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嘲与愤怒

在初观影的时候，经常出现的情绪是嘲笑和讥讽。

笑Tom是那么庸俗下流，笑Nick是那么随波逐流，笑Gatsby是那么天真痴愚。而Daisy，她就像刚出场时飘飞的白色轻纱的窗帘，翩飞的自由的快活的轻盈的小精灵，窗户的框架怎么能困住她？刺耳的电铃声为什么要惊扰她？

我不自觉地期待，期待她能够幸福，她能够摆脱这段充满恶劣的婚外情的婚姻，她会栖息在Gatsby的巢穴里安眠——一切都多么完美，游侠和公主的爱情故事有太多太多样本，故事书告诉我们他们总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虽然，也不免嘲笑Gatsby。

是的，嘲笑。

为什么要为了区区爱情这么行为失措呢？不成熟的人啊，只因为见到心心念念的爱人就那么不得体。再说，什么为了爱情奋斗事业这种设定也太老套了吧？拜托，什么烂俗三流情节。人能不能专注搞事业？哇他还控制不住情绪一味逼Daisy，设身处地地想Daisy也很难做好不好……

当他在树林丛里说出“She tried”那一瞬间，在那一瞬间，像窗户终于关上，曼妙的轻纱停止摇曳，展露出凝滞的真实的世界，我才像被当头棒喝。

我寄予着“反抗”期望的Daisy原来不是“这边”的，而是“那边”的。我以为是“那边”的Gatsby原来才是“这边”的。

原来如此。

继而是愤怒。

对除了Gatsby和Nick的所有人，对那些我潜移默化里正在接受并以此去审判别人的天真痴愚的观念。

脑海里震颤的是一个质问：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呢？

人为什么不能要求从一而终的完美爱情？人为什么不能更看重感情？人为什么不能莽撞迂回地用全城盛会去等一个人的来临？

为什么这是要求太多，为什么这是不够成熟，为什么这是会被嘲笑的事情？

为什么呢？

为什么谈梦想会被嘲笑呢？为什么做一个纯粹执著的人就该被劝说看清现实、专注“应该”的事情呢？

为什么呢？

人或许总是应该看清现实的。但人不该堕入现实。

那些冷漠的麻木的无论以多么华美的包装裹起来都不能掩盖背后自私利己本质的现实。

有Tom理直气壮的“婚姻暂离”，就有Gatsby五年如一的真挚情深。

有Daisy软弱瑟缩的拒绝，就有Gatsby竭力追求的执著。

他们贬低他的出身，憎恶他的发家，我真的差点就挑刺Gatsby的不完美了。

可是，真正搅乱他人家庭的是谁？真正杀人的是谁？

“随波逐流”的Nick原来一直洞若观火，且做出了最后的审判。

他们腐朽、冷漠、麻木，反而来自尘泥里的两个人熠熠生辉。

如果要说这个故事的亮点是在于用前者的冷漠突出后者的品质高贵，那么，我在想，我在观影中产生的种种情绪，何尝不是在用实例共同参与、完成了这部作品的内核。

在美国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一百年的今天，原来人们仍然不免在腐朽的冷漠里沉沦。

可幸的是，至少我仍有反思自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