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荷鲁斯大反乱】《克里普托斯—混沌之声》官方小说

原著 Graham McNeill
翻译 呆茄子

本文为何露斯之乱（Horus Heresy）系列电子版单行本之一。

布满蘑菇云的天空在狂暴的电磁耀斑中燃烧，电弧从损毁的特斯拉线圈能量堆直冲云霄，仿佛卡弗·萨尔塔*1上濒死机械的悲鸣。难以想象的复杂机制饱受折磨，令空气中弥漫着扎人的静电，这是行星范围内思想空间*2解氵体的惊叫。
广阔的矿场熔化了，如山的精炼厂倒塌了，曾为工业提供动力的火山之心现在转而毁灭了它们。覆盖大陆的装配场和圣工厂在核爆的闪光中化为了废铁，往日锤音勤勤不绝于耳的机库建筑里回响着更为黑暗的鼓声。
曾为建立人类帝国尽力的忠诚锻炉如今已被奴役，那些凶残无道的主子正妄图令帝国分崩离析。以得自旧日长夜*3的宝贵知识筑成的通衢上，回荡着士兵的嘶喊、零星的枪声，以及由蠕动血肉和钢铁构成的混合生物所发出的沉重足音。
怀言者的毒刺战团*4将战火带到了卡弗·萨尔塔，在这场战争中机械教的封地世界未发一弹即告沦陷。神秘的敌人不为人知地发动了袭氵击，全无预警地将卡弗·萨尔塔与海洛达*5和色拉玛斯*6的帝国据点分隔开后，在其上展开了残酷的大屠氵杀。攻击来自环绕札瓜萨*7的小行星带的广袤阴影，这支无名的敌人最先瘫痪了卡弗·萨尔塔，之后怀言者及亿万凡人军队从核火肆虐的天空降临。
最令人恐惧者莫过于对未知的恐惧，紧紧攫住卡弗·萨尔塔的恐慌气氛比任何轨道炮击更能削弱守军的战意。铸造世界在六天内陷落，无限的资源改为怪异的炼金术和噩梦般的可怕目的服务。禁忌的宝库被再次打开，其中埋藏的钢铁和黄金时代的科学被从尘封的墓葬中拖出，用以加速糅合了亚空间妖术的可怖战争机器投产。
卡弗·萨尔塔尖啸着以一幅可怕的形态重获新生。
它会继续尖啸下去，直到它高耸的烟囱燃烧殆尽，炙热的地核回归冰冷，生机断绝。
这个帝国世界即将死亡，然而并非死得默默无闻。

那只生物以一种机械化的摇摆步态移动着，优雅但却不自然。它的腿并非成双成对，尼康纳·沙罗金*8对此难以直视。他的身体一动不动地隐藏在倒塌高炉的阴影中，定制设计的隐形系统让盔甲和小型跳跃背包的排气都保持着低于识别阈值的水准。
他尽力隐去了自己的身形，所有的渡鸦*9之子都具有这种本领。
沙罗金扫描着锻炉废墟以寻找更多这种生物，尽管他知道这里仅有它一只。锻炉已经无异于一堆废铁余氵烬和残垣断壁，结实的房梁卷曲得犹如一团钢丝棉。电磁杂音好似微型尘暴的狂飑，嘈杂的天电中回荡着机械的尖叫声和废弹的随机爆响。紫外线从屋顶钢骨之间洒下，浮游的放射性粉尘模糊了他的目镜。
那只生物在冲压机的残骸边停下，它那烧伤的脸在金属肌腱和湿氵润软骨的脖子上扭动。植入眼部的球体呈现出发光的三角形图案，频繁地闪烁着，埋在血肉胸脯下的多孔传音肺发出粗声吼叫。它的上半身隐隐像是人类，但被强行塞入了大量的培养板，活氵塞，电磁线圈增幅器和起伏的化学分流器。它可怖的四角锥形脑袋上满是铁疙瘩和肉瘤。它宽阔的背上密集地排列着一些导弹舱，尽管沙罗金从未见过任何东西类似于那些从发射管上伸出的弹头。两条前臂上都携带着大口径武器，一支是嘶嘶作响的火焰枪，另一支则是某种鱼叉炮。
它依靠三氵条犹如触手的多关节肢体翻腾移动，根据它们吞入零碎金属，分泌氵出外装甲板的特性，韦兰德将这种的怪物命名为噬铁兽*10。它们速度极快，在他们潜入行星表面的三天来所遇到的敌人中首屈一指。
渗透卡弗·萨尔塔的废墟易如反掌。即使黯鸦守卫的新兵也不会被察觉。占领这颗行星的军队既粗暴又不专业，仅仅陶醉于钷燃料*11的熊熊火海。每个小时都有蘑菇云随着军械库惊天动地的爆炸升起，沙罗金最害怕的不是被俘虏，而是被卷入一场意外的爆炸。
沙罗金和韦兰德都有足够的理由憎恨征服了卡弗·萨尔塔的敌人，但是这次的任务关乎太多性命，绝不能因仇恨而功亏一篑。沙罗金年轻时曾是解放之月*12坑道中的一名自氵由斗士，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压抑住仇恨以待爆发之日，然而韦兰德的军团与黯鸦守卫不同。萨比克·韦兰德*13有一颗战士的心，这种想法几乎令沙罗金面露讥讽。
他强忍着不去动自己的射针卡氵宾氵枪，但韦兰德却选择了开火。
瀑布般的焦黑金属和辐射灰被噬铁兽的触手滚滚扬起，它吸进一大口金属碎片，发出了满意的刺耳尖鸣。它向前移去，怪诞地蠕动着踏过铸造神殿。那只生物差不多到了工厂的边缘，可韦兰德还不扣下扳机。
“有什么不对劲吗？”他通过加密的传音链接说道。“要我开氵枪吗？”
“你能修正放射性横风，或者连续磁场的固有变量吗？”韦兰德问。“你的武器与神经系统相连吗，能不能更好地弥补机体的变化？”
“该死的，快开氵枪吧。”
“等我做好准备，”韦兰德说道，而后沙罗金听到了植入机械的嘶嘶喷气声。
工厂远处的墙后冲起一朵紫色的火云，呼啸的热风席卷了这片废墟。沙罗金从沉降物尝到了锶和氯化钾的味道，也许是一个化学品储存罐遭到了破坏，又或是埋藏的反应物质到达了临界质量。
沙罗金的盔甲记录了致命的放射性水平，但这并没有给他造成麻烦。尽管他的盔甲是一套东拼西凑的产物，足以令鸦之塔*14的影子大师*15们感到震惊，或为他自身赢得赞誉，但对于这种程度的毒性，它还能抵御。
瓦斯的燃烧和放射性熔毁引起了湍急的气旋，韦兰德的脉冲子弹的发射音消失在风中，但沙罗金听得到它，就好像冰钻落到了冻结的钷燃料上一般清清楚楚。那只噬铁兽倒在地上，弯曲的腿部在身下瘫成了一团。它眼底的红光褪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化学气体。
当沙罗金听到枪机咬合的咔哒声时，他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从藏身之处悄然跃上一堆扭曲的金属。他久经训练的眼睛准确地分辨出了哪里能够承受体重，他从一处坚实的表面跳到另一处，最后弹向一根倾斜的房梁。他轻轻地落地，然后冲到了梁柱的扁平边缘。
“四秒”，韦兰德说。
沙罗金没有应声，他启动了跳跃背包的喷气引擎，取自破碎铣床的排气口里涌氵出一道火弧。
“两秒。”
沙罗金从腰带上摘下一个拳头大小，填充了热熔炸氵药的装置，接着砰地降到噬铁兽宽大的肩头。噬铁兽的眼睛又泛起了红光，但在它的身体可以活动之前，他便用那装置紧紧顶氵住了它的颈根部。注射针头扎入生物的脖子，发出了一阵呜呜的穿刺声。
“一。”
噬铁兽的后肢腾起，它背上的沙罗金被抛了出去。他扭转身体，挥动步氵枪，控制住了下降的姿势。他轻轻地落到地面，手工制作的枪托抵住了肩膀。沙罗金的手指轻压在扳机上，但训练有素的反应能力让他不致扣紧。
噬铁兽的红眼睛死死地瞪着他，但它的导弹舱仍然紧闭着，装有武器的双臂软氵绵绵地耷氵拉在两侧。
沙罗金松了一口气。
韦兰德从锻造厂的残垣断壁后露出头来。他的肩上漫不经心挎着一支沉重的强化爆矢枪，仿佛他只是打氵倒了一头食草动物，而非敌人的战斗机仆。
“你做得很好”，韦兰德说。
“如果你没有花那么久才开氵枪，也不会让我跑这么远。”
韦兰德耸了耸肩。他的战甲与沙罗金同样是黑色的，但黯鸦守卫的紧凑精练，而韦兰德的显得笨重，并附加了多个强化装置。沙罗金的肩上涂着他所属军团的白鸦——虽然蒙上了一层电离粒子的灰尘——韦兰德的则是钢铁之手军团的银色手甲。韦兰德的一条胳膊已经换为仿生义肢，他曾在涅盘者*16手下重伤昏迷，醒来之后许多内部器官也随之一道被替换了。
“我早已预料到那场化学物质和放射性元素的爆炸，并由此推断可以利用热浪和电磁波掩盖我的射击”，韦兰德说。“我计算过，你仍然能及时到达噬铁兽的身边。”
“我希望你别这么叫它们了”，沙罗金说道。“这名字听起来就挺耐揍的。”
“你真是无知”，韦兰德一边说着，一边扛着他的步氵枪攀上了噬铁兽一动不动的身体。“赠予一台机械名字可以让我认识它。如果我认识了它，那么我就可以理解它。如果我理解了它，我就可以战胜它。现在，抓紧时间，赶在这只生物的认知结构烧穿麻氵醉脊髓的抑制剂之前完成工作。”
沙罗金把牢骚吞进了肚子里，与韦兰德并排攀上噬铁兽的后背，抓着增生的外装甲板爬进了导弹舱和烂肉之间黏糊糊的背腔。韦兰德的手甲伸出一根长长的银刺，令沙罗金本能地退缩了一下。
韦兰德将尖刺夯入噬铁兽的脊椎根部，尽管沙罗金无法从表面上看出有什么不同，但他感受得到这只智控生物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它正在极力维持着自身的控制机能。
韦兰德点了点头说：“它是我们的了。”

让韦兰德和沙罗金搭档是一项别无选择的方案，但到目前为止，这名钢铁之手的表现良好。他严重欠缺渗透能力，不过他的专业技能大大地弥补了这一点。沙罗金和韦兰德在各自的长项和观点上有着超乎想象的巨大差异，可是他们共同的经历将二人团结在一起，这种团结唯有少数阿斯塔尔特军团战士方能理解。
他们是伊什特万五号*17的幸存者。
沙罗金在空投点之屠*18中与他的原体和弟兄们失散，靠着一架钢铁之手的飙禽*19才得以逃出生天，只有极少数空降艇冲出了那漫天的炮火。当时沙罗金的战甲不幸被叛徒的爆矢打穿，是萨比克·韦兰德拖着将死的他登上了飙禽，怒吼着命令驾驶员起飞。即使已经奄奄一息，沙罗金仍能感受到飙禽艰难脱离时装甲外壳所受的剧烈冲击。
对于之后长达数月的治疗，沙罗金仅仅保留着一丝模糊的记忆，在医疗室中，一个嗓音沙哑的身影隐约笼罩在他的头上。
“你不能死，黯鸦守卫”，那声音说。“不要让脆弱的肉体背叛你，这么久你都挺过来了。我被涅盘者砍了一剑，可我还活着。你也能活下去。”
他记着那声音的威严，沙罗金不敢违抗。他听到了苦涩，却无法理解，直到他获悉铁手*20的死讯——死于重创了萨比克·韦兰德的那只黑手下。
在伤亡惨重的反击之后，钢铁之手军团开始设法向战帅*21复仇。尽管他们遭受了失去原体这一灾难性的损失，美杜莎*22的子嗣在一天之内便与成功逃脱了战帅圈套的后续部队会合，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其后六个月里，化整为零的钢铁之手以渡鸦自豪的方式对敌军舰队展开了游击战。进攻，撤退，再次进攻，他们不放过每一个可乘之机。仿佛一名晕头转向却不言败的拳击手，军团又回来继续它的战斗了。
现在，他们找到了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可供倾泻怒火。

等到帝国军队重组完毕，开始面对色拉玛斯星区的威胁时，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卡弗·萨尔塔。其上庞大的资源已经落入敌人的手中，叛军灵活地利用各种优势掠取火星祭司团的其余铸造世界。帝国的指挥官们对其展示出的高超协作倍感惊骇，并试图破解诸多沦陷世界和叛军舰队之间的星语通讯。
这种挫败敌人计划的方法久经考验，屡试不爽，但这一次却大大不同。传输信号自然经过加密氵处理，然而色拉玛斯的机械教自夸拥有最好的解密器，迅速地解开了载波代码。只是破解文档记录的并不是舰队的调遣，部署和兵力，而是一串损坏的二进制乱码，它以一种未确认的语言交流体氵系排列，与任何一种可以翻译的语系都不相符。
一艘被捕获的叛军旗舰*23带来了进一步的信息。该舰在逃离一场失败的伏击时，亚空间引擎发生了故障，第一军团*24的战士登船杀死了所有乘员。被发现的尸体中有一只饱受改造的合成生物，它的特征揭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基因操作和强化移植手术。虽然那只生物的大脑已被液化，交流器官也遭摘除，但详细的验氵尸报告让火星的技师导出了一个必然的结论。
这种生物是人为设计合成的生命形式，它拥有独自的语言集合和发音方式，只有同类间可以互相理解。它是完美的密匙载体，除非机械教能设法取得一个活体标本，否则永远也别想破解它的密码。
机械教的技师们将其归类为非语言性质的密码机。
韦兰德称其为克里普托斯*25。

他们蹲在矿石精炼厂的废墟中，这是一处嘶嘶冒着油气和毒雾的泥潭。周围是一片高耸的中继塔，上面飞溅着噼啪作响的电火花，噬铁兽最远只能驮着他们走到这里。它带他们穿过了铸造神殿四周的层层防御，沿途经过吊着尸体的居住塔和焚毁的制造工厂，不知来源的机械隐语从工厂破败之后便悄无声息。他们听到了重新部署的建设引擎的锤音在车间中鸣响，看到了金银交错的高耸景观化作烧焦的废铁和血迹斑斑的青铜祭坛。
数十只噬铁兽接近了，但无一看向他们这边，这得感谢韦兰德操纵了这只生物的输出功率。凡人巡逻兵和车辆对它们敬而远之，因为噬铁兽都是反复无常的东西，有可能把自身的饥渴朝向友军如同敌寇。这只生物知道通过雷区的安全路径和运动探测器的盲点，而且能灵巧地越过地上的镭射探头。
中继塔后是铸造神殿被围墙环绕的心脏，那是一堆立方体，四角锥和球体的罗列。奇怪的符号和晦涩的方程被用血与油膏涂抹在圆顶上，万机神的圣堂被非欧几里德几何和扭曲的埃舍尔代数所玷污。
噬铁兽蹲在他们的身后，机械野兽的狺狺淹没在他们藏身的铁塔所发出的嗡嗡巨响里。至少有五十只类似的生物在倒毁工厂的荒地废土中漫步，沿着交叉的巡逻路线移动，此外还有数百名全副武装，配备着护教军*26改进型鸟卜者*27装备的士兵。
“防卫塔楼，影像扫描仪，运动传感器，差动压力装置，环环相扣的火力阵地。入口还只有一个”，沙罗金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每座防御设施。他趴在阴影中，通过遮掩住的单眼镜窥视。“从周围的防守来看，我得说情报是正确的。克里普托斯就在那里面。”
“那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打破这种程度的防御吗？”韦兰德跪在一个从塔上掉下来的特大号精瓷*28绝缘碟后问道。他将自己的爆矢枪搭在肩上，尽管枪管和瞄准镜还保持着收起的状态。
“你觉得自己可以干掉五十只噬铁兽”，沙罗金问。
“不，但如果有一个连的钢铁之手，我们可以直接杀进去。”
“想把目标拿出来不一定非要用攻城槌和大炮猛攻。就算冲过了那些道大门，也只会看见克里普托斯的脑子化掉，在地上挺尸。”
“那么你说我们应该怎样进去？”
“我们不进去”，沙罗金说道。“根本没法子偷偷进去。”
“所以这项任务是在浪费时间吗？”韦兰德发出了嘘声。“我还以为你们黯鸦守卫擅长秘密侵入敌阵中行动这种的事情。”
“我们当然擅长，但有些渗透不是你能做到的。一些防守太过紧密以致于没有战术手段能让你通过。”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我们进不去，那就让敌人把克里普托斯带出来。”


因为铸造神殿的周遭已被破坏殆尽，联接神殿和星球网络的数据中继站暴露在外，一目了然。大部分电线都损坏或熔化得无法修复，但几捆覆盖着油污的仍在发挥作用，而这些正是韦兰德努力摆氵弄的对象。众多接线夹和咔嗒作响的装置从他的雕纹拳套中滑出，工具之间升起的细小电火花让沙罗金感到一阵阵紧张。
“他们不会发现，是吗？”
“只要你别让我分心”，韦兰德答道。他从一捆乱麻般的缆线里抽氵出一根，通到别在腰带上的盒子里。机械教的密码引擎发出轻响，仿佛怕被发觉似地轻轻咀嚼着高级加密数据。
“我进去了”，韦兰德说，与此同时密码引擎冒出了嘶嘶的二进制编码声。“高等级的思想空间相互通信。唯有克里普托斯最适合……”
“保持放松”，沙罗金说。“如果让叛军知道我们在外面，这任务就完蛋了。”
“钢铁之手的身份并不意味着我总是笨手笨脚的，尼康纳”，韦兰德故意改叫了他的名字。“我在火星接受过培训，因而了解泽思*29大师对思想空间网络作出的革新。”
“所以你以前连接过这种系统？”
“我全面地研究过它”，韦兰德说。
“研究过它？”沙罗金疑惑地问。“你是说，你从没真正用过这东西？”
“的确没有，但我有信心一定能成功连接上”，韦兰德说着，拿起一个插头连到特制护喉的根部。
“要逃命的时候我会叫上你的”，沙罗金说。
韦兰德一声不吭，他的身体僵硬，海量的信息从金色的线缆灌入大脑皮层中的强化植入体。
钢铁之手凭空挥动着拳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操作系统和能量、数据的流动。启动了触觉功能的指尖伴随着目镜的闪烁筛选着思想空间中的重重数据，磅礴的信息充满了他的脑海。
沙罗金任由韦兰德自行渗透数据系统，他将注意力移回到铸造神殿的防御，寻找着是否有入侵已被检测到的迹象。
“它帮助了我……”韦兰德呢喃道，沙罗金低下头细听。
“什么？”
“铸造神殿”，韦兰德说，他的声音听起来恍惚而焦虑。“它痛恨自己现在的模样，希望我能结束它的痛苦。它的系统已经覆盖了我的足迹。”
沙罗金对这座可能被解释为拥有知觉的铸造神殿感到不安。虽说机械教是帝国无限宝贵的一部分，但他们信仰由其维护的机械中的神圣力量，而这与帝国真理*30有所分歧。
可是就像绝大多数有用的东西，权宜和实用压倒了信念。
“成功了”，韦兰德的一只手扭动着，看上去像是把接入代码打入无形的面板。“预计很快就能看到变化。”
沙罗金回头望向神殿的同时，警笛响彻了整个复合设施。无数盏应急灯闪烁个不停，防卫塔楼上的高音喇叭吼叫着暗语。武装人员从钢铁建筑中蜂拥而出，其中有狂暴的护教军大队，也有惊慌失措的帝国军兵*31。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沙罗金说。“但确实把他们给吓得屁滚尿流。”
“在神殿的同意下，我抽氵出了原子反应堆核心的控制棒，并改变了催化元素的成分，使同位素以几何级数的速度接近临界质量。当达到临界点时，一百公里内的所有物体都会被气化。”
“包括我们？”
“不”，韦兰德说着，将另一个机械教的装置安在他的腰带上。“不包括我们。”
敌军聚在神殿大门外的一点，摆出了一个防御阵型，然后就站在那里等待。如有实质的恐惧感笼罩在他们头上，等到敌人乱作一团，便是进攻的完美时机。
“那里”，韦兰德说。“那一定是它。”
沙罗金向韦兰德所指的地方看去。一名披挂铮亮红甲，浑身用蜡封满了飘荡纸卷的战士在护送着一位穿着空荡黑袍，难以形容的技师。如果去掉网状的机械臂和大多数科技祭司都有的强化器官，表面上这位技师再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
“怀言者”，沙罗金说，隐忍不发的仇恨令他的声线紧绷。
“电磁脉冲会阻断传音通讯”，韦兰德说。“但我们只有不到五分钟去夺取克里普托斯。”
“那我们就动手吧”，沙罗金答道，他的大拇指指向身后。“那东西准备好了吗？”
韦兰德埋头操作着被他们捕获的噬铁兽的奴役程序。
“哦，它一触即发”，他说。


过热的放射性蒸汽从铸造神殿的圆顶和墙壁隆隆喷出，无数道逆向闪电的燃迹在不安定的大气中交错。这座神殿的原子核心即将融毁，但排气系统和疏散程序却被蓄意停止或根本无法运转。个别仍坚守岗位的技师发现他们试图挽救神殿的努力处处碰壁。
神殿毁灭的混乱并不局限于它的庙宇殿堂内，萨比克·韦兰德和它濒死的机械之心展开了复仇。防御炮塔自动地将穿甲弹泼向叛军。原本只在特定条件下触发的压盘地雷被地毯式地引爆，大地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颤抖，周遭建筑在咆哮的火球中倾覆。噬铁兽的脑内植入体收到了矛盾的命令，它们浑身痉氵挛，火力全开，抄起护教军送入口中，吞噬着那些金属包裹的身躯。
沙罗金和韦兰德带着猎手的沉着和细致跑过这片爆炸和枪火交织的地狱。
韦兰德边跑边用他的植入式步氵枪发射高强度次声弹。每一发子弹都在护教军战将或教官的甲壳盔甲下炸开，每一个目标都被精心挑选以阻碍敌人重建指挥构架。他以机械般的精准驾驭着愤怒的噬铁兽，它释放出的灼热火弧和电击鱼叉从少数察觉到他们的叛徒中劈开了一条道路。
它背后的火箭齐射向叛军，弹头凌空爆炸，将成百上千的电浆子弹撒遍战场。团团灼热的蓝火在反叛的帝国军中爆裂，金属和骨肉伴着奇怪的哧哧声化为灰烬。
沙罗金的卡氵宾氵枪比韦兰德的更轻便，但在一名神枪氵手的掌中同样致命。他每一次扣动扳机都粉碎掉一名敌人的头骨，或撕开裸氵露在外的喉咙，而目标们至死也没能意识到危险。
“他跑了”，沙罗金说，此时怀言者扛着长袍技师，正在朝神殿一角的低矮建筑狂奔。
“你能追上他吗？”韦兰德问道，同时用爆矢洞穿了一名尖叫的护教军战士的胸膛，他那长着獠牙的肩甲上披着血迹斑斑的兽皮。
“请让我来吧”，沙罗金说。
“在六十秒之内找到我，否则你将无法离开这个世界。”
沙罗金点头示意，然后启动他的跳跃背包，从韦兰德和狂暴的噬铁兽身边飞走了。那名怀言者已经跑得太远，沙罗金无法一跃而至，他着地飞奔，全力助跑，手上转换成全自动模式的步氵枪一路扫射。喷气引擎后面迸出烈焰，带着他在空中画出了一道弧线，沙罗金看见怀言者终于到达了那座建筑，它的遮阳顶篷缓缓打开，露出一架搭载着巨大引擎的银色飞机。
“那不是能阻止你的敌人”，沙罗金嘟囔着。“那不是。”
他举枪便射，但被怀言者闪身错开，高速的针弹打进了头盔和肩甲的侧面。金属和精瓷四处飞溅，沙罗金把卡氵宾氵枪挎到背后，降落在一条热浪滚滚的石缝上。
沙罗金从肩鞘里抽氵出两柄黑刃短剑，然后扑向了怀言者。那个叛徒将损毁的头盔丢在一边，沙罗金看到他的脸呈现出灰白色，纹着一大片扭曲的刺青，墨水在他的皮下好似蠕虫一般蜿蜒而行。
怀言者放下克里普托斯，端起了他的爆矢枪。沙罗金用一柄剑劈开了枪管，而另一柄剑则插入了怀言者的腹甲正中。那名战士痛苦地哼了一声，炸膛的冲击令他踉跄后退。他猛挥老拳，但沙罗金早已不见。他绕到了怀言者的背后，单分子刃的剑尖戳向他的脖颈。
沙罗金的利刃斩断了怀言者的脊柱。他搅动剑柄，敌人的断头旋即从肩头跌落。不等尸身倒地，沙罗金已经转身从地上抄起了黑袍技师。那生物的兜帽从头上滑下，可怕的脸孔让他不禁退缩了。它的肉与他自己的同样苍白，下半张脸是一个由可动部件，强化植入体，传音器网罩和发声装置构成的恐怖组合，沙罗金从未见过与之类似的东西。它头颅的其他部分像是沉思者*32的按键面板，黄铜和血肉的异形结构中嵌着若干玻璃格子，肥大的脑部在其中清晰可见。
克里普托斯发出一声往石板上钉铁钉似的尖叫，接着从它混杂着机器滴答和动物咯咯声的口中流出了一串乱七八糟的机械噪音。
“和我计划的一样”，沙罗金说着，扛起克里普托斯，唤出了韦兰德的位置图标。钢铁之手正处于激战中，他躲在忙着撕碎昔日盟友的噬铁兽身后，沙罗金拖着尾焰飞上天空，先是跳到了一个声波地雷炸出的弹坑上。第二次他跃过了一群哆哆嗦嗦的凡人，紧接着降落在韦兰德旁边。
“一如既往地，刚好卡着点儿”，韦兰德说。“核心达到临界质量了。”
“还有多久？”沙罗金把克里普托斯从肩膀上拖了下来。
韦兰德取下机械教技师给他的第二个装置，并把它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他掀开触发机构，拇指放到了激活按钮上。
“准备好了吗？”他问道。
“按吧”，沙罗金话音刚落，夺目的闪光便占领了天空，狂暴的光焰与怒吼的核火从星球表面彻底抹掉了这座铸造神殿。

时间不再具有意义。
对沙罗金来说，这可能是百年，也可能是一瞬，时间的跨度无法衡量。光影滚滚而来，又沉寂消退，在受到非现实庇护的他们眼中，水光荡漾的护罩外原子武器带来的毁灭如同一段急速快放的影像。他不能移动，不能思考——从各种意义上——他都不存在。
当静滞场发生器的定时器归零，世界重新成为焦点。搬运着剧毒和辐射的热风在他们身周呼啸，致使卡弗·萨尔塔上这片地域以后数千年都无法居住。铸造神殿已经无影无踪，只留下玻璃的平原的和地表的深坑，熔融炉心沉入了行星的岩层。一公里高的蘑菇云中充盈着无尽烈火，它的冲击波隆隆地穿透了大气。重金属的苛性龙卷在噩梦般的核爆废墟中肆虐，雷电风暴在混沌的电磁条件下奔腾咆哮。
韦兰德仍然跪在静滞场发生器旁，他站起身来摆脱了残留效果的影响。沙罗金环视四周的狼藉，惊奇地发现他们在一场核子大屠氵杀中幸存了下来。
“我认为结果令人满意”，韦兰德说。
“我们还活着，也得到了克里普托斯”，沙罗金表示同意，他看向那只像胎儿般蜷成一团的人工生物，它虚弱的身体禁不起辐射，咿呀地说着非自然的晦涩密语。
“叛徒们不会明智到发觉我们的存在。任谁看都只是一起熔融事故。”
“你觉得敌人会相信吗？”
“鉴于占领军之间缺乏凝聚力和专业的机械知识，这种事并不少见”，韦兰德说。“我相信，我们的介入不会被发现。”
沙罗金点点头，激活了盔甲上的传送定位仪，向隐藏在卡弗·萨尔塔周围的太空垃氵圾中的钢铁之手舰船发去信号。这场电磁风暴将完全掩盖传送光束的痕迹，等敌军到达并开始搜索废墟，他们早就逃之夭夭了。
“干得漂亮，萨比克·韦兰德”，沙罗金说。
“的确漂亮，尼康纳·沙罗金”，韦兰德答道。
总而言之，沙罗金心想，对叛徒来说，这是糟糕的一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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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注
*1：Cavor Sarta，机械教直辖的铸造世界之一。
*2：noosphere，思想空间是机械教从及普托斯的科比拉陨坑发掘出的黑科技。
*3：Old Night，又名“纷争时代”（Age of Strife），第二十五至三十千年，在科技时代和帝国时代之间，当时亚空间风暴截断了恒星间航线，人类陷入了混乱与绝望。
*4：The Venomous Thorns Chapter of the Word Bearers
*5：Heroldar，帝国在极限星域的据点星系之一。
*6：Thramas，帝国在极限星域的据点星系之一。
*7：Tsagualsa，远东的一颗行星，第八军团“午夜领主”的基地。
*8：Nykona Sharrowkyn
*9：Corvus Corax，第十九军团“黯鸦守卫”的原体。
*10：ferrovore
*11：promethium，战锤四万中人类广泛使用的燃烧剂，其成分多种多样。
*12：Deliverance，黯鸦守卫军团的母星。行星卡瓦赫的卫星，原名吕开俄斯，在渡鸦领导奴氵隶起氵义成功后被冠以此名。
*13：Sabik Wayland，萨比克•韦兰德是本位面日耳曼传说中的一位铁匠。
*14：Ravenspire，黯鸦守卫军团的大本营。
*15：shadowmaster，少数继承了渡鸦的特异功能“黯影步”的隐形部队。
*16：Phoenician，第三军团“帝皇之子”原体福尔格里姆的别名。
*17：Isstvan V
*18：Dropsite Massacre
*19：Stormbird，通称“风暴鸟”，一种旧式大型空降艇。
*20：Ferrus Manus，第十军团“钢铁之手”的原体。
*21：Warmaster，即第十六军团“何露斯之子”的原体何露斯。
*22：Medusa，钢铁之手军团的母星。
*23：指午夜领主的旗舰“夜幕号”。
*24：即“黑暗天使”军团。
*25：源自希腊文，意为“隐藏”。
*26：skitarii
*27：auspex，战锤四万中人类对扫描装置的通称。
*28：Ceramite，人类拥有的最优质的陶瓷材料。
*29：Zeth，机械教忠诚派的三巨头之一。
*30：Imperial Truth，大远征时代人类帝国的指导思想。
*31：Imperial Army，由凡人构成的辅助军队。
*32：cogitator，战锤四万中人类对计算机的通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