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与秩序》16 虚假的希望
说起三位大导师，就不得不提起她们的一些轶事。
满月和残月都是很古老的暗精灵，她们诞生自艾登瓦尔创立之初，亲眼见证了暗精灵始祖的开拓历程。
她们两人是活生生的传奇，所获功勋遍布暗精灵的历史。
她们独特而强大的战斗方式也成了所有暗精灵争相学习模仿的技巧，也就是所谓的“剑术流派”和“杂耍流派”。
剑术流派顾名思义，非常执着于对“单手剑”的使用，通过各式各样的剑术应付不同的战斗情景。
而杂耍流派强调对各种武器的综合应用，招式用起来就像杂耍一样花哨，武器包括但不限于匕首、短刀、飞刀、钢针、丝线等等，甚至是长枪、战锤在必要的时候也会用上。
至于弦月和她的“胆小鬼流派”，相较于满月残月确实比较“年轻”，是在赛琳娜成为大祭司后才新晋的大导师。
弦月的主要功勋是在短短的40年时间内，接连成功猎杀了五位大领主级别的魔物，将暗精灵的猎场扩大了足足1/4。
她的猎杀手段……有些不好说，还是举几个例子吧。
我记得她有一次谋划猎杀一条亚种土龙，特意花了数十年在周围河道筑堤蓄水，就为了诱发决堤洪灾淹没土龙巢穴，然后再根据洪水走势提前沿途布置弩炮箭塔，将土龙活活射杀溺毙在洪流之中。
还有一次，她为了揪出一只大领主级的毒虫，发动哨兵将旁边区域的融焰鹫的主要猎物全部偷猎殆尽，最终成功引发两只大领主级魔物的争斗并坐收渔利。
弦月的狩猎思维确实很有意思，因为自然界的魔物野兽生态，本就是物种长期竞争后达成的均衡。
所以克制魔物的存在，必然就在魔物的附近。
弦月就是通过缜密的调查了解到了这层生态规律，然后利用这层规律为己所用。
她这种做法实际上一度遭到了全体暗精灵的鄙视，她的战斗风格也被蔑称为“胆小鬼”。
因为暗精灵狩猎的最终目的是砥砺自身，让自己在猎杀与被猎杀之间变得更强。
而弦月这种做法，用我母亲的话来说就是“逃课”，似乎是偏离了狩猎的目的。
至于后来又被族人逐渐接受……
没办法，弦月的战术效率太高了。
以往狩猎大领主级魔物，都是满月残月带队，哨兵和树影倾巢而出，即便如此也有不小的概率大败而归。
残月的右臂就是这么没的。
所以暗精灵往往需要四五十年补充战力兵源，才能组织起一次讨伐大领主级魔物的狩猎。
这也就是为什么，暗精灵虽然有无限的寿命，但古老的暗精灵却依然稀缺，而且越老越强……毕竟是百战余生啊。
而弦月呢，40年杀了五位大领主级魔物，没有一个暗精灵死于狩猎，就连受伤的也仅有十几人。
更不用说，猎场的开辟就意味着暗精灵训练速度、战利品获取等各方各面的提升。
因此，弦月的伟大功绩已经足以令所有族人无法轻视，再加上我母亲赛琳娜的推波助澜，她便终于获得了“暗精灵传奇树影——弦月大导师”的称号。
只是她后来依然坚持延续了将自己的战斗风格称为“胆小鬼流派”，也算是对曾经轻视她之人的还击。
听上去有些叛逆是不是？
其实三位大导师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叛逆”的一面呢。
就比如说，许多暗精灵的名人都有着自己的“非正式”绰号，像是米涅尔被赛琳娜起名为“黑羊”，赛琳娜自己又被别人叫做“千面”。
三位大导师也不例外。
其中，弦月被称作“天诛”。
确实，如果站在受害者角度，被弦月盯上就如同招惹了天灾，什么瘟疫、洪水都会随之而来。
而残月被称作“最弱大导师”，满月被称作“最强大导师”。
这倒不是说残月真的最弱，满月真的最强。
事实上如果面对面、一人一把刀，残月应当是无人能敌的。
残月的“最弱大导师”的叫法，原本是因为有些好事的暗精灵根据三位大导师猎杀功绩做了个排名，残月不幸位列最后。
这样做其实没什么道理，满月弦月的战斗风格都很强调“借助外物”，通过使用各种月神祝福过的战利品提升实力。
而残月只用一柄剑，还拒绝使用月神战利品强化武器。
是的，残月的理念就是和弦月截然相反，弦月无时不刻想着怎么简化战斗甚至避免战斗猎杀敌人，而残月不惜给自己增加难度也要坚持用最直接的方式和最朴素的武器应敌。
甚至就连失去了右臂，也丝毫不改变挑战自身极限的决心。
游走在生死一线的残月，每一次获胜都堪称奇迹，又怎么能去要求她能够猎杀多少魔物呢？
残月得知此事后却是非常坦然，甚至干脆以“最弱大导师”自称。
据我母亲说，就是因为知道自身的弱小，残月才能以最弱者的姿态越变越强，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弱者无败”吧。
至于满月的“最强大导师称号”，呵呵……纯粹是为了和残月较劲才如此自我标榜的。
满月觉得残月自称“最弱”太过臭屁，就好像她称“弱”就没人敢称“强”了一样。
所以满月反其道而行之，偏要自称“最强”，似乎就是想证明残月那套“弱者无败”理论没有用一样。
如何，是不是很叛逆？
所谓大导师们，也都曾是骄蛮的少女啊。
或许也正是这份富有生机的意志，才能让她们从沉闷的暗精灵中出类拔萃……
可惜我小的时候并不懂这层道理，身具强烈魅惑神性的我那时候只懂得一味压制心中的情绪。
要不停的锤炼自身，成为合格的月神锋刃。
不可滥用魅惑天赋，善待族人乃为王之责。
必须规范谈吐举止，严于律己是领袖模范。
总之，我要成为完美的暗精灵之王。
唉……
那时候的我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必须要做这些事。
或许是身边的人都希望我这样做，而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失望吧。
赛琳娜眨了眨湖蓝色的眸子，抬起手驱赶着晨曦曙光中飘散的灰尘。
“所以，你和残月向月神立约了？”
“当然，弦月还当了我们的证誓人。”
对于满月的回答，赛琳娜只是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又挥手在晨光中拂过。
感受到对方敷衍态度的满月皱着眉，粗硬的短发翘起满头的呆毛。
“不用问，你又早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了。”
“当然，你也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赛琳娜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持续积攒的怒火又让满月的头发翘起来几根。
但满月棕色的眼睛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站起身。
“行，我走，塔洛斯我也带走去加训了！”
一提塔洛斯赛琳娜立马失去了从容，赶紧起身把满月一把按了回来。
“你干嘛？！不是说好了晚上是你的教学时间，白天是我的母子时间嘛！”
“原本是啊，但我看你这不是完全寄希望于塔洛斯日后能战胜莱恩了吗？所以我得让塔洛斯抓紧时间努力啊。”
“好好好，我给你解释，我把我的想法都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赛琳娜安抚好满月之后满脸无奈的端正了坐姿，拿出了些许认真的气氛。
其实从上次阴谋之夜后，赛琳娜和满月的关系隐隐约约更加亲近了几分。
至少现在两个人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不由分说的各自按照自己的想法展开行动，而是有了相互沟通理解的意愿。
“我知道满月你的想法，目前来说咱们的改革派占据不小的优势，所以理论上通过派系力量强行支持塔洛斯加冕精灵王才是最合理的做法。
“而残月的想法是维持现状等待两位圣子长大，所以她的入局从各方各方面来说都是对米涅尔有利。”
赛琳娜说着抬眼看了看满月的表情，只见她揣着手默默地盯着赛琳娜，锐利的棕色眸子像是在催促对方赶紧说下去。
“但是啊，满月，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塔洛斯真的被咱们强行推到精灵王的位置上，又能怎么样呢？”
赛琳娜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满月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她又下意识的回答道：
“当然是能够掌控暗精灵一族的绝对权威了！然后咱们不就能废除信仰对所有族人的束缚，完成咱们的誓约了吗！”
赛琳娜叹息着摇着头。
“没那么简单的，‘预言之子将会成为暗精灵之王’是始祖大人的预言。
“所以本质上暗精灵王的绝对权威是建立在实现预言的基础之上的，你难道忘了这句预言还有后半句了吗？”
满月彻底愣住了，喃喃着将完整的预言重复了一遍：
“预言之子将会成为暗精灵之王，带领族人重返世界树，再沐神之荣光……”
赛琳娜俯下身，自下而上的望着满月那双低垂着、越来越迷惑的棕色眼眸，一字一句的询问着：
“两位圣子就在这里，他们身上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之处，但也都没超越暗精灵的范畴，你觉得他们两个又有什么办法？能够率领族人去挑战世界树脚下的那群怪物一样的圣精灵？”
“正是因为能将不可能变成可能，所以才算得上奇迹……”
听到满月的话赛琳娜立刻轻蔑的笑了起来。
“这世界上哪有现成的希望和奇迹放在那等着你去见证？我们所宣布的‘神谕’又有哪一条不是靠自己实现的？
‘神赐我双眼得以视物，赐我双手得以抓握，故而真正的神恩绝非闭眼合掌祈祷就能获取，而是需要自己拼搏才能取得’
“——这也是始祖大人留下的教诲，你不会忘了吧。”
满月听着赛琳娜嘲弄的语气，缓缓抬起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愤恨狰狞的神色。
“你的意思是，‘母亲’在欺骗我们？！”
赛琳娜面对满月骇人的敌意，悻悻然的扭过头，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你要急眼”的不满神色。
“你先别急，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无论是塔洛斯还是莱恩，他们的诞生都早已偏离了始祖大人的初衷。
“所以就算他们中的某人加冕为王也不会有任何奇迹出现，他们都是和你我并无区别的暗精灵罢了。
“现在圣子还都尚且年幼，对于族人来说仍然是值得期盼的希望，而一旦所谓的希望变成现实，族人们也就能发现所谓的希望从一开始就并不存在。
“从这种角度来说，暗精灵之王的加冕之日，就是预言之子在族人中失去权威之时。”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