弒神之魔王與紅蓮之騎士 6

——紅煉所說的話，有一半是正確的。

南雲始，確實還活著。

不過，就現階段來說········也只是還活著而已。

「還········還沒死嗎·······啊啊，快點，快點·······我不想死·······」

躺在自己煉成出來的洞穴裡，整條左臂已經消失無蹤，只有幻肢痛仍然在折磨著他的精神。

——這已經是第八天了。

掉入了深淵之底——「真正大迷宮」的始，被一隻實力遠勝貝西摩斯的兔子給打傷。

緊接著，又被一隻更加強大的爪熊給吃掉了左手。

這種傷勢，原本必死無疑。

然而由神結晶滴下的神水溪流，卻又不允許他斃命。

然而神水所無法療癒的飢餓感，卻連同幻肢痛一同消磨著他的精神；就像是銼刀一般，慢慢的，一下一下的·········

祈求死亡的同時，也在無意識的渴求生存。

矛盾的思考在腦中交互略過；口中流出了毫無章法的囈語。

在恐怕猶勝檜山當時所經歷的地獄折磨之下，始的精神早已經支離破碎。

然而從這一天開始，情況開始出現了一種變化。

某種黑暗混濁的情感開始湧現。

猶如污泥一樣，這份怨念開始在心靈的縫隙之中，一點一滴的往始的心靈深處侵蝕。

「為什麼我要遭受這樣的痛苦······我做了什麼········」

「為什麼我會遇到這種事情·········原因是什麼·······」

「神蠻橫無理的誘拐了我·······」

「同學背叛了我········」

「兔子瞧不起我·······」

「那傢伙吃了我········」

就像是被墨汁塗黑的畫布似的，少年心中原本美麗的部分逐漸被污染了。

第九天。

情況發生了進一步的改變。

「為什麼沒有人救我········」

「沒人救的話，該如何是好？」

始的思考，開始無意識的尋求突破現狀的方法。

先前湧起的憤怒與憎恨，被當成不必要的東西開始割捨。

——就算再怎麼的恨，這些東西都無法讓痛苦減少半分。

「我想要什麼？」

「我想要「活著」。」

「妨礙我活著的是誰？」

「妨礙我的是敵人。」

「什麼是敵人？」

「妨礙我，將不合理加諸於我身上的一切事物。」

「那我該做什麼？」

「我該······我該·······」

第十天。

少年的心中已不存憤怒或憎恨。

神所強加的不合理，同學的背叛，魔物的敵意···········

就連曾說過要守護自己的「兩人」的笑容·······一切彷彿都變得微不足道。

對始來說，現在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為了活下去，為了得到生存的權利。

破碎的心之碎片被凝聚集中，重新鍛鍊。

在名為「絕望」的爐火熔掉重鍛之後，少年的心靈變得有如劍刃。

更強、更銳利、散發著彷彿要劈開萬物的寒光（意志）。

換言之就是·········

「殺！」

惡意，敵意，憎恨······和這一切毫無關係。

僅僅為了生存所需，所以才會撲滅威脅。

猶如真正野獸一般，這是最為純粹的殺意。

威脅自己生存的人，全都是敵人。

而對敵人，要做的就只有————

「殺！殺！殺！殺！————殺死並吃掉！」

拼命使喚已經虛弱無比的軀體，始就像狗一樣啜飲著地上累積的神水。

雖然不能消除飢餓感和幻肢痛，但身體卻是恢復活力了。

雙眼露出精光，粗暴的擦去濕潤的嘴角，臉上浮現兇猛的笑容。

露出銳利犬齒的那份笑容，凶惡得連地球的魔族都會為之膽寒。

劇變這個詞，想必最適合用來形容這場改變。

“我要殺了你。”

這一瞬間，那個親切和善，用苦笑和謝罪來取代與人對立的南雲始。

那個被香織稱為堅強，被紅煉評價為真正強悍的南雲始。

早就已經崩壞得蕩然無存。

存在於此的，是為了生存毫不留情排除一切妨礙的——全新的南雲始。

——唯獨一名少女的模糊影像，殘留在他的意識之中。

“啊，嗚～可惡！難吃死了！”

面對著一隻野獸，始以比野獸更加野獸的樣貌，狼吞虎嚥著生肉和鮮血。

鍛鍊著唯一的武器（煉成），捕獵了名為雙尾狼的魔物，如今的始完全就是一名捕獵者。

吞噬魔物之肉，大口喝下神水，始重生後的第一餐就是這麼的野蠻。

——但事情當然沒有這麼簡單。

“啊？——！？呃啊！！！！”

全身突然感到劇烈的痛楚。

彷彿身體被某物侵蝕一般，極為恐怖的感覺。

咬碎石制的試管型容器，喝光裡面的神水，痛楚才主機逐漸消退。

——可是沒過多久，劇痛又再度來襲。

“咕啊啊啊！！為什麼·······沒有好、啊啊啊！！”

——魔物的肉，對人類來說是一種劇毒。

循環在他們體內的「變質魔力」，可以滲透到骨肉當中，讓身體變得無比強壯。

但對無法直接操縱魔力的人類來說，這種魔力會直接撕裂他們的細胞，帶來淒慘無比的死亡。

——但是，始卻喝下了神水。

由神結晶中飽和的魔力所外溢的治療之水，不斷的修復著少年的身體，使其無法崩壞。

這一刻，始的身體得到了擬似吸血鬼的驚人再生能力。

但這卻成為了一個詛咒。

破壞，治癒，破壞，治癒；這個輪迴不斷重複著。

吸血鬼一族最為恐懼的永恆地獄詛咒著區區一名人類少年。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始不斷的發出慘叫，在地面上打滾，用頭撞擊牆壁。

在這不見終點的地獄滋味，始祈求有誰來給他一個痛快。

但這種願望當然不可能實現，就如同漫長歷史以來的眾多吸血鬼一般。

在一味的忍耐之下········變化終於來訪了。

頭髮的顏色逐漸退去，日本人特有的黑髮漸漸變白。

肌肉與骨骼逐漸膨脹，就連身高都增加了十公分左右。

身體的內側微微浮現數條暗紅色的線，就像是被他吃掉的魔物一樣。

——有一種現象叫做超回覆。

在嚴苛訓練中斷裂的肌肉，在修復的時候就會變得更加粗壯。

現在始身上所發生的事態是一樣的道理——只不過又要更近一步。

身體能力在破損與修復的輪迴中，一次又一次的提升。

某位摯友的真祖父親看了，一定會感到非常親切。

受到外來的變質魔力影響，體內的魔力開始和雙尾狼的性質同化。

體內的魔力開始自然的流動起來，甚至得到了那傢伙的固有魔法。

——他的身體正在脫離人類的範疇，變成了半隻魔物。

肉體隨著脈動逐漸變化，整個過程彷彿是轉生一般。

捨棄脆弱的人類軀體，重獲新生的誕生儀式。

事實上，如果現在始打開自己的狀態版，就會發現自己大大的變強了。

而且並非容器被填滿，而是將整個容器打碎之後，全面升級再造的結果。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繼精神之後，南雲始的肉體也完成了蛻變。

在名為「慘叫」的誕生哭喊之中，深淵的怪物徹底成形了。

在這之後，不知道又度過了多久。

不斷磨練煉成，獵殺魔物並吞噬其力量，始發瘋似的強化著自己。

透過【礦物鑑定】的延伸技能找到適合的材料。

動用地球的一切知識，一次又一次的錯誤嘗試。

他終於做出了自己的夥伴——電磁炮型左輪手槍。

其銘為「多納爾」。

從獵物身上奪來的力量——固有魔法的訓練，當然也沒有落下。

雙尾狼的【纏雷】；踢腿兔的【天步】。

只要是可以排上用場的力量，他是毫無顧忌的用上了。

過去被稱為「無能」的容器，在重生過後被不斷的填充，重造，再填充。

武裝準備完畢，力量鍛鍊充分。

現在的始，要去挑戰過去的陰影（爪熊）。

南雲始 17歲 男 等級：12

天職：煉成師

力量：200

體力：300

抗性：200

敏捷：400

魔力：350

抗魔：350

技能：

煉成【+礦物系鑑定】【+精密煉成】【+礦物系探查】

魔力操作

胃酸強化

纏雷

天步【+空力】【+縮地】

語言理解

——直到目前為止，一切都跟「正史」的發展一樣。

但從現在開始，故事將開始出現些微的偏差。

說不定，這一點的差異，無法干擾命運的走向。

但是，對很多很多的人來說，這確實是一個更好的結局。

——而一切，皆從這個「轉折點」開始。

“咕嗚！？咕喔喔喔！！”

爪熊咆哮了。

兩公尺長的巨大身軀，正以驚人的速度衝刺著。

“哈哈！沒錯！我是敵人！不是只能被狩獵的獵物喔！”

但哪怕被爪熊的壓迫感正面衝擊，始依舊不改臉上得意的笑容。

——這是一個儀式，讓內心超越陰影的儀式。

對準爪熊的眉心，始再度開了一槍。

但是爪熊卻以難以想像的敏捷身手，在衝鋒的同時一個側空翻閃過。

進入攻擊範圍之後，爪熊毫不減速的揮出臂爪。

看到爪子出現些微扭曲的瞬間，始遵從過去記憶的警告，全力往後跳躍。

下一刻，伴隨勁風的利爪通過了始剛才所在的空間。

“咕喔喔喔喔！！！”

是無法一舉獵殺獵物而感到憤怒了嗎？爪熊咆哮著揮動雙爪。

“嘖，還可以射出來呀！”

用【空力】跳到上空的始，險險避開了飛出了風刃。

隨後，始丟出了一個小小的球體。

“這是我自豪的傑作，你要看仔細囉。”

話音剛落，深綠色的球體就爆散出強烈的光芒。

“咕嗚！！”

當然不可能見過「閃光手榴彈」的爪熊，在強光的直擊之下暫時失去了視力。

隨後，碰！

——左肩一陣刺痛，隨後變得輕盈了起來。

「左前臂被轟斷了。」

在第一次體驗的劇痛之下，爪熊沒能理解這個事實，只能遵從本能不斷躲避追擊。

但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更加驚悚的畫面映照在他的眼裡。

——那個「獵物」居然拿起了他斷掉的左手，不疾不徐的咬了一口。

自己的肉體，在自己的眼前被吞食著。

簡直就是過去，爪熊對始做的一樣。

“嗚嗯，嗚唔，還是一樣的難吃········不過為什麼呢？我總覺得比其他的肉要美味呀。”

一人一熊都沒有任何動作，互相警戒著對方。

唯有熊肉被咀嚼的聲音，在沈默之中蔓延著。

隨後——變化來臨了。

“！？”

就像是第一次吃下魔物肉的時候，劇烈的疼痛和脈動開始了。

始趕緊服用神水，但是強烈的疼痛仍讓他無法站立，單膝跪地。

看來爪熊的力量和狼兔不在一個等級，始的身體在得到過強的力量，才會產生疼痛。

——但是這些事情，和爪熊無關。

“咕喔喔喔！！！”

沒有放過絕佳的機會，爪熊以驚人的速度往始衝刺。

「糟糕·········來不及！」

原本始打算在這個時候，沿著血液給他來一發【纏雷】。

但是就現狀來看，爪熊的爪子會比始的手先一步撕裂目標。

時間彷彿延長到無限，奪走性命的凶爪發出寒光。

——那一剎那之間，少年的左口袋發出紅光。

“咕嗚！？”

“——！？”

紅光化成了火焰的屏障，在千鈞一髮之間擋下了爪熊的兇器。

而那一瞬間的遲緩，就決定了雙方的命運。

“咕啊啊啊啊啊啊！！！”

按在地上的右手發出最大威力的【纏雷】，通過爪熊自己的血液，命中了他巨大的身軀。

雖說是最大威力，但是始取得的固有魔法比不上原版。

不能像雙尾狼一樣射出雷擊，威力也只有一半左右。

但儘管如此，依然足以讓爪熊暫時無法行動。

“這，這是········”

然而，在這一刻，始的注意力已經從敵人身上移開了。

他目光所注視的，只有一個地方。

——從左口袋中掉落的，那明亮的「紅寶石項鍊」。

——擁有和火焰之色一樣名字的，摯友贈送自己的「護身符」。

有一件事，始並不知道。

他能夠從無底深淵的墜落中生還，並不單純是因為幸運。

確實，屢次的水流沖擦，讓始得以避免直接撞在谷底。

然而，多虧了這個護身符的自動屏障，他才沒有被多次的碰撞擊潰。

明明昏迷的始不可能知道········但一道暖流，還是滲透了他的心靈。

“啊·········”

原應被割捨的記憶，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如果，有一天，我無法待在你身邊的話········它應該就可以代替我保護你吧。」

連同當時的話語一同，迴盪在「深淵怪物」的心中。

「而且·······我希望你可以記住。不論多麼痛苦也好——」

「——我依然會是你的摯友。」

“啊哈，啊哈哈哈哈·········”

始笑了。

那不是「深淵怪物」的嘲笑·······而是一個「人」的笑聲。

“我怎麼，會忘記了呀·······”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中，在那些已經毫無意義的同學（同鄉）之中········

——確實有這麼一個人在。

那名黑髮帶紅的少女；高潔，高傲，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強大的吸血鬼騎士········

她的「友誼」，至今都沒有捨棄自己！

“果然，我不能死在這裡呀·········”

緩緩站起的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倒在血泊中的爪熊。

但如今，他的眼神除了「殺意」之外，還多出了另一種光輝。

——名為「決意」的感情。

“所以呀，你這傢伙·······”

槍口抵著爪熊的頭部，始發出了勝利的宣言：

“——給我滾開。”

扳機被扣下，子彈執行著主人的意志，粉碎了敵人的頭部。

始輕輕閉上了眼睛，重新面對自己的內心。

他下定決心，今後也要這樣活下去。

他無法像紅煉那樣，高傲的面對一切障礙。

他想要活下去，僅僅如此。

他要粉碎不合理，對於敵對者絕不留情，一切都是為了存活下去。

以及·········回到拉住自己的唯一「羈絆」的身邊。

“沒錯·······我想回去。”

——他想回到故鄉，回到親愛的家人身邊。

“我要回到紅煉的身邊，對她說一聲謝謝。”

——早在任何人之前，是她先肯定了自己。

——她說過，「像你這樣的人，一定會變強。」。

“那我就變強吧。就像她說的一樣，竭盡一切可能性，超越所有的極限。然後對著殘酷的命運，高聲嘲笑神明。”

——這是第一道光明。

——不知是什麼時候，從紅蓮的騎士口中聽到的，她的生存之道。

如今，這道話語和羈絆，確實拉住了始的精神，讓其停留在「怪獸」和「人類」的邊界之上。

“沒錯·······我要變強，然後回去。正面踏碎一切障礙，高高的俯視著所有的敵人。”

這一刻·······南雲始停下了通往「真正深淵」的腳步。

停留在邊界上的他，兼具了人類的意志，以及怪物的力量。

人們，都是這樣稱呼這種存在的吧。

“膽敢阻礙我的人，不論是什麼——一律格殺勿論！！”

——他，就是「魔王」。

這便是「弒神的魔王」，誕生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