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少年行 第五章
出行的日子晴空万里,连日的飞雪终是消停下来,与西疆寻常的天气大相迳庭,似乎在庆祝某小魔头的离去。
车队摇摇晃晃的驶在官道上,车里的蓝墨顶着呆毛,头发乱糟糟的,此时有点懵。
昨夜三更,忽然有些心绪不宁,下楼欲寻些零嘴。
厅内的灯光依旧亮着,蓝墨一时好奇,指上沾了些口水,在窗上糊了一个小洞,往里头望去,却越看越不对劲。
自家老爹想把自己送进京城里,娘亲不愿,老爹吵不过娘亲是天经地义之事,本以为留守西疆是稳的,自家老爹今晚睡外头也是稳的。
谁想那蓝溪晨,他实在太阴险,使下三滥手段,将我母亲欺辱在榻前,小人身壮健,歹命得留存,可怜自身被送入京,此恨更难填!
前来迎接蓝墨的使者名为林鑫,拥有一身过人的马术本领,是大靖最出色的传令之一,他看着面前咬牙切齿,低头喃喃自语的男孩,心自长叹一口气,果真如传言一般,神智不正常,唉,这般入京背井离乡,也不知这少年承受得住否。
「蓝公子,我明白背井离乡终是一件难过事,但男儿当自强,此般入京,也算人生的一次历练,莫要太悲伤了。」林鑫如是说道。
「悲伤?大人错了,我只是想念故乡的樱花,想着来年归来时,那樱花或已开满我来时的路上。」蓝墨如是吟道,那稚嫩的嗓音着实有些令人出戏,他望向窗外,似在盼着将来那落英缤纷的官道。
林鑫:樱花这玩意儿西疆貌似长不出来,这小娃子脑中都装了些什么?
似乎是脖子痠了,蓝墨终于是将注意力转到另眼前这个男人身上,打量了会后,这才开口:「大人,请问您是太监吗?听您的口音不太像。」
一瞬间,彷彿有巨大的╬出现在林鑫的额边。
林鑫嘴角抽搐着,麻蛋贡丸,就不该对着死兔崽子抱有关心。
即便如此,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蓝公子莫要开玩笑,在下乃是大靖首席的传令,唯有蓝公子这般身份重大之人,陛下才会命我亲自迎接。」
「大人您这般说的,彷彿我是个罪人一般。」
「蓝公子何罪之有?」林鑫笑道:「令尊乃大靖最出色的将军,谁又敢无缘无故定罪于你。」
「非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而今大靖敌国环绕,边境国民流离失所,当属吾辈之罪。」
林鑫:你行,你高尚,你心怀社稷!这天没法聊了,毁灭吧!
西疆的官道旁多是种些甜果树,此时春节刚过,果树上光秃秃的,唯有一种攀于竹架上的红色果子结实累累,看得蓝墨直流口水。
他丫的,这是草莓吧,这他丫绝对是草莓吧!
只可惜车队压根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轮印宛如两条土龙,扎扎实实的雕在了官道上。
大靖的官道一直修得很不错,这是当年先帝的大力推动,俗话说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但靖武帝一向是个爱面子的人,当年金鹏教国的使臣通过荆凉,沿着官道入京,作为两国交好的信号。
岂知使臣方出荆凉,坊间便传出金鹏教国嫌弃大靖国力低落,连个路都修不平。
靖武帝那受得了这口气,一气之下,将全国的官道全修的整整齐齐,路平了,但金鹏教国却在几年后成了大靖最大的敌人之一,已数十年未曾踏上大靖官道。
蓝墨趴于车窗上,看着外头向后飞驰的景色,心中颇有感触。
呕!晕车。
「蓝公子,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林鑫看向蓝墨那有些苍白的脸色,开口道。
「非也,在下只是在想着那诗和远方…」昂话音未落,一股热流上湧,蓝墨赶忙将头探出窗外,那多情的液体与销魂的气味顿时洒满了官道。
林鑫看着蓝墨狼狈的样子,将眼神斜在一旁,官袍的大袖摀在嘴边,却是止不住的窃笑。
「这辈子第一次乘车这么远,有些不习惯罢了…」蓝墨将头收了回来,抹了抹嘴角,嘴硬道。
林鑫既要捏住鼻子又要憋着笑,着实有些难受。
让你小子那么多话,这下遭报应了吧!
林鑫心底虽然吐槽连连,却仍旧拿出了做为首席传令的专业态度,道:「蓝公子请多忍耐一会儿,下个客栈很快要到了。」
蓝墨看向林鑫抽搐的嘴角,泥煤,这家夥绝对在憋笑!
车队停在了客栈前,林鑫指挥着下人将马栓好,再领着蓝墨下了车。
木制的牌匾挂于客栈门口正上方,以正楷写着大大的「宾至如归」四个大字,牌匾上有些脱漆与缺漏,看上去颇有些年纪。
客栈外头摆了几张木桌椅,几名腰间披着兽皮、打着赤膊的男人正坐那喝着白日酒,似乎是某座山里的猎户,西疆幅员相较于京城大的多,并且相对落后,除了种甜果苞米的农人,便是打猎为生的猎户了。
林鑫皱了皱眉,一向受圣贤教育的他有些看不惯这些粗人,光天化日之下,穿成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小二,咱们一行六人,帮我们腾出几个房间。」一名随行的官员伸手招了招,留着小胡子的小二立马屁颠屁颠的凑了上来。
「官爷,实在抱歉,小店此时只剩一间空房,仅能容纳两人。」小二挠着头皮,歉然道。
「小事情。」林鑫挥挥手,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拍在了小二面前,说到:「喏,官爷有的是钱,这你看着安排,咱们先坐这喝口温酒,半个时辰让你处理行吗?」
小二看到银子眼儿都直了,在这干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银子,立马连声应是,转过头就朝店外坐着的那几名猎户奔去。
林鑫看向独自沉思不语的蓝墨,摸摸他的头,笑道:「小子,这就是现实,有钱能使鬼推磨,外出行走,没有什么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定是钱不够多。」
「大人,钱非万能。」蓝墨笑道:「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
「你这小子到底是从哪听来这些大道理?」林鑫不解的咕哝着,转过头大口喝起酒来。
忽然间,一股寒意自蓝墨脊骨窜上,他惊愕的回过头,却见那猎户一脚置于凳上,坐姿豪迈,正大口大口的啖着猪肉,丝毫不将小二放在眼里。
「啧!小孩子别多看。」林鑫的话拉回蓝墨的注意力,他将碗重重的磕在了桌上,不屑的道「那种草莽村夫,做的都是那粗鲁行径,你将来要进宫,可莫要学坏。」
然而蓝墨却不是这么想,长年与父亲的将士们相处,让他对血腥味与杀气有着特别的敏感度,眼前这几名猎户看上去人畜无害,在林鑫眼里甚至还比不上拉车的骏马,但蓝墨能清楚的感知到眼前几名猎户绝非善类。
看着此时高傲的林鑫,他撇了撇嘴,压根不想说,哪怕说了这家夥也绝对不会放在心上。
杯盏交错间,方才兴高采烈的小二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店内。
「喏!小二!咱们的房间腾好了吗?」
「官…官爷,俺方才去和门外那几名猎户沟通,岂知他们…」小二躬着身,声音颤抖,嘴角有些血丝。
「他们说啥了?你这人,咋这么囉嗦呐?」林鑫颇为不耐烦。
小二抹了抹眼,眼角有块明显的青紫,颤抖的道:「他们说,官老爷您、您只不过是权贵的走狗,也不知在嚣张什么,说是哪怕天王老子来了都赶不走他们,就连银子也全给他们抢去了。」
「欺人太甚!」林鑫狠狠的拍在了桌上,怒斥道:「本官倒是要看看,是哪家的狗猎户竟敢如此张狂,连本官都不放在眼里?」
蓝墨坐在了板凳上,两只小脚悬在空中,摇啊摇的,考虑着要不要拦住这冲动的官老爷,还来不及多想,林鑫已经踏着傲慢的步伐,朝着猎户走去。
完了,蓝墨摀住眼,划面血腥,小孩不宜多看。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林鑫那稍显瘦弱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个半圈,随后重重的砸落在地上。
「大人!」随行的甲士闻声立马放下手中的酒杯,自腰间抽刀而出,奔向林鑫。
「狗贼,伤害朝廷命官,你们可知罪。」
「哎呀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咱这小店经营不易,莫要在此动手哇!」小二看着满地疮痍,以及蓄势待发的甲士们,都快哭了出来。
为首的猎户擦了擦嘴,似乎压根没把这几人放在眼里,转身就要回房。
甲士见状恼羞成怒,平常被官老爷使唤就算了,此时居然就连一个草莽猎户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眼神闪过一丝狠劲,提刀就往那猎户砍去。
「一刀修罗~」
不合时宜的稚嫩嗓音在旁响起,在蓝墨的眼里,那柄柳叶刀劈下的瞬间,猎户略侧过身,手压在了甲士的腕上,身形一恭,甲士魁梧的身躯彷彿砲弹般砸在了远方的另一张木桌之上。
「完了…」小二哭丧着脸,身形软下,看着眼前这一片混乱,几张桌子与酒甕,足以抵他一月的收入,这老板回来还得怪罪,小二顿时觉得人生无望。
「莫要如此悲伤,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稚嫩的小手放在了小二的肩上,那话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
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