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怪谈

    修建地下铁路是浩大且复杂的工程，一定能查到什么。

    抱着这样的心态，李骓浔离开地库，走进学校图书馆，可他先后查询了好多家相关单位的公开文件，都没有任何资料显示有铁路或地下隧道经过学校。

    李骓浔又进入学校档案馆的查询系统，输入“地铁”“铁路”等关键词查询，得到的却都是铁道工程相关的书刊杂志。

    但是，在这些杂志里，一篇五年前的报道引起了李骓浔的注意：

    报道内容是铁道研究院完成了城际铁路新列车的前期调试，配图是铁路工作人员在站台上拉着横幅与列车合影，图片下标注的摄影师名字是“李钊浔”。

    再仔细看，图里的车站明显是个地下站。

    李骓浔一查，发现城际铁路全线都是高架站，那么这个地下站究竟位列何方？李骓浔心想，这张照片既然是哥哥拍的，时间也是五年前，那么说不定跟哥哥的死有关。

    李骓浔截图发了条消息给唐宇杭：“学长好，请问你知道这张图是在哪拍的吗？”

    几分钟后，唐宇杭回讯：“当面聊。”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几分钟后，他们在约定的地方见面。

    李骓浔正想发话，唐宇杭却先开了口：“你在哪里找到这张照片的？”

    李骓浔便一五一十将自己今下午的所见所闻和盘托出，唐宇杭听后，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说：

    “你想得没错，我们学校底下确实有一条地铁，这张图的背景就是我们学校的其中一个地铁站。毕竟，我们有铁道工程专业，学校利用防空洞修一条地铁也是合情合理的。这条地铁属于机密，除了铁道工程专业的老师同学以外，其他人原则上严禁踏入。”

    李骓浔难以置信，学校竟然有如此雄厚的资源。

    “我还可以告诉你。”唐宇杭接着说，“这条地铁不是单纯教学用，它修成的年代比进会市所有轨道交通线路都早，紧急情况下是用来转运人员和物资的。不过，入口在哪我当然不能告诉你。”

    李骓浔再次打开那张截图，问道：“学长，你认不认识这个摄影师，李钊浔？”

    “认识。”唐宇杭的回答让李骓浔又吃一惊，“我读高中的时候，进会大学去我家乡做帮扶项目，李钊浔当时作为志愿者去了。他特别招我们喜欢，每天都跟同学们打成一片，我们叫他‘浔哥’。

    “哦对了，说到这个，上次见面我忘了告诉你，我现在是快千万级的视频博主，最开始就是因为浔哥那会经常用相机给我们拍照、录视频。

    “他走的那天，把他那段时间在班里拍的素材剪在一起做了个视频，班里的同学看了都又开心又感动，后来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也一直有联系。谁知五年前，我刚高考完没多久，就听到他……”

    唐宇杭突然反应过来：“哎？‘李钊浔’‘李骓浔’，你是他弟弟吗？”

    李骓浔早已听得热泪盈眶：“对！李钊浔就是我哥，我亲哥！”

    唐宇杭把身子靠上前来，拍着李骓浔的肩膀说：“没想到啊，居然这么有缘。你哥带我走进了这所大学，现在又遇到了你。”

    李骓浔问：“学长，那你知道我哥五年前是怎么走的吗？”

    “这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还没入学。”唐宇杭说到这，放低了声音，“但，我知道——湖对面的那栋楼你看到了吧？那里是医药学院——医药学院从至少五年前开始就越来越危险了，你最好离远点。刚刚我跟你说的，你千万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李骓浔轻轻点头：“明白。”

    吃过饭再回到宿舍，李骓浔打开电脑，忽然灵光一闪：五年前，那时候论坛还正火，进会大学作为本地区知名的学校，校园论坛一定会留下些什么。

    于是李骓浔进入学校论坛，锁定搜索时间为四到六年前，在这数目庞大的帖子里，李骓浔又添加各种限定词进行搜索，最终发现了一条标题为《医药学院的事有人关注吗？太可怕了！》的帖子。

    这条的发帖时间在六年前，匿名发帖人称：

    “医药学院现在发生了一些我不能讲出去，但希望大家都注意的事情，总之，我们学校这两年在医药学院的投入这么大，但资源都被SQ用在了极其违反人伦的地方……

    体育学院的同学或许注意到了，这段时间你们学院有同学经常被医药学院邀请去做‘志愿者’，有些很快回去了，但有些……总之不管是谁，现在不要再相信SQ。如果有勇士愿意来查，我愿意提供帮助，你会有办法找到我。”

    底下跟帖不少，显然跟帖的人大部分并不相信这神神秘秘的说辞，还有自称是医药学院的学生对发帖人进行了言辞激烈的驳斥。

    但有一条跟帖画风格外清奇，只一句话：我已开始调查。这条跟帖在原帖发出后的三个多月，同样匿名。

    再往下翻，又有一条匿名跟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屏。李骓浔饶有兴致地读了下去：

    “啊我的意识终于恢复了不少，但现在脑子还是好乱，感觉每分每秒都有各种奇怪的念头和记忆在眼前出现。我可以保证楼主说的只是冰山一角，我在那里，是的我就在那儿！我找了好久好久，终于意外找到了它的入口。医药学院底下的入口，呵呵呵呵呵我感觉我的思维又开始混乱了啊啊啊啊啊。

    “好，我们来重新梳理一下，我进了那儿以后，被他们发现了，我真傻我怎么会觉得换套衣服他们就不知道我是谁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记得那儿温度很冷，很冷很冷，我不能动，我还被他们看光了，好害羞啊想起来555我还是个文艺青年呢居然会这样。

    “调查很有进展，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可恶的家伙，是他把我的东西都夺走了，我看到了一切，但我说出来没有人信吧。我现在也半疯半癫半傻了啦啦啦啦啦啦啦。里面有什么呢，我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但以我不熟悉的方式呈现。想想里面那种压抑的环境，我感觉是个人都不会受的住的。

    “我感觉我的大脑被电了好久好久好久，啊我怎么会这么傻，自由是多么可贵的东西呀！人生在世谁不是为了自由而活、自由而死呢？我想说的还有好多但我，NHK在沙发靠背关于呢我须发皆白v给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刚刚意识又有点失控了，我现在要去追寻我的自由了，再见各位！”

    李骓浔看完不禁感叹一句：“这写的什么破玩意儿！”

    宿舍的兄弟们听到这句吐槽，都凑过来想来一次奇文共赏。王大铿和黄柳杰看完也笑出了声，觉得这无非是论坛时代的校园怪谈。陈志豪却注意到了跟帖的日期和时间：五年前的六月十三日，下午四点四十四分。

    李骓浔心里一惊：那天正是哥哥坠海的日子！他转头问陈志豪：“豪哥，你有没有听过这个传说？”

    陈志豪摇摇头：“五年前我已经去国外读书了，进会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帖子你截个图发给我，看起来有点意思。”

    黄柳杰这时突然问：“我们新闻写作的作业是后天交吗？”

    王大铿点开微信群看了看，说：“不是，是明天，你不会还没写吧？”

    “什么？明天？”李骓浔和陈志豪异口同声叫道，“我也没写！”

    “那快写吧哈哈哈！你们咋连作业什么时候交都能忘呢？”王大铿笑得前仰后合。

    期末很快来临，李骓浔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了“只有高中学历的小伙在一夜之间自学大学课程”是怎样的体验。除了王大铿，他总是能安排好复习和交作业的时间。

    寒假在炮竹声和团圆饭里匆匆而过，新学期开学时，李骓浔的家乡仍是一树梨花景，但来到进会时，却又温热得好似将要入夏。李骓浔又一次淌着汗水踏入进会大学的校门。

    新学期，学校附近的驾校打出了巨幅优惠广告，李骓浔、王大铿和黄柳杰都没有驾照，便相约一起报了名。

    上学期他们看陈志豪开着FD2在路上飞驰，心里早就蠢蠢欲动！哪个男人能拒绝活塞运动的魅力呢！

    “转弯让直行，辅路让主路，右转让左转，下坡让上坡……”这些交规对陈志豪来说早已是每天实践无数次的东西，但对宿舍的三个兄弟来说，科目一的理论题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尤其是王大铿，硬是把平时背书的劲头用来背科目一考点了！

    科目一进展很顺利，那天，李骓浔通过了考试，可以进入下一阶段的科目二了。

    李骓浔踩着单车回学校的路上不住想着自己坐上驾驶席，手握方向盘的英姿，看陈志豪平时那么潇洒，开车嘛，不就是挡位一挂、油门一踩、方向一扭的事？How hard can it be？

    正当李骓浔骑过小路，快回到学校时，后面突然传来轰轰的发动机声，李骓浔扭头一瞥，一辆红色的标致RCZ小跑车飞速驶来。

    不巧路中央有个水坑，RCZ超越时想躲开，却反而精准地轧了过去，李骓浔避无可避，被淋了个落花流水，他本能地躲车，不想却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李骓浔还顾不上疼痛，就发现那标致一溜烟跑远了。他想掏手机，却发现双手的手腕都无法活动，四肢也有擦伤，伤口传来一阵阵疼痛。

    好在李骓浔的手机有语音助手，他叫出语音助手打通了陈志豪的电话：“豪哥！Mayday！Mayday！Mayday！我在校门口出来的小路上，刚刚骑车被别了，我摔伤了，疼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陈志豪开着FD2呼啸而来，把李骓浔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显示，李骓浔双手手腕骨折兼带软组织挫伤，手掌、手肘、腰部等关节处皮肤擦伤，虽伤得不重，但也足需一段时间休养了！

    医生给李骓浔的手腕上了固定板，又处理了伤口。陈志豪全程陪在他身旁，还二话不说把医药费结了。

    待回到宿舍，李骓浔把事情经过明明白白地说了一遍，宿舍的兄弟们都感到愤慨，表示必须把这个标致司机查出来！

    不过，当下最关键的还是怎么照顾暂时处于半残状态的李骓浔，比如现在，他一身脏污，谁来帮洗澡洗衣服？他中午没吃饭，谁去帮买饭？

    王大铿倒是很干脆，直接把衣服一脱，说：“浔哥，我帮你洗；阿杰，你帮买饭；豪哥，你联系辅导员，问他伤成这样怎么上课、怎么写作业？”

    就这样，宿舍的兄弟很快达成共识，按项目轮流负责照顾李骓浔的生活起居。

    可轮到陈志豪帮李骓浔洗澡这天，有一点小问题——陈志豪不像王大铿和黄柳杰，他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洗澡。因此，突然要跟李骓浔这么坦诚相见，他实在感觉害羞。

    倒是李骓浔很坦然，在浴室里还叫着：“豪哥，快来啊！”

    陈志豪心一横，反正都是男的，有什么了不起！于是把衣服一脱，也进了浴室。但他帮李骓浔解开衣服以后，自己却脱到剩下最后一条底裤就不再继续了。

    “豪哥你用点力呀，铁柱跟阿杰帮我搓背搓得可舒坦了。”浴室里蒸汽弥漫，李骓浔背对着陈志豪，眯着眼睛说。

    陈志豪好不容易帮李骓浔洗完、擦干，给李骓浔送出浴室后，他反手把浴室门“啪”一声关上，终于可以自己洗了！

    不过，有了这次的开头，之后轮班时，陈志豪放开了很多，他也开始像宿舍其他人一样，习惯了只穿一条短裤在宿舍里活动。

    一个多月后，李骓浔康复了不少，他的手腕不再需要夹板固定，只是需要去学校医务室做简单的复查。

    这天，他正在复查时，走进来一位穿白大褂、体态微胖、发际线略高的中年男子，帮李骓浔复查的医生一见那中年男子便热情地打招呼：“哟！苏院长！今天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李骓浔回头，也对苏院长微笑着打了招呼。

    苏院长询问医生，李骓浔来医务室看什么病，医生把李骓浔的情况讲得一清二楚。苏院长满意地笑笑。

    检查结束后，苏院长亲自送李骓浔出医务室，转头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问当班的医生：“你觉不觉得，刚刚那个学生有点面熟？他叫什么名字？”

    医生回答：“李……骓浔。”

    “好，你待会把他的病历记录发给我。”苏院长临走时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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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站遭遇侵限，李骓浔突然失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