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眠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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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枫树落下了第一片叶子,一道诏令从宫中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因书生于琮与主考官于韦联宗,革除于韦及其他考官官职,抄去于琮、于韦及相关考生,考官及其亲友的家产,并处于于琮于韦及其他考官绞刑,相关考生各打四十大板,上述亲友乡邻一律流放。”
映秋正在医馆中为病人抓药,听说了此诏令时,微微一怔,直到手中的药草散落在地,她才回过神来。她忙向病人道了声歉,便重新为病人抓药。
京中,人们议论纷纷。
“皇上为何要杀那么多人?”
“还不是于琮得罪了那位,皇上有极听那位的,真不知……”
那人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别说了别说了,要是被有心人听见,阁下有几个脑袋可以砍的?”
……
医馆外,红叶出神地落下,映秋这一天也没少出神。想起他之前去于韦府上赴过宴,他也可能会被流放,不免有些担忧,她不知何时对他生出一丝情愫,大概是从春日枫树刚生出新芽之时,他与她去采药的那次开始的……
那时他们认识半年了,他陪她去采药,在一棵枫树下为她打退了扑来的猛虎,受了伤。她为他处理好伤口,见他眉头紧锁,说:“没想到堂堂玄苍卫卫长居然因这等轻伤皱眉?”
他道:“玄苍卫也是人。”
此时的太阳已行至西边,他靠着枫树坐下,说:“秋,休息一会就回去。”
“嗯。楚大人,你我不过是官民的关系,为何要……”
“你是女子,要嫁人,身上留了疤,不吉利。”
他拿出不知何时摘的野果,分给了她,她拒绝了,说:“你若是不想你的胳膊肿得和象腿一样,就吃这果子。”
映秋取出一个苹果递给他,说:“吃这个。”
他拿着苹果,说:“秋,你不吃?”
映秋摇了摇头,说:“看在楚大人为救民女受伤了的份上,还是大人吃。”
楚翎徒手把苹果劈成两半,分给映秋,说:“听旁人说,映秋姑娘晚上从未吃过饭。秋,别仗着自己医术高超就不顾自己的身体。”
“说民女不顾身体,楚大人,要民女提醒大人伤口裂了吗?”
“刀上沾了老虎的血,不用手岂不脏了苹果白色的果肉?秋素来喜洁,难不成会吃沾了虎血的苹果?”
他把一半苹果塞给她,道:“秋若不吃,本官岂不是白效力了?”
映秋只得吃这半个苹果,她轻咬了口苹果,很甜。
天已入夜,映秋把药柜收拾好,取下木笄正要重新挽上长发,似乎察觉到门外有人在看她,手中的木笄飞出直冲门外。
门外的人接住那冲来的木笄,笑道:“秋,你难道不知道谋杀玄苍卫是什么罪吗?”
映秋倒了杯茶,说:“来了怎么不进来?”
楚翎走进门,他依旧一身深蓝束装,长发扎起,眉目间丝毫不失英气,手中紧握着她的木笄,勒出了些血,被她看到,她也知这是为何。映秋说:“何时走?”
楚翎把木笄放在柜台上,说:“明日。”
映秋去拿药材,回来见他用带伤的手和往常一样拿着白瓷杯子喝茶,像是伤了手的不是他,明日流放的也不是他。
映秋道:“楚翎,上药。”
“嗯。”
他坦然地把手递给她,她轻手给他上药,轻声说:“疼吗?”
他嘴角带着一抹笑,道:“不疼。”
待她上好药,楚翎感慨了一声:“可惜了。”
“什么?”是那些被抄的家产,还是那被革除的官职。
“没什么。”
他低头喝茶,她亦喝着茶,茶很淡,亦很苦。医馆外,红叶随着月光缓慢落下。而他们初识之时,正是这红叶落下的时节……
那天楚翎正在宫中向皇帝梁元恺汇报近来案件的进展,突然闯进来了一伙人,他们手持着匕首弩箭,一看就知是刺客。近侍之士不能带兵器,他只能肉搏。楚翎自小习武所以武功不差,但他依旧受了几处伤。梁元恺只是崴了脚,楚翎折断肩头上的弩箭,让人去请太医。他一袭黑衣,如果不说,就算受了伤,也不会有人察觉。
待他安顿好梁元恺回到玄苍院时,早已下起大雨,黑色的衣衫衬得他脸异常惨白,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哑声说了句“别声张,找个民间医者便可”便昏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正在和手下的人说些什么,她肤白如月,眉如墨画,唇色极浅,目似秋波。
好美,他想。
似是察觉他醒了,她又说了几句调养的话,便要离开。
他说:“现天色已晚,姑娘何不用过晚膳再走?”
“多谢楚大人好意,只是大可不必。”
说完她便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他很要强,伤未好就去破案处理公务,在那之后的一天,他伤好了大半,去山中剿匪,待要送到牢中,突然看到崖边,有那日的女子在伸手摘一只灵芝,那崖很陡,楚翎让手下把贼人带去复命,便跑到崖边。
她摘下灵芝起身正要下山,突然脚底一滑,掉下山崖。这时,一个黑色的人影接住了她,那人脚轻轻一点崖壁,跳回崖边。
楚翎把她放下,怒说:“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不要命了?”
她看了眼楚翎身上因剿匪而添的新伤,虽是黑衣看不出来,但却依旧有一丝血腥味。
“楚大人,几日不见怎么又添了新伤?”她说着取出荷包,递给他,说,“荷包里有些药材,先上药。”
楚翎接过荷包,道:“回去再上。”
映秋道:“大人是想和上次一样吗?”
“什么?”
“上次大人中了箭伤昏迷过去,却让手下的人去找个郎中,结果呢?郎中用错了药,大人伤势加重,有高烧不退,于是大人手下便有人到了民女,幸得及时,若迟了一会儿,大人怕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站着了。”
楚翎被她气笑了,说:“行吧。”
他说完,除去上衣,笨手笨脚地上药。映秋看他这样有些想笑了,又见他满身的伤疤不觉有些感慨。自他任职以来,皇室的人很少受伤,本一直以为是他武功高到可以以一敌十,原来是他竟受了那么多伤了。映秋似是有些不耐烦了,抢过他手中的荷包,说:“照你这样上药,别说会留下疤,就是上完了,天也黑了。”
她为他上好药,站起身子看着夕阳下格外红的枫林。他穿上衣服亦起身,说:“映秋姑娘,天色不早了,走吧。”
“嗯。”
那一年,枫叶正红之时,他们结遇了。这一年,红叶正落之时,他们要分离了,而这一次分离极有可能是永别。
映秋看着面前的楚翎,说:“流放去哪?”
“盛京。”
“回来吗?”
楚翎紧握着手中的杯子,说:“不知。”
从京城至盛京,路途遥远,一路上不知会累死多少人,又有许多野兽。别看现在去的人数不少,但到的也不足三分之一。如今天气转凉,盛京那里绝不会比这里暖和。
“秋。”楚翎,唤了她的名字。
映秋正在找什么东西,听他叫她,便应了一声:“何事?”
楚翎饮了口茶水,似是把刚到嘴边的话冲下去,道:“无事,快走了,想再叫几声你的名字。”
映秋把什么东西塞在了一只荷包里递给他,说:“楚翎,活着好吗?”
楚翎接过那只绣着红叶的荷包,说:“好。”
“秋,我今日只带了些中午剩的米糕,家产被抄,家丁遣还,只能给你带剩的,你不怪我吗?”
映秋见他从怀中取出纸包的米糕,放在柜台上,不觉对他有些不舍。她摇了摇头。
“秋,照顾好自己,晚饭要吃的,别仗着自己是医者就可以随意糟蹋身体,好吗?”他说这话时,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本想在这红叶落下之时向她求亲,可惜偏偏……
“秋,”他取下脖颈上的骨笛交给了她,“无事时,吹吹小曲也好。”
她转头看着窗外的夜色,说:“楚翎,快要到宵禁了,回去吧。”
“秋,照顾好自己,别苦了自己。”他边说边朝门外走去。
他出去恰好看见那满树红叶,地上也有许多,他忍着内心的疼痛,跑回了自己的屋子,那里被抄了。她晚上总是想不起来吃饭,他便开始每天晚上给她带,后来发现她爱吃米糕,便试着去学,终于学会了,这次便做与她吃,结果,第一次为她做竟成了最后一次。
楚翎伏在床上,发出压抑着的哭声,手握紧放在胸口处的荷包。她很少做针线,也不知怎么做成这只荷包。
他控制着哭声,这次流放不知几时能回来。他作为玄苍卫,无愧于百姓,但唯有她。楚翎真是后悔没能早点认识她,这样或许他们可以多相处些日子,又庆幸认识她。
玄苍院,一男子伏在床上哭泣。医馆中,一女子对月落泪。
翌日,楚翎把荷包放在了胸口的里衣处,套上枷锁上了路。
刑场上,哀嚎戛然而止,但那鲜血却未停止流淌。去盛京的路上,已排起了长队。
出京的路上会路过映秋的医馆,楚翎忍不住朝那里看了一眼,映秋正坐在柜台后看着街道出神,她似乎哭过,眼角的泪痣闪着光,眼圈红得似桃花。他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忙别过头,把欲涌上的泪水憋了回去。他好舍不得他的秋,但他又不忍把她带去受苦。
去盛京漫长的路上,有枷锁相伴。京外山上的枫叶在风的助力下飘到了刑场上似是祭奠,落到大道上似是送行。
{第一回写小说,希望诸君给点建议啊}
(这篇也在半次元上发过,但因为有些漏洞就删了,这篇是修改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