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短篇故事——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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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十二月三十一号，十一点。
“今年要快点啊，去年留下了不少人。”白大褂的大叔，满脸堆笑，背后印着一个圈，圈中有个叉。
“引路人今年也足够辛苦的啊，今年人口又多了。”站在他一旁的人起哄道。
他们面前所看见的，铜青色的年兽，透过鼻子的鼻环，牙齿大张着，狰狞着。而脚下的路，则是普普通通的黑白色大道，十字路口。老旧的路灯，红色的灯一直闪烁着，挂在旁边的还有一个橙色的计数器，上面显示着“三十二”。
身边的人，穿着不同的衣服，上班族，学生，小孩子，家庭主妇，工人，甚至还有黑白条纹的犯人装，警察，军人等等。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叫雅也。”
“你是什么职业的？”
“大学生。”
“真是年轻啊，虽然离第二年的距离只有一厘米，但是每次都有人落在这一年啊，一想到，要再一次度过同样的生活，还不可以改变，真是有够难过的啊。”
“毕竟跨年管理会不会管那么多，只要你改变了这一年的现实，就会把你从现实中抹除啊。”
“还有三十分钟，大家准备好。”挂在街道旁的喇叭播报着信息，街道上的声音相当嘈杂。
“毕竟，过了这个洞，我们就会失去在这里的记忆嘛。”
“真是可怕。”
跨年管理会，说起这个组织，雅也心中尽是不满，残暴的，不讲理的他们，只是负责把那些没能从铜关跨过去，去到下一年的人打散回家，然后监视着他们。只要没能跨过这一年，就会留在二零一八，但是你会失去记忆，在每天晚上的梦中，重新温习第二天会发生的事情。但就算以这种形式拥有记忆，也不可以改变既定事实。比如说，二零一八你被骗了，没能跨到下一年，重新经历一次二零一八年时，也只能再一次被骗，若你妄想改变现实，他们就会把你从现实抹去。
“不过，我们的位置并不好啊。”雅也听完身边穿着蓝色皮革的男子的话，抬头望了一眼前方的人流，熙熙攘攘。雅也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尘不染的纯白帆布鞋。虽然位置并不算太好，不过六十秒走过这么点距离，对于雅也来说，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铁制品的摩擦声不断响起，如同定点爆破般，震撼着雅也的耳膜。十字街道旁店铺的铁门被拉起，身着黑圈白叉的，围着“年”字面罩的无脸人，武士刀别在腿侧，整齐划一的踏步声，手中扛着的单发式长枪，对着天空。
“还有十分钟。”虽然红锈布满整个喇叭，但依稀还可以看出，它本是青色的。
“那，待会再见了。”大叔招了招手离开了，黑色的胶皮长靴，白色的短袖，大概是街角卖鱼的大叔吧，每天的嗓门都很大。
“雅也！”身后传来女声，那是雅也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他的幼驯染。
“结衣，你终于到这边了吗？”
每个人跨年的地点不同，所以来到桐关前的时间也不同。
“今年一定要跨过去啊。”
“原来你去年留下了啊…..”
“嗯….”
“怪不得你看起来对我送的礼物完全不意外。”
“抱歉。”她笑了，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包括那酒窝，都让雅也为之着迷。
“那明年，要好好一起过啊。”
“嗯。”
“还有一分钟。”
橙色的灯光卡在了六十秒，不断减少着。
其实，它只有六十秒，只有，六十秒。
但在雅也心中却如同两个小时的慢放电影，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肺片的厚重涌动，每一缕尘埃都化作了如雪般的白色细丝，戴着“年”字面罩的监管人们，把斜向四十五度对着天空的单发步枪，缓缓降下，如同国旗升降般，一点，一点，与人群平行。
噔….噔，橙色的光化作五，一点，又一点的递减。
随着橙色灯光的消失，随着一直闪烁着的故障路灯变作绿色，那只狰狞的铜制年兽从上方掉落，砸在公路上，繁华的街道瞬间化作碎石和粉尘。
雅也正准备冲刺的瞬间，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身后的衣服。他转过身来用力一甩，却被又一次被这股力量抓住左手。雅也停下来，看清楚了那个人。
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头发邋遢，胡茬没有剃干净的流浪汉。雅也试图去挣脱，但他却始终不肯放手。
雅也脑中闪过一个身影，他认出来了，是之前在大学门口的那个流浪汉。
在他和结衣经过时，抱住雅也的白色帆布鞋苦苦哀求，却不知道自己身上的灰尘沾在了雅也的鞋子上。雅也没能忍住脾气，破口大骂道：“该死，你是不是手贱啊！”估计因为这件事，才特意来年关等着自己吧？雅也心中越想越气。
“雅也快点！”
我要过关！名为“冲动”的情绪沿着皮肤的纹理，传遍全身。
雅也把手中的石英表摘下，用手抓住棕色的皮革带，用力砸向他的脑袋，左手上的力道消失了，流浪汉倒在了原地，雅也则因为惯性，失去了数秒的平衡，回复过来之后，顾不上洁白的帆布鞋沾上地上的土灰，顾不上石英表的损坏情况，随手把它塞进口袋后，往前方跑去。
繁华的十字路口，白色的斑马线，黑色的路面，手持单发步枪的监管人们。就在这不到十米的小路上，躺着不少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面容也不相同，有的已经头破血流，有的已经失去了意识，一个小孩身高不过一米一，只因为玩具熊卡在了街道旁的栏杆里，不断大哭着，而他的父母则一起，留在了原地。那对夫妇虽然无奈，却只能堆笑着安慰孩子。雅也迅速从他们身边跑过，他知道，此时无法管顾别人的安危。
钟表的发条声，渐渐变小的脚步声，随后，便是那单发步枪的击发声。弹簧与金色的子弹碰撞，随着火光四溅，子弹飞出枪管。
“啊....。！”
水雾模糊了视线，雅也用手擦拭后睁开双眼。
灰色的天花板，蓝色月亮的灯罩，原子钟正在走动着，堆着教辅书的桌面，蓝白色相见的台灯，静静躺在地上的黑色笔盖。雅也从床上摔下来了，正抚摸着自己的头。
“我的表呢？”
环望四周后，雅也确定自己没有把它放在桌面上。
两步走到桌子前，拿起昨天穿的米色大褂，雅也伸出手摸了一下口袋，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石英表。
玉白色表面，金色的指针，棕色的皮革，这只石英表是去年结衣送给雅也的生日礼物，高贵，豪华，就是它的代言词。他一直很爱护，尽管过了一年仍完好如此。
他把表带绕过手腕，银色的扣子卡进皮革带中。雅也举起手，整理自己的领带，低头看着那没有一点土灰的纯白帆布鞋。
梳洗过后，站在镜子前的雅也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出什么问题，笑着对镜子说了一句：“新年好。”
他准备去大学上课，抬起手看了一眼石英表的时间。
指针指向九的位置，勉强不会迟到。雅也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把手插进口袋，玉白色的表面被蓝色的牛仔裤遮住了四分之三，可以辨析的是四个雅黑字体——二零一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