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一）

平行世界（一） 闹钟响起，阿什利醒了。晨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映入她的眼帘。她伸手拿来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尚早，还可以再睡一会。她翻了个身，继续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沉寂了一段时间。 良久后，她又查看了闹钟，时间不早了，她拉开被子，慢吞吞地挪到床缘，身子前倾，把床尾的轮椅拉了过来。她锁定住轮椅，按住轮椅扶手，收紧残肢，转移了过去。 室内很空旷，一切过道都很宽，是为轮椅设计的。她熟练地划着轮椅，划进了浴室。显然，浴室特意去掉门槛，门的宽度也正好略宽于轮椅。只是开关门的过程对她略显复杂：开门的时候，她紧贴着门，身子尽力前倾，将其推开；关门的时候，她离门框有一段距离，身子也尽力前倾，把门带回去。浴室的墙壁上是一张全身镜，她调整轮椅，对准镜子，脱下了睡衣，扔在一旁，望了望裸露的自己。 一个美丽的女人映入眼帘，金黄的长发及肩，微蓝的眸子，小巧而精致的鼻子，红的剔透的嘴唇，完美的身体曲线。目光落到下半身，只看见一张矮背轮椅，双腿在膝盖之上戛然而止；两段残肢平齐，十公分有余，末端圆滚滚的，疤痕早已褪去，就仿佛这双腿生下来就是十公分长。这是两年前的那场车祸留下来的痕迹。她后悔那天她喝了那么多酒，如果不是这样，她绝不会开车撞向电线杆，车的前部深深凹陷，压断了她的双腿。现在，她已经习惯了坐在轮椅上的生活。她身材很丰满，甚至有点微胖，大概是平时她只能坐着或躺着，很少运动的缘故。 她将轮椅靠在浴缸旁，撑着浴缸的边缘，把自己放下到浴缸内。这个浴缸比较短小，正好适合于她的体型。浴缸冰凉凉的，她尽力抬起残肢，但当她坐下时，残肢末端依旧感觉到了几丝凉意，不自觉地抽动了几下。她将轮椅稍稍推开，拧开水，暖暖的水渐渐没过残肢，很舒服。自从事故之后，残肢一直十分地敏感。沐浴露放在浴缸上方的架子之上，不高，她一伸手就能够到。她打上沐浴露，静静享受着清晨的美好时光。她的左腿残肢不自觉靠拢在右腿残肢上，仿佛在翘着二郎腿，尽管看起来很怪异，但是很舒服。 淋浴之后，她放掉水，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擦干身体。她无法站起，臀部和大腿始终接触着湿漉漉的浴缸表面，所以只能回到轮椅上再在擦拭身体下部。她拉过轮椅，锁定之后便沿着浴缸侧面艰难地爬了上去，然后尽全力从地上捡起睡衣，重新穿上。 她把轮椅停在化妆台前，对着一块小镜子，吹干了长长的金发，随手扎了一个高马尾。她熟练地为自己化了日常出门的妆。和其他女人一样，化妆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消耗的时间自然十分漫长。她的两条残肢反复上下挪动着，为这一漫长的过程寻了一点乐子。 临近出门，她划到了衣柜前。衣柜里的衣服五花八门。她首先挑了一双肉丝。这双肉丝是经过裁剪的，很短很短，正好可以套到她短短的残肢上。她穿上了一件橘黄色的宽松T恤，随意穿上了一件牛仔裤。牛仔裤也经过了修改，将多余的部分对折，缝合了起来，以符合她的残肢长度；尽管如此，这双牛仔裤依旧显得略微有点长。对于一个没有腿的人来说，牛仔裤是很方便的，适合在不同座位上转移。穿丝袜与裤子的过程自然也十分艰难，她将轮椅固定好，先抬起左臀套上左腿，再抬起右臀套上右腿。这身装扮使她显得活力满满，要是没有轮椅就好了。衣柜门内靠着两条长长的假肢。但她恨它们，它们只是给她增添了一点点自由度，让她可以扶着墙壁瘸瘸拐拐地行走，但这和坐轮椅没什么区别。也许穿假肢坐轮椅会更好看？她沉思片刻，还是无视了假肢。最后，她拿起了她的小包，张开双腿，将它夹在残肢之间。 她今天要去逛街。 她拿上钥匙，划出别墅的门。门前的几级台阶已被她改成了斜坡，她小心翼翼地握着轮沿，控制速度划了下去。院子里是她的车，经过了特殊的改装，只需要两只手就可以驾驶。她已经又考取了驾照，但她不敢酒驾了。她靠着车，拉开车门，像往常一样用双手把自己转移了过去，顺手拿上了小包。上车后，她将门外的轮椅折叠成小巧且轻便的铁板，搬进车内，放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关上门，驱车前往商场。 商场人很多。但她找到了一个残疾人停车位，十分空阔，停了下来，以同样的方法拿出了轮椅，转移了上去。尽管她经验充沛，这一过程消耗的时间也只有半分钟，但依旧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她。但两年了，她习惯了，对此置之不理，只是笑笑而已。 她划过街道，街道上铺满了粗糙的石砖，轮椅划过，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样一来，身旁的路人更加注意她了。她只是目视前方，自信地微笑，那些看着她的路人与她距离逐渐接近的时候，也纷纷把目光挪到其他地方去，略显尴尬。 她划到了街边的一家常去的早餐店门前。门很厚重，好在它是内开的，她把轮椅锁定，勉强地推开了。她划到柜台前，点了一点简单的食物。服务员将餐盘递了过来，她把它压在牛仔裤和小包上，拿出几块现金付了钱，便划着轮椅来到了就餐桌前。她的对桌是一位穿着商店接待员服装的高挑的女士。那位女士在就餐之余，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美丽女人划了过来。驻目一看，这个女人没有双腿，大腿上套着略显宽松的牛仔裤，像两根圆圆的柱子，夹着一个小包。上方放置着餐盘。女士先是惊讶，然后立刻站了起来，将原本的椅子挪了出去。这样，阿什利就可以把轮椅划到桌边就餐了。阿什利对她笑笑，说了一声谢谢。女士点了点头：“你好，我是黛茜。”“我是阿什利。”   阿什利开始飞快地解决早餐。这是她在医院养成的习惯，医院的饭菜令人厌恶。在她吃早餐的时候，她注意到黛茜一直在悄悄地看着她，看着她的腿部残肢。当她把头抬起的时候，黛茜好像又专心于早餐了，脸上有几道红晕。她知道，自己很美，尽管没有双腿；也许没有双腿更美？饭后，她划动轮椅：“黛茜，可不可以帮我打开门？我没办法拉开这么重的内开门。另外把椅子挪回去，好嘛？谢谢。”“可以，可以。”黛茜的语气有点慌乱。 阿什利划出店门后，闲逛了一会，通过残疾人通道进入了商场。她到了化妆品店，浏览了几只口红，细细挑选之后，没有想要的色号。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划进了一家服装店，迎面撞上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你好，阿什利，我是这里的店员。”坐在轮椅上的阿什利仰起头，发现是黛茜。她向黛茜问候了几句，说明她是来挑选超短裙的。黛茜热情给阿什利引路。店内通道比较窄，阿什利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划到了超短裙前。黛茜给她介绍着，她挑选了一件米色格子的超短裙。试衣间十分狭小，刚刚容的下轮椅，黛茜握住轮椅后方的握把，将她推了进去，关上了门。她脱下牛仔裤，艰难地将超短裙顺着残肢套了上去，把小包放在轮椅的最左侧。由于无法转身，出来的时候必须让黛茜原向拉出轮椅。 当她划出试衣间，对准全身镜的时候，黛茜更加的局促不安了。超短裙很短，阿什利的两条残肢的末端露了出来，在肉丝的衬托下，呈现出完美的圆形，很是可爱，这与上半身的那个丰满的身姿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阿什利注意到了黛茜的局促不安：“我换衣服很不方便，可以直接穿走吗？”“当然可以。”黛茜回过神来，把她带到了收银台前。她拿出了信用卡，递了上去。尴尬的是，收银台太高，她无法输入密码，只能让黛茜把密码输入器递到她的手上。黛茜受宠若惊。 就这样，阿什利划出了服装店。黛茜望着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丰满的背影，有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