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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猪猪】[魈x神里绫华] 北落师门 Fomalhaut

2022-10-13 20:22 作者:多肥多嫩多香的小猪啊  | 我要投稿

写在前面:这是一篇原神同人文,主CP:魈鹭(魈x神里绫华),副CP:柏樱(神里绫人x八重神子),归离(归终x钟离),不喜欢不要看,你好我好大家好,能接受的再来看,也欢迎与我多多交流哦。铁血BG人,BG就是最好的!

Chapter 1

她一直很想去看看,海的那边,灯火通明的夜。

 

 

“家主大人,行李都差不多收拾完了,您还有什么要带的吗?”托马仔细清点神里绫人的行囊,确保他此行不会再同前几次一样落下重要的随身物品,“冲泡奶茶有了,八重堂的轻小说也拿上了,嗯,应该没有漏掉的吧。”

 

“……”

 

穿戴整齐的绫人从内室走出,丢给托马一枚粉樱色的御守,嘱咐他系在包上。

 

“您这是……”突兀的御守垂挂在托马手边,他抬头看了看绫人,后者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都打点好了?”绫人问道,托马颔首,将包袱递给他的侍从们,“那便吩咐他们启程吧。”

 

“是。”托马推门而出,可身后的家主却未跟上。

 

“再不说的话,可就没机会了。”忽然,绫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开口。

 

烛火明灭,角落里探出个小小的身影,慢慢向他贴近。

 

“兄长。”说话的是绫华,“……我可以与你同去吗?”

 

绫人此行璃月,是应七星之邀共赴海灯佳节。古老的岩之国土在后辈的治理下焕发新生,而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们亦热情地想将新璃月展示给整个提瓦特。

 

“怎么突然这么说?”绫人语气温柔,面带微笑道。

 

“如今时局稳定,家中也多了托马照料,兄长与我的担子轻了不少,” 说到这,绫华顿了顿,“但这么多年来,我还未曾和哥哥同游过,所以,这一次我想与哥哥同行。”

 

她十指紧攥,目光诚恳地投向绫人。“白鹭公主”这一身份于她而言是眷顾,也是枷锁,平日里的绫华因顾及家族,总是恪守本分,与兄长主理社奉行内外事宜,然而正值青葱的她,在礼教的约束下也有与同龄人一般的悸动。

 

“那么你的行李呢?”绫人轻笑,转过身看着两手空空的妹妹。

 

“我这就去取。”没想到哥哥会如此爽快地答允,少女脚步轻快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箱包。

 

托马在码头卖力挥手,送别在如墨的夜色中启航的兄妹。二人将在璃月游憩数周,社奉行上下事宜将均由托马打理,不过对于处事有方的家政官而言,这些并非难事。

 

冬夜的海风冷凉刺骨,绫华回到舱内,接过侍从端来的热饮。

 

“终于要见到他了。”或许是茶水温热,少女的两颊染上绯红,“不知道宫司大人口中的少年仙人会是怎样的性格。”

 

绫华将半张脸塞进棉被中。方才自己并未与哥哥全盘托出,实际上她此行璃月是为着个内心倾慕却从未谋面的护法夜叉,那是她听八重大人说起的,她说那是个寡言的仙家翘楚。

 

“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甘雨姐姐只说了这些。”神子是神里屋敷的常客,她爱吃绫华做的点心,经常来找她喝下午茶,“你要是真想了解他啊,就让那小子带你去咯。”说着,紫色的双眸还装作不经意扫向绫人的书房。

 

朝阳铺碎在青石板上,商贩早早地摆摊吆喝,初来乍到的少女好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商港。

 

“小姐,刚出炉的摩拉肉,热乎着呢,您来块尝尝?”绫华接过烫手的面食,礼貌地向对方点头致谢。

 

“在这里,你可以不用拘束。”像是看穿了妹妹的困窘,绫人付完帐,咬了一口吃食。

 

绫华闻言,学着哥哥的样子,在熙来攘往的街边收起了家乡的矜持,是啊,此时此刻的她不再是稻妻的公主,只是位陌生的旅行者。

 

“想去哪里走走吗?”侍从已经带走了二人的行囊,海灯节晚宴将于两日后举行,在那之前绫人亦无外交行程,因此他有足够的时间陪伴最疼爱的妹妹。

 

“嗯,想去荻花洲。”少女脱口而出。

 

“怎么想到去那儿了?”绫人表现得有些诧异,家妹似乎比他以为的更熟悉这个国家。

 

“……我是听宫司大人说起过,那里有成片的荻草,风吹过时,摇曳生姿。”说完,绫华往嘴边推了一口摩拉肉,扭头看向另一侧滚铁圈的孩童们。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日出生苹末,摇扬遍远林。”

 

其实,她的呢喃心迹,风都知道了。

 

 

Chapter 2

今晚的玉京台璀璨如昼,戏台子上你方唱罢我登场,好不热闹。绫华随哥哥入座席间,自然而然地端出了贵族的礼节。

 

“今日能与各位同贺佳节,是我璃月之幸,我仅以此佳酿,略表心意。”凝光一饮而尽,举杯道,“愿岁岁年年有今朝,四方泰定,穰穰满家。”

 

各国宾客回以盛礼,焰火踏着丝竹声韵,缀满长空。

 

“你好,我是玉衡星刻晴。”衣着精致的少女来到神里兄妹面前,“早就听说稻妻有一位才貌双全的白鹭公主,百闻不如一见。”

 

绫华得体地与对方寒暄,感谢七星的妥帖周全,让自己和兄长宾至如归。末了,更是以一盏酒谢其盛情。

 

“如此我也放心了,二位自娱便是。”刻晴和少女相视一笑,结束了短暂的问候。

 

都说璃月的酒后劲儿大,刻晴走后没多久她便有些头晕脑热。

 

“兄长,我想出去透口气。”绫华带着三分醉意道。

 

绫人允准她离席,只指了几位终末番的成员暗中保护小姐。

 

郊外不似会场喧闹,绫华不知不觉步行至璃月港北侧的木桥上。远处间或还会传来礼炮的低鸣,今晚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甘雨姐姐说璃月人很重视每一年的海灯节,各家各户还会聚在一起守岁。”神子又夹了一块油豆腐,“还要整夜整夜的放烟花,哦对了,有不少还是从长野原家买了去的。”

 

“这么做可是有何典故?”绫华听得入迷。

 

“好像是为了驱魔除妖?真是的,妖怪也不都是坏的呀。”神子搅了搅团子牛奶,嘟囔着说。

 

降妖除魔。寒风让绫华清醒了些,却让她生出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我记得,宫司大人后来还说妖邪不敢来犯是因为……”她收了声,四下张望。

 

眼下想必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位异国来客,那不如就再纵容自己一回。

 

沿着木桥再往北走便是归离原。官道上的灯笼是新修的,夜幕中依稀可见断壁残垣,绫华将外衣裹紧了些,顶着北风继续前行。

 

骤雨倾盆而下,绫华不得不寻了棵树躲雨,却无济于事。这场雨来得着急,未携雨具的少女只能尽量避靠在粗壮的枝干下。

 

少女抬手拭去额前的雨水,倚着灯光发觉手背上居然沾着血。

 

她又仔细擦了擦,额头并无伤口,可这殷红的血竟平白无故地淌了下来……

 

“小姐,您没事吧?”终末番的成员带着伞围了上来,把公主护在身后,“您伤到哪了?”

 

绫华接过外套和雨具,对着四人的背影说:“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为首的成员尚侧目道:“不是您的血?”

 

“嗯。”五人均陷入沉思,直到绫华瞥见伞面上也有同样的血痕划过,才意识到或许这诡异的红源自……

 

“上面?”尚重复了小姐的话,他指挥两名忍者上树一探究竟。

 

雨势渐猛,身手矫健的武者也不免打滑。

 

“小姐,这儿躺着个人,像是晕过去了。”

 

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怎的会有人孤零零地晕倒在树上?

 

“先把他抬下来吧。”绫华沉着回道。

 

手下小心翼翼地将其抬下,平放在少女面前。

 

周身的伤口还泊泊渗着血,可绫华却一眼识出来者的身份。

 

竟然是他。

 

 

Chapter 3

“小姐,这……”雨渐渐收了,四人却犯了难,本该只负责小姐安全的忍者,突然被要求多照顾一人。

 

“我知道你们素日只听兄长的话,可这也是条人命,终末番不会见死不救吧。”一向温柔的大小姐在雨幕中多了几分凌厉。左右都是神里家的主人,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这雨天路滑的,我们把他放哪去啊?”个子稍矮的那位道。

 

“随我来。”绫华替少年简单做了包扎,起身望向前头的客栈,“那里应该可以歇脚,带上他,当心一点。”

 

一行人背着昏迷不醒的少年人匆匆登上了望舒客栈的升降梯,绫华握着伞柄,手心里渗出一层薄汗。

 

“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还没等忍者们歇口气,少女就急着把他们往屋外赶。

 

“可是,小姐……”

 

绫华当然明白自己这般是坏了规矩的,一旦闹出去,不仅对自身清誉无益,更严重的还可能干涉到两国的外交关系。

 

“我知道分寸,把处理伤口的膏药留下吧。”少女垂眸,心跳得飞快,“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哥哥那边,我会去解释的,出去吧。”

 

房门合上了,几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但既是小姐的意思,他们也只得听从。

 

客房内,绫华没有点灯,借着窗外的微光,少女细细端详他失了血色的脸。

 

他是魈,是宫司大人多次提起的璃月仙人,在宫司大人的述说中,他总是个危险、冷冽的狠角色,是个令歹人、妖邪闻风丧胆的存在,她从未想过与他的初见,会是这种场面。

 

魈意识迷离,根本不知晓少女的举动。绫华细致地替他擦洗伤口、消毒止血,为他抹上稻妻能买到的最好的药膏,一忙活就是一个时辰。

 

昏睡的夜叉微微蹙眉,低喘了一声又没了动静。

 

团雀在窗台叽喳嬉闹,踩着朝露梳理羽毛。晨光熹微,睡梦中的少年艰难地动了动胳膊。

 

“唔……”他使不上力气,却并非因为伤情,纵然昨夜伤势不轻,但他到底是夜叉一族,自然不似凡人一般脆弱,限制他动作的其实是个姑娘。

 

他深吸口气,忽觉晕眩,阵阵鸟鸣令他愈发清明。昨晚是他大意了,原是跟踪一群鬼鬼祟祟的愚人众,没想到被后者摆了一道,也不知对方是如何办到的,竟能以残渣“复生”魔神,而自己正是被那强而扭曲的怨灵所伤。

 

“既是魔神,”他暗自低语,“改日该拜访帝君才是。”

 

指尖传来柔软触感,睡不安稳的少女微微挪了挪脑袋,魈下意识闭上眼,胸前跳得厉害。

 

一夜未眠的绫华揉了揉眼,伸手探探他的体温,还是一样凉。她打了盆热水,沾了血的毛巾将水染成了浅粉色,她像凌晨那样轻柔地为他擦脸,尽管他尚未苏醒,但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

 

门口传来敲门声,谨慎的绫华拾起刀循声而去。

 

“兄长?”原来是哥哥。

 

绫人上前一步,却被妹妹拦住了。

 

“我……”她欲言又止,纵使知晓瞒不过哥哥,未曾想他会来得如此之快,都没给她组织说辞的机会。

 

“一个人住在外面还适应吗?”绫人绕过她,四处检查了一番,除了一扇大开的窗外,再无第三人,“刚刚起床?”他的手背压在枕头上。

 

一个人?可是明明……

 

刚刚还躺在床上的少年已不知所踪,绫华眨巴着眼,咽了咽口水。

 

“尚说昨天发生了点小意外。”绫人波澜不惊,终末番效忠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所以他今天过来不是听小妹复述事情的原委,而是来了解她的想法,“怎么不说话?”

 

少女叹息,哥哥能找到这里来,大约也看破了自己同行璃月的目的,好在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同他实话实说便是。

 

“对不起。”让他担心,是自己的不是,“兄长或许以为是绫华任性,但妹妹是真心的。”

 

为了一个别人口中的英雄付出真心吗?

 

“一直以来,兄长都将我保护得很好,在稻妻也多有交好之人,只是……”

 

只是她越来越贪心了,她想要一个能与她平等相对、并肩而立的友人,那个人不会将她看作“社奉行”或“白鹭公主”,不会为礼数和地位所束缚。最好还有广博的见识,必要时还能给她讲讲故事。

 

“所以你就信了宫司大人的话?”他忍不住笑了,漏洞原来出在这儿,想来那几天有人乐得快藏不住尾巴也是因为这个。

 

“嗯。”绫华低头,捏着双手承认了。

 

自父母去世后,他便只有绫华一个亲人,私心里他是不愿让妹妹涉险的,可他也清楚,在这件事上,自己并没有立场去阻止她,毕竟……

 

粉色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

 

“那你凡事当心。”

 

绫华睁大了双眼。

 

“我会让尚他们仍旧跟着,这段时间任你差遣。”绫人伸出手理了理妹妹的碎发,“这里到处都是七星的眼线,为避是非,那边我替你应付。”

 

绫华的鼻尖酸酸的,噙着泪点了点头。她同兄长约定,无论结果如何,两周后定会与他在璃月港相见,不叫兄长为难,绫人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又交代了几句便拂袖而去。

 

 

Chapter 4

兄长这一关是过了,可她又该去哪里寻人呢?一向总说那是个行踪鬼魅的仙人,本地人都对他知之甚少,更何况是她这个千里之外的旅人呢。

 

绫华夹了一块精细的点心,却没什么胃口,担忧他的伤势,牵挂他的行踪,只是一面之缘都叫她寝食难安。在家的时候她曾用茶叶为自己占卜过恋爱运势,那会儿她还不信结果显示的需远渡重洋方能求得思慕之人的说法,如今想来……水灵的脸蛋粉扑扑的,更惹人心动了。

 

“少多管闲事。”仿佛有什么人在外头闹起来了,“我问你,见过这个人没有?”声音尖细的女人提着张画片,揪着店小二的衣领问道。

 

女人以面罩遮眼,看不清她的神色,店小二瞥了眼画中的姑娘,眼神飘忽不定。

 

谁能对这样的姑娘没有印象,清澈的双眸,温婉的举止,谈吐大方有度,就连用膳都透着高雅,这会儿在餐厅安静用餐的可不就是她。

 

“没、没见过。”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小二慌忙扯了个谎。

 

可是他的小心思早被视线出卖了。

 

“胆子挺大的。” 娜塔莉亚讥讽道,她是愚人众的一员,奉命来找雨中冒冒失失的小姑娘。

 

女人推开小二,扭着腰朝餐厅走去。

 

思考出神的绫华并未留意她的到来,连汤羹凉了都不曾注意到。

 

“果然是你。”对于情报网遍布提瓦特大陆的愚人众而言,认出个稻妻公主也不算奇怪。只不过她没想到,胆敢插手他们在璃月行动的还真的是她。

 

“阁下是?”绫华与她对视。

 

娜塔莉亚徒手抓起一只蒸饺嚼了几口,而后道:“你别自作主张,我就和你没关系。”

 

少女不明就里,自己好似没在璃月得罪过人。

 

这样纯粹无辜的神情,看着还真让人来气,娜塔莉亚轻嗤一声:“看来你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昨夜来报的愚人众说亲眼见到一个姑娘带走了那个夜叉,可这也不能证明她一定打听到了他们的计划,那夜叉伤得那么重,也许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娜塔莉亚,楼上没人。”火铳游击兵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

 

女人的眼睛始终盯在少女身上,片刻后,她冷哼一声便带着人离开了。

 

“小姐,需要派人留意吗?”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绫华稍稍松了口气,看了眼专心做菜的厨子,缓缓道:“叫两个人悄悄跟着吧,记住,我们在璃月的地界,千万不能生出事端。”

 

终末番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忍者,就算小姐不提点,他们也明白如何办事。

 

被他们这么一闹,绫华更加食不知味,一桌的餐食没吃几口便打发人收拾了。

 

她独自来到望舒客栈楼下的码头,拿着刚才没吃完的馒头掰碎了喂鱼。

 

小鱼争先恐后地抢食,激起阵阵涟漪,雨后的河面又恢复了生机。

 

“小姐,您不是咱这儿的人吧。”头戴斗笠的船夫前来搭讪,“我看您衣服上的花儿,不像咱们这边有的。”

 

船夫说的没错,绫华这身绯樱斗篷是小仓澪特意为她制作的,冬日里特别衬她的肤色。

 

“我看你一个人在这儿喂鱼也无聊,要不我带您在这水面上转转?”好客的船夫主动提议陪着神秘的小客人泛舟河上,不叫辜负了这美景。

 

“您是稻妻人啊,难怪我觉着眼生呢。”绫华端庄地坐在竹筏上,河上风大,她的下巴朝里收了收,“不是我吹啊,咱们璃月有的可不只是好山好水,这每一片土地,都是有故事的啊……”

 

船夫滔滔不绝地讲着各式传说,什么岩王帝君镇压地中邪龙、仙家化形行走人间,桩桩精彩,件件奇绝,绫华不时含笑应和,感慨是一方好风水滋养了灿烂的璃月文明。

 

“那还不算啥呢,我再给您说个更厉害的,这夜叉啊晓得的人可就不多了……”飘在江心的竹筏忽地不动了,风吹碧波,连带着筏子都晃了晃。

 

“请您继续。”绫华没有回头,依旧从容地欣赏江畔的荻草。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降魔乃分内之事。”

 

她心里的弦绷得紧紧的。

 

“无需多言。”

 

筏子悠悠向前漂着,可少女却觉得心仿佛停在了那一瞬。

 

她很想转身,但不敢有动作,她怕一切仅是幻象。

 

两人就这么在飞鸟的注视下徐徐前行。

 

少顷,还是绫华先开了口:“尊驾来得突然,还未问候,是绫华失礼了。”

 

她说得小声,在风中听不真切。

 

“无妨。”少年并不介怀,金色的双眸眺向远方。

 

饶是再成熟的谈吐,都抵不住情愫挑弄。

 

“不知、不知尊驾的伤是否痊愈。”她吞吐道。

 

“叫我魈即可。”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已无大碍。”还是那样言简意赅。

 

绫华淡淡“哦”了一声:“那样,我也放心了。”

 

野鸭猛扎进水中,也不清楚它捉到鱼没有。

 

“昨日之事,”这次,是魈先张了嘴,“多谢。”

 

他本不必再来这一趟,只是在离开客房后,发现手臂上缠着条精致的布料,似乎是从谁人身上扯下来的,而当他返回客栈时,又无意听见了愚人众与她的对话,约莫是因为他惹上了麻烦,于情于理,他都该来见她一面。

 

“我们现在要去哪?”几番调整呼吸,绫华自在了些。

 

“送你回璃月港。”水路人少,更清净些,也不会惊着她。魈想到方才被他架回岸边的船夫,即便被他消了记忆,都还惊魂未定。

 

回去?她好不容易走到了这儿:“不。”绫华一口回绝,“我、我是来找你的。”

 

少年的心扉像是被小猫小狗挠了似的,痒痒的却又找不到口子。

 

“我……很想见你。”幸好他一直站在自己身后,否则真叫她无地自容了。

 

魈也并非全然不认识她。稻妻尚未锁国时,璃月与稻妻往来事务都由甘雨与对方接洽,有几回他见甘雨带了人往山上搬了不少箱子,多嘴问过一句,后者说这些均是从稻妻进口的烟花,这一批是神里家额外差人送的,据说是神里家的小姐特意托鸣神大社的宫司联系人做的,等入夜后点燃引信,整片天空都会染上蒲苇一般的光彩。

 

他也的确见过,那一年的海灯节,他独坐于天衡山头,眼里洒满了光。

 

魈没有问她理由,静静等她接着说。

 

“我听过许多关于你的故事。”她掐着手指,指关节都白了,“我常常在想,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成为你的朋友。”

 

她明明白白地道出了这番不合身份的话,无谓他人如何看待,只消不留遗憾。

 

朋友。少年想起了几个人,他也有过朋友,抑或说是家人。他们曾一同与帝君签订契约,斩妖除魔护一方平安,但魔神力量强大,他的挚友们皆因魔神的憎恨与执念而陨落,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背负因世代杀戮而沾上的“业障”。他不愿再拖累任何人,更不愿让渺小脆弱的人类陷入困顿。

 

“我没有朋友,”他冷冷道,“也不需要。”

 

绫华幼时曾因失足掉进过河里,寒冬腊月的河水冰凉刺骨,等父母遣人将她救起时,她依偎在母亲怀里瑟瑟发抖,把她冻得不轻。

 

只是那时的冷不及此刻的十中之一。

 

 

Chapter 5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对于他的态度,绫华也是不意外的,宫司大人说过,那是个脾气比哥哥还古怪的仙人,见过他的人不多,对他也都知之甚少。

 

“没关系。”绫华把失落藏在心里,于她而言,能见他一面也很知足了。

 

后来那一路上,虽说沉默仍占据了绝大多数时间,可偶然他们还是能聊上几句的。

 

“茶艺?我曾听母亲提起,稻妻的茶文化源自璃月,茶道课上,老师也多番介绍过。”绫华屈膝坐在他跟前,津津乐道地借两国相似的文化建立联系。

 

魈一会儿看着水面的涡旋,一会儿瞥眼她的衣领,就是没敢再把目光往上放放。

 

“你呢?你有特别青睐的茶吗?”少女神采奕奕,向他抛了个问题。

 

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加快,魈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璃月港中有位通晓茶道之人。”好半天他才答上来。

 

绫华喜出望外,顺着他的话攀谈下去。

 

天衡山的轮廓逐渐清晰,就快靠岸了,二人心照不宣地收了话题,等魈稳稳地把竹筏停在了不太起眼的一隅后,绫华一个人上岸了。

 

“谢谢你送我过来。”绫华有礼有节地同他道谢,“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了。”

 

再不舍,也还是要散的。

 

“这个,送给你,就当是谢礼。”

 

少女手中攥着的是枚御守,上面纹着绯樱绣球,是她自己做的。她本想抽个日子带着它去神社祈愿,但经过刚才的际遇,她决定把自己的心意交付于他。

 

“还望不要嫌弃。”

 

魈没有接,也没有拒绝,他神色寡淡,好像有什么心事。

 

“你前面说要去品茶是吗。”少年问道。

 

少女懵懵地答了个“是。”

 

魈放下竹竿,与她一道上了岸。

 

“介意同去吗?”

 

 

往生堂内。绫华又换上了拘束的模样,她与魈并肩而坐,正对着气宇不凡的男人。他慢条斯理地泡着茶,在檀香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稳重。

 

“请。”他递了杯茶给绫华,后者弯着腰用双手接过。

 

“听闻今年海灯节,七星遍邀四海,阁下可还自在?”钟离问道。

 

“都好,有劳七星费心打点。”她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受邀的只有神里家家主。

 

“如此甚好。”他也抿了口茶,七八分烫的水刚好激发了茶香。

 

“钟……”

 

“哎哟哟,新来的客人呀。”

 

一旁的魈刚想发话,就被鬼灵精怪的胡桃打断了。

 

“近来身体可好,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家人可还无恙?”胡桃搭在绫华肩上关怀备至,“需不需要了解一下往生堂的业务?”说着还眨了眨眼。

 

绫华轻笑,倒也不恼,她柔声道:“家父家母均已落葬,现下一切无虞。”

 

胡桃和魈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气氛略有尴尬。

 

“钟离先生泡的茶很好喝呢。”绫华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她从对方的衣着扮相认出了他的身份。

 

“谬赞了。”他又添了壶热水,自谦道。

 

年纪相仿的少女们很快熟络了起来,绫华并未因胡桃的冒犯有所芥蒂,反倒对她口中的那些怪诞颇感兴趣,钟离与魈则是去了书房。

 

“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报。”

 

“但说无妨。”钟离背过身,对魈要说的话多少有点眉目。

 

“魔神复生,恐生大变。”魈一五一十地将愚人众的阴谋及他的遭遇讲与钟离听,依照他的实力,斩杀魔神残渣本也不难,可是那晚的力量太不寻常了。

 

“如何处置,还请帝君明示。”

 

“如怨灵般的残魂吗。”钟离在心中低语,他想起了一些旧事,心中沉甸甸的。他已不再是岩王帝君,有些事不宜插手。

 

“此物先交予你保管。”男人从收藏柜中拿出一只雕花木盒,“若再见那……秽物,打开即可。”

 

说完,钟离便走了。

 

 

海灯节期间,街面上总是热热闹闹的,自从那日认识了不容小觑的往生堂堂主,绫华常常跟着她游走在大街小巷。

 

“快来快来,这个可好吃了!”胡桃拿了一串冰糖葫芦给少女,“老板,记我账上就行啦。”

 

眼见绫华傻乎乎地撕开糖衣外的糯米纸,胡桃赶紧阻止了她:“哎哎哎!别撕啊,就是要贴在一起吃的!”

 

胡桃给绫华示范了一遍冰糖葫芦的吃法,绫华依样照做,四只眼睛看着彼此鼓起的腮帮子,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好像一只气鼓鼓的风史莱姆!”胡桃又在胡诌,“走,我带你去万民堂,那儿有更好吃的菜!”

 

这胡堂主口中的菜,怕是另有深意了。

 

 

一周的欢闹生活很快过去,这段时日里,她一次也没见过魈,却总能想起曾经历的一幕幕。她记得那晚他睡得很不好,难受梦呓时还紧握她的手。少女自知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她只愿自己全心全意的照料能让他好受些。

 

她轻轻抚过被他抓出血印子的手心,结了痂的伤痕像是在说——

 

都是真的。

 

 

Chapter 6

“现在就回稻妻?”绫人问道,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四五日,妹妹却提前回来了。

 

绫华不置可否,只默默收着行李。她一件一件将这几日收到、买到的东西放进包里,胡桃的茶叶、香菱的点心、行秋的小说,还有……他送的埙。

 

“此为埙,璃月最古老的乐器之一。”绫华接过巴掌大小的器物,摆在掌心端详。

 

“璃月人感念先祖之情尤甚,常吹奏此物以解相思。”说这话时,魈移开了视线。

 

绫华珍惜地把这枚乐器收进袋中,没想到她随口一提家中的情况,他竟听了进去,她低眉浅笑,到家后得托兄长找位前辈好好学学才是。

 

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发船,绫华与哥哥在码头同认识不久的友人们道别。

 

“大公主,到家了可要给我写信啊。”胡桃拉过绫华的手,“有生意也可告诉我,往生堂承接跨国业务!”

 

绫华和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她很喜欢开朗活泼的少女,明艳得和家乡那位烟火专家似的。

 

“对啊对啊,有好吃的也要跟我说哦,我等不及要和稻妻大厨切磋呢。”香菱叉着腰说,锅巴也在一旁哼哼唧唧的。

 

她谢过每个人的好意,一一与大家告别,临行前还特意往山头看了看。

 

他果然没来。

 

不过这也是情理中事,她自我安慰道,本就没有多少牵连,他又何必为自己费心。

 

绫华提起箱包,优雅地挥了挥手。

 

“救、救命啊——”

 

码头忽然乱作一团,商贩游客大声呼号,四下逃窜。

 

“怎么回事?”神里兄妹被闪现的终末番团团围住。只见方才还好好的天,已是黑尘满布。

 

“家主大人,请您和小姐先回避。”尚恪尽职守,劝主人自保。

 

“你们带绫华走。”绫人总是最挂念妹妹,“留两个人跟着我即可。”

 

细密的飞尘让人睁不开眼,几步开外便难寻踪迹。如泣如诉的风中,仿佛还有谁人的怨叹。

 

“摩……负我,天下……皆负我!”

 

“来不及了,一起行动。”绫人拉过妹妹的手迈开长腿就跑。

 

“兄长!”没跑几步,瘦小的妹妹便和他人一起被黑风卷上了天。

 

黑尘漫天,千岩俱裂,昔日情状,今又现矣。

 

七星和仙人第一时间就位,但此等情势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善于欺骗,你们,欺骗。”

 

居于楼阁之上的留云借风真君猛一激灵,她认得这个声音,她张开羽翼,问道:“归终,是你吗?”

 

狂躁的风转了方向,尘土径直扑向声音的源头。

 

那是她曾经的挚友,她与留云借风、与摩拉克斯曾共饮一壶酒。

 

而他们,都背叛了自己。

 

绫华死死抱着箱包,她害怕一松手,自己就会粉身碎骨。

 

“你们……他们,都是一样的。”凄怨的女声回荡在天边,她恨,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与神,恨这些小小的人,“都是一样的!”

 

“大人,查到了,这伙愚人众的根据地在归离原的一处遗迹里。”群玉阁上,凝光的情报网传来消息,这次灾祸的罪魁祸首依旧是他们的“老朋友”。

 

“你知道该怎么做。”天权星正襟危坐,吐了口烟。从对方实施计划的那一天起,七星便盯上了这伙人,他们忙前忙后,借科研之名调遣学者频繁出没归离原附近的滩涂地,为的就是汲取魔神残渣。彼时,凝光并不明晰对方的目的,只派人留心他们的动静,以便来日一网打尽。后来,根据菲尔戈黛特的描述,她终于知晓其中奥妙。

 

愚人众一直想借七国之力举起反抗天理之大旗,每个执行官皆有各自的手段,此番闹剧便是出自“博士”之手。璃月人敬神爱神,倘若摧毁璃月人的信仰,让更多的人抛弃他们的神明,那对抗天理的力量又会强不少。

 

这时,一位熟知璃月历史的学者毛遂自荐,领着愚人众一行人深入归离原,吸收并改造尘之魔神的残魂,他们用至冬国先进的科技做出了一个怨魂,也即如今的“归终”,愚人众将她对这片土地的爱与遗憾化为痴恨,命令她亲手攻击曾被她用性命保护的子民。

 

“摩拉克斯……在哪里。”盘旋的黑尘在空中生出了两只可怖的眼,她不断重复着那句执念,“你负了我,这天下人都负了我!”

 

纵然室外风波不断,檀香炉旁的男人岿然不动。

 

“不久之前,他也去了。”留云借风仍然配合着七星拖延时间,“他曾与我在深夜同游,只为寻一株野生的琉璃百合。”

 

魈刚刚解决完几个偷袭他的愚人众,这些人的武器很先进,非常不好对付,他揣着帝君托付给他的木盒,火急火燎地赶往璃月港。

 

“是么……”她似平静了些,“可我都不记得了。”

 

“千岩军来报,已拿下该分队头目,人赃并获,璃月港那边,救援队也都派出去了。”奢华无比的空中楼阁,人人都神情凝重。

 

“我呀……”她笑得瘆人,“我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一道刺眼的金光穿破了墨黑的屏障,一只做工精巧的法器徐徐升向空中。

 

魈大口喘着气,半跪在某处房顶上。

 

“这是盟约的信物,也是我对你的挑战。”

 

“我的一切智慧,都藏在这把石锁之中。”

 

久违的记忆从那光芒中溢出,那是只有她与他知晓的秘密。

 

“那把锁的事,忘了它吧。”

 

石锁的核心有规律地转动起来,层层节节恢复至她拼合它前的模样。

 

许多年来,他都没能解开的锁,直到这一刻,一切归终。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蕴藏在法器里的温暖,呼啸的尘风也渐渐止歇。

 

失去控制的绫华和其他人一样急速下坠,她紧闭着眼,死死咬住下唇。

 

就在这时,她跌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再睁眼时,朝思暮想之人竟活生生出现在她眼前。

 

魈把绫华轻轻放在码头高处的屋顶上,这里没什么人能注意到他们。

 

受惊的少女呼吸急促,小手却牢牢护住怀中的行李。

 

“……谢谢你。”绫华钻出他的怀,整理衣衫。

 

一时之间,二人相视无言。

 

“要走了吗?”魈问道。

 

绫华颔首,尽管她也很想留下,但就和眼前的少年一样,她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与帝君签订契约的金鹏翅王有守护璃月的责任,而身为白鹭公主的她同样也肩负着守卫稻妻之任。

 

“就送到这里吧。”绫华回到了平地上,同他行了个礼,“接下去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前往稻妻的船只出发了,绫华在甲板上再次与众人挥手道别,直到岸线消失。

 

送别的人群里依然没有那位少年仙人,可是在无人看到的天衡山头,多了位迎风而立的夜叉。

 

谁都不知道,从此那夜叉的口袋里,多了一枚绣工精巧的异国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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