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Ar-kano-Sherlock

校对：MatchTnT

校对：椰子

统稿：斯派尔

垂死之塔

潜在的成果或是现实

微气候

      卡特里昂炮塔开始崩塌。

      在此前的大规模攻击中遭受重创后，它在叛军新一轮的野蛮攻势下愈加千疮百孔。上层平台和装甲覆盖被剥离，不少射击口变成燃烧的孔洞。法夫尼尔·兰恩确信如果叛军继续保持当前的攻击强度，整座建筑在未来的十到十五分钟内就会坍塌。

      而如果它在自身重量下倒塌并解体，就会在第四环墙撕开一道缺口。

      然后，敌人将长驱直入。

      正如大天使所料，钢铁战士采用了钳形攻势。在炮塔两侧，叛军分别发动大规模进攻，在装甲攻城车和攻城塔的掩护下决死登城，与此同时，投掷机【1】等攻城引擎从远处降下毁灭之雨，无数亚人部落持续袭扰整道环墙，将守军死死钉在原地。

      兰恩由衷敬佩。他是多恩之子，帝国之拳的一员，攻城战是他们的基本功。这就是突破要塞的方法，长时间蚕食削弱防线，持续攻击以疲惫守军，而后再以凶蛮的力量对暴露出的弱点发动精准的登城进攻。

      讽刺的是，卡特里昂炮塔的结构弱点正是前些天守军对敌人发动强硬反击的后果。他们排除万难，击退了一支本该一拥而上攻占整座壁垒的进攻力量，但卡特里昂炮塔在混战中受到了巨大破坏。

      毫不意外，兰恩从一开始就知道佩图拉博的军团会是他的帝国之拳面临的最大考验，是在这种战争方式中唯一真正的对手。他痛恨他们，但他欣赏他们的造诣。身陷战斗中心，它看起来像是一次盲目猪突，但事实上它秩序井然，目标明确，就像一名石匠熟稔地把锤子和凿子的力量集中在花岗岩巨砾的一道裂缝上，足以将其一分为二。

      他在制高点上认出了对方的两名指挥官。欧尔莫·古达和博格丹·莫特尔，两名高阶战争铁匠，在大远征期间因为劫掠和毁灭的行径而臭名昭著。

      他决定干掉他们。

      他们正是这场进攻的发起者。他们策动了迄今为止的攻势，并指挥部队洞穿前三道环墙。现在，他们为了这次胜利使出浑身解数，从后方来到前线加入他们谋划的进攻，以品味第一手荣耀。干掉他们就等于干掉了运筹帷幄的大脑，大脑死去，躯体自然倒下，就像夺去砸向花岗岩的锤子和凿子。戈耳工壁垒的守军不可能与入侵者比拼人力，即使有巴尔之主坐镇也不行，而大天使的不见踪影更加令人不安。兰恩上一次看见他时，圣吉列斯大人似乎病入膏肓、饱受折磨。如果他们失去他，如果大天使再也无法起身……

      兰恩把这些想法抛诸脑后。他们离败亡近在咫尺，但如果能干掉敌军部队的指挥首脑，叛军也许会失去凝聚力，他们也许还能赢得喘息之机。

      理论很好，实践却是另一回事。进攻如此猛烈，迫使他留在原地，用战斧把一个又一个攻击者从护墙和云梯上赶下去，仿佛在试图抵挡即将吞噬防波堤的海潮。而兰恩并不在最佳状态。他还带着雄狮之门太空港战斗的痛楚和伤势。他不知道自己能否突围并实施决定性的行动。

      但这个理论非常合理。正如古达和莫特尔指挥敌军的进攻，他也能策划和指挥其他人去执行。

      哈伦和他的小队就在百米开外，和他一样难以脱身。他看到他们顽强坚守，听到他们的爆弹枪在全自动射击。这是不可想象的弹药消耗行为，必须严厉批评，除非是在极端情况下。赛帕图斯因为兰恩不得而知的原因离开了。他已经一个小时没看见大天使了。还有富里奥，或者埃莫里，或者卢克斯。如果有他们的帮助，他或许可以……

      兰恩在混战的台阶上杀出一条路，把钢铁战士从炮弹轰开的城垛边推下，踹开刚刚砸在石头上的云梯。他的小队紧跟在后，掩护侧翼，盾牌被射击和跳弹划出一道道伤痕。恩霍·卢克斯距离最近，正在率领他的连队防守卡特里昂南侧下方的围栏。

      兰恩在战斗中打开通讯器。

      “卢克斯！”

      “兰恩，好兄弟！”

      “我过来了！”

      “我看见你了！”

      “兄弟，我需要你和我一起！我们去干掉他们的头子！”

      “现在？法夫尼尔，你疯了吗？”卢克斯回答道。兰恩随后听见了他的笑声。“咱们从哪里开始？”

      兰恩用双斧劈入一名铁骑型终结者的胸甲，然后一个个拔出，用肩膀把尸体顶下台阶。

      “卡特里昂北侧！”他喊道，“架起攻城塔的地方！我们会用他们该死的坡道去——”

      攻城宿卫的投石机射出一块和兰德掠袭者一样大的花岗岩石弹，正中卡特里昂炮塔的上部。石块倾盆而下，掀起铺天盖地的浮尘。伤痕累累的炮塔的整个南半部上层凹陷、崩塌，石块、身躯和残缺不全的炮座碎片如雨点般洒落。石弹直到命中前都悄无声息，而炮塔的倒塌将一切都淹没在恐怖的大地震颤中。

      落石覆盖整个南侧城墙，砸塌工事与护墙。炮塔的一部分如同断头台的刀刃一般滑下，落在城墙上，炸成碎片，向城墙后方的空地和堤道倾覆，将斜坡上数百个尖叫的人影砸成肉酱，另一部分向前滑落，拽下炮塔的前部,将攀附其上的钢铁战士和攻城吊桥一扫而空。一座正在竖起的攻城塔被落石砸得扭曲变形，向后倾倒在叛军大潮中。

      炮塔崩塌扬起漫天尘云，浑浊了南部城墙方圆数百米内的空气。尘云缓慢从容地翻卷，包覆一切，迷蒙众生。石块和碎屑仍在淅淅沥沥地落下。兰恩在飞旋的尘土中挣扎前行，走向一名钢铁战士，那人摔倒在面前，被一块石板压倒在地，正在试图爬起身。兰恩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然后一斧砍断他的脊椎。在公平的战斗里不能趁对手倒下的时候像宰一条狗一样宰了他。要让他站起来，无论他已经变成了什么东西。

      他在几米外找到了卢克斯。粉碎卡特里昂炮塔的巨砾完好无损地落在城墙顶部，把恩霍·卢克斯压在下面。

      他还活着，仰面朝天，双腿被巨石压住，脸上和装甲上覆满细腻的尘土，将嘴角流下的鲜血衬托得更加鲜艳。他双眼圆睁，嘴巴大张，露出惊讶的表情。

      没时间废话了。兰恩无法一个人搬动巨石。第四军团的黑暗战士在尘霾中翻过城垛。他转过身，向他们挥动武器，把他们从卢克斯无助的身躯边赶走。

      “恩霍！恩霍！”他高声喊叫，荡开盾牌和刀剑，将斧刃插进陶钢与骨头。现在有三个人对上他，四个，七个，十个。“恩霍，告诉我！大天使在哪？我们现在就需要他！”

      唯一的回答是卢克斯血流如注的喉咙中发出的汨汨声响。

      “卢克斯！”兰恩大声吼叫，“圣吉列斯大人在哪？大天使在哪？”

                                                                        

      多恩召集了旸神与奉献杀戮小队的指挥官，在指挥所外的大厅与他们交谈。塞恩神情严肃地聆听。西吉斯蒙德也和多恩期望的一样发表了意见。

      “我们要放弃这个策略吗？”西吉斯蒙德问道。

      “不。”多恩说道，“但我们必须调整。集结你的小队，跟我上城墙。”

      “所以敌人让您担忧了？”西吉斯蒙德紧追不舍。

      “敌人就是敌人。”多恩没有因为他尖刻的语气而勃然大怒，“我们可以继续在这里，静坐期待可能性，或者我们可以对现状做出反应。城墙遭到攻击。守军急需支援。”

      “吾主，您是不是认为这是敌人的计谋？”塞恩问道，“全面进攻地面防御？”

      “我没有。”多恩说道，“它没有展现半点佩图拉博的技艺，没有利用那个让萨图恩变成攻击目标的隐秘弱点。”

      “所以真正的进攻尚未到来？”塞恩问道。

      “我认为很有可能。”

      “那我们更应该原地等待！”西吉斯蒙德厉声说道，“这正是我们等待的成——”

      “注意语气，西吉斯蒙德。”多恩说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命令。要么我们在这里等待可能的成果，或者我们去上面抓住已经显现的真正成果。不是我们期待或希望的成果，但仍然是个有分量的战利品。”

      “但是——”

      “没有但是。”多恩说道，“城墙长马迪乌斯报称福格瑞姆带来了他的整个军团。如果不加扼制，他们将会突破极限之墙。你能容忍这样吗？”

      “不。”西吉斯蒙德说道。

      “吾主，福格瑞姆……会不会是个佯攻？”塞恩问道，“您说过，您预计会有一次针对城墙的正面进攻作为佯攻？”

      “如果他是，那么这个佯攻就比我们想象的要重大和醒目得多。”多恩回答道，“我们做最好的预测，再根据实际情况相应调整。”

      “吾主，”塞恩说道，“如果您的预测正确，当然您一定是如此相信才做出这些准备。如果您是对的，而卢佩卡尔或同等级的敌人攻击这里，我们怎么办？”

      “没错。”西吉斯蒙德说道，“要怎么办？”

      “五支杀戮小队留守此处。”多恩说道，“我权衡过了，否则我会把你们全都带上。五支杀戮小队，五百名战士，五百名优秀的战士。”

      “优秀的战士。”西吉斯蒙德点了点头，“但足够优秀么？”

      “他们是一支奇兵，西吉斯蒙德。”多恩说道，“如果他们靠出奇制胜无法阻挡卢佩卡尔，那么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

      西吉斯蒙德转过头，愠怒让他皱起眉头。

      “但您在这里可以，禁卫官大人。”塞恩说道。

      多恩叹了口气。“我有两个选择，马克西姆斯。”他柔声说道，“潜在的成果或是现实。我必须响应真实和当前的威胁，而不是臆想的。如果卢佩卡尔，或者其他什么人来到这里，我们就随机应变，然后再来一次这样的谈话。”

      “毫无疑问会很快。”西吉斯蒙德说道。

      “毫无疑问。”多恩看着他们，“回到你们的岗位。”他说道。

                                                                        

     戴亚曼提斯走进指挥所。

      “禁卫官缺席时，我负责行动指挥。”他简短地说道。艾尔格女官点了点头。阿坎·兰德几分钟前刚从他的实验室过来。

      “你？”兰德问道，“怎么，计划全都报废了？”

      “不。”戴亚曼提斯说道，“你的系统就绪了吗？”

      “怎么老有人问。当然就绪了。”

      “我们需要监控准备度。”戴亚曼提斯说道。辛德曼能看出哈斯卡尔对贤者不以为意。他觉得戴亚曼提斯甚至比审讯者命令更加咄咄逼人。“你会告知任何突发的技术异常吗？”戴亚曼提斯补充道。

      兰德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只要你告知我任何突发的计划完蛋异常。”他回答道，转头盯着艾尔格。“真的没有任何迹象吗？”他问道。

      “女官？”戴亚曼提斯也问道。

      “仍然没有目标轨迹或地下回声。”她回答道，“我们和之前一样在保持系统的追踪。”

      “或许我应该敲打敲打你的系统，改进改进你的——”兰德开口道。

      “请你回到你的岗位，准备好。”戴亚曼提斯说道。兰德瞪了他一眼。

      “这种等待，”兰德说道，“快把我逼疯了。”

      “你应该感激自己只需要等待。”哈斯卡尔回答道。

      “先生们，”辛德曼上前一步，“莱克洛纳斯说过镇静的头脑是成功的关——”

      “拿你的历史书擦屁股去吧，老不死的。”兰德说道。他从辛德曼身边挤过去，大步走下大厅。

      辛德曼瞥了一眼戴亚曼提斯。

      “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他说道。

                                                                        

      磐石型突击钻的钻头碾磨声不绝于耳。阿巴顿望向对面的乌兰·高克，加斯塔林的分队队长。

      “还有三分钟。”他说道。

      “大人，”一名机器驾驶员回头说道，“我们快要碰到基岩了。我们必须——”

      “继续前进。”阿巴顿下达命令。他回头望向高克。“还有三分钟。”他重复了一遍，“准备好。”

      阿巴顿，以及隆隆作响的机器里的每个人，全都举起漆黑的终结者怒吼，头盔锁住位置。

                                                                        

      洛肯来回踱步，卢比奥的剑在他手中旋转，向前两圈，向后一圈，扣紧剑柄，再向后两圈，向前一圈。

      “你会过度疲劳的。”他的小队长莱奥德·鲍德温说道。洛肯望向这名帝国之拳。

      “练习还能嫌多？”他问道。

      “如果今天就要实战的话。”鲍德温回答道。

      洛肯的目光扫过杀戮小队等待中的队列。西吉斯蒙德和他的人用来备战的大厅空空如也，而且已经空了十分钟了。

      “你觉得他们是不是找到更好的乐子了？”洛肯问道。

      “还有比这更好的乐子？”鲍德温回答道。

【1】：Petrary：投掷机。该词源于拜占庭化的希腊语petrare，指杠杆-掷弹带式投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