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类的原罪》Ep 15:Go out
第三次醒来，是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虽有些模糊，却不妨碍分辨出那灯具的轮廓。欧阳千若能感觉到自己头下有什么柔软之物，与灰木不一样，是正常的温度，于是她一瞬就知道了这人是谁。
“你木哥呢……？”
言生脸色并不是太好，用空着的手指向厨房，另一只手里支撑着嘴里的雪糕不掉落在地。
“怎么了吗？”她坐起来后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针对言生的表情提问，“你听他说什么不好的事了吗？”
言生取出雪糕，转脸看向欧阳千若，面色严肃。
“他监视我。”
的确是值得严肃的事。
“他告诉你的？”
“昨天晚上去找千若姐你之前，我工作完和朋友出去吃饭，他现在准备的晚餐，和我们点的菜一模一样……我问他为什么，他不回答我。”
今天她也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有意义的回答，理由大概是一样的吧。
如果言生还能身处于这个故事中，很难想象这个姑娘不会对他他产生影响。
“千若姐……木哥到底怎么了？你应该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她该怎么回答？言生能理解她亲眼得见都不理解的事吗？
“他说他取回了属于他的东西……或许是一种超能力，我不知道让他变强了多少……”
“‘取回了什么’？是不是和那道伤口有关系？”
她果然知道啊……
果然还是她更合适……
“我不知道……他说我很快就会明白许多事，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对你的态度也是如此的话，我想应该是因为你对他而言……也很重要。”
“因为她是能改变这个故事的关键。”
两人同时看向声源，唯一的第三者面色平淡地与她们对视着。
“有很多人想取你性命的，言生，为了改变这个故事的结局。”
他的故事，以他之言去推断，便会得到一个悲剧……既然如此，言生便是促成这个悲剧的重要原因？可是这一切压根都还没有……
“如果看到了未来的自己，你们觉得她们是什么样子的？”
“很快，你们就会见到一次重叠，会见到一点点未来，已经确定的未来。”
“那时候，面对不断被你们变化的未来，你们会作何感想？”
“能真的做到一次，真的改变现在吗？”
继续掩藏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他的情感看起来愈发虚假。
况且的确她们的确做到了什么，他也应该顺应着去改变，否则这一切就不公平了。
“现在的妻子，与未来的妻子。”
“再说，对我就不公平了。”
灰木将右手食指竖于自己双唇之前，最为经典的缄言手势将他的意图表达的一清二楚，随后身影瞬间消失。
当然是回到了厨房，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欧阳千若与言生看着彼此，眼里没有对彼此的嫉妒，喜欢同一个人，这是她们彼此相知的事，也都觉得对方更适合，尤其是在信息不对称的现在，更是百分百确信这一点。
若是她一手促成了他的死，那言生这份更纯粹的爱当然更适合他。
若是这一切能够有机会改变，那更加优秀的欧阳千若，当然比她更适合与一位绝对的天才比翼连理。
所以，她们更在乎的，是这个执拗的男人，在第一次婚姻都并不希望存在的情况下，为何接受第二次婚姻？
“我今天……才知道那伤口的事……”
“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比你多了一倍，但今天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戴着一条围巾，就算夏天也不肯摘下来……”
“我知道和我在一起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所以……如果有了第二次，是你的话，我就能明白为什么了……”
可他明明说了人生中最对不起的人是她和白木，不是吗？言生作为第三者插足于这件事，难道就不会因此受伤？
你在说谎吗？
打算违背你最看重的“约定”二字？
“不是在说谎。”
当三人坐在餐桌旁准备开饭时，他突然说了这么五个字，却又没了下文。
他绝对能够绕开一切障碍，直接读出一个人的内心了，绝对。
“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少有的还保留着竞争欲的领域了。”
气氛和审讯前的那顿早餐极其相似，可她们这次却不能继续维持那份焦躁失落的感情，他做的佳肴真正成为了击破她们心防的武器，让她们失去了保持一幅丧脸的能力……如果吃了这一道道美餐还不露出笑容，似乎就像是一种亵渎。
面对这样的情形，欧阳千若自然地做出了一道推断：“你在这道菜里加了什么吗……？”
“我从不给任何一道菜下那样的调料，我从来不用那些东西达成任何目的。本就拿生命作为工具使唤了，再改变它的属性，和亵渎有什么区别呢？”
“既然要吃，那就在能力内做到极致，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不觉得会很虚伪吗？一个亲手杀了两千四百六十七人的“恶魔”说出这种话？还是说所有的“极恶”当然都有自己的偏执？
“可是……可是……一顿饭才没法赎买我……！你做的事还是错的！我需要一个解释！”
“因为可能有人会打算在此刻就杀了你，如果没有我的话。”
事情就到了这环节，很难说是否不合时宜，但言生反正吓得手一抖，筷子便掉在了地上。
“你在说什么呢？有人要杀我……？不是我自卑，我只是个普通人，自己说得难听点现，在能在你们身边，完全是因为你们的‘怜悯’而已，我又不是在这种事上都傻到没有自知之明的好吗？就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刚刚我说了……再往下讨论的话，对我而言就不公平了。”
已经提示到了这个程度，这两人又不傻，怎么可能不明白话里的含义。
身份是一种放大镜，赋予你的责任是你的选择结果，当你犯错时，便是违背了当初的选择。
因为他的重视，言生未来的身份就变得举足轻重。
于是他说的话，等同于告诉言生“你今后会犯下巨大的错误”。
“难道就不能是因为你？”
“我从来没说不是，只是有些时候的未来，会偏激到认为解决你会是最为顺利且直接的方式。”
“那你倒是现在就告诉……！”
言生吼到一半，还是将声音收了回去，不仅是因为他正在吃饭而无暇张口便代替语言举起的左手食指，还是因为看到了灰木的表情……即便是在咀嚼都没有消失的笑容，让了解他的言生立刻察觉到了异样……是真是假不总是都能看得出来，但这不是那些例外，所以他绝对在筹划着什么……在故意引导？
“一直都很聪明嘛。”他咽下嘴中的东西后平静笑道，“今天过去后还有八天，别急。”
招聘测试第二阶段，和武力有关，所以和她息息相关。
“你要在招聘测试上做什么？”
“Showing off，也是为这个世界做一次预演。”
她明白灰木在说什么，甚至……
“我来当你的……对手吗……？”
“一直以来都是你先提出的，所以这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减少了你的压力吧……”
但愿你不会再有一次暴怒……
可惜大概是不可能的吧。
“回归晚上那一战，全世界都见识到了，在我们这只是争吵的具象化表达，而在其他人那……即便是绝大多数的超能力者眼里也是远远不可企及的领域，随着我们选择的立场彼此矛盾加深，这份能力终究会得到更加彻底的展现，那你觉得届时这颗星球上的生命会见到什么？是自古以来的众多艺术作品里已经存在过、却也只在艺术作品中存在的场景……”
“当年你为了平定全球骚乱时展示的实力和破坏力，连你极限的万分之一都不到，现在的你实力相比那时更甚……我想你也应该清楚，白在掩藏实力，也就是说如今这世界上都存在着至少三位十级超能力者，以判定标准来看，这个世界能够被毁灭多少次？”
超能力等级从一到十，因为历史事件和本身的力量不同，落到现实中后，前六级总是会被统称为“念能力者”，往后的“超能力者”才会被详细冠以等级，标准大概是限定在一天时间内能对多大范围造成彻底破坏，七级为一座三四线城镇，八级为一座现代化都市，九级为这世界上任何一国的绝大部分疆域，再往后算，就没有明确标准。
人们只是在猜测，欧阳千若本人就超越了这世界上一切力量的总和，可以轻易毁灭掉人类文明、甚至地球生命。
因为她能够轻松战胜任何一位九级超能力者，即便九级里还会细分出普通和极限，但对她都没有意义。
“猜一猜我一念之间，能让这个世界毁灭多少次？”
“你觉得这个世界没有资格了解这件事吗？”
“了解这世界上，有多么接近、甚至已经抵达‘神明’领域的存在？”
“没有知情权，就没有真正的选择，就没有真正的信任。”
“你的选择呢？”
因为使用超能力而导致的一系列副作用，她这辈子都没遇到过，甚至于那种猛烈的头痛，都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所以说明她从未触碰到自己的极限，她也找不到那么一个机会，因为她至少明白自己的确有着足够强大的力量……她很恐惧展示这份力量，而他选择大曝于天下……
试图在行为上追求最为极端的二元对立？
你到底走进了什么样的地狱？
又为什么能走出来？
“言生，一起去洗碗吧。”
“肚子有点撑……不想动……”
“刚才已经提醒你了呀，真的是逼着我给你安排健身计划才行……把这个药吃了。”
“你从哪变出来的？！”
“虚无之中。一种利于消化的特效药而已，别搞得好像我时刻准备对你做些什么，千若可以作证。”
成分没有问题，所以言生的质疑确实更重要。
可……现在讨论力量，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需要找一个理由。
一个足以支撑她对视的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