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关于冬夜、外星人和奖状的故事（一）

一个初秋无风的夜晚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以及一个在乡下度过的冬夜，似乎便可以概括我匆匆失去的三年。

数年前的一天下午，我们打扫完卫生、领到了班长发下的饭卡，结束了一天的正式课程。我坐在门口、被老师叫走通知另一栋楼的同学领取军训服。对面的教学楼像一头温顺的巨兽，所有学生都在教室自习校规，我跑在教学楼间，听得见这座中学低沉而有节奏的呼吸。

我不知道站在校园里朝哪个方向是黑黢黢的群山，但当我翘掉历史考试的那次，我从依着山形而建的楼房小区旁的公路上，眺望着远处相对的山和他们自习的梦时，我像是找到方向。

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不知道挫伤谁家学子的鏖战数学考试的军心，但肯定不是我——因为我不喜欢数学，只喜欢高等一点的算术。第二天晚上、一群人出去聚会，冒着被班主任最后一次骂的风险喝地酩酊大醉；虽然其中没有我，但明天的毕业照我也绝不会穿着那条做工甚至不如当时三年前买的初中校服的校服裤去。

太阳正在升起，此刻无论是合影还是晨读都应该有好的效果；我被塞进人堆中，避免露出裤子。我和我们最终走出了校门，我们在校门外约等于三岔路口处由质点系散成质点，我站在门口的大狮子旁，突然看见了现实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

高速火车奔驰在华北平原，窗外或许就是文学作品中常说的白洋淀。智能机器人推着售卖特产的小车经过二等车厢，我还没来得及坐过火车，生活好像就发生了飞跃般的改变；换上了新手机、连上了5G网，一切好像变得“赛博朋克”起来，似乎便是从那场雷雨过后，我和我们所有的思维运行速度都开始变快，高等算术不再是数学课本的禁忌、物理课本的传说，我原本知识的掌握从此变得正确，虽然我和我们身边的人仍然对“微积分”三个字抱有如对“伏地魔”般的恐惧；但我不怕，这让我度过了一个愉快而没有负担的学期——直到我迎来了它。

它是谁？它是外星人。它既是我们构想出来的外星人、也有可能是真真实实会到来的外星人。

一座座“千年新城”被计划着拔地而起，一种种新材料被实验室塞进了工厂的生产车间，一根根火箭的尾焰不断试图撼动着地面，一个个语文早自习被背下来用作素材的近期科技成就跳到了我的面前。论述文本中一篇篇叙述科技进步的文章让我和我们已经不能当作题目，我突然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我报了名。

我从一篇篇时事热点分析中拔出脑袋，这意味对于我来说时事已经从订购的杂志变成当下的发生，并且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也变成了眼前各种屏幕内的主观讲述。

“与外星文明建立沟通，客观是能够推动人类科学进步的发展，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更加有效的团结全世界人类，正是因为全世界人类命运共通，我们才要构建‘共同’；虽然地球上仍旧有战火和仇恨，但我们相信和平和博爱的种子已经在当下播种，我们相信在不远的未来，我们人类一定收获，我们人类‘度尽劫波’兄弟仍在，我们一定能够以崭新的人类面貌，以更加理智和进步心态，去坦然面对苍茫宇宙之中其他文明传来的各色各样的讯息。虽然我们的世界并不完美，但我们所有人都在努力；面对星空、我们都是初学者，所以我们大家提出种种应对措施。但无论我们选择以何种方式迎接未知，答案是固定的几种：第一，费米悖论是规则的被推翻，人类全体真正和确认的地外文明进行了接触；第二，费米悖论依旧没有破除，地外文明迟迟未来，人类在寂静的宇宙迅速落寞的灭亡，当然也有可能我们都活不过二十年或者等来它们消息，一切变得没有意义。”

华北的多个城市开始试点，T城是国内首个向大学生大面积开放“模拟系统”的城市，各种曾经入围过高中生和大学生的学科竞赛和其他知识和能力的竞赛的学生、参加过大型社会活动和比赛的学生和一些经过各层老师领导推荐的学生等等被划进预选行列。漫步在T城任意一个大学的校园里，逮着的任何一个学生都能认识一到两个预选的人员；大约有30%的人最终都参加了，只有不到5%的人是被淘汰的了，更多的人是因为这玩意儿暂时还没什么用，不加学分、但不严肃对待却要视为一门不得补考的必修课挂科来处理。

至于被视为必修课的“外星人”课什么时候才能重修，官方的答案是三到五年内；我们将用三到五年彻底完成高中及以上学历人员的对“模拟外星人”培养和训练任务，十年之内把全世界的适龄人类受教育水平提高到高中或同等学历水平，十到十二年内完成所有成年适龄人类对“模拟外星人”培养和训练任务。

有必要吗？时事评论总是在一唱一和地加深我们对此事的深信不疑。外星人要来，但更为可怕的是“费米悖论”；如果“费米悖论”是一条铁律，那么便始终和地外文明不得相见，所有文明会在“接触”前迅速地凋亡，让这个世界始终按照这条铁律运行。

有没有一种可能，所有的外星人都在来到地球前，自己灭亡了；所有讯息都在广袤的宇宙内传播中耗散了，所有人类向外发出呼唤，最终敌不过人类自身加速衰老灭亡，成为我们留在这个世界上可能存在过的证据。

我从食堂出来，走在林荫小道上，这时笼罩在周围的只有黑漆漆的夜色。几十米远处是几乎都结了冰的湖水，更远处是亮着灯火的南教学楼；战乱的各地最终迎来了无限期的停火，偏执的宗教国家也开始不得不向世俗让步，因为人类不断地受到同一封信件，来自于粒子对撞机之后，来自于扫描隧道显微镜之下，来自马里亚纳海沟深处的接受到的一段信号，更被析出于一段地球接收到的宇宙背景声音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