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爱世人——第三章(你知道生命的意义是不能被统一的吗)
“有谁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千在自己刚刚写下的一串符号下划了一条横线,向台下的学生们提问。多数学生只是死死地盯着黑板,没有一丝反应,还有几个学生翻出笔记本准备记下千接下来可能要说的内容。
“这里没有会思考的人吗?”千有些不耐烦地问,不过这倒也实在不能怪这些学生,毕竟他是用楔形文写这句话的。
“不要让我看见我……我所恐惧的死亡,呃,出自《吉尔伽美什史诗》。”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男生怯怯地说,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坐着回答问题显得不太郑重,他在说完后又马上站了起来。
“你的名字是?”千询问着这个瘦弱的男生。
“呃,缪崇高。”班级中学生们的目光开始慢慢向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身上集中。
“谢谢。可以告诉我你读到这段文字的契机吗?”
“呃,我父亲是做考古工作的,我平时,有时会看他的一些考古资料。”
“这样吗?”千挥手示意他坐下。“昨天你们多数人所写的文章只字未提自己想要杀死的人,是这句话的缘故吗?”千指着黑板,教室依旧像之前那样一片死寂,“显然不是,”千接着说,“你们只不过是觉得遇到了一道超纲题罢了,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独立思考对你们就像毒药一样可怕,所以这才让我不得不在今天为你们重讲这道题,另外希望你们不要误解,我所说的独立思考和你们学校的老师所讲的独立思考不是一件东西。”这群绵羊连悲愤的权利都失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加上没什么生活积累,写不出什么倒也正常。
“只有在愤怒无用之后你才需要悲哀,而你们现在只需要先试着愤怒就够。”千说,“你会因为各种理由而想要杀死一个人,有时可能是出于对此人爱,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出于娱乐,但你们现在要学会的只是愤怒,所以其他感情不予考虑,专注于恨意即可。对,所以,呃,专注发现自己的不满,试着去表达和反抗,这是我对你们现在的要求,虽然这不见得会让你的文章写得更好,但这至少会让你想要去写点东西。那么简单地去表达对一个人的怨恨,这就是我希望你们在上一篇作文中做的。怨恨之类的情感虽然一直被你们身边的人所不耻,但正是因为它的负面影响如此明显,它的效果才会如此显著。”对于面前这些病入膏肓的家伙,千认为只有下猛药才能让他们的状态恢复到健康的“动态平衡”,“但你们似乎没什么不满,或者说,你们感觉不到不满,”千的语气有些刻薄,“你们被现代体系同化得很好,但除此之外你们现在一无所有,这对于社会而言当然是好的,政策的制定者为你们做出了合理的规划,使你们有益于或者是无害于社会。但这是对思想者的蹂躏和虐杀,这才是我所关心的,因此我需要你们去观察你们已经被禁锢到萎缩的思想,我让你们在思想中宣判你们所厌恶的人死刑。”如果讲得太隐晦,估计这些学生们又要听不懂了。
“可是那些人,难道不存在他们自己的价值吗?”提出反驳的是那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如果把他们杀死的话,我们不就失去他们所承载的事物了吗?或许那些事物现在的我们不需要,但我们无法确定在以后是否会需要。我想那些政策的制定者们有他们自己的考量,我们只要顺从就行了。”
“你知道吗,‘缪崇高同学’,”千戏谑地笑容里充满了蔑视,“你像是个乞丐在为自己富裕时会不会遭到抢劫而烦恼。我一向讨厌目光短浅的人,但现在看来有些人目光一旦长远,那么就连眼下的事都做不好了。”有些家伙是天生的令人厌恶,尽管他们不自知。“你会去在意一个做出反抗的失败者吗?”千问道。
该死的地方,没有一个能回答出一个问题的人,一群无可救药的家伙居然还在教辅用书中翻找着千刚刚所说的话出自那里,千都开始有些想念由纪子了。“不顺应时代发展的事物会怎么样?”千接着问道。
“灭亡。”同学们齐声回答,这次似乎是涉及到历史常识了。
“那么一个旧时代遗留下来的当代的反抗者会怎么样?”
这次似乎是因为没有涉及专有名词之类的东西,同学们回答的有些迟疑,但能够“举一反三”地对不同问题给出完全相同的答案是这些人的特长。“灭亡。”他们懒散地说着。
真是无聊的回答,“请对逝者保持应有的尊重。不过就我的观察而言,你们的回答目前是合理的。”没人能听懂千的话。
“可是这与杀死他们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提问的是一个坐在缪崇高旁边的同学,他似乎觉得问题仍然未被解决。
“不要让我看见我所恐惧的死亡。”千说:“人们畏惧死亡是因为留念某些事物,那么说出这句话的人又是在留念些什么呢?”千对于自问自答的洗脑式演说没有兴趣(即使他知道这事有存在的必要),所以他在等待学生们的回答,结果自然是一片寂静。“既然创作者是人们,那么他们所留恋的想必是他们都拥有的一种事物,嗯,可以看作共性。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是人们生活中的种种美好吗?”一个坐在最后一排正中间的同学回答。
“不合理也不接近我的答案,嗯,谁有别的答案吗?”千换了个放松些的姿势站着。
“可能不是因为留念而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开始思考的人似乎渐渐变多了,可能是因为遇到开放型问答题了吧。。
“不合理也不接近我的答案,但回答的答案很有趣,谁有别的答案吗?”
“不是因为留恋,他们对死的恐惧没有原因,就像生命本生就没有意义一样。”
无聊的答案,大概是互联网视频看多了。
“不合理也不接近我的答案,答案很无趣,谁有别的答案吗?”
回答的同学不以为然地瞥了千一眼。
“没人回答了?”千问道,“嗯,你们觉得,这些话是那个时代的什么人说出来的?这些所谓口口相传的故事真的就是那个时代的所有人共同讲述的吗?啊,大概不是。”因为不得不做了一件自己讨厌的事,千又开始觉得厌烦了。他们还不能将不同类别的人的语言翻译为自己的意识。
一节语文课就在千与同学们之间毫无意义的对话中结束了,直到最后也没有任何人回答出千所说的共性到底是什么。
“这也难怪,毕竟仔细想想就该明白,这不就是在问生命的意义嘛。唉,一个哲学界争论的千年的小问题,他们回答不上来也正常。”这对千来说确实是小问题,“唉,可怜的家伙们,旅途刚开始就遇上了剧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