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46

第四十六章 “古神”

 

几乎是在那怪物本体完全显露的瞬间，在场五人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一股无形之力从体内硬生生扯了出来，五感完全丧失，却像陷入噩梦那般，失去了肢体控制。

 

短暂的黑暗之后，原本的地下隧道融雪般瓦解，眼前出现了一片陌生的场景，那是无穷无尽的宇宙星海，属以千万计的天体汇聚成广阔无垠的“银河”，亦有万千星辰组成的大小漩涡在不知止境的空间里“翩翩起舞”。

 

还来不及感叹眼前的“美景”，五人便不约而同的感觉到有什么碎裂了，接着便是银河干涸，漩涡消散，亿万星辰在瞬间被抹除，取而代之的是主基调为淡紫色的异度空间，而在五人之中，仅有楚道楠对此眼熟，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让精神陷入到其中。

 

仿佛溺水者的拼死挣扎，随着身体有了一丝知觉，楚道楠只觉得自己如坠深渊，虽不过转瞬即逝，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从万米高空之上落下，而在“灵魂”归位后，却犹如置身数倍重力的异域行星之上，明明恢复了知觉，却连抬臂迈腿这样的动作都难以进行。

 

那团令人作呕的扭曲造物，此时已将肠子一般的触手延伸开来，自下而上的攀附在每人身上，与预想的不同，那些“面目”可憎的触手，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反而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清新异香，刚刚恢复知觉的楚道楠被这味道一“熏”，脑子又变得昏昏沉沉起来。

 

“第8次实验即将开始，倒计时：3……2……1……启动。”

 

恍惚之间，楚道楠发觉自己置身于另一个空间，其中站着几个身穿白大褂，这些人各式肤色和发色全都有，看上去像是科研人员，他们围着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玻璃罐，里面却是充斥着浑浊不清的白色液体，隐隐约约可以看到有东西泡在里面。

 

背景音虽是明明白白的外文，可楚道楠置身此处却能直接听懂，随着倒计时结束，几束白光从各个方向打在玻璃罐上，其中泡着的那件“东西”仿佛是受到刺激一般，随即便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连带着整个玻璃罐都开始震颤不止。

 

“加大功率……。”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光的光柱也随之扩大了几分，而那个泡在玻璃罐里的“东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几股浑浊的白色液体随之从玻璃罐的顶部喷涌而出，裹挟着浓烈的恶臭。

 

几分钟的时间，玻璃罐内的白色液体就被排空的绝大部分，而那“东西”也将罐体迅速填充满，甚至有几率触须一般的东西，从顶部伸出。

 

那些“白大褂”见此情形，纷纷向头顶的一处摄像头挥手示意，要求立即终止实验，可得到的却是令人绝望的沉默，伴随着玻璃罐体碎裂以及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传来，那个“东西”最终还是突破束缚。

 

霎时间，凄厉的哀嚎在实验室内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东西”仿佛是活体原油，在冲出玻璃罐后，便开始有意识的去“捕捉”正在四下逃窜的那几位“白大褂”，而一旦接触到了这些人的身体，就会从它那沥青般漆黑厚重的“躯壳”中延伸出几条触手迅速攀附而上。

 

这些触手不仅捆绑了“白大褂”的身体，也会从口、鼻、耳等“孔洞”处钻进他们的头颅之中，有些“无处”可去的触手甚至直接戳穿眼球，从血洞般的眼眶里插入颅腔。

 

在被“捕获”之后，这团蠕动着的“沥青”便会将其包裹起来，并渐渐收紧，骨骼断裂之声便开始不绝于耳，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直到所有人都被“吃干抹净”，那团犹如“活体沥青”的怪物方才停止行动，渐渐收缩，最终变成一个蜷缩在实验室中央的“小孩”。

 

伴随着“嘎吱嘎吱”的铁门移动声音响起，几道人影投入实验室，由于本体在膨胀与收缩时将接触到的东西尽数吞噬殆尽，以至于变成“小孩”后，整个实验室的地板都变得出奇干净，可谓纤尘不染。

 

“啧啧啧，都说直视‘古神’会疯掉，看来也不是很准确嘛……。”

 

在一个略显油腻和傲慢的声音响起之后，灯光下，略显瘦长的身影从来人的队列中缓步跨出，走了几步之后，停在那个“小孩”的面前，彼此相距不过两三米。

 

虽然是另一个视角，但楚道楠可以看清“它”的样貌，这家伙仿佛是掉进过墨池，全身黑得不见半点杂色，光秃秃的脑袋，四肢纤细，连双眸和牙齿都是黑色，就仿佛是某个小孩脚下的影子，那几束光打在它身上都像是被黑洞吸收了一般。

 

“啊，啊……哈……嘎……。”

 

似乎是刚刚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前，那个“小孩”歪斜着脑袋看向来人，随即又抬起了右臂，五指虚握，仿佛是要抓住什么，与此同时，嘴里发出非人的声音，那道瘦长身影的主人面露疑惑，楚道楠却惊异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是“跪下”。

 

那道瘦长身影来自于一个身材纤瘦的白人中年男性，他穿着一袭笔挺西装，灯光下显出繁复的暗纹，彰显其价值不菲，却遮蔽不了他那干瘦如枯骨的病态身躯，脸上毫无血色，眼窝深陷，里面的蓝灰色眸子却是“神采奕奕”。

 

“扶我跪下……。”

 

那名身份显赫的中年男子转头吩咐道，与之一同进来的几名青年身形健硕，想来是保镖之类的人，听到这话后，纷纷上前搀扶，在那几个人的帮助下，他双膝跪地，掌心朝天，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很显然，他也听懂了。

 

“奴……巴……尼……呐……嘎……呼……。”

 

下一刻，那个“小孩”便站起身来，走近之后，抬脚踩在那名中年男子头顶，嘴唇微动之间，发出了晦涩难懂的声音，只是这句话，楚道楠和那名中年男子都听懂了：“你，想要什么恩赐？”

 

“永生……。”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名中年男子张了张嘴，颤抖着，说出自己的愿望，那“小孩”听罢咧了咧嘴，随后便收回踩住他的那只脚，随即将双手伸到他的肩膀上面，霎时间，无数细小尖刺从其掌心钻了出来，狠狠刺入对方肩膀：“如你所愿。”

 

随着这些尖刺扎进那名中年男子身体，他原本枯骨般的脸庞开始充盈，似乎也是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脸上表情由痛苦转为狂喜，就在几秒之内，稀疏的头发转为浓密，干瘦的身躯变得健硕，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也被成碎布条，他重归巅峰，甚至变得更好。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如那中年男子预料的发展，仅仅过去了几秒钟，原本健壮的身躯如同受热的冰块般融化，鼻子、耳朵、眼睛随着皮肤融化形成的乳白浆液从脸上剥离，掉落，可那名中年男子却丝毫感觉不到异样，直到他试图站起来，仔细感受身体的变化。

 

一瞬之间，这名中年男子的皮肤、血肉、内脏，甚至是骨骼，都化成一滩血水，而在这血水之中，有一团成人拳头大小的物体，表面覆盖着蛛网般的血丝，而它时不时抽动，似乎是为了证明，眼前这东西其实是活的。

 

“砰，砰，砰……。”

 

那几名似乎是保镖的人见到异象突发，当即拔枪射击，枪口火舌喷吐，然而，没有一发子弹落在那个“小孩”身上，反而在他身前半米处，不断激起“涟漪”，下个瞬间，那些被射向“他”的子弹，便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瞬间将那几名“保镖”给击毙了。

 

只在眨眼间，整个实验室内就只剩下了那个“小孩”，以及那团“活物”的，若去仔细辨认，就会看到其表面之上，血丝隐约拼凑成了一张扭曲的脸孔。

 

恰在此时，楚道楠忽然间反应过来，自己定然是陷入到了幻觉之中，正待他要寻找打破幻觉的方法，却瞥见那出现在自己幻觉中的“小孩”不知何时昂起头看向自己，并且还咧嘴笑了笑。

 

霎时，周围“风云变幻”，原本的实验室仿佛书页一般被人翻过，取而代之的是苍白无暇的异域空间，那个原本全身漆黑的诡异“小孩”此时却变成了另外模样，身穿一袭黑色晚礼服，手持黑色木扇，半遮半掩着自己的脸庞，如瀑黑发仿佛裙摆般垂至地面。

 

万幸，那张脸不是黑的，反而在周身纯黑的服饰映衬下，显出病态的惨白，双眼与常人没有太大区别，但瞳仁是兔子一样的深红色，虽然双方相隔数米，但楚道楠能感觉出来，对方是位美人。

 

“你……你好。”

 

楚道楠发觉自己的身体可以动了，便下意识地向那女子走了过去，可他不管走多远，却始终与对方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最终只能作罢，张了张嘴，有些尴尬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

 

短暂的沉默之后，楚道楠得到了回应，虽然只有简单两个字，可声音却比他遇到的任何女性都好听，娇而不媚，丝毫没有矫揉造作的感觉。

 

“你……并非人类吧？”

 

深呼吸后，楚道楠直入主题，他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想折腾自己，同时，他隐约还记得几个人的本体还站在地下隧道的巨型蠕虫尾巴上，跟前还有个亵渎造物的玩意儿，随时都有可能杀死自己，所以没打算过多纠缠。

 

“有时候……理智可并非什么好事。”

 

那身穿黑色晚礼服的女子款动金莲，缓步走向楚道楠，手中那把用以遮蔽脸庞的黑木扇却始终没有放下，不同于先前如何前行也无法抵近，此时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古神究竟是什么？”

 

眼见那身段婀娜的曼妙女子不断走近自己，楚道楠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在靠近，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从牙缝里挤出这个问题，之前，那名中年男子曾提及“古神”二字，显然眼前之“人”有着某种关系。

 

“呵，你没资格知道。”

 

那女子轻蔑一笑，柔声应道，下个瞬间，楚道楠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轻轻推了一下，随即骤然下坠，紧接着是如坠冰窖的全身发寒，等他从这糟糕的感觉中挣脱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地下隧道内，正如木雕泥塑般任由数条肠子般的触手将自己缠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