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如故之风曲一生(第十五章)
次日,刘妈正在院子里打扫卫生,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踏进漼家院子,她认真端详,认为此人格外眼熟,可却记不起来是谁。
刘妈放下扫帚,上前询问,“这位太太,请问您找谁?”
十几年不曾与漼家有交集,自从关系变淡,加上时宜父母去世之后,更是形同陌路,周生辰母亲试探问了句,“我找时宜,她在家里吗?”
“找我们家小姐?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交谈期间,时宜闻言,从里屋出来,对于周生辰母亲的突然出现,她不知为何会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也不能失了礼貌,将人拒之门外。
“伯母,您是找我吗?快请进来,”时宜上前客气招待,还不忘吩咐一句,“刘妈,沏盏茶端来吧。”
“好的小姐。”
经过昨晚周生辰提起婚约一事,周生辰母亲觉得有必要做出澄清,此次前来,是免得小姑娘误解,耽搁其他良缘。
长辈之间的玩笑,周生辰母亲不希望影响到下一辈,让他们被婚约绑定,做出后悔的决定,“时宜小姐,我知道这样可能有些唐突,但关于二十年前那场娃娃亲,我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
时宜万万没想到,周生辰母亲会因为婚约亲自跑来,她不由得精神高度紧绷,默默“嗯”了一声,“伯母,您有什么就直说吧。”
周生辰母亲从包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她缓慢铺开,放在桌子上,时宜的视线落在纸张上面,其他字她无心观看,只被退婚书这三个字牢牢吸引,错愕地呆愣住,大脑仿佛停止运转一般,手指微微颤抖,拿起这张看似份量极轻,却好似颗巨石般沉的纸。
“当年在你刚出生那日,我便和你父母开了个玩笑,说要为你和小辰定下婚约,我原以为只是说笑,谁知被你们当了真,时宜小姐,真的很抱歉。”此举伤人,周生辰母亲心知肚明,可当年产生的误会,她自认为有责任解释清楚。
时宜听她一句句说着,将退婚书上面的内容看了个大概,按照前面的痕迹折叠整齐,塞进周生辰母亲手中,“伯母,您刚才也说了是玩笑,看来是我们误会了,既然我们两家从未有过婚约,这份退婚书就显得有些多余了,您还是拿回去吧。”
退婚书落在手里,怎么说她漼家都算被抛弃的一方,周生辰母亲看似句句话语彰显无奈,却像是无形中的利箭根根刺在时宜心尖,说到底,终是梦落空罢了。
不承认这门婚事,时宜不能去强求,她目前能做的就是留足体面,不收下这纸荒诞的退婚书,是她能保留尊严的唯一决定。
茶还未上,简单的谈话已经尴尬结束,送走周生辰母亲后,时宜想要一个人静静,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坐在冰凉的地上,头靠着床边,一滴滴不争气的眼泪从眼眶落下,好像被莫名判了死刑,没有一丝空隙去喘息,还要伪装成毫不在意的虚假模样。
现在想想,她宁愿和周生家从未有过牵连,只乖乖做周生辰的学生,或许他们会迟些相爱,但也总比再无可能要强的多。
不知不觉,时宜就这么在地上久坐了一下午,在这期间,她想过无数种办法来说服自己放弃,周生家立场摆的如此明显,不承认婚事,也就意味着要划清界限,可她对周生辰的感情越来越深,这要让她怎么放手?
几番下来,时宜越发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最初还信誓旦旦,坚定不移的以为会成为他们周生家的人,归根结底,是她高攀,痴心妄想了。
回到学校上课,时宜的情绪也甚是不佳,她总是在避免和周生辰见面,就连座位也特地找同学调换,以前她坐在第二排,一抬头就可以近距离看见周生辰,可现在,她躲在最后一排,生怕控制不住起了悸动的心,跌入谷底无法自拔。
周生辰刚进教室,习惯第一眼望向时宜的位置,今日发现居然换了旁人,他迅速寻找她的身影,眼神停留在墙边的一处角落,他顾不得讲课,径直走向时宜身边,毫不客气说道:“换过来。”
时宜别过脑袋,克制住不去看他,低声回了句,“不换。”
莫名其妙换座位,周生辰实在不能理解,仅仅一天未见,她怎么像是变了个人?
周围同学纷纷投入目光,碍于关系,周生辰只得不去勉强,打算等下了课再找时宜细问。
谁知课上到一半,时宜举手示意,“周生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出去一趟。”
听到她不舒服,周生辰恨不得立刻放下手中的粉笔,带她去医院检查,但当着同学们的面,他偏偏不能这么冲动。
“好。”他淡淡地回了一个字,眼神却尽显担忧,待时宜走出教室后,周生辰让大家自习,随后也一同跟着她出来。
不过快了三两步,周生辰便跟上时宜的步伐,他拉起她的手腕,关心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舒服,在屋里待得透不过气,想到外面放松一下。”时宜甩开他的手,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考虑到今后要互不干涉,各行其道,时宜主动提出,“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能去你办公室吗?”
周生辰微微颔首,“好。”
她关上房门,特意反锁,开门见山讲道:“你母亲来找过我,关于我们小时候定下的婚约也和我说明白了,我...还收到了一纸退婚书,周生老师,我们以后的关系就仅仅是师生,再无别的,可以吗?”
“不可以!时宜,不管我的家人跟你说了什么,你就是我周生辰的未婚妻。”他说的义正言辞,仿佛再没商量的余地,退婚书一事着实让他感到惊讶,但这代表不了他的想法。
上海滩名门贵族数不胜数,时宜就不相信除了周生辰遇不上更为喜欢的男人,再者说了,她年纪尚小,眼光也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去改变,这样来安慰自己放下,应该还算一个好借口吧?
她怕周生辰太过执着,开始最不擅长的说谎,“周生老师,我其实以为我们两个人有婚约,才选择刻意和你接触,想看看我未来的丈夫到底怎么样,现在发现是场误会,也就没必要和你纠缠不清了,以后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师生。”
“所以,你根本不爱我,对不对?”不论多少解释,他最终想要的是个答案,只要她爱,他可以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没有婚约又如何,他照样愿意娶她。
可结果总是那么不尽如意,考虑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时宜直接脱口而出,“对,不爱。”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时宜不愿让他看到,故作轻松口气,“周生老师,我出来透透气好了许多,先回去上课了。”
转身那刻,时宜眼眶中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用手擦去泪水,打开办公室的门,回去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