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 02（生野）

02

平安到底没报上。

到家的晚上，晓梅的父母正和肖家父母坐在一起等肖春生。父母的脸色都很难看，晓梅坐在角落里抹眼泪，见肖春生进门，五双眼睛齐齐看向他。

肖春生就什么都明白了。

晓梅怀孕的事没瞒住。

他看向晓梅，晓梅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低下头去，大颗大颗地砸眼泪。

肖春生就想起来，每次顾一野被他爸教育，顾一野也是这样，一个眼神就会低下头，不管是不是他的错，都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但顾一野不掉眼泪，他有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抱负。他的抱负在部队，他的幸福也在部队，等他不再是战士的时候。

他们很快就不再是战士了。

肖春生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僵硬的，脸上扯出的笑不知道像不像样，但他说的话听着是像样的。

“我会娶晓梅的。”

肖春生算了时间，给顾一野寄去一封信，寥寥几个字夹着一张大红的请柬。

顾一野拿到信的时候，刚从八月镇上跑步回来。

南征约他一起过生日。

大红的请柬掉在地上，顾一野的心狠狠地撞了一下肋骨，好像要跳出来似的。他觉得有什么大事，他不会想知道的那种大事。

肖春生要结婚了。

晚上，顾一野又跑了十几公里，去给南征道歉，说白天载他的车抛锚了，说他错过了。

女孩的眼睛很亮，眼里满是爱意，笑他，“就为了这点事，值得你跑十几公里？”

“一野，你没事吧？”

女孩心细，一双眼睛逡巡过顾一野汗湿的脸庞，感觉到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几个字堵在喉底，涩涩的，涨得顾一野难受。他把口袋里的请柬掏出来，南征接了过去，欣喜道：“婚礼请柬呀，你朋友今天结婚？这是大好事啊。”

顾一野的脑袋这才迟缓地动起来，南征说结婚是好事，大好事啊。

肖春生结婚是大好事。

想起打电话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接电话的是个女人的声音，顾一野没听出来是谁。那个女人倒是先反应过来，问他，“是顾一野吧？”

顾一野应了一声，那边又说，“你等等，我喊他来。”

顾一野盯着墙上的时钟，看秒针转过一圈，又转过一圈，转过第四圈的时候，话筒那头才想起熟悉的声音。

“喂？”

肖春生的嗓音粗得像砂纸，刮在顾一野的耳膜上，“你嗓子哑了。”

昨天的婚礼上，肖春生作为新郎被灌了不少酒，一群兄弟吵吵嚷嚷，闹得凶了点。他清了两声，晓梅端了一杯水递上来。

顾一野听着那头肖春生似乎捂住了话筒，对他的新婚妻子说谢谢，然后才转回来回他的话。

“刚起。”

“你怎么想起打电话了？”

顾一野又盯着墙上的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口袋里的硬卡片，“收到了你的请柬。”

是请柬，不是信。

肖春生清楚自己寄去请柬是故意的，带气的，可到这会儿，他心里才长出一点后悔的滋味来。

他气顾一野干什么。

“本来想着婚礼前寄到你那儿，到底还是错过了。”

顾一野点点头，心里想的是什么时候到又有什么差别，他就问：“结婚好吗？”

肖春生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平时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打趣道：“好不好，等你以后娶了小女兵就知道了。”

顾一野怔怔地想，他从来没想过要娶南征。

“新婚快乐。”

晓梅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颗润喉糖。肖春生正看着听筒发呆，她凑近了，把糖塞进肖春生手里，听到听筒里传出的嘟嘟声。

“挂了？是有什么事吗？”

“他祝我新婚快乐。”

肖春生回了卧室，撂下的话又像带了气。晓梅看着电话旁留下的润喉糖，还有那杯一口没喝的水，想着她总算知道肖春生这些年心里的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