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rrus Manus: The Gorgon of Medusa

费鲁斯·马努斯：美杜莎的戈尔贡

作者 David Guymer

译者 nutellaisgood

第十章

费鲁斯·马努斯发出一声咆哮，扑向了加迪纳尔之主。

斯德拉康举起一条前肢，挡住了他的目镜格栅，碎炉者砸在了能量力场上。加迪纳尔人的上半身火花四溅，巨大的战锤受到两股相反力量的冲击，如磁铁同极相斥般弹开。液体金属从他的前臂流走，仿佛受到释放出的能量排斥一样涌向了他的肱二头肌。他继续用力，将巨锤压在加迪纳尔人的脸上。力场屈服于了他的膂力，颤抖着散发出光和热，照亮了下面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活塞关节嘶嘶作响。颤动着的金属上闪烁着红灯。费鲁斯看到一柄旋转锯直冲自己的脖颈而来，但他并没有松开锤子。

他对于材料和它们属性的理解超乎寻常、与生俱来，他的本能无可匹敌；他任由自己的盔甲挨下这一击。

锯齿抵在他的肩甲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火花四溅，而费鲁斯全力以赴地挥舞着战锤。这并不足以击穿能量力场，但是强大的力量仍然不容小觑。遵从着物理法则，这台战争机器被压得趔趄着后退。

斯德拉康的三条腿迅速调整了位置，他的躯干围绕着颈部和胯部的万向关节旋转着。加迪纳尔人背带上的阀门不断开合着，粒子束从隐藏的枪口激射出来，空中满是弹道，它们在费鲁斯的铠甲上爆裂开来。加迪纳尔人的上半身依旧在不停地旋转，他用他的动力拳挥出一记。费鲁斯将它打向一边，把手甲打得粉碎，又生生将它从这只怪物的胳膊上扯了下来。

斯德拉康呻吟着骂了一句，他损坏的上肢随着一团蒸汽脱落了下来。它当地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一柄备用武器随即解锁，连接上了那条断肢；就在这时，第三条胳膊挥了过来。

费鲁斯用锤柄挡下了它，但是却踉跄了一下。

房间开始环绕着他旋转，灯光黯淡了下去，不断地变红，仿佛有血淌到了地上。岩浆。它们汇聚成缓滞的河流，不断有气泡从表面冒起，在被不断吞没的岩石小岛上喷溅着黄褐色的火焰和充满硫磺的气体。费鲁斯能够感觉到他脚下火山的炽热与颤动。发光的火山碎屑在空中形成不知名的图案，在熔炉般的炎热中不断上升与旋转。

那条巨龙不知从何处出现，扑向了他。

他用手中的棍棒将它击到一旁，一块宝剑那么长的鳞片飞了出去。它在落入岩浆之前变成了液体，然后化为了灰烬。一声非人却又远超凡人的怒号让奇拉尔山都为之震颤，而突然之间，熔岩之海充斥着鳞片与利齿，他的铁棒在阿西诺斯狂暴的愤怒前不值一提。

那一击绕开了他的防守，正中他的胸甲。他眨了眨眼，视线中的银色与灰色的阴影混杂着交织在一起，他趔趄着后退。他摇了摇头，眼前依然一片模糊，然后低头看去。加迪纳尔人的利刃将陶钢糟蹋得一塌糊涂。它看上去像是被劈碎了，不过只是轻微损坏而已。他发出一声怒吼，改用一只手拿着碎炉者，握住锤柄的尾部，长长地挥出一击。没有打中。加迪纳尔人向后躲开了他的猛扑，朝着他的胸口直直地射出一柄被闪电包裹着的长矛。没有对话。没有嘲弄。只有纯粹的效率。矛尖击破了盔甲，分子破坏场剧烈地放电，让裂缝进一步地扩大，这让费鲁斯·马努斯一时没有站稳。

他倒向了一个玻璃柜，将它砸得粉碎，悬浮力场失效，无数的金属物件砸向地面，来自美杜莎和其他地方的珍贵遗物纷纷坠落。

罗格·多恩站在他身旁，他涂着斑驳黄漆的手甲指节上点缀着银色与红色。他低头怒视着他的兄弟，他面容上责备的神色毫不动摇。钢铁之拳号的指挥甲板上，无数两支军团的战士们注视着他们，脸上带着恐惧的表情，以及他们隐藏不了的着迷。费鲁斯并不打算发作，但是他心中的一个声音却在说，多恩已经挑战到了他的底线，而他的兄弟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他往舰桥的挡板上啐了一口血，攥紧了拳头……

被第十和第七军团所铭记的恐惧到达了顶点，斯德拉康向后倾身，他身上的老旧活塞呼呼作响。碎炉者沿着加迪纳尔人胸甲上的曲线一路砸了下去，费鲁斯随即站起身来。他用空着的手扶住额头，由于失去方向感而哼了一声，然后往加迪纳尔人胯部的机械结构踢了一脚。一道爆炸般的反作用力传来，他的靴甲和斯德拉康身边飞扬着红色的能量流。

费鲁斯谨慎地后退。玻璃碴在脚下碎裂。他的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房间再次旋转了起来，陈列柜与壁画围绕着他盘旋起来，直至分崩离析，仿佛他是一个超大质量黑洞。山峦不断地起伏。天空旋转着改换颜色。他在冰雪的迷雾中与卡拉许的自然力量搏斗着。他与雅丹的浅滩上迁徙的亚鲁克山兽群搏斗着。他与疯癫的钢铁圣父斯坦尼斯拉斯的机械宿主搏斗着，后者自费鲁斯的童年起就在无情地追杀他，直到他在今天直面这位怪人的军队，并徒手摧毁他们。他自己的手。他不以为意。这些仅是记忆。他的记忆。他最艰险的战斗。

由本能驱使着，他朝旁边瞟了一眼，注意到了那个灵能者。他的双臂完全展开，仿佛被钉在了远处的那堵墙上。这名老人并没有加入战斗，至少不是肢体上的搏斗，但他却死死地盯着费鲁斯，眼色灰暗，眼球从脸上暴突出来。费鲁斯咆哮了一声。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全力用战锤挡住斯德拉康的攻击，绕开陈列柜的残片，朝着灵能者直直冲去。他转向时斯德拉康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回来，往下巴上打了一拳。他的颅骨中窜起一阵电流。他涂着斑驳黄漆的手甲指节上点缀着银色与红色。他怒吼了一声，用手肘挥向加迪纳尔人的脸。他手臂上的外星物质跟随着一同移动。正如医官瑞尔丹看到的那样，一条平直的线。

当活体金属与能量力场相触时，滚烫的焊料嘶嘶作响。随着一道强光，力场分崩离析，费鲁斯的手肘砸上了加迪纳尔人的面盔。斯德拉康的发声器里传来愤怒的咆哮。费鲁斯如同一座升起的山岳般发出怒吼，将战锤扔到了一边。它发出一声沉重的巨响。

“你说你了解我？”

加迪纳尔人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用自己躯干上的枪炮发射着粒子束。费鲁斯张开双手挡在面前，犹如一道由熔融的狂怒形成的屏障，其他的枪弹从他的铠甲上弹开。

“做点什么！”斯德拉康喊道。

费鲁斯攥紧了拳头，但又突然踉跄起来，仿佛眼睛被打中了一枪。他用手捧住了头，地面正在离他而去。云朵从不知何处飘了过来，他仿佛在瞬息间见证了一个世界上生命的循环。空气变得冰冷，狂风呼啸。地面塌陷了下去，变得碎石嶙峋、棱角尖锐，平顶的山峰突然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费鲁斯摇晃着，仿佛整座星系都出其不意地停止了旋转，一颗超新星的耀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他瘫坐在地，大口地喘息着，双手砰地砸在腿上。

他身着破旧的链甲，它由美杜莎铁制成的锯边系带串在一起。上面的凹陷与划痕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反射着光线，闪耀而刺眼，美丽与丑陋互相交织，而对于从未见过日月星辰的双眼来说，这便如同熠熠生辉的天体。鲜血从他颤抖的手上汨汨流下，淌到了腿上，他双手撑地，站起身来。

金色的战士大步向前，他的每一步都预示着天命。

他便是光亮的源头，一团夺目地搏动着的、蓝白色的能量体，如同一柄长矛般直射天空。他宛如一座灯塔，没有任何云层能够遮蔽；宛如一曲挽歌，无论在何处响起都宣誓着主权。他是费鲁斯·马努斯所见过的、也是他所能想象得出的最杰出的存在。然而，在人类外形的伪装下走向他的却并不是和平天使。

他的金甲上有着极尽美丽的装饰，但美丽到费鲁斯无法回忆或是描述出来，仿佛他自天庭造访人间的第一天起就穿着它，尽管它带给费鲁斯的双手无尽的惩罚。他高举着一柄剑，邀请着费鲁斯继续上前，剑刃上盘绕着火焰，但是却没有燃烧。他让费鲁斯想起自己的双手，只是它是金色的，而他的双手是银色的。的确，这个存在让他感到十分熟悉。

和费鲁斯一样，他也是一位征服者，而他心中有些暗自惋惜；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遇到如此强大的对手。

这个存在开始说话，但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蚍蜉的絮语。铁液被倒入模具时发出的声音。他第一次听到的爆弹枪响。雷鸣滚滚。灵族嚎叫女妖所发出的尖声战吼。他记忆中的白噪音正在填满永不可能被填满的虚空。这些声音来自过去的时空，而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幻象消退了下去，如同一面没有窗框的窗户被击碎……

没有什么实体记忆或是灵能骗术能够模仿帝皇的英姿。

费鲁斯现在明白了。那个灵能者在他的记忆中搜寻着他遇到的最为强大的艰难险阻，想要利用它们对抗眼下的他，或者仅仅是想用过去的失败击溃他的意志。怀着极度的自律，他迫使自己的精神停留在现实中。

他是基因原体，是美杜莎的戈尔贡，是他兄弟中首屈一指的存在。加迪纳尔声称他们了解自己，但是没有人了解他。没有人，甚至是福格瑞姆都不知道费鲁斯一直以来的祈愿。在追求卓越的道路上他一直渴望的东西。

被打败。

对于一位凡人的神明来说，胜利是家常便饭。但是失败？这却十分珍贵。每一次的失败都有其教训，而帝皇将自己的光芒带到美杜莎来的这一天便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他任凭自己回看灵能者幻象中过往的碎片。

帝皇站在他的面前，崇高而宏伟，高举着熊熊燃烧的宝剑以示挑战。费鲁斯明白了。

倘若他们再次交手，结果会有所不同。

他用双手攫住那个幻影，将它驱赶回记忆中，击穿了斯德拉康的能量力场。灵能者不可置信地嚎叫着，猩红色的能量束哀哀呻吟，火花四溅，盘绕在费鲁斯的手腕上不断闪烁着，仿佛他把手伸进了通电的血池中。他牢牢抓住斯德拉康肋骨般的外盔甲，发出一声咆哮，他的双手变为了黄色，紧接着又变为了白色，响应着他的愤怒。被他抓住的铠甲化为了齑粉，不死的机械怪物轰然倒地。

被撕裂的射流装置喷溅着液体，活塞嗡嗡作响，力场闪烁了几下，然后失效了。肢体抽搐着。加迪纳尔人重重地喘息着，他的眼窝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费鲁斯俯视着他，愤怒如同爆发的火山。“加迪纳尔以为他们能打败我？”他抬起了一只脚，“没人可以打败我。”然后重重地踩在了斯德拉康的面甲上，用上了美杜莎能够释放出的全部力量。

戴卡顺着墙滑了下去，他此刻能做的只有努力不让收到的灵能反馈引爆自己的脑子。他呻吟着，用手捧住了头。不可能。他的攻击不可能被一个非灵能者反噬了。加迪纳尔最强大的战士不可能被打败了。不可能。但是这一切依旧发生了。他无力地睁开眼睛，眼前发黑，还不断地闪烁着光点。这是使用灵能的某种副作用，也是他过于靠近炫目之物、盯着它看太久的惩罚。他看见原体从高领主斯德拉康头盔的遗骸上抬起脚来，生化工程创造出的血液溅满了他的整只靴甲。这件古老的战甲抽搐了一下，然后是一条腿，然后是一柄刀剑上的动力爪，然后便一动不动了。状态灯黯淡了下去。

尽管他的脸肿胀地发疼，戴卡依旧不合时宜地坏笑起来。

这并不好笑。斯德拉康死了。韦恩死了。领事馆已经变为了废墟。他认识的所有人、与他共事或是他为之效力的所有人都死了。他的子嗣都死了，或是很快就会死去。可他却为自己比他们都死得晚而感到无法抑制的喜悦。

而且他还没有死。

费鲁斯·马努斯从残骸中捡起了战锤，戴卡看着他手上的活体金属舔舐着这柄强大武器的握把，叹了一口气。他曾以为摩西·特鲁拉克是一个巨人。

原体开始向他走来，巨锤一路划过破碎的玻璃和散落的刀刃。他的双眼如同融化的白银般闪闪发光，他的脸庞被鲜血与狂怒笼罩，如同一柄长矛穿过戴卡的肩膀，将他钉在原地。

加迪纳尔人又有什么权利抗拒这样的存在？他们是傻子，而傻子理应失败。

“我得谢谢你，”他的脸甚至笑不出来了，笑意在他的身体中消失殆尽，“过去的这几天真是——”

在他把话说完之前，巨锤已经将他砸在了墙上。

当碎炉者被再一次举起时，希尔文·戴卡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坑里的一滩红色的血迹，他曾经十分美丽。费鲁斯·马努斯用双手握住锤柄，大步迈向被炸得变形的大门。

他的兄弟们将会看到他的本性，而那正是他们早已知晓的事实。他就是戈尔贡。

而如何挑起战争，戈尔贡只知道一种方法。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