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燐的日常(十)瓦奥莱特再探(下)
我们来到饭厅,夫人已就坐,却不见先生,可能先生不回来吃晚饭。
餐桌上已经摆好暗红的面包、蛋糕、果冻等食物,一桌子的血散发出浓烈的腥味,让我感觉仿佛踏入了尸堆,瞬间一点胃口都没了,但又不能拂了瓦奥莱特一家的面子,只能勉强坐下。
米斯琪却直接干呕起来,夫人道:“怎么了,不习惯我们的食物,还是受不了血液的腥味?”
米斯琪推说没事,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凯茜坐到米斯琪对面,爱德华奔来,坐在我对面,而此时这条豪华的长桌还有相当多的空位,看来瓦奥莱特城堡随时准备着请客人共进餐点。
爱德华一看见我,便喜笑颜开,他道:“燐燐,好久没见,我都要得相思病了!”
我冷漠地应一声,拿起刀叉切开我的蛋糕尝了一口,蛋糕几乎纯是血做的,又腥又腻。
爱德华自顾自地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真的是晚上想你,白天想你,吃饭想你,睡觉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我的心,为了你,都已经碎裂开来,裂得一片又一片的。我每天都在期盼着我的小美人什么时候能来,能来修复我这颗渴求爱情的心,能让我不再痛不欲生。所以我一直向天祈祷:‘我的小美人快来啊,我的小美人快来啊,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米斯琪大吃几口面包,捂住嘴痛苦地咀嚼。
我道:“爱德华先生,请正常一点,你吓到我的朋友了。”
爱德华吃了一口蛋糕,说:“你知道吗,我为了你,专门学习了东方的求爱方式。”
我又冷漠地应答一声。
他道:“刚才那种你不喜欢,我就换一种。”他探出身子,用挑逗的语气问:“燐燐,你猜我什么血型?”
我又吃了口蛋糕,道:“我不感兴趣。”
他笑道:“你是我的理想型。哈哈哈,想不到吧。”
我不理他,埋头吃饭。
他继续问:“你能不能闭嘴?”
我无动于衷,继续吃饭。
他道:“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声音?”他尴尬地笑了几声,见我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止住笑声,缩回座位。
接着,他又眉飞色舞道:“不怕,再换一种。咋背来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我叫道:“别啊!这是毒誓,不能随便发的!”
米斯琪接道:“发了誓就一定得遵守了!”
他不管我们,仍然嚷着:“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雨’震震,夏……‘下’雪。天什么什么,乃……敢……‘下下雨’……”
我松了口气,还好他没记全,要不然真让他发出誓来,那可太膈应人了。
凯茜不满地说:“爱德华哥哥,你能安静点吗?”
夫人也帮腔道:“爱德华,还是安静一会吧。”
爱德华委屈地关上话匣子。
感谢夫人和凯茜,让我们好好地吃了顿饭——虽然这顿饭其实并不可口。
吃过饭,爱德华邀请我们打高尔夫球,我不想给他任何可乘之机,便拒绝道:“不去,我不会打。”
他道:“不会打没关系啊,我教你。”
他教我?我想起了上次他教我跳舞的事情,如果让他教我打高尔夫球,可能到最后他会一杆子把我打翻吧。但我又想起我还有求于他,那只能忍辱负重了。
我道:“我向你打听件事,如果你给了令我满意的答案,我就和你去打高尔夫。”
他像一只小狗一样连连点头。
我悄悄与他说:“我想知道瓦奥莱特城堡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凯茜是因为什么才精神不正常的。”
他凝神想了想,道:“我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他们这里发生过风流韵事,夫人出轨过先生的弟弟,很骇人听闻吧?这之后先生的弟弟连带着他儿子都不见了,然后凯茜就开始不正常了。”
我惊讶道:“夫人,出轨,先生的弟弟?具体怎么回事?弟弟不见了,是他被赶走了吗?还是……”
他耸耸肩,道:“我就知道这么多。你问我还不如问凯茜呢。”
我刚想反驳,他却叫道:“凯茜,来给你燐姐姐讲讲你为什么会发疯。”
我赶紧阻止他。可不远处的凯茜已经听见这句话了,她跑过来,呈现回想的样子,但很快,她的眼睛直直地瞪着我,双臂不自然地僵直起来,然后她双手紧握,冲上来对我没命地踢打。
仆人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拉去旁边安慰。米斯琪帮我揉着被踹过的腿,我揉着剧痛的胳膊,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
爱德华责问凯茜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我则恼怒地对爱德华说:“你是傻子吗?她不能受到刺激,难道你不知道?”
爱德华叫道:“哪怕是个疯子,也不能打人,尤其是打我心爱的女人!”
我吼道:“你滚出去!”
爱德华惊异地看向我,嘴唇抖了抖,然后垂头走出饭厅,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
缓了一会,凯茜恢复了神志,我也不怎么疼了。女仆将凯茜送回房间,夫人向我道歉,并恳求不要因为此事而疏远了凯茜,我回复不会。
我在米斯琪的搀扶之下走入凯茜的房间,凯茜正将自己的脸埋在床上哭泣。我坐到她身旁,抚摸她的脊背,她转过头来,看见我,又将头塞回去,哭道:“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轻声安慰道:“我明白,这不怪你。”
凯茜哭得更大声了,道:“我经常打人,所以就不配拥有真实存在的朋友,只有紫这样虚幻的人,才不会被我伤害。你赶紧跑吧,离我越远越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发作……”
米斯琪趴下,搂住凯茜的后胸,在她耳边说:“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道:“你的雷区好像还挺明显的,只要我们不碰雷区,应该就不会惹你生气。”
凯茜道:“不,我的‘午睡时间’,其实就是‘犯病时间’,我时不时就会在这个时间段犯病,大多数时候睡一觉能睡过去,但有时候,就会打伤别人,或者抑郁到什么都干不了。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人。”
我道:“没事的,这没什么,你只有小部分时间会不如意嘛,大部分时间都是顺心的,这已经很好了。”
米斯琪道:“不,你是很好的人。”
凯茜道:“我已经七百七十六岁了,还有二十四年就成年了,如果我成年后还是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
我道:“还有二十四年嘛,还早,这比一个人类从出生到成年的时间还要久了。”
米斯琪温柔地说:“试着把你的不痛快都说出来吧,这样你一定会好受很多。”
凯茜却没有顺着话茬继续倾吐,而是啜泣着说:“我知道问题在哪,但我没办法解决。请你们去父亲的书房,看看书柜最下层最左边的那个册子,就能明白了。”
说完这些,她爬上床呜咽着缩作一团,再也无法交流。
我和米斯琪传送去瓦奥莱特先生的书房,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在书柜最下层最左侧找到一个满是灰尘的破烂小本,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满篇诅咒:
“我老婆和我弟弟偷情了!他们赤裸着,被我看见啦!上帝!撒旦!加百列!泰坦!啊!为什么会这样!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
翻开第二页,是几行红字:
“我要分家,亚历山大和他的鬼儿子,给我滚出瓦奥莱特城堡,但是他居然让我滚出去,不然就平分财产。平分财产?他何德何能?凭他上了我老婆吗?居然妄想平分财产?”
这个亚历山大想必就是瓦奥莱特先生的弟弟了。
第三页,只有一行黑字:
“我们打起来了,我杀了亚历山大。”
第四页,有几行颤抖的红字:
“小亚历山大必须死,我不能坐等他长大之后,来找我报仇。十二点四十分,我在这个时间杀了一个幼子,割下了他的头颅。但是小凯茜,我的天使,她看见了这一幕,她看见了这一幕。”
我和米斯琪震惊地面面相觑。
第五页:
“小亚历山大是小凯茜最好的朋友,没错,是这样。我当着她的面杀了她最好的朋友,虽然我并不想,但事实是这样。一到十二点四十,我的天使就开始哭泣,或者哭泣,或者摔东西,她说她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天之前。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因为她的父亲有罪,她的母亲也有罪。天哪,这个家里,除了她,还有谁是无罪的?”
我们心情沉重地翻开第六页:
“我不是一个父亲,我该下地狱。我不是一个父亲,我该下地狱。我不是一个父亲,我该下地狱……”
第七页:
“为什么我会留下这个东西呢?大概是留个念想吧,或者是留一个痛失父亲身份的证明。”
第八页,空白。
我们将小本放回去,难受到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我道:“凯茜的问题在于,她能依靠的只有父母,但她的父母是造成她心灵创伤的罪魁祸首。”
米斯琪抹掉泪水,说:“带她去幻想乡?”
我道:“或许这样可以吧,不过得后面再说,先给她和我们一点准备时间。”
米斯琪点点头。
我们传送回凯茜的卧室,她依然抱着双膝,什么都不说。直到五点,紫来附体,她才转好。
爱德华还徘徊在大堂里,他扬言要带人来揍凯茜给我出气,我将他赶出了瓦奥莱特城堡。
我和米斯琪暗暗发誓,一定要帮助这个无助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