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熊的五夜后宫小说(官方)自制中文翻译《The Silver Eyes》银光眼第一章 故地重游

版权声明:本文章为官方小说《Five Nights at Freddy's:The Silver Eyes》的翻译版本《银光眼》,禁止随意摘片,翻译仅用作学习交流,不作为商业用途,侵权必删。(官网:www.scottgames.com)

楔子:在那场震惊全市的Freddy Fazbear's Pizza谋杀案后十年,Charlie,店主的女儿,与童年伙伴们在祭奠仪式重聚后,找到了那个被封锁、遗弃数年的披萨店。找到入口后,他们意识到这里不同以往。四个成人大小的电子动物,已经不再是娱乐顾客的吉祥物了。他们现在有了一个黑暗的秘密......和一套危险的程序。
译者注:这部书在2016年就已经发售了,很可惜我到2017年现在才开始翻译。这是一款不错的游戏,它背后的剧情更是扑朔迷离,吸引着我们去探索、去追寻,它真正的结局。我本人不是专业的翻译官,只是一个热爱玩具熊的学生,(翻译只能尽量做到信达雅,原文标出的关键部分下文用加粗红字,告示类信息用加粗绿字,因为时间原因可能几月更一章,一共十二章)我非常喜欢翻译,更喜欢玩具熊,我只是希望尽自己的力量为大家带来玩具熊的故事,希望大家喜欢这款游戏和小说,希望大家乐在其中! 波风言子2018.3.2

第一章
他看到我了。
夏莉趴在地上。她弓着身子躲在一排电玩后,挤在操作台和墙之间,纠缠的电线和废弃的插头散落在她身下。夏莉被困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那东西,但她的速度却不够快。她可以看见他来回搜索着,通过电玩之间的缝隙捕捉移动的物体。这儿没有足够的空间移动,但她还是努力地向后爬。脚被电线拌住了。她停下来,蜷缩起来小心地移开它。
夏莉听到有金属相撞的声音,离她最远的操作台摇晃着倒在了墙上。他又砸了一下,毁掉了显示器,又去攻击下一个,近乎有节奏地撞击它们,撕裂那些机械装置,越来越近了。
我得出去,我必须出去!恐慌无用;无处可逃。胳膊感到疼痛,她想放声大哭。血液浸透了破烂的绷带,她好像能感觉到它们的流出。
几英尺远的操作台被撞在墙上,夏莉向后缩了缩。他靠近了;她能听见齿轮的摩擦和伺服系统的运作声,从未如此响过。闭上眼,她还能看到他看她的眼神,看到他那褪色的皮套和人造肌肉下裸露的金属骨架。
突然她面前的的操作台被扳开了。倒了下来,像个玩具一样被扔走。她身下的电线被猛的一拽,夏莉滑了一下,差点摔倒。她稳住自身的同时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了划下来的铁钩......
欢迎来到哈里肯市,犹他州。
夏莉冷漠地笑了笑这牌子继续开车。跨过州界后没什么异常,但她经过时还是有种不安的感觉。她还没有认出什么。而且在这个满是高速路和空地的城市边缘,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东西。
她好奇现在其他人长什么样,变成怎样的人。十年前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然后那件事发生了,一切都结束了,至少对夏莉来说是这样。七岁以来她谁也没见过。小的时候他们经常写信,尤其是玛拉,写的信像她说的话:又快又没条理。但当他们长大后逐渐分开,而且引起这趟旅程的对话也变得敷衍并充满尴尬的停顿。夏莉反复叨念着他们的名字,安慰着自己还记得他们:玛拉.杰西卡.拉玛尔.卡尔顿.约翰.还有迈克尔......说到底Michael是此行的原因。自他死后已经十年了,那件事也发生十年了,而现在他的双亲想让他们参加他的祭奠仪式。他们希望宣读以迈克尔名义建立的奖学金时他的老朋友们都能在场。夏莉知道这件事不错,但她想到见面就有些紧张,她打了个冷战并调低了空调功率,即使并不是因为冷。
当开入了市中心,夏莉开始认出一些东西:一些商店和正在宣传夏季热映的电影院,她感到了短暂的惊喜,然后无奈的笑笑。你之前在期待什么,这整个地方不会变样吗?记录你出发时行程的纪念碑,永远地停留在1985年7月?没错,那确实是她所期待的。她看了看表,在见面前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消磨。她寻思着去看场电影,但她知道她真正想干什么。夏莉打了个左转开出了城。
十分钟后,她把车停好走了下来。
房子在她面前隐约显出轮廓,它的黑暗撕开了湛蓝的天空。夏莉倚靠在车上,有点头晕。她花了点时间用深呼吸平复自己。她早就知道它会在这儿。多年前的一次偷看,使她知道贷款已经还清了,但詹姑姑还在交房产税。这只过了十年;它应该没有丝毫理由会变。夏莉慢慢爬着台阶,看着这些脱落的油漆。第三级台阶的木板还是松的,玫瑰丛已经接管了门廊的一侧,它们的尖刺深深的扎入了木头里。门是锁着的,但夏莉还存着她的钥匙。她还没真正用过它。把钥匙从脖子处取下并插入锁中时,她想起了当时父亲把它挂在她脖子上。以防你会用到它。好吧,她现在用到了。
门就这样开了,夏莉四处打量。对于刚来这儿的前两年她没能想起太多。她到这儿时才三岁,所有的记忆都凋零在一个孩子的悲伤与失落中,关于不理解母亲的离去,每时每刻都缠着父亲,不相信没有他的世界,除非她紧抓住他,把头埋到他那法兰绒衬衫中并闻到油脂、铁水和他的味道。
楼梯笔直地伸向她面前,但她没有直接走上去。相反她走进了客厅,所有家具都还在老地方。小时候她还真没注意到,就他们有的家具而言这房子有点大。为了占满空间家具的间距都太大了:咖啡桌离长沙发太远以至于够不到,安乐椅远在房间的那边,都不能好好的交谈了。有一片污渍在房间中央的木地板上。夏莉快速地跨过它走进了厨房,橱木柜里只放了一些罐子,平底锅和盘子。小时候她想要的东西都应有尽有,但现在看来,这房子多余的罪恶似乎是一种辩护,因为他失去的太多而对女儿的宠溺。父亲做什么都太过头了。
她最后一次在这儿时房子已经变得昏暗且一切都给人以不适。她被抱上楼梯去她的房间,虽然她已经七岁了,而且自己走能更快一些。但詹姑姑停在楼梯口,抱起她,好像她还十分脆弱一样。
在她的房间里,詹姑姑放下夏莉后关上了门。她告诉夏莉打包她的行李箱,而夏莉因那个小箱子装不下她所有的东西而哭了。
“那些东西回头再来拿,”詹姑姑说,当夏莉犹豫地徘徊在梳妆台前,纠结地选择要带哪些T恤衫时,她的不耐烦就流露出来了。她们再也没回来取那些剩下的东西。
夏莉爬上楼梯,向她以前的房间走去。房门裂了一部分。当她打开门时被替代的感觉一闪而过。好像小时候的自己会坐在她的玩具堆里,抬起头问夏莉,你是谁?夏莉走了进去。
如同房子里的其他东西,她的卧室依旧如故。墙都是淡粉色的,还有天花板,倾斜得与屋顶平行。她的旧床还立在大窗户下的墙上;虽然床单撤走了,但床垫还完好。开裂的窗户露着一条缝,腐烂的花边窗帘在吹入的微风中摇曳着。窗户下的油漆中常年受潮导致积水,暴露了房子的简陋。夏莉爬上床强行把窗关死。嘎吱一声便关上了,然后她退后几步把注意转向其他东西,转向父亲的发明。
入住的第一个夜晚,夏莉害怕一个人睡。她不记得那个晚上了,但父亲总是和她说起以至于加深了她的印象。她坐起来大哭直到父亲过来找她,直到他把她抱起来,安慰她说不会再让她一个人待着。第二天早晨,父亲带她去了车库,他努力工作来实现诺言的地方。
他的第一个发明是一只紫色的兔子,数年来坐在阳光下已使他落满灰尘。父亲以西奥多命名他。他和三岁的孩子一样大——当时她就那么大——并有毛绒皮套,闪闪的双眼,和整洁的红领结。他没有太多动作,只是挥挥手,歪歪头,用她父亲的声音说:“我爱你,夏莉。”但这足以成为她的守夜人,在她无法入眠时陪伴着她。此时的西奥多正坐在墙角的柳条椅上。夏莉挥挥手,但是,没有触发他,他没有挥手应对。
继西奥多之后,玩具们就就变得更复杂。有的成功了有的则不然;一部分玩具总是做不好,另一些又没有迎合夏莉的想法。她知道父亲把那些带回了工坊然后处理掉作为零件,她不愿意看到他们被拆解。但那些留下来的,那些她喜欢的,都在这里,期待地看着他。微笑着,夏莉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按了下去但没有反应。于是她又按了一次,按住一会,这一次,带着疲倦的金属声,独角兽移动了。
独角兽(夏莉忘了为什么叫他斯坦利)由金属制成涂着光亮的白漆,他在圆形轨道上绕着屋子转圈,机械地上下点头。轨道在斯坦利拐弯和停下时发出嘎吱声。夏莉跪下拍了拍他的侧腹。光亮的油漆又脆又松,脸上布满铁锈。他有神的眼睛,从腐败中透射出光芒。
“你需要一层新漆了,斯坦利。”夏莉说道。独角兽盯着前方,没有反应。
床脚处有一个发条旋钮。由碎金属拼成,它总能让夏莉想起一些能在潜艇上找到的东西。夏莉扭了他。它顿了顿,然后像往常一样反向旋转,穿过房间的最小的壁橱打开了。埃拉运行在轨道上,她是一个孩子大小的玩偶,像服务员一样小手上托着茶具。埃拉的方格裙还很整洁,特制的皮鞋还反着光;大概是壁橱的保护使她远离湿气。在夏莉和埃拉一样高的时候,她也有一套同样的服饰。
“嗨,埃拉,”她温和地说。随着发条松开,埃拉又退回了她的壁橱,门也随之关上了。夏莉跟着她。壁橱从大到小卡着倾斜的天花板造成一排,这里有三个。埃拉住在矮一点的那个里,大约三点五英尺那么高。第二个要再高一英尺,然后是正对门的第三个,和卧室墙一样高。她笑了,想起了从前。
“你为什么有三个壁橱?”约翰第一次来就问。夏莉疑惑地看着他,被问住了。
“就安了这没多啊,”她最终这么答。她又指了一下最矮的那个。“反正那个是埃拉的,”她补充道。约翰满意地点点头。
夏莉摇摇头去打开那个中等的壁橱——或者只是试试。门把手卡转不动:壁橱锁上了。她又喀喀地拧了一会最后在沉默中放弃了。夏莉蹲低身子抬头看着最高的那个壁橱,她的长大后能用上的大姑娘壁橱。“在你长大前还用不上,”父亲会这么说,但那一天不会到来了。厨门开着一条缝,但夏莉没有打开看看。它已不再为她而开,它已经对岁月做除了让步。
当夏莉站起来,她注意到有什么细小的东西陷在第二个厨的门框里。她把它拔了出来。看起来像块坏电路板。她微微一笑。在以前,螺母、螺栓、废铁、零件都能在房子里找到。父亲总是把一些零件装进口袋。他会带这些最近正在制作的的零件,一放下,就忘了放哪了,或者更糟,往旁边一放“为了安全保存,”就再也没出现过。有一缕她的头发卡在其中,夏莉把它解了下来。
最后,当她把那玩意扔掉后,夏莉走过去举起了西奥多。他的后背还没有像前面一样在阳光下褪色,颜色还很均匀,她记得是暗紫色的。夏莉按了一下他脖子下的按钮,但他还是没反应。他的皮套已经磨损路线,一只耳朵被腐蚀的电线松垮地吊着,透过西奥多胸前的破洞夏莉可以看到他的电路板。她深吸一口气,紧张地听着什么。
“我——亻——莉——”这兔子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夏莉把他放下,脸上发热胸口堵得慌。她还真没期待能再次听到父亲的声音。“我也爱你。”
夏莉环视房间。当她小的时候这里是她的魔法世界,她自己的世界。只有一小部分被选中的朋友可以进来。她走到床边让斯坦利再一次运行在轨道上。小独角兽才走到一半她就离开了。她从后门出去走到马路上,停在父亲的工坊前。一英尺外有片金属半埋在沙砾中,夏莉过去捡了起来。是个连接装置,她把它放在手心里掰来掰去。一块肘关节,她想。这到底是谁的呢?
她站在这个地方很多次了。闭上眼,记忆淹没了她。她又成了一个小女孩,坐在工坊的地上,玩着那些木头和金属碎片,试着把这些东西搭成一座塔。工坊里很热,她满身是汗,灰尘全都粘在她的短裤和胶鞋上。她能闻到刺激性气味,焊接时的金属味。父亲就坐在一边,正在制作独角兽斯坦利。
斯坦利的脸还没做完:一边白色有光泽且友好,发着光的棕眼睛若隐若现。另一半玩具脸还全是裸露的电路板和金属零件。夏莉的父亲看着她笑了一下,她也以友爱地以笑脸相迎。在她父亲身后的阴影中,隐约可见,挂着一幅杂乱的金属四肢,那是一个眼睛发着银光的扭曲的骨架,时不时地,它会离奇地抽蓄一下。夏莉努力不去看它,但当父亲工作时,当她玩那些替代品时,她的目光一次又一次的转向它。这幅躯体,凌乱不堪,看起来像嘲讽,这个像鬼一样的小丑,暗示着它以前经历过的某些巨大痛苦。
“爸爸?”夏莉说,而她的父亲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爸爸?”她更加急迫的又叫了一遍。这次他慢慢地转过来,好像还在神游天外一样。
“你需要什么吗?宝贝”
她指向那个金属骨架。“它会疼吗?”她想问这个问题,但当她看到她父亲的眼神时她发现她不能。她摇摇头。
“没什么。”
他带着一副失落的微笑冲她点了点头又重新投入工作。在他身后,那家伙又可怕的颤动了一下。它的眼睛还在发着光。
夏莉打了个冷战,把自己拉回到现实。她回头看看,感觉空荡荡地。她向下看去,盯住了什么东西:地面上三条宽而深的沟槽。她跪下思索着,用手指抹过他们。砂砾被划开,这印记深深刻入泥土中。“相机的某类三脚架吗?”这是他见到的比较新的东西。工坊的们虚掩着,邀请着,但她并没有进去的意思。夏莉快速地走回她的车。当她坐上驾驶座时,她愣住了。她地钥匙不见了,可能在房子里是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她原路返回,只是草草地扫了两眼客厅和厨房,就直奔卧室。钥匙在柳条椅上,在兔子西奥多旁边。把它们拎起来摇了摇,夏莉还没准备好离开房间。她坐在床上,独角兽斯坦利已经停在床边,她坐下了,心不在焉地拍拍他的头。当她在外面时天已经黑了,而且房间现在也陷入了阴影。不知怎的,失去了明亮的光线,玩具们的破损和衰败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西奥多的眼睛不再有神,他的薄皮套和悬挂着的耳朵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生病的流浪者。当夏莉低头看向斯坦利时,他眼周围的铁锈使双眼变成了深邃的的空洞。他露出的牙齿被她认为是微笑的,变得令人厌恶,像是一块微笑的头骨。夏莉站起来,尽量不去碰他,慌张地转向门口。但她的脚被床边的旋钮挂住了。她绊在轨道上,然后狼狈的摔在地上。有种旋转金属的声音。当夏莉抬起头时,一双小脚却出现在她的鼻尖下,覆盖着特有的闪亮皮革。她向上看去。
上面是埃拉,低头盯着她,沉默而又冒昧,玻璃眼珠几乎就要凸出来。茶杯和托盘生硬地从她身后伸出来。夏莉谨慎地站起来,注意不要妨碍到这个玩具。她离开了房间,小心地迈着步子以防意外地触发其它任何一个玩具。当夏莉离开时,埃拉退回了她的壁橱,两者真相配。
夏莉匆忙下了楼梯,带着一种急迫离开了。在车里,她插了三次才把钥匙插了进去。她快速地倒出车道,毫不留情地碾过前院的草坪,然后快速地开走了。大约开了一公里,夏莉把车开到路边然后熄火。直勾勾看过挡风玻璃,但她却没盯着什么。她迫使自己放慢呼吸。夏莉伸出手去调了调后视镜,好让她能从里面看到自己。
夏莉总是期待在自己脸上看到痛苦,愤怒和悲伤,但从没有过。她粉嫩的脸颊,和圆圆的脸看起来总是很高兴的样子。她和詹姑姑住的第一个周里,詹姑姑逢人便说:“多俊的一个孩子。她长得多么欢喜啊。”夏莉总是看上去在笑一样,棕色的眼睛大而有神,嘴巴细细的向上弯起,甚至当她想哭的时候也是这样。这不协调是一种温柔的背叛。她来回摩擦她那亮棕色的头发如同这样就能奇迹般地把微卷的头发拉直,然后把镜子调回原位。
夏莉把车重新发动,搜索广播电台,希望音乐能够把她彻底带回到现实。她调了一个又台,没认真听它们在播放什么,最终停留在一个调幅广播上,主播好像正冲听众大声喊。她不知道在他在喊些什么,但这轻率又焦躁的声音足以把她吵回现实。车里的表总是不准,所以她看了看手表。快要到去朋友们选中的餐厅见面的时候了,靠近城市中心。
夏莉把车开回到了路上,任凭主播微愠的声音安抚着她的心。
当她开到饭店的时候,夏莉把车开进了停车场,但没有熄火。透过餐厅正面的一块观景窗,她能很清楚的看到里面,虽然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但她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她们。
杰西卡是最容易辨认的。她总是把自己的照片附在信里,而现在的她看起来正好像最近的一张。即使是坐着,她也明显的比其他两个男孩都要高,而且很瘦。夏莉看不到她全身的装束,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和绣花背心,头上顶着一顶带边的帽子,齐肩长的棕发,被花形发卡别到一侧。她正一边说一边比划。
两个男孩挨着坐在一起,面对着她。卡尔顿看起来只是比小时候大了一圈。脸上还带着稚气,但他的面貌变得文雅,头发被仔细地处理过并被发胶固定。他长得很好看,对于一个男生,还穿着一件黑运动衫,虽然她怀疑他有史以来有没有真正锻炼过一天。卡尔顿懒散地撑在桌子上,双手托住下巴。在他身边,约翰坐得离窗户最近。约翰以前是一种还没出门就把自己弄脏了的小孩:老师还没发水粉他就把衬衫沾上颜料了,离操场远远的他膝盖上就蹭上草汁了,刚洗完手指甲盖下面就又有泥了。夏莉知道那是约翰,但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童年时的邋遢已经被整洁和干净取代了。他穿着一件被熨过的,浅绿色低领衬衫,袖口卷起衣领敞开,防止他看起来大过保守。自然地倚在小隔间里,热情地点着头,似乎全神贯注于杰西说的任何事。唯一与小时候不同的是头发,满头的都竖了起来,而且他有一撮刚长出的胡子,优雅的举止,还有一点小时候的旧习。
夏莉笑了笑自己。约翰和她是“青梅竹马”,那时他们还两小无猜。他从变形金刚午餐盒中拿出饼干给她,而且有一次在幼儿园当夏莉打碎装有美工设计的彩珠的玻璃罐时他替她受了惩罚。夏莉还记得它手中滑落的那个瞬间,她就看着罐子往下掉。她没有快到能够接住它,而且她也不想尝试,她想看到它摔碎。玻璃罐砸到木地板上摔得粉碎,珠子洒落一地,五颜六色的伴着碎玻璃。她觉得那很漂亮,然后就开始哭。约翰顶多和家里人提了一下,当夏莉对他说“谢谢”时,他带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坚毅默许了而且轻描淡写地说道,“为什么谢我?”
从那以后,约翰就被允许进入她的房间。夏莉让他跟斯坦利和西奥多玩,紧张地看着他第一次学习操作按钮并让它们动起来。如果约翰不喜欢他们她会受到打击,本能的认为这会使她对他不满。他们可是她的家人,但约翰一见到他们就被迷住了,他喜欢她的机械玩具,所以她也就爱上了他。两年后,在父亲工坊边的一棵树后,夏莉差点让约翰亲了她。然后那件事发生了,一切就结束了,至少对查理来说就是这样。
夏莉把自己晃醒了。再一次看向杰西卡精致的着装,她向下扫了一眼自己的。紫衬衫,棉夹克,黑牛仔裤,和短统军靴。早上看起来还不错,但现在在她真相换身别的。自始至终你就穿了这些,她提醒自己。她把车停下来并锁好,即使哈利肯的市民不怎么经常锁他们的车子,然后她走进餐馆去会见那些十年未见的朋友。
她一走进餐馆,暖意,声响,灯光像波涛一般冲击着她。她被被水淹不知所措了一会儿,直到杰西看到她站在门口并喊了她的名字。夏莉笑着走了过去。
“嗨,”她笨拙地说道,扫了一眼其他人但没有对上眼。杰西卡在红塑胶椅子上挪了挪并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这儿,坐吧,”她说,“我刚才正和约翰、卡尔顿讲我的精彩生活。”说着话的时候,她转了转眼,想把自己的诉求与生活的精彩经历一股脑的表达出来。
“你知道杰西卡住在纽约吗?”卡尔顿说,他说话的方式有些过于仔细,就像在组织语言。约翰保持沉默,但他不自然地冲夏莉笑。
杰西卡又转了转她的眼,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夏莉突然想起这曾是她小时候的习惯。
“八百万人住的纽约,卡尔顿,准确来说这可不是什么成就,”杰西卡说,卡尔顿耸了耸肩膀。
“我可没去过任何地方,”他说。
“我不知道你还住在城里,”夏莉说。
“我还能去哪儿住呢?我们家族1896年就搬到这儿了,”他补充道,并加重语气模仿他爸的声音。
“真假?”夏莉问。
“不知道,”卡尔顿切回自己的声线,“可能吧。我爸两年前参加过市长竞选。我是说了,他输了,但虽然如此谁会去竞选市长呢?”他撇撇嘴,“我敢说,我们会在我18岁那天离开这儿。”
“那你们要去哪儿?”约翰问,严肃地看着卡尔顿。
卡尔顿与他对视着,也严肃了一会儿。突然,他移开视线指向窗外,闭上一只眼,像在瞄准。约翰看着窗外,挑起一条眉毛,努力顺着卡尔顿的视线看过去。夏莉也看着。卡尔顿什么也没指。约翰刚要张嘴说些什么,但卡尔顿打断了他。
“或者,”他缓缓地指向相反的方向。
“好吧,”约翰挠了挠头,看起来有点尬。“任何地方,对吧?”他笑着补充。
“其他人去哪儿了?”夏莉问,看向窗外的停车场,寻找新的访客。
“明天,”约翰说。
“他们明天一早来,”杰西卡插进来点名答案。“玛拉要带她弟弟来,你敢信?”
“杰森?”夏莉笑了。她记得杰森像从一捆毯子中偷看的小红脸。
“我是说,谁想带孩子啊?”杰西卡淑女地正了正帽子。
“我很确定他不再是个孩子,”夏莉说,忍住笑。
“其实就是个孩子,”杰西卡说,“不管怎么说,我在高速下面的汽车旅馆给我们订了个房间,我只找到了这个,然后男生们和卡尔顿一起。”
“好的,”夏莉说。杰西卡的组织能力给她留下了些印象,但对计划本身她并不喜欢。她不情愿与杰西卡住一个房间,她现在像个外人。杰西卡变成了一种让她胆怯的女生:完美无暇,真像她能把生活中的一切都安排好一样。有一段时间夏莉考虑回老房子过夜,但一想到那个地方,她便有些反感。那栋房子,一到晚上,就不再是个可以住人的地方。别这么戏剧性的,她自责道,现在该约翰说了。他说话的方式像个长官。可能因为他说的比其他任何人都少,他花大多数时间来倾听,并十分认真。他收集信息,只有当有亮点或糟点时才表达出来,通常两者同时出现。
“你们知道明天的安排吗?”
他们都安静了一会,这空档服务员拿来了菜单给他们点餐。夏莉看菜单一目十行,并没有仔细看上面的字。结果分分钟就轮到她点了,夏莉就尬在那里。
“呃,鸡蛋,”她说。服务员依然一脸莫名地看着她,夏莉也觉得她还没点完。“要炒的。还有吐司面包,”她补充道,然后服务员才走。她又低头看着菜单。夏莉不喜欢自己这点。她昏昏然的这段时间好像失去了处理人际关系的能力。人们变得怪怪的,一举一动都很奇怪。点个晚餐才不是难事,她想。其他人又开始聊天了,夏莉凑过去,有种被落下的感觉。
“我们该怎么和他父母说呢?”杰西卡刚说到这儿。
“卡尔顿,你见过他们吗?”夏莉问。
“还真没见过,”他说。“但应该还住在市里,我猜。差不多。”
“我很好奇他们为什还留在哈里肯,”杰西卡很显然不赞成他们的行为。
夏莉什么也没说,她思索着。他们怎么不会在这儿呢?
他的尸体一直没被找到。不管希望多么渺茫,他们怎么可能不期望他回来?他们怎么会离开迈克尔唯一的家?不过也有能,他们最后放弃了。也许这就是那奖学金:是对迈克尔永远无法回来的承认。
夏莉突然察觉到他们在一个公共场合,谈论迈克尔很不合适。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由内而外。他们曾经和迈克尔关系很好,可能要比餐馆中的任何人都好,但是,除了卡尔顿之外,谁都不再是飓风市的市民了。他们早就不属于这里了
夏莉看到眼泪滴落在餐具垫上,她迅速地擦擦脸,低下头去以防其他人注意到。当她再抬起头来时约翰好像正研究着他的餐具,夏莉知道他看到了那一幕。她很庆幸约翰没安慰她。
“约翰,你还在写作吗?”夏莉问。
约翰曾在六岁时宣称自己是个“作家”,他比其他人早一年学了读书和写作。在七岁那年,他绞尽脑汁完成了他的“处女作”,为他的家人和朋友讲解其中的奥秘,并让他们评价一下。夏莉记得她给他打了两颗星。
约翰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我这些天确实有好好写我的Es,”他说。“真不敢相信你还记得这件事。但我确实在写,嗯。”他顿了顿,还想继续往下说。
“那你都写什么?”卡尔顿引出了话题,约翰低头看着他的餐具垫,对着桌子说道。
“嗯,大多数都是短篇小说,”
“是关于什么的故事?”夏莉问。
约翰犹豫了一下,在他决定要不要说前,服务员把菜端来了。他们点的晚餐好像都是从早餐菜单上选的:咖啡,鸡蛋,培根;卡尔顿的蓝莓派。鲜艳的颜色看起来充满希望,就像是一天全新的开始。夏莉咬了一口她的吐司,他们都安静地吃了一会儿。
“对了,卡尔顿,”约翰突然说。“弗雷迪披萨店到底怎么了。”
空气突然凝固了。卡尔顿紧张地看着夏莉,杰西卡抬头看着天花板。约翰脸紧张红了,夏莉忙说。
“没事,卡尔顿。我也想知道。”
卡尔顿耸耸肩,用叉子紧张地戳着他的派。
“他们把披萨店围起来了,”他说。
“他们建了个什么?”杰西卡问。
“那还剩下些什么吗?是装修重建还是推倒重盖?”约翰问道。卡尔顿又耸耸肩,特别快,像是被吓得抖了一下。
“我说过,我不知道。它离着公路太远了根本看不到,我也没仔细的去调查过。它可能已经被租给别人了,但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披萨店已经被封锁好几年了,一直都在建造什么东西。我都不敢说整个建筑还在那里。”
“所以它有可能还在那里吗?”杰西卡突然灵光乍现。
“我刚才说了,我不知道,”卡尔顿说。
夏莉突然觉得餐厅顶灯直照在他脸上,一瞬间太刺眼了。她被曝光在这里。夏莉草草地吃了几口,然后站起来,从钱包里拽出几卷钞票,扔在桌上。
“我要出去待一会儿,”她说。“抽根儿烟冷静一下,”她又加了一句。你可不抽烟。她往门边走着,觉得这个借口太蠢了,然后直接挤过一家四口,步入了寒冷的夜晚中。夏莉走到车边坐在了车前盖上,前盖被她压得陷了一下。她大口地吞着冷气,闭上了眼。你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提起。你知道你们得探讨它,她提醒自己。她已经在来的路上练习过了,强迫自己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有说有笑,“还记得吗?”夏莉觉得自己准备好了。但还是出事了。为什么她会像个孩子一样逃出餐馆呢?
“夏莉?”
她睁开眼看到约翰站在车边,手里托着她的皮夹克。
“你忘了你的夹克,”他说,夏莉让自己对他笑笑。
“谢谢,”她说。夏莉把它披在肩上,然后靠边挪了挪给约翰腾了个地儿。
“抱歉,”她说。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夏莉可以看到约翰涨红的脸。他也坐到车上,两人间隔了一定的距离。
“我说话前没过脑子。对不起。”约翰看着头顶飞过的飞机。
夏莉会心一笑。
“没事啦。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被提起;妥妥的。我只是——这听起来有点蠢,但我确实没考虑过它。我不想让自己这样做。除了我姑姑外谁也不清楚这件事,我们也从未谈过。我就这样过来了,然而一瞬间信息量有点大。我有点接受不了,就是这样。”
“啊偶。”约翰指了指那边,夏莉看到杰西卡和卡尔顿犹豫地站在餐馆门口。她把他们招呼了过来。
“还记得那次弗雷迪披萨店的旋转木马坏了,玛拉和那个小气鬼比利只能在上面一直转直到家长把他们抱下来。”夏莉说道。
约翰笑的很鬼畜,这把夏莉也逗笑了。
“他们满脸通红,哭得像个孩子。”夏莉捂住脸,感觉自己笑过头了。
在这停顿了一会,出奇地安静,卡尔顿突然叫到。“然后玛拉吐了他一身!”
“天降正义!”夏莉说。
“确切来讲,那些之前是墨西哥玉米片,”约翰补充道。
杰西卡皱了皱鼻子。“好恶心。我可再也没骑过那木马,再也没有。”
“哦,拜托,杰西卡,他们清理过了,”卡尔顿说。“我肯定他们只吐在那片地方了;那些小心地滑的牌子可不是摆着看的。对吧,夏莉?”
“别看我,”她说。“我可没吐过。”
“我们曾经在哪里度过了很多愉快时光!认识店主的女儿还有特权,”杰西卡带着一种控诉的语气开玩笑。
“我可不知道我爸是干啥的!”夏莉也笑了。
杰西卡在继续说之前沉思了一会。“我想说,除了在弗雷迪披萨店待一整天外小时候还有什么更好的乐子吗?”
“我不知道,”卡尔顿说。“那里的音乐总让我深有感触。”他哼着一小段那熟悉的音乐。夏莉也跟着节奏上下点头。
“我超喜欢那些动物,”杰西卡突然说。“他们的专有名词怎么说?动物,机器人,吉祥物?”
“都差不多。”夏莉往车上一倚。
“呃,无所谓啦,我以前经常和那只兔子说话,他叫什么来着?”
“邦尼,”夏莉说。
“对,”杰西卡说。“我会和他抱怨我的家长。我一直觉得他长得很友善。”
卡尔顿嘲笑道。“电子动物疗法!被七分之六的问题人士给予好评。”
“干嘛,”杰西卡反驳道。“我知道他不是活的。我只是想和他聊聊。”
夏莉轻轻一笑。“我还记得,”她说。以前杰西卡穿着她整洁的小裙子,她的棕发扎成两条辫子,当表演结束的时候走上舞台,真挚地与那只电子玩具兔说着悄悄话。如果有人走过,她就会立刻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人走过去她好继续倾诉。夏莉可从没跟父亲店里的玩具说过话或者像其他孩子一样凑近了看他们;尽管她喜欢他们,但他们是对外开放的。夏莉有自己的玩具,在家里等着她的机械朋友,他们只属于她。
“我喜欢弗雷迪,”约翰说。“他看起来很好相处。”
“知道吗,还有好多小时候的事我记不清了,”卡尔顿说。“但我敢发誓我能闭上眼然后看到最后一次披萨店里所有的小细节。包括我粘在桌子底下的口香糖。”
“口香糖?是啊,没错;我看是鼻涕吧。”杰西卡在卡尔顿边后撤了一步。
他咧咧嘴。“我当时才七岁诶;你还想怎样?还记得玛拉在外墙上写的‘卡尔顿有脚臭’吗?”
“你以前确实有脚臭。”杰西卡笑得不能自已。
卡尔顿耸耸肩,满不在乎。“我曾经想在关门的时候藏起来。看能不能被锁在那里一晚上,这样那整个地方就是我的了。”
“可不是吗,你却总是让其他人等着你,”约翰说,“而且你还总是藏在同一张桌子底下。”
夏莉缓慢的开了口,其他人都转向她,等待着。
“有时候我感觉什么事都能记住一部分,就像卡尔顿一样,”她说。“但有时我却很难记住所有事。都是记忆的碎片。比如说,我记得那个旋转木马,还有它坏过一次。我还记得在餐具垫上画画。还有些小事:吃那些油腻的披萨,在夏天的阳光里拥抱弗雷迪,他皮套上的金光洒满了我的衣服。但这部分都像些照片,好像都是别人的经历。”
大家都一脸的古怪。
“弗雷迪是棕色的,对吧?”杰西卡疑惑地看着其他人。
“我看你确实有些记忆问题了。”卡尔顿逗了逗夏莉,夏莉回之一笑。
“是啊。我就是想说棕色,”她说。棕色,弗雷迪是棕的。他当然是棕色的了;夏莉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他的身影。但在记忆的深处,却闪过一些其他东西。
卡尔顿把话题引到一边,夏莉也把注意力转过去,但总有什么扰乱着她,那些流逝的记忆,使她不得安宁。那只是十年前的事;你可不会在十七岁就得老年痴呆,她告诉自己,但即使是些最基础的东西她也会记错。顺着余光看去,夏莉发现约翰在看她一副沉思的表情,好像她刚说了什么重要的事。
“你真的不知道那里怎么了吗?”夏莉加重了语气问卡尔顿,更加的急迫。他吓得禁了声。“抱歉,”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断你的。”
“没关系,”他说。“但无论如何,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啊。”
“夏莉,别这样。”约翰说。
“我近几年可没在城里闲逛。时代在变化;科技也在发展,”卡尔顿温和地说,夏莉的情绪失控让他冷静了下来。“而且说句实在话我也没必要去那周围,你知道吗?我为什么要去?这没道理,一点儿也没有。”
“我们去一趟吧,”约翰突然说,夏莉惊了一下。
卡尔顿不安地看看夏莉。“啥?讲真,那里简直一团糟。我都不知道咱还能不能进去。”
夏莉点点头。她今天一天都被记忆缠身,去看那些流淌在岁月里的东西,但现在她突然清醒了,完全清醒了。她想去。
“出发吧,”夏莉说。“即使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也想去看看。”他们都沉默了一会。约翰突然笑了,带着一种莫名的自信。
“好啊。说干就干。”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