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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铁路】北方尚有希望在?——记一次部分成功的北部之旅-上(20Aug.23-23Aug.23)

2023-08-25 23:53 作者:Yuko_Uiharu  | 我要投稿

为了帮助您尽快熟悉本故事的背景,请在阅读全文前务必阅读以下内容。

本文的上半部分共7660字(不含编者按与考证),全文阅读完毕约需28分钟。

编者按/The Editor's Notes

2021年7月18-21日,编者在没有任何资料的情况下独自一人从铁力出发,深入红彦以北的内蒙古、黑龙江大兴安岭林区,先后乘坐K7093、6247次沿嫩林铁路北上,目的地是502公里处的西罗奇二号隧道,但最终在512公里处的蒙克山车站下车,意外发现了嫩林线盘古-蒙克山段独特的补机运行模式并成功记录下来。但在回程时遭遇了严重水害。

2023年1月10日-12日,为了完成对盘古-蒙克山补机区段的拍摄,编者从西林出发,途径哈尔滨,乘坐K7041次直接到达漠河县境内的阿木尔镇,然后乘坐K7040次折角南下到达盘古车站,但因为盘古镇冬季无人居住而无法过夜,当晚便撤回塔河县。

2023年8月20日-23日,在排除了水害、低温对工作带来的不利影响之后,编者携带大量资料从齐齐哈尔出发,在嫩江、塔河短暂停留,稍后到达了盘古镇,并在盘古停留了29小时,最终安全到达齐齐哈尔。

地名考证

盘古:位于塔河县局境内,镇场。1969年3月建场,1989年4月设镇,行政区划上,东南与塔河县瓦拉干镇毗邻,西南与呼中区碧水镇毗邻,西北与漠河县阿木尔镇毗邻,境内的营林单位有盘古、沿江、蒙克山三座林场,樟岭森林经营所、盘中自然保护区。盘古镇场因盘古河而得名。盘古河,黑龙江I级支流,起源于塔河县西南部的白卡鲁山北坡,在盘古镇东北68公里处的沿江林场(二十三站)汇入黑龙江,全长220公里。盘古河的命名来自于鄂伦春语“盘挂”的转译,意为“沸腾滚动”,指河床多石,白浪滚滚。清代《皇舆全览图》已经绘制出了盘古河,当时命名为“傍库河”。

盘古车站标高为海拔413.916米。

聂河:位于塔河县局境内,盘古河支流,全长21公里,发源于樟岭森林经营所境内的札林库尔山东坡,在盘古镇西南汇入盘古河。与聂河名称对应的聂河车站,并不挨着聂河,而是位于札林库尔山白卡尔大岭的半坡。聂河车站所处的地点,习惯称为“樟岭19”,该站1975年建站,是距离白卡尔隧道最近的车站。为了防止嫩林上行车出隧道下白卡尔大岭时放飏,此站在盘古方向出站设置有一条安全线,I道、2道列车均可直接驶上安全线。

聂河车站标高为海拔626.709米。

樟岭:森林经营所名,意为“长满樟子松的山岭”,也有一说为“札林库尔山”的缩写。铁路在此设置樟岭站,中心里程K559+531,2000年10月,由于樟岭森林经营所人口撤出而关闭。2019-2020年期间,樟岭森林经营所整建制撤离樟岭,现在盘古镇办公。

樟岭车站标高为海拔520.780米。

再探北嫩林

1月从盘古下来以后,我并没有那种劫后余生的恐惧,相反,在伊春零下44度暖洋洋的冬日里,我处理这些照片的时候反倒觉得回味无穷,甚至有些刺激。我给朋友打电话,说:

“我暑假上齐齐哈尔,准备拿齐齐哈尔当跳板,再去一次北部。”

朋友说:

“你真是有病。”

我简单整理了一下我遭遇的情况,发现问题第一在于去程没有得到有效的休息,换言之,行程安排得过密,中间没有给自己留下充分的休息时间。因此,这次走K7041的阿木尔折角换乘,我肯定还会面临一模一样的失败;其次,冬天北上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塔河当地气象台发布的天气预报并不准确,实际气温要低于预报值;第三,我对当地的信息掌握的实在不足,几乎完全不了解当地的实际情况,也没有向导带路,根本就不知道盘古已经成为季节性居民点了。去这种地方旅行,还是要尽可能缩小和当地居民的信息差。

我从春天就开始制定这次北上的计划,起初的计划是:

  1. 以齐齐哈尔为起点北上,乘坐4045先到嫩江,在嫩江拍摄嫩北、新高峰、哈达阳江桥三个点位。其中,哈达阳的机位需要打车去,而高峰林场要爬瞭望台。

  2. 从嫩江到塔河,在塔河向东坐公路客车到十八站,回到塔河以后再向北到盘古。

  3. 从盘古到聂河,徒步到白卡尔隧道口。

这样一来,全程差不多需要5天时间,整个计划似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从7月中开始,我就一直持续关注塔河的天气,塔河气象台的天气预报每48小时发一次。今年夏天,南部遭受了严重水害,北部一年一泡几乎已经成为常态,使得我对北上这件事更谨慎。最终,我将日期定在8月下旬。

我准备的纸质版资料有两种,其中一份是瓦拉干到聂河各站的配线图,第二份是一本纸质的《黑龙江省地图册》(哈尔滨地图出版社版),在哈图社版本中,加格达奇、松岭、新林、呼中被直接标注为黑龙江省属地,信息较星球社版更详尽。

今年1月,我从盘古邮局职员的口中听到了“这边旅店是给外地采山客跟骑行的人开的,冬春季节关闭。”捋着采山季的时间,我开始搜索往年抖音里的内容,其中一个是:

“二零二二年七月二十八日,黑龙江塔河盘古!从盘碧二十四支线进山!采山季的第一天!”

采山季大约从七月下开始,九月彻底结束。

而今年关于采山的事则几乎没人发视频。看了一个塔河人发的抖音,评论区里有人问:

“今年有没有人采山呢?”

“少,今年果苦,不好。”

去十八站的计划,则在最后关头被我否决,原因是加格达奇车务段的一篇报道:

车站比邻的欧浦煤矿年产煤炭20余万吨,是该站的主要货源。近两年来,受地理位置和市场环境影响,该煤矿处于停产停售状态,随着货源短缺,车站也变得愈发冷清。车站不装车,虽然工作较之前轻松了很多,但是站长王彬打心眼里期盼着企业能够早日复工复产。企业啥时候复产?啥时候有订单?王彬比欧浦煤矿员工都着急,没事儿就往企业跑。“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加了微信,告诉他有运单会及时通知他,但他仍然坚持几天就过来走访一次,他的执着和负责打动了我们,如果有货源不找铁路装运,我们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欧浦煤矿梅经理感慨道。

由于欧浦煤矿半停产,十八站已经不能保证每日都能发出列车,如果当日没有货运列车,那么去十八站就没有任何意义。

因此,路线就变成了:

齐齐哈尔-嫩江-塔河-盘古-聂河-瓦拉干

在买票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拍摄盘古的补机,而不是去领略“白卡尔大岭好风光”和“西罗奇大岭好风光”,而且聂河、瓦拉干两站离隧道还是太远,有没有住的地方不好说,最后我决定瓦拉干和聂河也不去了。

最终的方案成为了:

齐齐哈尔乘K2061到嫩江,在嫩江停留12个半小时,乘坐K7039睡到塔河,从塔河乘坐随便一个什么公路客车到盘古,先找地方住下再拍补机,拍完补机再拍点什么客车,这趟就算功德圆满,最后坐K7042下来。

在我的计划里,嫩江与塔河仅仅是中转站,并没期待这两个地方能看见什么东西。经历了“1月事件”之后,我开始格外重视在高纬地区野外作业时电力问题的重要性,为了防止断电,我携带了一包充电宝、将笔记本电脑也充满电,并且在嫩江与塔河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随时充电。

从齐齐哈尔出发时,我只带了一台笔记本、一个水杯、一个相机、五个充电宝和几封信,尽可能减轻背包的重量。

奔赴北方第一站

黑龙江省嫩江县,古称“墨尔根”。

在清代的驿站系统中,墨尔根站是嫩江-漠河驿路的第一站。1685年,为了巩固黑龙江流域边防,萨布素受命在墨尔根屯田,墨尔根自此建城。清末开放满洲关禁,大批关内人口流入嫩江、黑龙江流域淘金,这条驿路被誉为“黄金之路”。

日占满洲期间,墨尔根是宁墨、嫩黑、霍鸥铁路的起点。日本人曾想以嫩江为节点,过江向北修筑铁路进入大兴安岭林区,但还未来得及开工,战争便已结束。

建国以后,嫩江是嫩林铁路的起点,是进入大兴安岭林区的第一站。倘若现在有人问我——“找北的第一站是哪里?”,我会回答他:“不是阿木尔,不是加格达奇,而是嫩江。”

在微醺的晨光中,我终于从齐齐哈尔启程,踏上了去往嫩江的列车。

从齐齐哈尔出发去嫩江的列车有许多,2061是最早的一班,它在路上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但胜在到嫩江的时间还算早,在嫩江能停留一中午一下午,留给我的时间很充裕。

列车在复线化以后的齐北线上摇摇晃晃。从冯屯到富裕的一路上,沿线都有风车与列车相伴,风车缓缓地转动,平添一份静谧,列车压岔子时发出急促而有节律的“咔嗒咔嗒”声,代表它正在全速在齐北线上飞驰。

清晨的齐北线冷冷清清,几乎没什么车和我们会车,塔哈附近有常年的沼泽地,积水的情况还算正常。今年的北部线仍然遭遇了一年一度的水害,但降雨量并不如往年,加上北部的工务部门应对得力,对运输秩序没有造成比2021年更严重的影响;而南部的滨绥线,则因为“杜苏芮”和“卡努”两个台风的到来而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信号旗在助理值班员的手里挥舞,一声汽笛,车出富裕,驶入了富嫩线的单线区间。

青水山到团结、老莱到六合,是2021年7月富嫩线水害最严重的区段。当时,K7094从根河(牙林线原林-库都尔区间已被彻底摧毁)出发,第一天开到了六合,在六合遭遇了断道,因此折返;第二天还没开到六合,开到了红彦,再次折回根河。而对发的K7093,则在青水山终止。

今天,列车全速通过了小榆树、二道湾、青水山三站,我紧绷的心弦终于得以放下。

车厢里,头发花白的列车员与站票旅客聊着没有营养的天。

车窗外,二道湾站助理穿着豆豆鞋接车。清晨的富裕县,气温已经跌到个位数,而这边的人似乎比我更抗冻一些,至少我从齐齐哈尔出发时,得穿着保暖的长袖长裤。

团结站外,一道深重的沟壑将农田分开,应该是近期冲开的。

嫩江,是莫旗、齐齐哈尔和白城的母亲河,松花江的北源,发源于大兴安岭伊勒呼里山南坡,冲出大兴安岭后,进入嫩江县境内宽阔的平原,流速迅速降低,汇入两岸支流,流量陡增,排水困难,全流域便极容易泛滥成灾。

嫩江沿岸平原,是重要的产粮区,是黑龙江最富饶的地区。

——饮的是嫩江水,食的是黑土地!

正是将沼泽填平,将树木砍倒,才造就了这百万顷良田。正是嫩江水无处可去,只能漫出河床,淹没禾苗,裹挟着黑土向下游而去。

2021年7月21日,齐齐哈尔发布了停水通告,为期三天,每日限时供应自来水。原因是自来水厂当天早晨发现抽上来的已经不能被称为嫩江水,而是浑浊的泥浆,超出了处理能力。

嫩江每年都要带走一些黑土,黑土层便越来越薄,地力便每年降低。标准的黑土层,如今在黑龙江境内已极难寻觅。

休耕?

轮耕?

如这样做,便将听见无数哭声。

这趟车进入讷河停靠的第一站是拉哈。

在拉哈站内干活的“兼任站调”和谐59

拉哈是讷河境内的一个大镇,也是讷河的主要粮食产区之一,车站的经济吸引区内常年有大量的货源,因此,在基本图中,安排了一条拉哈-三间房的货车运行线,此外,拉哈还有到富裕或讷河的小运转作业。每天,三间房到拉哈的货车进站以后,本务机车直接兼任拉哈站调。

列车驶出拉哈的下一站是光明,由于中国铁路的车站系统里不允许有重名车站存在,这个寓意极其正确的词,就只能套在这么一个小站的头上。

通过光明时,这座车站的站牌却是锈蚀最严重的。我的脑海里便自觉地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黑暗得到伸张,光明就会蒙尘。”

不分黑白、不辨对错、不知香臭,这是政治课本上的一组排比。

不过,世界上真就只有朋友与敌人、光明与黑暗、正确与错误吗?

与光明车站相对应的,还有伊春的友好车站,我曾在友好区度过三年的高中时光。

友好车站的命名来自于伊春林业管理局友好林业局。

1950年的情人节,《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署,当年4月13日生效。1953年1月18日,为了庆祝即将到来的《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签署三周年纪念日,经东北森工管理局批准,同意将双子河森工分局以北新设立的一座森工分局命名为“友好森工分局”,寓意“中苏友好”,以纪念中苏之间的友好关系。

1980年4月13日,《中苏友好同盟互助条约》因不再续签而自动废止,此时中苏两国已经彻底翻脸近15年,从“朋友”变成了敌人,1969年,苏中边境爆发了冲突,而友好区局的名称则在这些变故中一直保留至今,只是它的命名缘由已经不再有人愿意提起。

当我咀嚼起这些东西时,不管是物理的列车还是历史的列车并不会为我停下,它仍然按照信号、限速与排列的进路,忠实地履行着职责——向前开。

六合镇,列车进入讷河境内停靠的第二站。2021年夏季,这里的水线与站台齐平,站外的路基几乎全部被水摧毁,水一退,便又迅速被填充上石块、沙土与报废的轨枕,以应付K7094的缓行通过。

两度春秋,六合镇已经几乎看不出水蔓延过的痕迹,讷河的伤痕也早已经被抚平。

出恒地营,窗前突然出现一道混凝土墙,断断续续,一直绵延到伊拉哈。

这道混凝土的长城,其中的一部分是在2021年水害以后修成的,在今年的水害中捍卫了富嫩线。但富嫩线所处的地质与气候条件,决定了这种特殊的“堤防”实际上不可能保证万年安澜,只能一定程度上减少损失。

伊拉哈,进入嫩江的第一站,距离九三管局已近在咫尺。

副站长出场组织客运,说明这个站实际上也是一个乘降所,零星几个人上车,购了票去九三管局或者是嫩江县里。

九三管局,那年我来时,刚下完雨,全城内涝,车站好像一座孤岛。如今,当我被眩目的阳光刺痛,回想起那年的记忆时,才觉得阳光的珍贵。

站台栅栏上绑着用于指示列车车厢位置的铁牌子,也算是一种特色,比地标更直观些。

九三的下一站是弯道。

弯道、鹤山、新高峰、新彦这几座站距极小、规模极小的小站,连成了嫩江-新高峰的补机区段。

新高峰虽然名字“高”,还有“峰”,但其实是一片山岗,也没有“峰”。305米的海拔,在黑龙江省境内是绝对的“矬子”,在大小兴安岭山区则根本不值一提。但它卡在嫩江-九三之间,就成了富嫩上行货车的卡脖子区段。

上行车从嫩江出站,便开始攀爬这座低矮的“高峰”,坡道从K179+537开始,一直到K162+940结束,全长16.597公里,最大坡度千分之13.6。坡顶,位于距离鹤山站外4公里的山岗上,过了这个坎,列车面临的是从鹤山到九三的连续下坡。

这一区段常年设置补机。途径这里的上行满轴货车,必须加挂一台HXN5补机。补机挂于列尾,从嫩江站开始推进,到达位于鹤山-新高峰区间163公里处的坡顶后,提钩摘解折返回嫩江站。上行列车加补时,牵引定数为5000吨,若不加补,牵引定数仅有2000吨。

从嫩江高峰森林公园的瞭望台,可以望见富嫩线上补机推进的全过程。或者说,这座瞭望台就是为了观测铁路而修建的。如果不亲自登临瞭望台,在森林公园中则可体会到“听见汽笛音,不见火车影”的感受。

嫩江高峰森林公园距离嫩江县城9km,新彦站附近,需要打车或者自驾才能到达,不收门票。

为了防止扑空,九三开车以后我致电高峰林场,咨询瞭望台是否还开放,得到的回复是早已不再开放,因此,我只能选择取消去高峰林场的计划。

列车从九三出站,便开始攀爬“新高峰”。大坡度、小半径,供电大线与风管被来回拉扯,连接处发出“呲呲”的漏风声与橡胶风挡的摩擦声。

2061在弯道、鹤山办理通勤,而新高峰、新彦两站将全部通过。

列车驶过坡顶,开始撩闸制动,我抓住树林的缝隙拍下这照片,山脚下的嫩江县城一览无余。与2021年、2023年初我来到这里不同,这四站空空如也,没有一趟列车与我们会车,也没有任何补机在此作业。

我的直觉告诉我情况不妙,应该先赶紧逮一个货车。

到达嫩江车站以后,我决定先不管我还背着背包,直接先去哈达阳。

哈达阳镇位于江对岸的内蒙古自治区莫力达瓦达斡尔族自治旗,离嫩江不远,但并不是莫旗的县城。

莫旗的县城,叫作尼尔基镇,与讷河隔江相望,不通火车,买票得买到齐齐哈尔或者讷河。

在讷河站的站前,每当一趟列车抵站,就能听见蛙鸣一般粗暴的喊站声:

“莫旗莫旗莫旗!”

“莫旗有没有!”

“打车去莫旗走不走!”

这种喊站也能传染到齐齐哈尔站的站前。

“富区富区富区!”

“龙江甘南阿荣旗!”

“莫旗莫旗莫旗!”

“依安依安依安!”

齐齐哈尔人与讷河人口中的“莫旗”,特指尼尔基镇。

这种变相的“公铁联运”,便利了莫旗、甘南、阿荣旗等不通火车的县的换乘旅客,养活了嫩江两岸无数的出租车司机,而强行揽客、漫天要价的行为也接踵而至。讷河对这种“公铁联运”采取怀柔政策,认为它们是官方的公铁联运的补充,应该对他们多加劝导,只要不阻塞铁路出站口,一般便不加干涉;而齐齐哈尔公安局从2021年开始,便对这些喊站的出租车司机与小旅店业主进行治理——一方面限制他们喊站的区域、时间,另一方面则对非法营运的出租车司机和强行揽客的业主进行严厉打击。

齐齐哈尔站的出站口贴着宣传标语:

“抵制非法营运出租车,举报有奖,最高可奖励1000元。”

如今,与2018年相比,齐齐哈尔站的站前环境治理已经初见成效,已经很难看见阻塞旅客通道的情况发生,这正对应着那句话——“乱世宜用重典。”

嫩江站前的出租车司机站在自己的出租车前,扯着脖子喊站,我走向一辆出租车。

“打车吗?到哪呀?”司机问我,

“哈达阳江桥。”我回答。

司机的脸色一下变了。

“你去哪?”

“哈达阳的江桥,那个铁路桥。”

司机说,

“你下去吧。”

“为啥?”

“出省了!你敢打车到那我还不敢拉你去呢。”

“打到那多钱啊?”

“你给多钱我也不拉,下车吧。”

下车以后,我打开地图软件,发现从嫩江到哈达阳的直线距离相当近,但公路不直通,需要绕大圈才能到哈达阳,全程至少需要30公里。

于是我本来可能不太够用的时间,便全部空出来了,而这是我制定计划时想不到的情况——新高峰瞭望台不开、哈达阳江桥过不去。嫩江县城内有什么机位,对我来说则一无所知,因为我从没把重心放在县城......

在此之前我从没来过嫩江,也没了解过嫩江,只知道嫩江县里有个地方铁路,一部分走向和嫩林线平行;有个机务车间,没什么特殊的东西。

我随便挑了个方向沿着站前大街一直走,想着随便走走就能走到机务段。我的前面有一座天桥,拾级而上,到了桥上发现我完全走反了。

这个跨线桥是古莲方向进站的跨线桥,而机务段在新彦方向进站。嫩江站与哈达阳的运转室电话,都使用黑龙江齐齐哈尔的电话区号,直接接入齐齐哈尔的市话网。

嫩江县的特色在于,在某些方面深受齐齐哈尔的影响。

请看牌匾: 齐铁理发、齐铁招待所。

嫩江与齐齐哈尔行政区划上的联系,肇始于1954年8月,此时,嫩江被划入嫩江专区,行署驻地齐齐哈尔;1960年,嫩江直接被划入齐齐哈尔市。“齐齐哈尔市嫩江县”只持续了一年,1961年,嫩江县再次被划出齐齐哈尔,1970年起,嫩江县被划入黑河地区,齐齐哈尔自此对嫩江再无行政上的管辖权。

2000年以后,嫩江迅速崛起,成为黑龙江西部一个耀眼的经济增长极,经济的发展,使得嫩江人产生了独立的“嫩江认同”,即嫩江比周边的北安、讷河、爱辉、德都(现五大连池市)等县更加优越。

跨线桥上,能将整个嫩江站场一览无余,除了有一点逆光。站内停着一趟待发的临客,一台DF7C正在干活,编组一列粮食车底,而站内没有待发的上行车。到发线最外侧的调车线,没有实现电器连锁,也没有电动转辙机,扳道岔的工作要靠人工完成。扳道员对好岔子,向司机表示“12”的股道手信号,指示车列去往12道。

DF7C5479“主人翁号”,挂有国徽,代表这台机车曾经在国境站服役。据路边消息,这台车先后服役于满洲里、海拉尔东、加格达奇、嫩江。

编组完12道的车列以后,机车司机与连结员下车去吃饭。趁着这个机会,我得以就近闯入一个居民小区,迅速切换机位。

嫩江的封闭小区不多,站前的小区多以独栋住宅楼为主,这里的物业管理,主打一个安那其主义。单元楼门锁被人为地撬开、视频对讲门禁被砸得稀巴烂、磁吸的铁块被撬走卖铁、刷卡器的电线被直接掐断,给了我这种流窜爬楼拍摄作案的人可乘之机。

电梯需要刷卡,否则就太没秩序了。我沿着步行楼梯爬到14层,这栋楼每个单元一层三户,共17层。14楼虽不是顶楼,但胜在风景不错,有遮阳挡雨的地方。听见我沉重的脚步声,1401的老头打开门,警觉地看我一眼,瞄一眼他的咸菜缸没有被偷走,然后把门“乓”地锁上。

步行梯的楼梯间里堆满了各种腌菜缸、柜子、小孩玩具与其他的杂物,还有一个晾饺子的盖帘。

稍作休整,我开始准备拍摄刚才那点玩意儿,今天,嫩林上行货车不给我面子,一个都不来。总结下来,在嫩江的拍摄只是“一个东西来回拍”,不断地切换角度拍那台5479。

我顺手点了个蜜雪冰城,地址就写“1单元1402”吧!我当时正在感冒,对店家说:“给我拿点卫生纸!”

我正在天台上吹着风,换着角度拍5479。

1403里传来一对年轻夫妇的争吵声,很不幸,我窥探了他们的家事。

女:“你正常不一点半走吗?你今天十二点半就出去啥意思?”

男:“我们单位今天一点就得到!”

女:“你是不是趁着这会,跟你们单位那个谁,XX(一个女的名字)出去鬼混!”

男:“你有病吧?我他妈咋解释你才信?”

女:“那你倒跟我解释啊?”

接着我听见了“砰”的一声,男人摔门而去,一拳砸在电梯按钮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可怜的电梯到了14层,开了门,男人进电梯,下了楼。

我的手机响了,是外卖员打来的。

“你好,你的外卖到了,我在电梯里,帮忙叫一下电梯呗?”我突然想起来我根本不是这里的住户,但只要按下摇电梯的按钮,电梯就会自己上来。我按下了“下楼”的按钮,电梯升到了14层,我站在电梯口,门开了。

“谢谢。”外卖员把蜜雪冰城递给我,接着关上了电梯门,下去了。

我打开袋子,走到天台上。

能无忧无虑地喝着饮料,在蓝天白云下看着楼下的火车经过,不能不说是一种快乐。

从阳台传出了那个女人的叫骂声,又是1403。

“妈妈,我想玩电脑。”一个八九岁小男孩的声音从1403传出来,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显然是不合时宜。

“作业写完了吗你就玩,啊?你爹现在都这样了,让我不省心,你还玩电脑,成他妈心气我是吧?啊?是不是我他妈死了你俩就自由了?我当时怎么就他妈跟你爹结了婚,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女人骂的更响亮了。

“啪、啪”我听见了两声响亮的巴掌打在那个小男孩身上,但那个小男孩居然没哭出声。

“哭、哭,让你哭!”接着是作业本还是什么东西被撕碎的声音,撕纸声拉出一声长音。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与那个小男孩仅一扇窗户之隔,但我从来没目睹过或者听见过别人的家长这么教训孩子。

那间屋子再也没发出声音。

房贷、育儿、出轨、不忠、家庭暴力、财产分割,现代社会的婚姻已经如此脆弱不堪,孩子往往成为婚姻维系的唯一甚至是最后理由。我在同江民政工作期间,已经目睹了楼下的一百多起离婚案,每一桩案子背后,伴随着一个破碎的家庭与残缺的孩子们,正因为目睹了这么多的家庭,我决定不让我的儿子或者女儿来到这个世界,经历我的父母经受的苦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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