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何为天下

 

公子政沉默着，虽然一个乐官问起何为天下这种问题似乎不太对劲，但是自从周天子东迁洛邑以后，曾经效忠于周王室的诸侯们纷纷开始暴露自己的野心，互相攻伐，而他们大秦先祖因为为周天子饲养战马，同时临近西戎，所以被周天子分封在王朝的西边为周天子抵御戎狄的入侵。

 

但是自晋文公姬重耳称霸起，这篇土地上的战争已经延绵不断地持续了几百年，而大秦自先祖穆公，到自己曾祖父昭襄王，都一直在为终结这持续数百年的乱世而努力着……

 

公子政缓缓地抬起头，语气平缓地说：“万民与主君共存，民敬君，君爱民，万民皆可安居之地为天下也。”闻言，凯撒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相比世华夏一些把百姓当牛马的君王来说，此时的少年嬴政的领悟，虽然还略显稚嫩，甚至有一些地方并不正确，但是，能想到万民安居乐业这一点，就比后来想很多君主都要优秀了。

 

毕竟在他之后的一千多年里，出现过全员精神病的北齐高家，乱伦的刘松，一个古典时代的王族，能考虑如今被视作炮灰甚至没有人权的平民这一点确实难能可贵。

 

凯撒收起脸上的笑容，领着两位少年到一处空旷的田垄上坐下：“咋三年前，因为诸侯国之间为了土地互相攻伐即使是周天子治下的洛邑也不安全了，所以我带着我的家人在各个诸侯国之间游历，没有固定的居所，如果遇到战争，那些农民只能祈祷在这场战争结束以后自己还活着了，他们的要求很简单，仅仅是想活下去。”

 

公子政沉默了，作为被祖父赢驷为了送来赵国当人质的嬴子楚的孩子，虽然不至于忍饥挨饿，但是作为人质，赵国能保证的也仅仅是自己和母亲不会被饿死罢了而且自长平一役，赵国青壮损失严重，即使是都城邯郸也有许多倍荒废的田地。

 

如果，把所有诸侯国合成一个整体的话，一切是不是会好起来呢？公子政不由地想。过去的春秋五霸收到周天子的承认与册封，是诸侯国名义上的主君，那个时候诸侯国之间的战争还相对比较克制，诸侯之剑还讲究一份体面，但是随着战争的持续，诸侯们的野心也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了如今的灭国战争。也许，把所有诸侯国整合成一个整体是终结这个乱世比较好的选择吧。

 

  公子政缓缓地抬起头，用青涩的声音说：“如果把所有诸侯国整合成一个整体，纷争就不会那么多了。”

 

“但是，公子你有没有想过，要把那些争斗不休整合在一起的代价公子你能承担吗？”公子政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个叫绫的女孩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像她这样世家出身的女孩一般不会接触到这些东西，但是，公子政却发现“乐正青”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凯撒看出了公子政的疑惑，他微微一笑时：“如今这个世道已经不允许小绫当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了，兵戈不止，即使创作出再优秀的乐章也毫无意义。”

 

公子政想起他和母亲赵姬躲避赵军时，在路上路两旁为了躲避战乱而出现在邯郸街头的百姓，他们衣衫褴褛，一些人甚至已经成了一具仍然活着的骷髅。这些难民即使仅仅是为了祈求一口吃食，有时候也会遭到巡逻兵丁无情的殴打。

 

所以曾经优雅的乐官成为游走四方的游侠也并不奇怪，在这种环境下，成为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只会让让她被残酷的世道吞噬得连骨头都不剩。毕竟他这个秦国宗室都只能勉强度日，一个漂亮的姑娘不让她学习一些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东西她也很难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活下来啊。

 

就像他身旁的公子丹堂堂燕国太子，在他第一次见他时他正在和一条野狗争抢一块臭肉，所以并不全是是像孔丘说的那样君王不守周礼从而导致天下，是因为诸侯们的野心导致百姓们流离失所，如果一个人连连最基本的安身立命都成了奢望，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奉公守法无疑是痴人说梦。

 

公子政抬起头，清秀的脸庞上透露着坚定的神色：“若政当真可以重回故土，必将广纳贤士，重振、革新商君之法，绝不负大秦六代先王之期盼。”公子政的话让身旁的太子丹不由地后退了两步，公子政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避讳太子丹，所以，太子丹也开始意识到，如今阿政不再是当年，和他一起在草垛上谈天说地，一起思念家乡的好友了。于是，他趁着现下无人注意到自己，就先行回到了住处。

 

在太子丹离开后，海伦将一个装有羊皮卷的小金瓶交到了公子政的手里：“这是我和父四处游历时搜集到包含了各地山川、河流民俗信息的舆图，假若工资当真能够做到你先前所言，那么，这份舆图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嗯，这里面记录的东西可不单单有华夏的地形，也许，天下远比人们所认知的要广阔许多。”

 

公子政没有马上打开金瓶去验证里面舆图的内容，因为，在街上随时可能会有巡逻的赵军步卒经过如果，让他们发现羊皮卷上的内容显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公子政心中仍然有一个疑问，他目光灼灼地望着海伦，那双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眸子仿佛要将面前的少女看透：“乐正小姐与令尊又为何会选择政？如果你们希望从秦国得到什么，应该去找我父亲的养母华阳夫人，而不是来找一个人质宗室这里。”

 

“也许是觉得你有缘吧，小绫这丫头办事有自己的章法，我们也该离开了，如果等到傍晚邯郸加入宵禁以后，再想离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等你回到西边，坐上那个位置以后，也许我们还会再见的。”凯撒说完，就和海伦一道化作一阵风离开了。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公子政所看见的幻像，但是公子政手中金瓶沉甸甸的感觉无不在告诉他，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并不是幻像。

 

“期待我们再见的那一天。”少年脸上说过一丝弧度，少年四下张望了一会，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打开金瓶，当羊皮卷的一角被展开，公子政看着上面用工整的秦小篆标注的地名愣住了。

 

而在飞离赵国国境以后，凯撒满脸戏谑地说：“如果让帕提亚知道你给赵政画了一幅世界地图，他们会派刺客来暗杀你的，罗马和帕提亚在小亚细亚区域大大小小冲突一直没有停过，如今，你又在华夏整了这么一出。”

 

海伦唇角微微翘起，阳光洒在她娇艳的脸上，让她整个人仿佛镀上了一层金箔：“波斯人不会那么快知道，毕竟华夏和帕提亚之间更多的是民间游商的往来，而且，在秦王政出现以前，那幅地图不会起太大作用，而且原本帕提亚不是一直阻挠华夏和罗马接触吗？现在直接绕过使团这一步，罗马和华夏未来元首直接接触，波斯人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们可没有直接出现在咸阳，也没有和秦国上层接触，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而且，我也想看看华夏和欧洲的交往如果一直不被中断的话，世界格局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至于海伦的秦小篆，当年作为雇佣兵时要掌握多项技能很合理吧，而且，自己当初还是乔装打扮去咸阳旅行时被武安君“请”去骊山作客的，始皇亲自教学，不学会的话，那就太丢他的脸了。看着海伦脸上玩味的笑容，被两人带着飞的卡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绑架这么个魔女呢？现在好了给自己强行造了一对爹妈，他卡兹十万年以来都没那么无语过。

 

不过，两人显然不在意卡兹的想法，因为卡兹的想法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他们不知道，此时因为凯撒先前四次三番地为普通公民争取进入公民议会的机会，此时，卡西乌斯直接绕过了自己上级庞培，从自己的军团里抽调了数十位精壮的士兵乔装打扮成为西方军团运送粮草的民夫去刺探西方军团的情报，并且，如果凯撒在军营里的话就伺机对他实施刺杀。

 

但是，伪装成民夫的士兵们在附近徘徊了几个小时，并没有在军营附近发现凯撒，这段时间，整个西方军团是由屋大维代为管控的，很显然，支持共和的贵族们已经无法容忍凯撒在军中议会让出身低微的奴隶，平民进入军团，和议会，而且元老院的指令，对凯撒也没有太大的约束力，这是老贵族们不能容忍的，只不过，这次，他们希望策反凯撒的部将对凯撒进行行刺，然而，刺客们除了在军营外绕了几个圈以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而在刺客们离开不久，凯撒才姗姗来迟，回到了军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