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汁和血牙齿

{"ops":[{"insert":" 他挣到钱了，买了肉回来。说是\"挣\"其实是赌，说\"赌\"更像是诈。他第一天的时候还会问：\"你敢吗？你这么大年纪了就不羞吗？\"，他回答说：\"不\"。这样简单的一个字支撑了他强大的内心，而最后内心也不再强大。血管发热直至皮肤，血管又冰凉直至皮肤。冰凉到人们想不到他的存在，人们不再承认他的存在。\n 吃下这锅炖肉，他睡觉去了。梦中，他的牙齿腐烂发臭，他站在城市中最高的电视塔上，平静的看着自己的衣服一点点被风刮走。它来了，只有两条手指样的腿撑起它肉丸一般的身体，上面铺列了四张人嘴，近乎占满了这一面。它拖着刺耳的划地声爬过来，\"为什么这回我不跑啊？\"他在第一天就问了这问题，回答\"不\"。他跑了，他的身体变得沉重，重重的砸向塔底那群围观的群众，他们的面容模糊，他们的声带寂静。冲击而来的幻觉将理智唤起。他拿起毛巾擦过背后的汗，身体感觉到了热。\n—————————————————————————\n 这是诊疗结果，我不能再对你开那些药了。先生，如果需要，我可以通知市医院留出一些空床位给您。\n\n 我不能用他的视角感同身受，否则我会狠狠被他——被自己——掐住咽喉甚至割破那些致命的动脉。他的世界太过纯净和直白，食物睡觉赌馆，三个维持他生命的玩意儿，牢牢堆满了他命中的所有，我多次在他吃药后最恍惚的阶段做了测验。我给了他一张白纸，让他随便画一些地图，随便都行，只要证明你的理智还在就行。他没有糊涂乱画，上面画了出门直走200米左拐150米到赌馆，再走回去，直走150米右拐200米到家睡觉吃饭。他画的很好，他还残留了些思考能力，所以我给他开了镇静药物，并对他说\"你做的很好，回家吧\"。不知道怎么的，我站了起来，我也知道早已经尽我所能了，让他好好睡觉也成了奢求。\n 做完笔录，我带着精神和肉体的疲惫感回到家中，看完明天院里的通知，之后便躺下了。\n—————————————————————————\n 这天他站在赌馆中，手里紧攥着七百元钱，\"这究竟是钱么？\"他回答\"不\"。他站在满眼的衣服中，衣袖不停挥舞，金闪的首饰在空中晃荡。它们在低吼着，低吼中吐出一个\"好\"。灯光从昏暗到刺眼，从直线变曲线，曲线扭转成螺旋，又是一片接连的\"好\"。他热泪盈眶，张开了满口烂牙的嘴，分不清这些\"好\"从何而来。而自己一开始目的何在？他牙齿咬紧，唇缝间蹦出了脓血，那些眼泪也随之混入脓血。它终于又来了，那团肉丸靠着两根手指样的肢体缓缓爬来，这次它无比疲惫。那四张嘴巴望着他的脸，它从嘴中用舌头给了他一个奶瓶，其中是乳汁的味道，又给了一碗粥，是粮食的味道。那嘴用无比严厉的女声说\"别哭！！瞧你脏的，洗澡去！\"他展开了一张笑脸，扔下奶瓶扔下粥碗，向河边跑去，他的全身都浸泡其中。河流湍急，他离那个四张嘴的肉丸越来越远，他又张开了自己还在流脓血的口腔，脓血粘在嘴边，被河水冲洗，就这样滞留在身后。\n 几个小孩在公园中玩着皮球，一次抛球中它滚落进大桥下的河中。但他们不敢去那里，那是没有灯光照到的地方。他们叫了父母去帮忙找，自己则在原地玩起了捉迷藏，十几分钟过后，远处响起了警笛声。他们好奇的跑到路边观望，警灯在远处也这样耀眼，吸引来了这帮好奇的孩子。"},{"attributes":{"header":2},"inser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