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没有人能从这篇文章中笑着出来……反正up是写着写着就哭了

TOP GUN爱与死亡

他曾经是一名空军飞行员。空军飞行员中的Top Gun。作为Top Gun，他最享受的就是飞行中速度带来的与死亡的竞速感。

——就像现在开车一样。

在高架桥上加速到一百一十迈，时间在他耳边呼啸而过。脚下是墩实的水泥路面，再往下便是络绎不绝的车流。很多时候，他都想闭上眼睛，任凭与死亡的竞速感丝滑地抚遍全身。（请读者朋友注意行车安全！）

“可以走了吧？”

“可以了。”

“嗯。”

他笃定而又缓慢地踩下刹车，车子戛然在最右侧的车道上。这是一条主路，脚底错综复杂的是城市的小动脉与大静脉，有张有弛地搏动。拉开车门，双手交叠倚在水泥路障上，他方才想起自己不会吸烟。

好吧，那无所谓。双眼，凝视着川流不息。

迫近黄昏，夕阳未曾将天边染红，从头顶到天际，清一色——让人想到打翻的靛青透明水彩在胶片上被定格，颗粒层次分明。行驶的车辆大多都打开了灯，雾黄色的光有一方小小的形状，水泥路面是被压实了的灰色，两者映在一起微微泛起冷橘调，呼啸而去。整个世界笼罩着薄薄的水蓝。他的眼前笼罩着薄薄的水蓝。这薄薄的水蓝似乎永远不会干涸，令他泫泫然，泪欲下。

他将视野拉回近处又微微放远，似乎在满意地端详着一件艺术作品。

他脚下一软，眼前晃了两下。但是他很淡定，只是纵身翻了过去。

 

“这不是当年的Top Gun嘛？Top Gun来了！”酒桌上有人热情地招呼着。他面色苍白，穿着一身洗得泛白并且不合时宜的松垮的飞行服，抬了抬手表示记忆犹存。

诗酒唱和，高朋满座。酒过三巡，当年的第二名非要敬他一杯酒，他无力地微笑了一下，摆摆手：“我们早就各奔前程了。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人群瞬间热闹起来，有劝进酒，有劝停杯。

“Top Gun！”不知谁尖叫了一句。

于是人们纷纷大呼小叫起来。

“TOP GUN!TOP GUN!TOP GUN DO DRUGS,COOL!TOP GUN FUCK STREET GAL,COOL!... ”

没有人看到他的指甲早就掐进肉里几毫米深，鲜血直流。有了那个小伤口，就不能做Top Gun了。

更何况他前臂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呢。

他将桌子上吃剩的水果丢进垃圾桶，杯子倒扣过来，他准备反客为主，那是要送客的姿势。

人们都会理解的，谁叫他是Top Gun呢。

 

从空军退役转业民航以来，他常常感到无缘无故的悲伤、疲惫。起初他还认为是太过于思念战友，那帮站在他后面满脸羡慕看他与国家总理握手的家伙。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他在开会的时候会不自主地用膝盖撞前面的连排座椅，撞得两个膝盖上都是淤青。他还会拿利器故意划伤自己，从破一点皮到能看到白色的脂肪层。他对一切声音极度敏感，别人的咳嗽声，椅子和桌子相碰的声音，飞机引擎的轰鸣，“似乎都在针对他”，“都在对他不利”。

他很自卑啊，同时又很自大。他像一尊雕坏了的神像。他所供职的xx公司得到他如获珍宝，经理每天都在告诉他以往那个退役的老教员有什么成就，跳槽了的那位女飞行员有多优秀。但是他在生活和工作上面临的最大困难是晚上能否在1个小时之内入睡。

熬。

熬到，手腕上的伤口被发现。

那一刀本来是用来结束他的生命的，可惜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皮肤这么厚。可能是当年在空军训练太辛苦，变得粗糙了吧。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到自杀。想死的念头，已经贯穿了他整个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站在xx国立高中的天台上，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随时准备扑出去和黑夜决一死战。但他看到了一架飞机划过天际。这使他想起他的梦想：成为一名空军飞行员，成为空军飞行员中的Top Gun。

他，飞四休二，犹豫了很久才去医院。然后便开始吃药。

那些药的名称，副作用，药代动力学作用，他看一遍就能记住。他记起自己高中的时候生物特别好。如果当时听父母的话学了制药或者什么别的，是不是现在就不至于这样？

他挣扎了好久，挣扎到打碎机组洗手间的镜子，一道一道划下去；挣扎到彻夜难眠；挣扎到蜷在床上拼命捂住耳朵咬着被子哭；挣扎到头发一抓掉一大把；挣扎到开了病退申请，再也没有航空公司要他了，但他想去的xx国立航空公司的标志还贴在桌子上，但他还被同事称为Top Gun。

他宁愿，他宁愿自己不是什么Top Gun，宁愿没有风光的学位，万众瞩目的职业，宁愿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空军飞行员，为爱飞行，为爱成长，为爱生活，为爱死亡。这样子，他就能明白自己究极一生是为了什么，而不是被生活的洪流裹挟而下，所有行动都是错，原地静止更是错。Top Gun没有自由，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Top Gun在分崩离析的前一秒，也得不负众望。他宁愿，他宁愿自己十六岁那年便跃入真正的黑暗，结束这一身傲骨却狗都不如的一生。

就这样吧，他不再挣扎了，心中反而坦然了。

他每天只吃一点点药，其余的攒起来。2片舍曲林，1片阿普唑仑，1片劳拉西泮，都被他精心装在一个小盒子里。

死磕。

再和生活死磕，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还是无法创造辉煌，那就毁灭。

他喜欢这种死亡倒计时的感觉，这让他的生活中有了期待。每天，他不再逼着自己做任何事情，随意消费，丝毫不在乎自己已经陷入经济困难。或者，躺在床上，构想死亡的场景。就选定那座高架桥吧，每次去医院都要经过的。傍晚的那座桥，特别美。吃上药从上面跳下去，权当是人生中最后一次飞行了吧，还是特技表演喔。

 

药攒够了。

他将视野拉回近处又微微放远，似乎在满意地端详着一件艺术作品。

他脚下一软，眼前晃了两下。但是他很淡定，只是纵身翻了过去。

坠落的余欢，是死亡的的悲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