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失的老婆

   七月二十九号凌晨，我接到了一个熟识多年的朋友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焦急到口吃、语无伦次，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个能说会道的主持人，无论在舞台上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很好且从容地应对。    他慌张地和我说：“我老婆不见了。”    我让他冷静，不要惊慌失措。第二天一早，我打了的士，赶到了他家。    他黑眼圈很重，见到我时就宛如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双眼发光，像是饿狼扑食一样冲了过来，我艰难地扶着他一百五十斤的身子，他依旧用委屈的声音重复着那一句——我老婆不见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我们熟识多年，但他很少和我分享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问他，你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柔和，浅浅地一笑。    “她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性格很好，也善解人意，一直都很照顾我。总是在我身边，陪伴着我度过了很多困难的时光。”    我听得实在感动，但没办法感同身受。    因为他住的这四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哪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啊。    浴室的排水口旁，连一根长头发也没有、洗手台上只有一个刷牙杯，环顾客厅和房间，连一点化妆品、护肤品的踪影都见不着，连同卧室那张床上，都只有一个小小的枕头。    这哪像是有过一位女生生活的地方啊！     但我从不怀疑好友，初见他时那慌张的神情也实在不支持我怀疑他说谎。    我坐在他身边，一同靠着墙壁，我让他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惹怒了人家。    “不可能，绝对没有！我最近要么在上课，要么就是打打游戏、看看动画片，根本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们、对！我们前两天都还好好的，我抱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和她说晚安的时候，她还很幸福地回了我晚安。”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眼眶挂着泪水。    那怎么会呢？虽说女人心海底针，但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又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呢？    “我和你一起回忆一下吧，说说你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    他是个大忙人，生活相当充实。在学校里是个不折不扣的卷王，总是领先同龄人一步。在工作和学业之余，平时休息的时候也不会跑到酒吧、KTV、足浴城之类的地方招惹女孩子，都是一个人在家里打打游戏、看看剧，可以说是非常守夫道的一个男人。    他这么个上进、自律，在家里也总是打扫，很讲究个人卫生。不花心、不乱混的人，我也很难想象他的妻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和他翻了脸，甚至不告而别。    我们从大二开学的二月，一路追忆回忆到六月，放假前。    “六月……六月就，普普通通。”    我常读侦探小说、爱看悬疑剧，热衷于破解各种语言游戏所培养出的敏锐直觉一下子察觉到了不对。    明明之前的每个月，他都会嘟囔上那么几个活动、课题，一到六月却变成了普普通通，这肯定有问题。    “六月发生了什么吗？”    “啊……？没、没有啊，就是和之前一样，普普通通地过。”    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我是在帮你，你要百分之百信任我、把事实都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找到她。”    他皱起眉头、迟疑了一会，低下头，咬着嘴唇。几秒后抬起，眼神躲闪得厉害。    “我只和你说，别告诉其他人。”    “嗯。”    “六月，我们学校毕业季，我接了一个毕业活动的主持工作，然后和一位女支持一起合作……”    “女支持。”    “对，她……怎么说呢，是个很有灵气的女孩子，很聪明，也活泼，声音很好听，也懂得如何调动台下观众的情绪，是个很厉害的人。”    “所以你在这个过程中……”    “是的……我们有一次彩排安排得比较紧急，正好是晚上八点多左右临时通知的，她应该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白色短袖就跑了过来，站在我旁边，笑着和我打招呼。我闻到了她头发上淡淡的香味，一下子就……”    “鬼迷心窍了是吗？”    我叹了口气，原来是犯了这样的错误。    “但是！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实际行动，也没有加她微信、没有追她，只是那天晚上心里有点点、那么一点点地动摇，我还是很爱我老婆的！”    “但女人就是嗅觉很敏锐啊，特别是这种事情。”    他懊悔地抱着膝盖，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背。如果能再选一次，他一定会坚守自己的本心吧。    “想当初，我刚遇见我老婆的时候，她还是个很羞涩的女孩子。像是初入人世一样纯洁，又来自异国他乡，语言不通，很不安，只能依靠在中国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我，那个时候真的觉得她很可爱，想着要保护她一辈子。可我现在……现在却……喜欢上了三次元的女生啊！”    他流下眼泪的那一刻，我挤不出一句安慰他的话。    毕竟这无关爱情的忠贞，这只是有关信念的一些事情在作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