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唐突直白
平静的几个月悄悄的溜走，甘芷也逐渐融入了他的生活。她的行为也不再像当初刚来时的那么让他尴尬。但最近，自己家的房子附近又出现了些奇怪的事。已经不止一户邻居和张甘木说在夜间看到有人在他们的院子里走动，就好像进贼了一样。但等到他们过来时，那黑影又不见了。刚开始时他并没有当回事，毕竟眼见为实嘛！随着他听说的越来越多，他也不住产生了疑惑，究竟是谁呢？
思缃不久之后会再回来一趟，他准备到时候问问他的姐姐。不由得他就想起了上回思缃回来时的情景。思缃那次回来后，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一个劲的说甘芷怎么怎么好，与此同时，还对比一下他的哥哥张甘木，由此把他的糗事抖出不少……
那时，他一脸黑线的把刚刚切好的果盘端上茶几，而姐妹两个一边看他一边笑，让他无地自容。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就傻呆呆的站在那儿，结果她们笑得更加厉害……特别是甘芷的一句话：“我从来没想到我竟有这么可爱的哥哥！”。
他觉得头像要炸了一样，对于他这个死闷死闷的人来说，可爱？简直无法想象！也是造化弄人，他无缘无故的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而且，通过几个月的观察，他愈发觉得他和妹妹不是一个妈生的。
她，张甘芷，善于沟通，和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都没什么问题；什么活动中都有她的身影，人长的漂亮，成绩也不错……
反观自己呢？和陌生人说话都会语塞半天，更不用说其他的事，除了学习能和妹妹旗鼓相当，别的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这真的是他的同卵双胞胎吗？这个问题一直让他头疼。
这个事他一直找不到机会去问问妹妹。但对于黑影的事，他也不是没问过甘芷，毕竟他们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不过每当他敲响妹妹的房门时，她总会说“等等”，过一阵后才过去开门。在几次“等等”之后，他疑惑的一拧把手，闯了进去，引来一声尖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就遭到了屋子里所能丢的东西的“全面打击”。在一个水杯不偏不倚的命中他的脑袋后，倒下前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妹妹在换衣服……
甘芷气的连着几天没和他说话，还在自己房门上换了个新锁……这下想不敲门也不行了。还是他在某天早餐时主动提出让她随便提要求，以弥补自己的过错。
听到这儿，甘芷的眼睛一下亮起来。再三确认自己的哥哥没有发烧或是得什么其他对脑子产生影响的怪病后，她想了想，提出自己的要求：一是他得陪她出去玩一天，还要拍照发朋友圈；二是…这个她需要去准备一下，到时候再说。
那时他长舒一口气，觉得妹妹还是挺好哄的。可他却没看到甘芷在一旁盯着他神秘兮兮的笑。所以，在周六早晨，当妹妹带着一脸迷之微笑，双手托着她自己的衣服站在床边迎接他起床时，他内心是崩溃的。还没来得及问出“我穿？”时，妹妹就点点头，并做出一副“想必哥是不会拒绝的吧”的表情。
随后在甘芷的朋友圈里，就出现了两个漂亮女生出去玩的照片……不仅如此，因为他的女装实在惊艳，加上甘芷利用自己人脉关系的操作下（她和哥哥可没说这点），这位几乎只有自己班同学认识的高三学子的照片第一次上了校报。至此之后，“某女装大佬”就成为无论在小学部还是大学部都津津乐道的热门话题。
更让甘木抓狂的还在后面，一群这个社，那个社的找他，热切希望他加入社团，具体是什么社他并没有仔细去了解，因为单单是她们的简介就足够让他心累了，又不是他自己主动想去女装的！
甚至还有几个女生，关注他一段时间后向他表达了好感——虽然张甘木五官端正，待人温和还勤于家政，可他向来低调，很少参加各种校内活动，不甚社交的他除过曾经的单相思外几乎没有任何恋爱经验，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还是甘芷给他解了围（拒绝掉了）。
呼～他长舒一口气，停下回忆，漫步在学院的植物园里。没有哪里，比这儿更能让他缓解压力，放松心情了。上高三后，会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况且最近还闹出这么多烦心事……
值得庆幸的是，他所在的这座学校，直接从小学包办到大学，因此这里并不像外界那样对中考、高考那么敏感。不然现在的他应该被埋没在一摞摞复习资料和一套套白花花的试卷里（虽然高三确实功课比以往多了），哪会有什么空闲时间来散步呢？
在这座高校里，校长总强调要以学生的兴趣爱好为出发点，努力让学生在实践中学习……因此出现各种各样的社团和花样百出的活动。之所以这些张甘木这些很少参加，是因为除非自己擅长，否则他觉得自己很少能帮上什么忙，也无法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总是呆呆的东奔西走或者坐冷板凳……
况且他原本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嘈杂的声音常常徒增心烦意乱。
植物园是他的憩园。一般这里除去情侣的悄声蜜语外也没什么能打扰到他。几个转弯后，他注意一个站在篱笆外赏花的女生。
“在等男朋友吧？今天发糖的人真不少啊！”在已经遇到三对情侣并悄悄绕开后，他感叹着调转方向，走向另一条小路。
一阵优美的声音止住他离开的脚步。
“你好呀，甘木。常来这里吗？”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头看看她，好像并不认识啊？难道是慕名而来见识见识他张甘木的吗？苦笑一下，回答说：“是啊，我觉得这儿是校园里最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来之前没想到呐，学校里竟然会有这么大一片园林！”
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生：中等的身高，过肩的长发散落在身后，眼神充满了慨叹和惊喜，柔和的表情似三月春风，温柔的吹向甘木；双手搭在栏杆上，左腕戴着淡紫色的发圈，似乎刚刚摘下。
“看你的样子，难道不认识我了嘛。”她轻轻皱皱眉。
“呃……”张甘木一时语塞，他的确想不起来她是谁，只记得有股熟悉的，淡淡的类似薰衣草香味荡漾在四周，不知是植物园的花香还是别的什么。
“抱歉，我真的忘记你是谁了，请问……”
“没关系，我叫钟茹离，是和你妹妹同天转来的那个，几个月前自我介绍时说过的。”
“原来是那个新同学啊，这都过去几个月了我居然连人都还没认住，简直太尴尬了……不过也是姓钟吗？和班主任一样的姓呢。”
甘木内心思索一番。还记得那天光顾着处理甘芷的事，并没有太留意她。后来两人坐的也比较远，下课放学之后还被经常甘芷拉走带她去参观学校和附近，所以和面前的女孩一直也没什么交流。
“喂…你怎么又愣住了？”，她笑着举起手在他面前晃晃。
“抱歉哈，钟同学，那天我有点走神，没太听清楚……”
“不要紧的，虽然只剩半年多相处的时间了，但只要有一个开端，今后我们还是有机会更多的去相互了解嘛。”
“嗯……那…那我就不打扰你，先走一步了。”
“诶…那好，再见咯。”
……
回到家，张甘木瘫在沙发上，回想着当时的一切，虽然因为过于尴尬而匆匆逃开了，但打心底莫名想和那个在植物园偶遇的叫茹离的女孩多呆一阵儿。
“哥？怎么了，脸为什么这么红呢？发烧了吗？”甘芷关切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询问着他的状况。
“没什么，今天在植物园里遇到了个女生……”
“哦？她漂亮吗？”
“没，没注意……”，张甘木怕被妹妹看到自己害羞的模样，轻轻低下头。
“那就是漂亮咯！”甘芷心领神会的微笑。
“呃……唉，就是和你一起转来的那个……”
“这样啊，她吗？对哦，我记得他的父亲和咱们爸妈原来在一所研究院来着，我们在来之前就见过。好像爸爸和她爸爸还是朋友呢！但妈妈却不喜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默默的听着，从小到大，他和父母就没见过几面，现在听着妹妹的讲述，回想为数不多一家人团聚的美妙时光……
甘芷一直在兴奋的说着，直到这样一句话飘过他的耳旁：
“……他们还给我过了十岁生日……”
猛然一震：“爸妈还给你过过生日？”
“嗯，记得那天……”她不再说下去，因为哥哥的表情不太对劲。
他黯淡下来，“没有……他们从来没有给我过过生日啊……哪怕一次……”
“为什么呐？”甘芷又追问一句。
“我也不知道……”
迟疑片刻，张甘木道出纠缠自己已久的问题：
“可不可以，甘芷，告诉我，在遇到我之前，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一听到这句话，甘芷好像被什么击中，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的说：“哥…要不咱……”
他并没有发现妹妹的异常，接着说了下去：“我真的很想知道，甘芷。”
仿佛又过去好久，她的声音才划破凝固的空气。
“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和爸妈住在梓泽镇那座实验室里，但在过完生日后，爸爸不知道为什么就带着我们离开了实验室，妈妈还把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交给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漂泊了没多长时间，他们把我送到一个据说和爸爸关系不错的叔叔家，说是过段时间就回来接我，可过去好久一直杳无音讯……再后来，那个叔叔听说哥你的存在，就明里暗里的示意我应该来找你而不是一直缠着他，最后他们家说工作原因要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给我办了转学手续，来到了这里……”
他发觉到她的不安。
正当他准备出口安慰时，甘芷又开口了，声音有些颤抖：“我好怕…好怕……明明甘芷也没做什么让大家讨厌的事情啊？他…他们都是这样……就…就这么不理我了…就把我丢掉了…就把我忘了…就再也……再也对我不管不顾了！”
妹妹她好像要哭了……
“怎么会呢，我我我我我怎么会不不不不不要你呢？你你你你你是我的妹妹啊！”
她猛的抬起头，注视着他。他看到她那殷红的眼睛，以及面颊上不住的小溪。一瞬间他的心脏像被什么攥紧了，呼吸困难。
“……”
张甘芷惨惨的笑了笑，摇摇头。
“其实在哥的心里，还是不信任甘芷的罢……”
张甘木一下语塞，虽然他自始至终也没说要抛弃她，但在自己的疑惑解开前，这段时间以来确实还对这个所谓的妹妹有所保留。
“好吧……既然最后我还是会被抛弃，那我宁愿在被抛弃之前自…自己离开。”说着她走向家门。
张甘木得到了答案，可这个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作为唯二的亲人，他怎么能就这样看着她离开！
就在甘芷拉开门的时候，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妹妹的胳膊，将她拽回来。
“这么冷的天，你要去哪？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有意要问你这些的，我只是……”
她看看他，哭着摇摇头，一把推开他，扎进十二月寒夜的呼啸北风中。
他追出门外，可甘芷跑的很快，他只能看着妹妹的背影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中……
跟丢了……
漫无目的跑着，跑着……他不知道这个方向对不对，可他就是要跑，一定要跑到妹妹的身边。
忽然被什么拌了一下，一个踉跄摔在冰冷坚硬的水泥路上，怎么也爬不起来。
“我没用啊，我没用！”
“张甘木啊！你为什么这么笨，这么傻，这么蠢！”
“我不是个称职的哥哥啊！明明应该早早觉察到的，明明应该好好对待她的，竟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离开！”
“妹妹，也走了……”
