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现实向)心病 第二百章 礼成
老郭:“喝酒了?”
杨九郎:“啊。”
“外头酒好喝吗?”
师父的逻辑重音过分明显,杨九郎立刻领会了精神:“没家里的好喝!”
老郭:“哼!”
杨九郎卖乖:“我们不是怕吵着您嘛!”
老郭提高嗓门儿:“我嫌你们吵了吗?”
杨九郎悍不畏死:“嫌了!您还把球藏了,不让我们玩儿!”
老郭:……臭小子这记仇随谁了?以前家里孩子多,天天楼下打台球吵得他头疼,他不能因为这个训孩子又不好意思直说,于是偷偷摸摸把母球给藏了起来。这都多少年了,杨九郎居然翻出来堵他的嘴!
哼,以为这样他就没辙了吗?
“小辫儿唱两段《锁麟囊》。”
张云雷颤抖着站起来。京、京剧?他就昨儿临时抱了个佛脚……
听张云雷唱了两段,老郭面沉似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见势不妙,杨九郎赶紧站起来:“师父该我了。”
杨九郎唱了段大西厢,老郭不吭气。
杨九郎硬着头皮再唱几段太平歌词,老郭还不吭气。
这怎么办?杨九郎搜肠刮肚,把昨儿张云雷唱过的大鼓又唱了几句,荒腔走板得他自己都耳朵疼。
老郭的指尖在桌上敲击,声音落在杨九郎的耳朵里震如擂鼓。
杨九郎的冷汗哗哗地淌,师父是气他偷懒还是气他跟着张云雷跑了?这要怎么哄?
三十六计在杨九郎脑子里翻腾打滚,老郭却打书架上抽本书,哗啦哗啦地翻了起来:“得嘞少爷,家去吧。”
杨九郎点头:啊。
杨九郎瞪眼:啊?
不搭理戳在书桌前的两根桩子,老郭戴上他的金丝眼镜,一边写画一边唱:“尊一声相国听端的,楚平王无道行不义……说什么忠臣死得苦,道什么忠良死得屈,似这等汗马功劳前功尽弃,难道我今天要学伍子胥也要身首离?”
杨九郎眯着眼往书桌上瞄,眉头越拧越紧。
老郭写了满满一纸,杨九郎拉着张云雷退出书房。
张云雷:“爸……”
杨九郎伸食指按在张云雷唇上让他噤声,揽住张云雷的肩膀带他下楼。
张云雷忍不住看他。
杨九郎摇头:“不是冲我们。”
张云雷小声:“你看见了?”
杨九郎点头,张云雷的肩膀松了下来。
回到楼下他俩自己的房间,杨九郎靠在床头半躺着一动不动,张云雷知道杨九郎要想事,给他胳膊下面又垫了个枕头,自己去收拾东西。
杨九郎的面色越来越阴,张云雷的动作越来越轻。
杨九郎霍的站起,上了书房。
撑不住了。
松手吧。
哗。
张云雷的双腿猛地一蹬,睡在他身边的杨九郎跟着动,张云雷按住他:“没事,我上厕所。”
杨九郎迷糊:“嗯。”
轻轻拍着杨九郎等他又睡稳,张云雷蹑手蹑脚出了卧室,拽个垫子到地上,坐下来靠着墙,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天要亮不亮,黑灰赭石酱色混一起,糊涂又昏暗。
张云雷打火点烟,红红的烟头和缥缈的烟雾给空旷的客厅里添了些暖意和人气。
又是四点。
又梦见了。
九郎还是起来了。
张云雷坐着没动:“我再抽一根,完了任你发落,行么?”
杨九郎捞起打火机,咔哒,火苗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张云雷摸下巴,今天他还没来得及刮胡子。
杨九郎也摸摸张云雷的下巴。张云雷平时胡子刮得很勤快,今天乍一见张云雷青黢黢的胡茬,有点不习惯。老觉得张云雷还是当年那个留着长生辫儿的娃娃,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默默抽了几口,张云雷把剩下半支烟掐灭:“我非得唱京剧么?”
杨九郎:“你不喜欢?”
张云雷换个姿势,整个后背贴住墙,杨九郎挨着他坐下,把手垫在他后脑勺和墙之间。
张云雷说:“也不是。”
说不上多喜欢,但也不讨厌。
说相声的嘛,京剧或多或少都得会点儿,他像不像的能学个三分样,唱给九郎听,九郎很喜欢,夸他聪明,说他上进。
他的八队站稳了三庆,他让很多人喜欢上了《锁麟囊》。九郎说他给师父长脸,师父却说他是给说相声的长脸。
也是,打祖师爷朱绍文起,相声就是曲艺行里最低贱的,用少马爷的话说,说自己是戏子都算高攀。
谁会想到说相声的也能有今天?
有人高兴,就有人不高兴。
有人以前高兴,现在不高兴,
以前他是二爷,是辫儿哥哥,现在他是污点艺人,他不配碰国粹。
呵呵,当老子稀罕么?
张云雷把刚才掐灭的半支烟又叼回嘴里。
杨九郎要给他点,张云雷咬着半截烟摇头:不抽了。
不是想抽烟,他只是想找个什么堵住自己的嘴,别说让九郎为难的话。
师父爱京剧,九郎说师恩深重无以为报,咱们能做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人家说他们不配。
杨九郎:“再唱一遍,唱得好免罚,唱不好翻倍。”
“哎。”张云雷站定,空寂的房子里回荡起张云雷的袅袅唱腔: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渡鹊桥。
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何鲛珠化泪抛。
此时却又明白了,世上何尝尽富豪。
也有饥寒悲怀抱,也有失意痛哭嚎啕。
轿内的人儿弹别调,必有隐情在心潮。
……
唱完了,张云雷收势,款款朝杨九郎行了个万福礼。
杨九郎拱手弯腰,也给张云雷作揖。
张云雷跪下,杨九郎也跪,张云雷磕下头去,杨九郎也磕头还礼。
两个人对磕过头,直挺挺地跪着你看我我看你,杨九郎扯着嗓子宣布:“礼成!”
穷富贵贱且抛脑后,娘子,该入洞房了。

我本以为《心病》会结束在第100章,没想到不知不觉,《心病》已经200章了。
362350个字,放在网文的体量里只能算个短篇,然而在《心病》的时间线里,却从2009到2019跨越了十年。
《心病》是真的吗?当然不是。《心病》是小说。
但九辫是真的,德云社是真的,相声是真的。
那些艰难困苦、温情依靠,都是真的。
艺术创作总有遗憾,我很遗憾《心病》的前一半写得太浅。很多事情,那时候我还不懂得。
好在生活仍在继续,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把不足的地方慢慢地补起。
人生很苦,但是,也很幸福。
愿他们平安喜乐,少历风霜。
愿我们都能在他们的故事里得到抚慰,奋勇向前。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