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花怜日常

这几日天甚寒,菩荠观外细雪已翩翩落下,悄悄落在谢怜的斗笠上。
这会儿祈愿的百姓特别多,昨夜捎个过路人一问,才知不远处的镇上发生了命案,接连死了十个人,闹得人心惶惶。
“看样子得去走走了。”谢怜心道。
谢怜卷起铺在地上的竹席,从供奉神庙的木桌上顺手拿了个馒头,一口咬下去。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一阵凉意布满全身,谢怜不得不用法力维持适合的温度。
青天白日的,镇上却人迹稀少,见得最多的是衣着破烂的乞丐流浪汉。谢怜逮住一个问道:“这几日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问到的流浪汉蒙着半张脸,从耳边一条狰狞的疤痕直到下嘴唇。没遮住的都这样,那另一边岂非更加惨不忍睹?
他开口结巴说:“道长你不知?”
谢怜摇摇头:“不知。”
流浪汉左右瞄了几眼:“也就前几日,东边那户大才栋暴死了一人,是主家的正妻,那死相相当瘆人。”说着,流浪汉指了指下腹:“这里头的肠子全被掏出来啦……”“不止呢,里头还带出了个成行的娃娃。”
谢怜想象到那个场景,眉头不由一皱,还好早上只吃了个馒头,否则这会儿就吐出来了。
谢怜继续问:“然后呢?”
流浪汉像个说书人,津津有味说:“那女人死后第二日,邻近的一户人家也死了个孕妇,死相和前一个一模一样。镇上的人开始慌了,特别是怀有孩子的女人,战战兢兢躲在家里大门不敢出。”
“可杀人的都是在房内行凶,躲屋里管用么?”谢怜提着下颚道。
“管用个屁!后边几日里,又死了好几个孕妇。有些孕妇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匆匆忙忙去教人把孩子打咯,死两个不如死一个。”
谢怜大概了解了情况,和流浪汉道谢后在路上琢磨着,为何专杀孕妇?还要用那种方式。
想要弄清楚必须以身试险,对。没错。谢怜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是把对方引诱出来,弄清真相的。
当晚,谢怜就在镇上的一家小客栈住下了。他把自己打扮成个孕妇的模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掌柜的见到他一个怀着孩子的妇人孤身进来时,好心提醒道:“这位夫人,最近镇上不太平啊,您还是回家去吧。”
谢怜捏着嗓子,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老板,我刚从乡下探亲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天色已晚,我不敢在路上多停留,能否让我住一晚?”
老板点点头把房间钥匙递给他并嘱咐他要小心。谢怜回到房里,从肚子里扯下圆滚滚的“孩子”,这玩意儿真是不舒服。
谢怜转身想把窗户打开,一打开花城就跳进来。谢怜惊喜道:“三郎?”
花城笑笑:“哥哥是有扮女相的嗜好?”
谢怜红了脸:“三郎别开玩笑,我这是办正经事。”
谢怜把发生的事情和花城一一道明,花城道:“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嗯?”
“鬼市里几个月前新来个女鬼,我无意间碰见过,一张丑人的怨妇脸。”花城冷冷道。
“我见她不对劲,派人盯了她几日,发现她把鬼市里的小孩都关起来了。”
“这是要做什么?”谢怜问。
“她把小孩一个个都碾碎了,又吃下去。”花城轻描淡写说着。
“有些,恶心了。”谢怜感觉早上的馒头要吐出来了。
花城坐到床上,玩弄起发尾的珠子:“我此来也是要来抓她的。”
“我们要抓的是同一个吗?”谢怜问。
“我想,是了。”
有三郎在,谢怜感觉安心多了。
花城突然道:“哥哥,现在那东西还没出现,不如先休息吧。”随着对谢怜笑了笑。
谢怜听话的到床边准备睡下时,发现有点不对劲,可又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花城帮谢怜解开外衣和发带,自已也褪下外衣,在一张不大不小的床上躺下来。谢怜脸上泛红,怕花城看到就别过脸去侧身闭眼。花城也侧过身,一只手揽上谢怜的腰间,然后慢慢地摸上谢怜的胸腹,再到脖颈间。
谢怜被摸的痒痒,不禁道:“三郎……”声音很柔很轻,没有责备的意思。
花城装作委屈:“哥哥离开几日,就没有想三郎吗?”
谢怜心一下子就软了,要不是有事在身,他也想时刻看见三郎啊。
谢怜转过身,抱住花城道:“休,休息吧。”
花城得意地笑了笑。
夜深,花城突然睁眼,唤声:“哥哥。”谢怜也感应到了:“那东西来了。”
两人穿好衣裳,谢怜把“孩子”塞回肚子,花城看到说:“哥哥,这玩意儿就不用了吧?”
谢怜坚持道:“不行,那东西专挑有孩子的下手,要不她就不来了。”
未了,一团黑气挤入房间,谢怜睁不开眼往后退了几部,花城在后边揽住谢怜。
花城挥手,黑气逐渐散去,一个人影现形。果真是那个女鬼,身形佝偻,双手双脚扭做一团,脸上几坨像肉又不是肉的东西记在一块,绿色的眼睛凸出来,眉毛低沉沉的整一个怨妇脸。
谢怜忍不住问:“三郎,鬼市的鬼没被她吓着?”花城准确肯定地说:“吓着了。”她刚到那会还有几个鬼跑过来和他说:不好了!不好了!城主,有鬼!
谢怜先开口道:“是你杀了镇上的孕妇?”
那东西桀桀笑起来,刺耳至极。转眼,她突然跑到谢怜旁边,那只被蛆虫爬满的老手朝谢怜的肚子伸过去。
“若邪。”谢怜唤道。
若邪虽然极其嫌弃那只手,但还是硬着头皮把她拽到一边去,谢怜施了个咒把她圈住了。
她孩子拼命挣扎,随后变作一缕黑烟在屋内上下窜跳,再次把整个屋子弄得伸手不见五指。
谢怜第一反应是赶紧抓住三郎,左右乱抓一把终于碰到花城的手,紧紧地握住:“三郎小心。”
花城反手把谢怜握住:“哥哥,我没事。”谢怜可能是紧张了,忘记了花城是什么人,这个小喽咯怎么可能伤得花城。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屋内一下闪出一阵光,那黑气散开来,又变回人形。花城随即用阴蝶把她围住,那东西似乎很怕这银蝶,安分下来。
谢怜松了口气,开始盘问:“你为何那么做?”那东西一张嘴就流出又臭又脏的脓水,然后发出苍老沉闷的声音:“道长,你且听我说。”
“几年前,我只是这镇上一名普通的妇人,跟着丈夫早出晚归过得挺幸福。直到我怀孕了,只能在家养胎,让丈夫一人在外头忙活。”
她脸色开始慢慢扭曲:“可是,东边的那个财东,简直不是个人,他趁我丈夫不在家,偷偷来把我,把我……然后怕我生事,让人把我弄死了。弄死我就算了,把我肚子里的孩子都给掏出来喂狗,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
谢怜道:“可你杀的是她妻子。”
“没错!就是要杀他妻子,让她感受感受我的痛苦!”她吼道。
“可那些其他家的孕妇呢?为何杀她们?”
“那些人罪有应得,她们知道的,她们听到了,我的叫喊声,何等撕心裂肺。”
“可是她们无动于衷!这是她们罪有应得,我当初多惨,如今她们也一样!”
谢怜听她吼的头疼,对他罢手:“行了别说了。”花城冷冷盯着她问:“你抓鬼市里的小孩做什么?”
那怨妇心中疙瘩了一下,不做声。见状,花城笑道:“你不说,我来说。”
“你虽已身死,但对丈夫思念至深,想要回去探望,可自己这副人鬼丑样怕吓着丈夫,于是去鬼市桃妖变回容貌的方法,那个二流子独脚鬼对你说,小孩是最好的美容药。”
“然后你就听他的话把鬼市的小孩都抓起来,碾碎后有的吞了,有的抹在身上。”花城说话半点不拖泥带水也不卖关子,一气呵成说的那怨妇脸更难看了。
谢怜看着她的脸,隐隐约约还有碎屑肉块。
花城突然笑出声,嘲讽的说:“你不知道那二流子独脚鬼可是鬼市有名的骗子,他的话,你竟然也信。”
若不是谢怜认识花城,他都觉得眼前这个真是十足的鬼王。不带感情。
那怨妇忽然大声叫起来,一阵接着一阵。花城用个酒壶把她封进里面,那怨妇还在里面左右乱撞。
“三郎,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东西?”
“这熔壶里的酒会把她一点点熔化,变成美酒的一部分,这东西鬼市里可是好卖的很。”花城揺了揺熔壶,怨妇不在作妖。
谢怜坐到床上,二话不说躺了下去:“三郎,我累了,先睡了。”谢怜耳朵刚刚被阵的难受,一天下来也是真累了。
花城呆呆看着谢怜,悄悄钻入被窝,在谢怜耳根处轻轻咬了咬,伸手抱紧谢怜:“哥哥安心睡,我在。”
谢怜红着脸迷糊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床边摸不到花城,谢怜急忙起身,眼里有点不安:“三郎?”
花城打开门:“哥哥醒了?”
谢怜感觉自己越来越少不了花城了,这才一下子他不在自己身边,就感觉坐不住了。
花城对谢怜道:“哥哥,我要回鬼市处理点事情,哥哥一起吗?”
谢怜眨眨眼:“好。”花城应该是要去处理那个二流子独脚鬼的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要做,天庭那边也没叫他。
花城牵着谢怜的手,瞬间就到了鬼市入口,路过的鬼见了二人,热情道:“城主好!大伯公好!”
今日的鬼市还是那么热闹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