身下的摩托也像胆小的坐骑一样颤抖起来,仿佛它也感受到了恐惧——不像它的主人。兽人咯咯地笑着,举起他的动力爪,狠狠地砸了下去。在技头砸毁这台足以为傲的载具的瞬间,雷特克自己从鞍座上甩了出去,在地面翻滚了几周。被能量包裹的手指深深抠进摩托的内部,在一片油腻的金属和火花中撕开了发动机部件和内部壳体。这一团东西被点燃了,猛烈的黄色火焰迅速缠上技头的手臂。
兽人皱起了眉头,似乎觉得这很令人恼火,于是停下来用他那只未被强化的手臂拍灭烈焰。几乎就在他停止动作的一瞬间,他的动力场痉挛了一下,随即失去了效果。
雷特克冷笑着开了枪。阿斯莫达尔和杰代也将他们的火力叠加上来,炮弹撕碎了兽人的动力装甲。他怒吼着,被爆弹的冲击力震得踉踉跄跄,举起爪子蹒跚地朝雷特克走了两步,然后被杰代的双联爆弹炸掉了生锈的金属下巴。兽人摇摇晃晃地跪了下来。即使到了这一步,也需要可怕的火力才足以让他死去。
雷特克向他走了一步,把瞄准镜放低了几分。在近身的距离内,他将手枪弹夹里的子弹全部打进了技头的仿生眼球。
伴随着最后一声闷哼,兽人倒在了路上。
雷特克气喘吁吁,但更多是由于情绪而非体力,他经过基因强化的生理机能轻松地处理后者。他任由打光了子弹的手枪从手中滑落。雷特克越过自己的肩膀向后看去。伴行卡车上那些存活的兽人——据初步估计,它们几乎全都活了下来——刚刚回到他的视线中。它们挥舞着斧头,一边发出野蛮的叫声一边奔跑。
“你的武器。”阿斯莫达尔提醒。
“我没子弹了。”雷特克说。“应该是我为怀疑你而道歉。毕竟是我把你带进了地狱。”
暗黑天使摘下了头盔。
“从来没有。兄弟。”
他们的Vox突然响了起来。
“杀戮小队雷特……师布鲁图斯·加尔沃……抵达。”
雷特克抬头看去。
他头盔上的自动感应器过滤掉了强光。索萨之魂形同一个漆黑的十字架,暗鸦黑星下反角独特的轮廓在苍白的天空中显得格外刺眼。雷特克的镜片随他的视线移动并放大目标。炮艇正从西面急速驶来,其飞行的灵活性掩盖了明显不佳的空气动力学特征和惊人的耐久性。一群兽人死升机蜂拥而至,子弹从它的两侧掠过。
索萨之魂的武器装备适用于地面突击而非空战,外加厚厚的装甲,足以让它对兽人的飞行器视而不见。安装在机头的双联突击炮扫射着冲上道路的兽人步兵。机舱盖上的风暴爆弹枪也开始发挥作用,在铅弹和雷声的漩涡中将绿皮炸成碎片。暗鸦黑星调整了助推器的角度,使其垂直接近陆地,将弹壳和较轻的碎片炸飞到路边。它的风暴爆弹枪瞄准了死升机群。其中一架破烂不堪的飞行器不小心误入了它的火力范围,转瞬之间就被炸得粉碎,在短暂的自由落体过程中变成了一个火球,并在撞击地面时发生了爆炸。
雷特克的Vox系统再次嗡鸣起来。这次没有响起任何说话声。
“你听到了吗?”杰代问。
“信号干扰一定是来自技头本人身上的什么东西,”阿斯莫达尔思忖着,“在这一块尤其强烈。”
“没关系,”雷特克说,“反正我们都知道,他们的命令是带我返回尤利西斯要塞,让我为自己兄弟们的罪孽接受审判。”
杰代把目光从他摩托的固定武器上移开。他嘴角微微上扬,翘起苍白的胡髭,挤出一丝笑意。“我不会妄自猜测自己的命令,守望连长。你呢?”
前方一百码处,索萨之魂着陆了,精金的身躯重重压在尸体、载具残骸和坎坷不平的路面之上。
“骑上我的摩托,”杰代说,“继续狩猎。”
“我不能永远逃避这种耻辱。”雷特克说。
“唯有帝皇永恒。”杰代的笑容逐渐沉淀为饱经风霜的蹙额的苦相。“我们只能向前看,直到死去。”
但雷特克笑了。
“谢谢,兄弟们。 ”
索萨之魂的坡道降了下来,一个身着 Mk X格拉维斯盔甲的原铸牧师的巨大身影随之出现。两名死亡守望的老兵和他一起走了下来,二人头盔的顶端只够得到牧师肩甲上的纹章。但他们留在了坡道的脚下,牧师则独自走向摩托车手们。
雷特克紧张起来。他仍然不习惯原铸星际战士的体型。他为帝国征战了近四百年。他不喜欢被取代的想法。
自己被超越了。
“布鲁图斯·加尔沃。”他主动打了招呼。牧师并没有向他问好。
牧师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没有笑容,表情严厉,尽管年轻,却充满父权式的权威。至少相对而言就是如此。“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说。
“是的。”
“但你还是跑了。”
“我尽责任。”
加尔沃瞥了一眼阿斯莫达尔和杰代。他们紧张得就像被猎手盯上的小鸟。雷特克则看向站在闲置的炮艇旁边的两名老兵。
“我需要让他们请你上去吗,连长?”加尔沃问。
雷特克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不。技头Ardtoof无法在到达萨加塔前与他的战帮会合。他的副将们已经被杀。他的大军即将四分五裂。”他摘下了头盔。守望连长脸上的苍白混合着百种色调,那是由不同年龄段的合成肉体移植拼接而成的产物。他闭上眼睛,关闭了光学辅助系统,呼吸了也许是最后一口Acrymorse森林的空气。“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
雷特克依靠自己的力量走上了索萨之魂。
*完*
*关于本篇主角Rethek老哥到底是哪个团出身,Reddit 上也有过讨论。具体提到的点包括机械化改造、汽修技能、忍耐力和强迫症,原体已经无了以及团里出过叛徒。结合文中对战团纹章的描述,基本可以确认是铁手一系的崽“黄铜之爪”(Brazen Claw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